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观在一旁再看不下去,如此下去,他们小皇上可是要把整个大昭国库输进去了,他走近扯了扯不期的衣角,附在她耳际小声道:“陛下,咱们可没带那么多钱!”
“朕知道。”
“六千两!”那厮又出了六千两!
不期眸光沉下,她纸扇一展,暗下拿定了主意,她拍案而起:“一万两!”
一万两,顾新凉星眸熠熠,眸中尽是不甘之意。
“还有没有再高过一万两黄金的了?”老鸨再次问道。
座下无人作声,那顾新凉亦在其中。
老鸨笑盈盈地迎上不期淡然的眸光,扬声道:“那今晚,云裳就是这位公子的了!”
老鸨一句话敲定,一切已成定局,再不能悔改。
烟雨楼二楼的看台上,佳人轻纱遮面,掩不住唇角的苍凉、无奈。
037 第一次交锋
从烟雨楼出来,不期、冷冽二人牵着马漫步在返程的路上。
月光倾城,倾泻一地。
记忆中,不期极少有这种时光,共他信步闲谈。
冷冽却一如既往地这般寡言,一语不发,自己只顾垂首看着那石板路上一长一短淡淡的影。
“冷冽,你想问朕什么?”
冷冽颀长的身子一顿,淡淡地回了句:“微臣不敢妄测圣意。”
“你是想问,朕为什么要以一万两黄金的价儿买下那烟雨楼花魁的开苞之夜?买下她,朕身上的三千两的银票却未动分毫,这是怎么办到的?”
“你还想问,为什么买下那花魁,今晚却又不要她?”
月光下,她的声音清澈一如清波,叮咚作响,句句敲在他耳际。
“你最后的想问的,应该是:夜近丑时,为什么此时此刻朕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散步吧!”
冷冽抬眸,眸中惊色正迎上她月眸中盈盈笑意。
她口中所言,尽是他心中所想!
她二人缓步前行,但闻前方不远,健马长嘶。
循声而去,那处白马奋蹄昂首,苍冷的月光勾勒出凌厉的轮廓。
座上的人一袭湛蓝,跨立马上,身披月光,恍若天人。
顾新凉,此人便是冷冽寻的答案。
前路被骤然挡下,她唇边却噙着玩味一笑,饶有兴趣地看向那人。
寒光一闪,顾新凉抽出腰间佩剑直指不期,扬声道:“你,今日为何买下云裳?”
空旷的偏巷里,他的声音显得极大。
剑锋直指圣上,实属大不敬。冷冽扣剑欲上前,却被不期拦下。
但见月光斜照,不期莞尔一笑,顾新凉暗忖,这张清澈的面容似是哪里见过。
“哦?那小花魁叫云裳啊。”不期语带轻挑回道。
顾新凉气结,呵道:“你既连她名字都未曾记得,一万两黄金便买下她?”
“有何不可?不过区区一万两黄金而已,只要是本公子看上的东西,十万两黄金又如何!”
“你……”
“兄台心仪那位云裳姑娘,却又在一万两黄金前止了步,眼前你拦了在下的路,可是要威逼在下将她还了去?”不期嘻笑道。
本以为他会以武力相逼,谁知那人却收了剑,勒马转身,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你不准动云裳一分一毫,你给我记得,半月之内,我必光明正大地将她寻回!”
今晚之行,许是因自己自己坏了那顾新凉的好事,让不期因小三之死而沉重的心情稍稍缓和了些。回程的路上,她困意全无。
到了宫城,不期没有回拂雪宫,而是径直回了昭阳殿。
不期一进殿门,便见跪了一地的奴才,为首的正是阿拉、福宝二人。
无疑,他来了,而且发现她出去了。
038 皇叔的告诫
眼前这情景不禁让不期想起上次她对百里君绝说谎时,那天昭阳殿里也是跪了一地的奴才。
怎么,今天他也要故伎重演吗?
一众人把头垂得极低,止不住地颤抖。
见来者是不期,众人忙叩首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呼声响彻整个昭阳殿,却不见他出来迎接。
不期心知他就坐在内殿之中,明那厮知她回来了,却不出来迎接。
她暗自觉得好笑,若非朝堂之上,私下里他几时拜过她?
“你们都先下去吧!”
不期她开口下了令,殿内却是一阵默然,当中却未有一人起身离开。
她立着,他们跪着,如此久久僵持着
却闻内殿遥遥飘来一句:“退下。”
那语气不愠不恼,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魔力,一众人纷纷起身退下。
她昭阳殿几时也由他这个皇叔全权说了算了?听着跫音交叠的声音,她锦袖下的手紧紧拳起。
不期挑起珠帘,一进内室,便迎上他冰冷的那张面具。
他稳稳坐在桌案前,踏着她心跳的节奏,放在案上的手指轻轻扣着。
她局促不安地立在一旁,暗自猜着他的心思。
“还想在那儿站多久啊?过来!”他前句温醇,后句却果决不容质疑。
不期咬咬唇瓣,平复下紧张的神色走到他身侧,怯怯地站在他身前。
百里君绝一把扯过她的腕子,将她拥入怀中。
这一次,她没有挣开他的束缚,任由他紧紧抱着,贪婪地嗅她身上的味道。他的呼吸近在咫尺,那熟悉的龙涎香,令她不由自主地在他怀中颤栗起来。
他百里君绝是一味毒,她不能靠近的毒。
过了许久,他缓缓地开口:“身上的味道变了,衣服也换了,期儿这是去哪儿了?”他唇上还留有早上她咬下的裂口,但却一片晴朗,让她越发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烟雨楼。”所去何处,她本就不想隐瞒,便坦然。
他浅笑微微颔首,又道:“好玩吗?”那问她的语气,一如往常暧昧,忖不出他心中阴晴,她本以为他会大怒一番,但此时却在这里与她闲谈,倒好似将早上的事没有发生一般。
“嗯。”她淡淡的语气里,藏着一分小心翼翼。
“皇叔深夜到访昭阳殿,不是就来抓侄儿离宫的吧?”
他收起唇边笑意,正了声色道:“再过几日,便是选妃大典。皇上可准备好了?”
不期黛眉蹙起,不明地望向他,选妃大殿,她是皇上,又不是当中待选的秀女,何来准备之说?
“本王只提醒你一句,皇后当立丞相君若水之女,四妃中当有户部尚书苏尧棠之女。”
闻他说完,不期不禁一震,他这是在告诫她要揽括丞相、户部尚书的势力?
039 定不负卿意
今大昭一统,朝堂却三分,百里君绝的野心,人尽皆知;明眼人也不难看出,那苏尧棠亦是早有叛心。
她若是想巩固自己的皇位,毋庸置疑,选妃大典是个绝好的契机。
丞相君若水之女君凝芷,不期并未见过,对她的才貌无双、艳冠天下却有耳闻。素些年来,君若水于这朝堂之上,清正廉明,忠君爱民,却从未有偏袒他们当中任何一方之说。欲得君若水的支持,她君凝芷便非立不可。
苏尧棠之女苏离不期是见过的,亦是在那选秀名单之列。小三生辰那日,苏尧棠有意安排苏离殿前一舞,此心昭然,便是为了日后他的女儿能在这大昭的宫城占有一席之地。忌于苏尧棠手中的势力,这后宫的一后五妃,她必是其中之一。
后位之争,不可避免。
单凭他苏尧棠觊觎她坐下的皇位这一点,这可这后宫之主的位子,便只能落在君凝芷头上。
若苏离为后,后果将不堪设想。彼时她四面楚歌,内有皇位之争,外有北域祸乱,很难想像大昭会是什么场景。
“皇后当立丞相君若水之女,四妃中当有户部尚书苏尧棠之女。”
他为她瞻前顾后、缜密计划。
可是如此,又对他百里君绝什么好处?百里君绝,你到底在想什么?
在他面前,她便真如透明的一般,他总能轻易猜到她的心思。
他望见她眼底的疑惑,云淡风轻地答疑:“原因无他,本王不喜欢太弱的对手。”
透过那张银质面具,不期向他眸中更深处寻去,这便是他全部的理由?
不期不禁凄楚一笑,想起他曾对她说过,若他想玩,这游戏便没有人有资格喊停,游戏的怎么玩,全由他来主宰,个中大小回合的输赢,也都随着他的心意而来。
而她,也不过是其中一个陪客而已。
这一夜百里君绝没有留下,和她两个伴着烛火静坐了小会儿,便放下她悄然离开了。
自他的影子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不期取出袖中信笺。
早上别过百里君绝,不期回到昭阳殿批阅奏折,却见案前的砚台移了位置,挪开之后便发现这张字条。
“今夜百里君野赴烟雨楼之约,他所商之事、所见之人定不负卿之意。”
不期一眼断定,这情报,绝不是邀月宫探来的。
此人的能耐,大到能将这信笺放在戒备森严的昭阳殿之中,而不被发现,必非凡人。
百里君野他兄弟向来二人行动一致,他的小动作便是百里君绝的。
不论后果,她都挑了胆子去看了,果不其然,在那烟雨楼她知道了一些从前所不知的。
那顾新凉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大的架子,令那高傲的武王百里君野主动相邀?
给她线报的人,又是谁,难道这人同他一样欲将百里君绝置于死地?
040 惹了顾新凉
三日后,依不期的想法,小三的葬礼如期举行。
而这日萧弄晴告病,却没有来。
赐了他谥号殇王,为他建了寝陵,这葬礼举行得声势浩大,风风光光,不亚于先皇明帝的排场。
再听不到小三聒噪地唤她“期哥”,再见不到他天真的笑容。思及此处,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就会被莫名地刺痛。
做了这么多,她心内的歉疚才终于得到了片刻安抚。
葬礼结束后,不期放下所有事情,和冷冽两人又到了那闻雪楼。
她依旧选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择了上次来时她吃的几道菜。
冷冽莫名,他家主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偏偏喜欢上来这闻雪楼?而这家菜色并不稀奇,不过是些家常小菜。
闻雪楼地处都城绵奕北城门,临近城郊,本就人烟稀少,加之店面陈年破旧,登门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开着窗清风拂面,整个闻雪楼二楼,便只有不期、冷冽两个客人。
楼梯上传来阵阵跫音,那脚步坚定而沉稳。
打那人一上了楼,他冷峻的眸光便一直聚在不期身上。
冷冽戒备地侧首,暗道又是那袭湛蓝。
见那人是顾新凉,她唇间不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这几日,他顾新凉怕是寻遍了整个都城,眼下才终于找到了她。
不期余光瞥见他将佩剑稳稳放在桌上,在旁边的桌子落了座。
久不见新客,店小二一脸的笑,迎上前去,俯身问道:“这位客官,来我们闻雪楼,想吃些什么呀?”
自顾新凉见了不期,剑眉便一直蹙着,眸中寒意逼人,冷冷地道了句:“和他们一样的。”
闻他答完,店小二先是一愣,回眸看了看不期二人,笑着应下便下了楼。
“公子,又是那人。”冷冽提起竹箸,小声提示道。她又怎会不知道?
不期明媚一笑,向顾新凉举起酒杯,道:“这位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查了三天都查不出你的底细?”
不期一阵轻笑,道:“那是你能耐不够。”
她语带傲慢,顾新凉极力压住心中郁气,走到她身侧,将一张银票拍到桌上。
不期夹菜的动作一顿,眸光转到那张银票上。
“我不管你是谁,这里是二十万两银票,足以兑换成你那一万两黄金,拿了钱你且放过云裳!”
不期嗤笑道:“公子不提云裳,我还当真忘了她呢。”她拾起桌子上的银票,又笑道:“啧啧,二十万两白银,果然比那小妓有吸引力,可是本公子不喜欢银子,喜欢的是黄澄澄的金子。”
几时受过这等气,顾新凉立马变了脸色。
见他袖下的拳头已然拳起,不期嘴角隐匿着一丝嘲弄。
顾新凉,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在乎那云裳?
041 极少的宠溺
出乎不期意料之外,他拳起的拳竟蓦然松了下来,无措地置在衣裾一侧。知他放下了自己的骄傲,这一刻,她竟有一丝不忍。
静默了许久,他才开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换成把银票换成金子!”
说罢,顾新凉便拿了银票提剑转身下了楼,疾风一般离去,嘴里还不忘一再告诉她“等我,等我!”
那抹湛蓝消失在她视野中,却如仍在眼前一般萦绕。
顾新凉,于我百里不期,你究竟是什么人?
夕阳惨淡,落得他一身霞光,刺眼欲盲,那闲庭中的人,从木桶中舀起一瓢水,将水浇在那泥土之上。
百里君绝动作优雅极缓,这世界仿佛因他而静谧了。
辰王府里的人都知道他的习惯,十年来,除去冬冷之时,每天这个时刻,他都会在为这快地浇上一瓢水。
肥沃的黑土之上却没有任何植物,他所浇的水似是只是湿润了泥土。
他好像在等些什么长出来,这种期待热切到他此事从不假手他人、必定亲力亲为的地步。
百里君绝是那样爱极干净的性格,对不染纤尘苛求得可怕,此时却为这块荒芜的地脏了他的墨袍锦靴。
待到他用帕子净了净手,在一旁站了许久的十七,这才敢走过去。
“爷,烟雨楼的陈老板,给您送来了这个。”
说罢,十七俯身为百里君绝递上一份信笺。
百里君绝展开来看,正迎上熟悉的字体:一万两黄金。
她的字是他亲手教的,写在纸上与他的字有几分形似,他一眼便认出那信笺出自谁手。
“送来的时候,她说了什么没有?”
“回爷的话,陈老板说,三天前烟雨楼的当家花魁开苞,来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公子将她买下,走的时候只留了这信笺和一句话,只要把这信笺送到辰王府,便能领了那一万两黄金。”
百里君绝嗤笑,这算什么?她百里不期画的银票吗?写上多少就能到他这里领多少。亏她百里不期想的出来!
他唇角的笑意少了分平日里的阴鸷,多了丝明朗。
跟在他身边少有七八年了,这样的笑,十七从未见过。
十七试探性地问他的想法:“爷,这一万两黄金……”
“给了!”他的语气,难掩悦然之意,甚至多了分宠溺。百里君绝的这个样子,让十七觉得陌生。
“是!”那个字吐得不如往日果决,十七心中闪过怀疑,有过犹豫。但百里君绝是他唯一的信仰。
“还有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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