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邓格拉斯看到这孩子,却爱惜的蹲下身来,从怀中拿出那些干粮和腌菜,轻声地说道:
“安琪,一天没吃饭,饿了吧,这有些烙饼,快吃了吧!”
本来有些畏畏缩缩的小孩看到邓格拉斯手上的干粮和腌菜,眼睛顿时亮起来,也不害怕站在一边的人了,高高兴兴的拿过干粮,却想起什么,迟疑着问道:
“邓叔叔,你吃了吗?”
邓格拉斯笑着摸摸安琪的头,开口说道:
“叔叔吃的很饱,你快吃吧!”
那小孩子欢呼一声,一边把饼朝嘴里送,一边转身朝着屋子里面跑去,口中含混不清地说道:
“神父那边还没有吃过呢,我去给他送过去。”
邓格拉斯直起身来,有些尴尬的回头笑笑,李孟却有些不好受,特别是看到那孩子望着食物的表情,更是让他心酸,清清嗓子,缓声地问道:
“还有个神父?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李孟径直走进了这草房里面,发现这一进门的地方倒是个小厅,布置成礼拜堂的模样,在正对门的地方有个十字架。
屋子倒是打扫的很干净,没有外面的异味,能听见里面有个小屋有声音响动,还有那安琪兴奋的声音说话:
“神父,邓叔叔带吃的回来了,你也一起吃点。”
还有一个比较低沉的声音说道:
“好孩子,你先吃,我去外面看看,应该是有客人过来了。”
见到李孟进来,邓格拉斯在身后也就是开口解释起来,这年代有许多的传教士来大明传教,这个神父也是其中一位。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这位神父却是加尔文教派的神父,也就是所谓的新教神父,而在大明各处,包括这南京城中,占据绝对优势的是天主教会的势力,更准确的说是耶稣会占据绝对主流。
这些传教士们和大明的士子官员来往,获得官府给予的种种方便,这些教士本身也成了大明的上层人物。
而这加尔文教会则是新教的教派,在尼德兰地区很是流行,在大明的传教士里面,大部分是天主教会的信徒,而且都是佛朗机(西班牙)人,西班牙镇压尼德兰地区独立运动的战争极为的惨烈,这战争有部分的起因也是天主教会的鉴定维护者西班牙王国和尼德兰地区的新教信仰的宗教纷起所致。
这矛盾在大明同样是存在,这位加尔文教派神父遭到了这些名义上同事的排挤和打压,没有人施舍和捐助,官府总是找麻烦,发展不起来信徒,只能是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找了间草房充作教堂。
好在这神父的心态颇为坚毅,当然,不远万里来到大明传教的传教士都是很有坚持和恒心的人。虽然落到如此窘迫的境地,还是在坚持,只是这地方的居民每日都是忙于生计,谁还有功夫愿意信教,而且看这洋和尚混得似乎比他们还惨,更没有信教的心思。
结果几年下来,除了这同样潦倒的菲利普·邓格拉斯来投奔之外,也就是收养了父母双亡的苏安琪。
虽说这三个人都是信教,但活得很艰难,神父的身体有些不好,苏安琪再怎么懂事,毕竟是个孩子,全靠着邓格拉斯在外面张罗才维持下去。听起来,简直是现代的肥皂剧桥段,只是这邓格拉斯在外面靠着赌钱蒙骗张罗,倒也真让人不太好评价他的作为。
那小孩苏安琪很是招人喜欢,大家对这邓格拉斯的印象倒是好了不少,心想这人倒也不是猥琐之辈,偷拿食品想跑的行为也得到了谅解。
正说话间,那小孩搀扶着一名瘦弱的人走了出来,灯笼稍微偏移了下,李孟看见了一名穿着黑衣的“老外”。这“老外”身上穿着的衣服是浆洗有些发白的长袍,还挂着个十字架。
这神父看着年纪应该是不小,可仔细看却像是因为病弱显得很憔悴,双目深陷,高高的鼻子,倒是个很标准的外国小老头的形象。他看到李孟一行人之后,表情和眼神立刻变得热切起来。
要想在大明的这种文明之地传教,搭上本地的权贵人士是最方便的途径之一,耶稣会是这个路子,可这名新教神父要这么做那就千难万难了,今日却有人送上门来,而且看着还有些善意,能不让他高兴吗?
“尊贵的客人,我是这间教堂的神父:罗德里格斯·费德勒,愿天主保佑您。”
这名神父先是祝愿了几句,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那苏安琪则是躲在神父的身后,露出脑袋偷眼敲着站在屋中的李孟和那些随从们,站在一旁的邓格拉斯却比较会察言观色,连忙拉着苏安琪笑着说道:
“快给老爷磕头问好。”
那苏安琪低着头走出来,给李孟磕了个头,小声的学费德勒神父的腔调说道:
“愿天主保佑大人您。”
听到这话有些感慨,李孟不信教,只是觉得终于听到翻译体的语句了,这才像是外国人嘛,要不总让人看着别扭。
教堂里面这三个人问好之后,李孟那边却不说话,搞得屋内的气氛很是别扭,他们三个也是心中忐忑,心想莫非是有什么不对。李孟却是在回忆现代时候的一些事情,各种媒体对于这个时代的传教士都是评价到,虽然有着种种目的,可还是客观上促进了东西方文化交流,而且西方目前受过文化教育的阶层,目前只有贵族和教士。
总的来说,这名传教士对自己十分有用,那邓格拉斯也有不少用处,不管他们的信仰是什么,来中国的目的是什么,知道对自己很有用,这就足够了。
李孟又是环视了一圈,突然开口问道:
“你们在这教堂里面可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吗?”
费德勒神父和邓格拉斯面面相觑,不知道李孟问这句话的意思,迟疑了下之后,邓格拉斯恭敬的回答说道:
“老爷,小人们都是穷人,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好,跟我走吧,找辆车把那个神父弄车上去,邓洋人你抱着孩子,以后就是我李孟的下人了。”
李孟点点头淡然说道,说完之后,自有手下人上前去操办,那苏安琪晃着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那费德勒神父和邓格拉斯对视几眼之后,终于是反应过来,激动的连划十字,口中低声的赞颂道:
“天父,您的信徒终于结束试炼了吗,苦日子到头了。”
大明官话,字正腔圆。
第176章 人要有兵须跋扈
买卖人口的事情可不稀罕,只是或者买清秀小厮,壮年男子,美貌少女。李孟这次回来带着两个洋人,还有个小孩子,实在是让人奇怪。
李孟的几名护卫却一直是气哼哼的,长矛和斧枪到底那个好用的问题,这可就是触及到胶州营的根子了,这可不是马虎的事情,一定要见个真章。好在李孟已经是说了让他们第二天比试。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可南京的街道上已经是很热闹,要是在胶州城,恐怕早就安静异常。
两边距离不近,李孟的队伍出现在道口的时候,却发现镇守府的刘迁在那里着急的张望,见到李孟这些人,连忙的跑过来,到跟前之后没有和往常一样行礼,只是开口着急地说道:
“少爷快些回去吧,山东有急信,老爷正在家中等您呢!”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李孟也是心中一凛,那三人自有手下安置,他急匆匆的朝着内宅走去,听得身后刘迁在那边埋怨自家的下人“人手都是撒出去找你们,到底去那里了,耽误事情……”
显然是晚上有事,镇守太监府的下人们都是忙碌起来,李孟出去的时候,府内很多灯火已经是熄灭,现在则是灯火通明。众人都是认得李孟,也不拦他,走到刘太监见他的私宅那边,外面守着的小宦官都是一迭声地说道:“镇守大人已经是等得急了”
走进那厅里面,看见刘太监坐在当中,书办、亲兵都是在两边伺立,刘太监的低声说着什么,不住的有人受到命令朝着外面跑去。
看见李孟进来,刘太监抬起头,脸上有些严肃地说道:
“本想留你在这边多呆几天,今晚看却不能如愿了,在山东那边有急信送来。”
刘太监当即让下人叫某人进来,结果一看却是李孟胶州营的一名队副,看到这个人,李孟心中一凛,想到会不会是胶州出了问题,离开家还不到二十天,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名队副进来,刘太监立刻是把屋中的所有闲人遣散,开口说道:
“这孩子过来传报,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咱家告诉他是自家人,先跟我说说无妨。”
军情都是机密之事,刘太监这么说,实际上是给自己和那名送信的队副解释一下,李孟心中那还管得了这些,说了句“应该的”,就询问起到底发生什么,那队副这才是开口解释起来。
李孟离开胶州三天后,兖州府和东昌府私盐网络的点纷纷传来消息,说是生意运转不畅,而且官府查缉的越来越严。
胶州这边毕竟还有盐政巡检的职能在,当即是由宁乾贵发了几封公文去往山东的西南两府,谁想到又过了几天,胶州营设置在那两个府的盐丁们都被驱逐出来,在夏津县还爆发了战斗,这个因为平乱而成为胶州营重要据点的县城,有两百归马罡统辖的盐丁,却被官军突然的围住。
双方爆发了小规模的战斗,那些盐丁们因为对面是官兵,所以动起手来缩手缩脚,可对方却不客气,结果盐丁们被杀了几十个,剩下的一百多名发挥训练充分的优势,总算是逃了出来。
这个消息是直接传到在青州马罡那边,都是靠着快马传递,所以最快到达胶州,接下来兖州府和东昌府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零散驻扎在各地的盐丁,特别是那些重要的城镇渡口,都是被官兵驱逐出去。
驻扎在各处的盐丁都是新招收的那些人,对胶州营骨子里的那股精气神领会的还不够,面对官兵都是毫无气势。
这事情也不知道让李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反正出去夏津死伤惨重之外,其余地方的盐丁死了十五个,大部分都是受伤,轻重都有。
李孟私盐销售收入的大头都是在登州、莱州和青州三府,兖州府,东昌府本就是进入的不深,而且最近的最有油水的无非是青盐买卖和即墨,灵山两地卖给郑家的盐货。但是在那两府的据点被拔除之后,胶州营系统遭受的损害可不光是经济方面的,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如果不能及时作出反应的话,动摇的是胶州营的威信,这个被动摇了,就算是在已经是牢牢控制的几个府的网络也会不稳,甚至会引起全盘的崩溃。
尽管李孟不在,可下面的人也都知道如何应对,马罡和赵能都是调动盐丁逐渐在青州和兖州边境一带,并且着重注意那些分销私盐的豪强那边,王海和陈六也都是加强了戒备。
但突然局势又是变得安静了起来,官兵们仅仅是驱赶在兖州和东昌府两地的盐丁们,青州,登莱一带没有什么变化。
摸不着头脑的胶州营系统所做的反应也只能是静观事态的发展,紧张的戒备,毕竟李孟不在,有些大事不能随便做决定。
这么折腾已然是十天过去,众人都以为事情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几名做主的头目决定把经过写成急报派人送到南京,让李孟做决断了。
这时候局势有变化了,登莱道柳清嵩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鲁南总兵官,左都督刘泽清修书给山东巡抚,指斥盐运司驻胶州巡检李孟勾结匪类,违犯朝廷盐务法令,扰乱地方平靖,朗朗乾坤,不能如此纵容,恳请地方务必查办云云。
刘福来虽说不在京师做秉笔太监,可南京镇守太监的名头也颇为的吓人,山东这些官员自然不会去傻乎乎的查办李孟,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索性是用上了官场最为精妙的招术——拖,同时把消息传递给胶州营那边,让李孟自己看着办吧。
不过除了胶州营内部,还没有人知道李孟此时正在南京,但是事情这么大,已经不是他们有权决定的事情了,当即是派出了加急快马,虽说盐丁们被从那两府赶了出去,可从前的关系还在,更不用说生意通达的文如商行。
结果虽然不能用朝廷的几百里加急的快马,却也是一路有快马可换,很快就到了南京城。
总兵官刘泽清是山东曹州人士,在孔有德登州之乱前,他就已经到了副总兵的位置上,山东河南的大小叛乱,有心人想要积累战功很是容易,而且这刘泽清有个讲究,坚决不离开本乡本土。
本地人在本地做地头蛇总归是有这样那样的好处,刘泽清也是兖州府和东昌府的土霸王,在孔有德之乱的时候,刘泽清因为攻入登州的大功,被朝廷下旨升为总兵官,左都督,加太子少师。
这个位置已经算是在山东的武官里面最高的了,而且刘泽清手下也有本乡本土的两万多兵马,也算是有官位有实权的实力派。这样的人突然对才是都司的李孟露出了敌意,并且发动攻击,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那名快马加急送信的队副脸色很是憔悴,在路上想必没有休息好,脸上的表情也是有些惶急,一名拥兵数万的总兵官对几千人的胶州营露出了敌意,作为胶州营系统一员的他自然是着急。
不过在屋中的刘太监和李孟却是神态笃定,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李孟听完之后,客气的对刘太监说道:
“伯父大人,家中有事,不能在这里陪您老人家,真是过意不去。”
刘太监笑眯眯的点点头,很是宽宏的开口笑着说道:
“你也是朝廷的官员,总不能陪着咱家这废人,早些回去才是正事。”
边上那队副一路上心急如焚,对山东的事情担心的要命,心里也在想李大人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李孟脾气那么暴躁,难免会大发脾气,心中一直是忐忑异常,把信笺给李大人的伯父看的时候,更是不安。
谁想到那位老太监看完之后,只是派人去找李孟,却不怎么着急,等自家大人回来了,听完具体的情况,也不过是皱皱眉头而已,都是没有太当回事。
看到了这些之后,这名胶州营的队副很是焦躁的心情,居然也变得渐渐的平复起来,觉得那件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被打败的不过是些新盐丁,而且吃了出其不意的亏,以为自己是官府的人,对方也是朝廷的兵,彼此之间不会有冲突。结果被对方下了狠手,吃了大亏。
要是驻扎在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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