《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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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明-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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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这话,郑掌柜笑着点点头,刚想说话却愣在那边,手中的杯子都差点拿捏不住,知道了这句话的内容,着实是让人大吃一惊,半天之后才开口说道:

“李大人,您在胶州城呆的风生水起,为什么要走呢?一个人走?那不如在南北直隶谋个官职,只是那也不如这地方的油水大啊!”

郑掌柜说话有些纷乱,显然被李孟的话惊吓的不轻,双方又是安静了会,李孟又是开口说道:

“自然要带着手下这些兵丁走,孤身上任,那岂不是面瓜。”

双方哈哈一笑,郑掌柜琢磨了下,眼睛却突然亮起来,热切的看着李孟说道:

“李大人,在下说话太直,有句话倒要是问问,你走之后,这盐场要如何处置啊?”

即便不算山东境内的其他盐场,单单这灵山卫一带的盐田盐场,每年最少十几万两的进项,简直是聚宝盆,李孟对这个问题显然是早有腹案,几乎没有什么迟疑,就开口回答道:

“真要是去了荆襄,自然顾不到这边来,李孟在头三年直取四成,之后这盐场就完全交给别人!”

这番话说完,郑掌柜眼神里面已经不能用狂热来形容了,简直是冒出火来,现在灵山和即墨各处盐场主要的产盐都是恭迎郑家的船队,有这两处产盐地,而且郑家可以倚靠船队和海盗维护住这里,再也没有比自己更合适的接手人。

“李大人,而今衙门里面的官都是认银子的,咱们又不是没有银子,大把花出去,再装模样的都成了孙子,当年给我们龙头在京师,南京跑的时候,也不是没听兄弟们说过!”

眼下,这郑掌柜就是要拼命的把这个移防调拨之事说的简单,总归是有大便宜可赚,李孟也是明白对方的意思,无奈的笑笑,若是刘福来在京师,移防调拨的大事,总归是有些路子可找。

可而今就只能是随便找一条没有把握的路子,但对李孟来说,总要去尝试下,不尝试的后果更加的危险。

李孟主动的端起酒杯,去和对面郑掌柜碰了一下,郑重其事地说道:

“那就请掌柜的帮我这个忙了,银钱好说,李某还是有些银子的。”

那郑掌柜的表情已经是眉开眼笑,谁想到这次来胶州,居然有这么大的便宜可赚,连连的答应说道:

“大人请放心,这事情不如抓紧,要不明月正月二月就去南京,在下在那里给大人安排。”

话一出口,郑掌柜就有些后悔,心中想自己是不是太急切了些,没有想到李孟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

“也罢,最迟明年二月,李某必然有南京之行。”

“南京秦淮风月天下闻名,有钱多金在那里有若天堂,到时候,在下做东,一定让大人好好享受下!”

郑掌柜脸上露出那种是男人都明白的表情,开口笑着说道,李孟也不出声,只是举起杯又是碰了下,郑掌柜这次恭恭敬敬的站起来双手举杯,说道:

“去之前,还请大人安排快马通报一声,在下这次回去,就联系族中主事的人,给大人操办。”

有大笔金银进项,这郑掌柜做事也是积极的很,用过晚饭又是和李孟商定了些细节,第二天一早,就急匆匆的赶回济宁,在南京六部活动可不是说说就行的,总要提前去安排。

对李孟这近乎匪夷所思的举动,郑掌柜虽然表面不说什么,可心里却觉得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郑家的船队虽说雄霸亚洲的海面,可郑芝龙对福建一地极为看重,因为这就是本乡本土的地盘,那是根本。李孟起家在胶州,发家也在胶州,却要去什么荆襄之地,真是脑子坏掉。

准备移到荆襄地的打算还没有跟下面的人沟通,送走郑掌柜的第三天,也就是十月中旬,李孟收到了登莱道柳清嵩的公文命令,要求胶州营人马即刻出发,东昌府的夏津剿灭反贼。

接到这个突然的命令,倒是把李孟吓了一跳,女真鞑子入京畿的时候,山东兵马调动去山东和北直隶边境之后,自己这边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眼见着此时各处太平了,反倒是调拨自己去作战。

而且看军情和邸报,除了些山东本地的小乱子之外,闯王和鞑子的军队都没有进入山东,那里来的反贼。

李孟当然不了解所谓的内情,不过这也是巡抚和参将的一片苦心,因为大乱之时,山东兵马都是被调动起来去守御,随时准备作战,不过因为人情关照,所以才没有让李孟的胶州营调动。

可山东驻扎大军,各级将官众多,这么偏袒总归是会有人心中不满,凭什么让胶州营在那里享受太平。下面军心不稳,上面也是难做,总归也要让胶州营去有些仗去打,而且这些仗不能太辛苦难打,免得得罪了刘太监。

对于这种练兵的机会,李孟总是不会放过,胶州营出一千兵,会合驻守在青州府的马罡九百盐丁,一同前往东昌府的夏津县。

反贼这个名头骇人,但除了闯王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那种撼动天下的大股势力,还有些小得可怜的团伙。

比如说这夏津县的张承业,夏津县在东昌府的西边,距离北直隶和河南都是很近,北直隶和河南这些年都是民不聊生的样子,各路反贼乱民纵横其间,临近这两省的夏津也是人心惶惶,地方不宁。

第154章 有贼南山

崇祯九年河南不光是闯王闯将八大王的人马来回的经过打仗,还闹起了旱灾和蝗灾,距离那么近,夏津县的年景也是极差,说是民不聊生一点也不夸张。那些农民贫户没有生计,只能是去各处逃荒,虽说其他的地方也是乱成一团,但总归算是有希望,尽管渺茫之极。

那些农户贫户逃荒跑了不少,可有些人连逃荒的本事却也是没有,比如说很多有功名的书生,他们倚靠着朝廷发下的钱米生活,可到了这种坏年景,交通断绝,这些书生应得的那些钱米根本就发不下来。

张承业是天启三年的秀才,平平常常一个书生,好占些小便宜,喝了酒好谈些浅薄无知的天下大事,天启四年娶了老婆,后面有了两个孩子。就和所有读书人一样,过着有些贫苦,不过还可以温饱的日子。

这样的生活在崇祯登基之后就渐渐的维持不下去,东昌府的夏津县越来越糟,河南和北直隶的流民和乱兵经常流窜到这边来,这让本就不好的情况变得更坏。

崇祯九年河南大灾,东昌府西部大部分的田地都是绝收,据说朝廷要下拨钱粮救济,可仅仅是据说,始终没有下来。到了五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大批的逃荒者出现,张承业家中婆娘身体不好,去年又有小孩,亲戚又在河南,压根无计可施。

张承业看着家中脸色蜡黄的婆娘和饿得直哭的孩子,心中绝望恼怒,终于是一跺脚,抓起家中一条米袋,咬牙恨声说道:

“今日这读书人的斯文就不要了,我去粮店借粮!”

田地遭灾不产粮,可夏津县的几个粮店和大户人家的仓库里面倒是放满了粮食,只是要不然就是自己屯着,要不然卖的价钱就是高的惊人,根本买不起。

城内想要借粮的饥民甚多,在最大的粮行门前,差不多聚集了三四百人,正在和粮行的伙计还有衙门派来的差役们对峙。

此时平民百姓终究是怕官的,看见高瘦的张承业身穿破旧的青色长衫,手中拿着米袋走过,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无非说是“这是张秀才”,有功名的文人在百姓之中也是很有威信,看着张承业前来,大家的胆气顿时是壮了不少。

张承业本来想要在人群后面看看风色,到时候去沾点便宜,作为读书人,脑筋总归是灵活,这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结果莫名其妙的就走到了前面,站在第一排,张承业看到对面拿着棍棒的衙役和家丁,心中禁不住非常害怕,身子朝后直缩,结果不知道是踉跄了,还是被人在身后推搡了一把,身不由己的朝前一步……

有道是,这是他个人一小步,却是啥啥的一大步,张承业都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他这一步跨出去,就被身后情绪高昂的饥民簇拥着连抢几家粮店和大户人家,到最后,张承业扛着慢慢的米袋回到了家中,和欣喜的老婆孩子饱餐了一顿。

抢完米粮之后,这些民户都是和张承业一样各回各家,填饱肚子去了,官府哪里会善罢甘休。

第二天一早,这张承业就被知县抓到了衙门里面去,那边知县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

“为何聚众抢粮作乱!!”

看着公堂两侧的刑具和脸上有些青肿的衙役,身材颇高的张承业顿时是胆气全消,筛糠一般的颤抖起来,也不知道是何处福至心灵,开口央求说道:

“学生先祖曾为户部侍郎。”

朝中有人好做官,朝中有人这作乱也是方便些,这知县一琢磨,这高瘦书生或许还有故旧在朝中为官,本来要斩立决的判决就改为了监禁三年。

世事变幻总不如常,夏津县的饥民听到张承业被抓的消息,人人惊恐,从前一个当过兵的闲汉聚众起事,扯旗造反了,上千饥民攻破县衙,打开监狱救出了张承业,这年头读书人总是被人看重。

这张承业被救出来之后,也是无处可去,索性是加入这些乱民,扯旗造反了,跟这些贼军当个师爷帐房,最起码比起从前,肚子吃饱了,地位高了不少。

在夏津附近的卫所兵不堪一战,前去围剿不出所料的被走投无路的乱民军打的大败,又有几次相同的经历之后,夏津这些乱民的声威大震,甚至连河南和北直隶的饥民乱兵都是过来投奔。

本来东昌府知府已然是把这情况报了上去,驻扎在兖州和济南的兵马已经是准备前往围剿,结果东虏女真的十万大军在这时候从喜峰口入寇,山东的兵马都是部署在德州和济南府一带。

这夏津县就被忽略了过去,这种乱民造反往往都有个特性,就是很容易被小小的顺利和省里冲昏了头脑,这夏津县的饥民们,兵马不过三千,占据的不过是一县之地,但无论是乱民的首领,还是张承业,都已经是忘乎所以。

那首领自称大王不说,这张承业则自号南山,教别人称呼他南山先生,常常自比诸葛和刘基。平时所好就是听说谁家有值钱古玩和书画,就上门拜访,说是要“鉴赏”一二,虽说这小地方不会有太值钱的东西,可谁家的好东西都不愿意被人这么鉴赏没了,这可太心疼了。

结果,一些大户人家还没有破家的,都是安排人在门口张望,若是看见这张承业过来,都是大呼“南山又来做贼了!”都是急忙的回去把好东西藏起来。所以张承业虽说自号南山,夏津人私下叫他也都是称呼名号,只不过在后面加了个字,人人称他“南山贼”。

这南山贼张承业还有个癖好,喜欢装弱不禁风,所谓魏晋名士风度是也,每次出阵喜欢让人用竹床抬着,以示指挥若定,神态风雅。

郑掌柜曾经送给李孟一个望远镜,这时候的名头还叫千里镜,也不知道是佛郎机(西班牙和葡萄牙的统称)商船还是荷兰商船带来的,价如珍宝,可是了不得的好东西。

不过在李孟看来,比起现代的儿童玩具也是有所不如,但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很好用的器物,也找不到什么替代品用。

远远的看过去,对方乱糟糟的队形之中,有一名身穿锦袍的书生仰卧在上,很是悠闲的模样,李孟率领的胶州营一千士兵会合了张亮的九百盐丁之后,大摇大摆的穿州过县,来到了东昌府。

一路上不断的通过私盐买卖的系统网络得到消息,李孟也是越来越有把握,他根本不准备隐藏什么形迹,大摇大摆的压了过来。

胶州营这边有把握,那夏津县的乱军也是自大异常,居然一副等待李孟上门作战的架势,丝毫不做什么准备,确实已经昏头了。

真正有些不一样的是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李孟曾经在某次晚饭闲聊的时候说过,准备把发给士兵们的军饷折算成田地,这个谈话“很不小心”的流传到军营之中,凡是听到了这个消息的士兵们都是兴奋异常,作为贫苦军户,或者说即便是地主富农出身的子弟士兵,手中有土地,或者说有更多的土地,都是这些人梦寐以求的。

作为现代人的李孟,确实是不太理解,这个时代的人对土地的那种狂热,特别是属于自己的土地。

这消息既然是“很不小心”的流传出来,随着奔驰在队伍和胶州城之间的骑兵信使,消息在李孟系统的各处都是流传开来,士卒们都是在议论这件事,人人都是有些躁动和兴奋。相对来说,这次战斗却不大被人们放在心上了。

看起来确实不用太着意,李孟率领的军队从济南府进入东昌府,在过了恩县之后,走了三十里,就遇到夏津县的乱军。

胶州营的阵型紧密,那些乱军乱民则是散乱异常,两边看起来,那些乱民足有胶州营的十几倍人马还要多,可最多也就是多一倍的人手罢了,可见乱成什么样子。

李孟在望远镜里面看见那个躺在竹床上的“南山先生”,忍不住笑了笑,冲着身边的马罡开口说道:

“你在外几个月,让我看看你练兵的成果,盐丁在前,老兵在后,去吧!”

听到李孟的命令,马罡点头应下,骑马来到了阵前,下马之后也是抄起一根长矛,站在了第一排左首第一位,高举起长矛,除去三百预备队之外,早就是列阵完毕的士兵们顿时是安静下来。

第155章 猥琐

马罡的长矛一顿,站在他身后的一名鼓手开始敲响了鼓点,这鼓是绑在腰间,脸盘大小的皮鼓,鼓点不过是“一二一”的调子,说起来这个倒不是借鉴外国,也无处借鉴,只不过李孟在练兵发现,行军时候喊号子的军官们往往到最后喊的口干舌燥,而且喊节拍号子和发号施令总归是不可能一张嘴同时说出来。

结果就想到了用鼓点来控制,不过民间的吹鼓手根本不愿意跟官兵扯上关系,李孟只能是从士兵们来培训,发给高饷,好在是调子比较简单,掌握起来很快。

四百人有一鼓,马罡率领的共有四队,鼓声在马罡的动作之后同时响起,士兵们也是向前迈步行进。

对胶州营来说,这只不过是战场上的行进而已,对于对面的夏津县乱贼来说,这般的士卒可是头一次见到,心理压力骤然的增大起来,原本闹哄哄的几千人顿时是变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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