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二少爷叫道:“这样做不错,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愁他姓陈的不上勾。”
朱元璋截口道:“只怕不成……咱们有钱,澄城张氏就没钱吗?如果我所料不差,澄城张氏早就先一步送了重礼给县太爷,他才会才咱们家下手,现在送钱上门未必好使,陡然惹来他的嗤笑。”
“咱们送的钱只要比澄城张氏送的多就行了。”二少爷嚷嚷道。
马千九苦笑了一声:“二少爷,朱八说得对,若是上次‘诡寄’不成县太爷并没有下重手,那时候他还在试探咱们,当时送钱还能挽救,现在已经不行了。就算咱们送的钱比张氏多,也要顾及到县太爷的面子问题,要是他收哪家的钱多就临时倒向另一家,那墙头草的称呼只怕跑不掉,他在官场上的面子往哪里搁?县太爷这条路,咱们今后绝对走不通。”
两人又抱着脑袋苦思起来,想了半天都不得其法,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两人都开始紧张起来,尤其是马千九,他的气息喘得越来越急了……时间紧迫啊,西固村的村民是大清早被抓去的,从时间上算来,现在他们已经被县太爷审问过了,几个板子一打,官老爷的威势一吓,只怕肚子里长了几条蛔虫都交代得一清二楚,过不了多久,县太爷拿到了切实的证据,就要来找马家的麻烦了……现在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可是他偏偏想不到好办法。
朱元璋感觉到时机已到,雪中送炭的机会来了!他压低声音,认真地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也不知能不能成。”
二三、赠送西固村
朱元璋感觉到时机已到,雪中送炭的机会来了!他压低声音,认真地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也不知能不能成。”
马千九和二少爷正想得脑袋都要破了,听到朱元璋说想到办法,两人同时急道:“快说……”
朱元璋沉稳地道:“为今之计,必须壮士断腕,抢在县太爷动咱们家之前,先把西固村的地契送给别人!”
“这……”马千九和二少爷一起迟疑了起来,西固村两百亩田地,全部拿来送人也未免损失太大了,而且,现在送来得及么?
马千九想了想道:“朱八,你这办法也未必可行吧……临到头了才来送西固村,只怕没什么用,别人家也不敢收,而且送了西固村,咱们马家还有东固村,南峁村,县太爷随便在咱们家的产业里再找一个村子,仍然可以用‘诡寄’来制我们……这样做是制标不治本。”
朱元璋微微一笑,认真地道:“没错,如果单纯的把西固村送人,的确是治标不治本,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但若是在‘送给谁’这个问题上仔细考量一下,就可以弄出些花样来。”他故意把‘送给谁’三个字说得很重,拖着长长的尾音。
二少爷立即傻乎乎地叫道:“送给县太爷!让他自己查自己的诡寄……呃,这不太可能吧。”
马千九则叫道:“送给澄城张氏,让他叫县太爷收手?只怕……人家未必肯收吧。”
朱元璋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两人是不能选的,他们正在磨刀霍霍要宰杀我们,送礼上去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我说的是别的人……一个后台够硬,不怕澄城和白水两位县太爷,而且又非常贪婪,送到嘴巴边的肉都往肚子里吞的人。如果咱们把西固村的两百亩地送给这样一个人,他就会为了两百亩地跳出来顶缸,将这次查‘诡寄’的事化解掉。”
听完朱元璋这段话,马千九的脸色顿时一变,是那种惊喜里加几分骇然的大变,他只听了几句,就知道此计绝对可行,不但可以将马家的危机化解,而且还可以结一个新的盟友,反顶县太爷和澄城张氏一下,弄得他们十分难受。
这真是连消代打,一石三鸟之计,这个叫朱八的家伙居然在短时间内想得到如此厉害的计策,未免太厉害了点。马千九一时之间被朱八的妙计所震惊,居然忘了接口。
朱元璋对着马千九道:“马管事,我对附近的豪族老爷不太熟悉,请问距离咱们这里比较近,实力又比较强的家族有哪家?”
马千九蓦然惊醒,赶紧向南边一指:“白水衫氏,他的府邸距离咱们马家仅有五里路,快马加鞭,顷刻可至……”
朱元璋点了点头:“那咱们还等啥,二少爷,麻烦你把西固村的地契和村民们的卖身契都拿出来,咱们用最快速度送到白水衫氏那里去。”
二少爷此刻还茫然着呢,他的脑袋瓜子实在不怎么好使,听完了都没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嘴里嘟哝道:“搞什么?最后还是要送人?妙计个屁啊。”
马千九哭笑不得地道:“二少爷,麻烦您快点吧,回头老奴会向你解释的。”
二少爷这才起了身,不情不愿地向着马家祖屋跑去,那里是收藏马家的田产、契约一类重要文件的地方。以前一直是马家大少爷在掌管,错非大少爷去了西安府,生性懒惰无能的二少爷根本没资格插手。他的双马尾小丫鬟追在后边,一边追一边叫:“二少爷,慢点,您的衣扣还没扣完,胸膛还敞着呢……”
“敞着胸有什么关系?后院里都是自家人……”二少爷含糊不清地道。
“别的人也就罢了,三小姐尚未出阁,要是看到您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小丫鬟叫道。
“那有啥?那是我亲妹妹,看到我胸口又乍了?”二少爷的声音渐渐去得远了。
马千九苦笑一声,对着他的背影叹道:“二少爷真是……唉……马家交在他手里,真不让人省心,只盼大少爷能快点回来主持大局。对了……朱八,我认识衫氏的老管事,这些契约就由我亲自快马加鞭送过去,你也跟着我一起吧,见见别家的老爷,也算是开开眼界。我看你这个人聪明玲琍,将来必是我马家的顶梁柱,多见些人,多经历些事,将来更好地为马家办事儿……”
朱元璋点了点头,他本就有意去看看,上一世的经历,加上在天空中飘浮了几百年当旁观者,他已千帆阅尽,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不需要再多看多想多听,能够越详细地掌握周围的情况,越有利于他。
不一会儿,二少爷将西固村的地契和卖身契取来了,厚厚的一叠,马千九和朱元璋都没时间细看,随手往怀里一揣,赶紧向院子外面赶去。家丁早已奋好了两匹骏马,候在门口。
马千九翻身上了一匹马,转过头来,对着朱元璋问道:“会骑马吗?”
朱元璋点了点头:“会。”
马千九又是一惊,在这年头,马是非常昂贵的东西,一匹好点的马要二十两银子,不是随便什么人家都养得起,普通的乡民大多数是不会骑马的,像朱八这**牛娃,若是会慢吞吞的骑牛,倒不奇怪,但会骑马就非常难得了。
“你这一身本事,在哪里学的?”马千九忍不住就问道:“又会识字、又会算账、还会骑马……你若说自己是某个富家少爷,我便信了,你要说自己是个放牛娃,我还真不信。”
朱元璋随口胡说道:“我家本来也是薄有家资的,破败之后投寄到马家……并不是生来就是放牛娃。”
马千九认可了这个解释,这才打消了好奇心。
两人放马向南疾奔,这两匹马都是顶好的马,跑得飞快。先是顺着马家自己修整的黄土路一阵狂奔,不消一会儿就跑上了官道,顺着官道跑了一阵子之后,前方又出现一条岔道,看得出来,这条道不是官道,又是某家士绅自己花钱修的路。宽整的黄土路上撒满了碎石,铺得极为整洁。
“这是白水衫氏自己修的路……”马千九解释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年头的富商豪绅,通常都要自掏腰包修一段路,将自家的大门与官道连在一起,不然豪华的马车是没法驶进家门的,多丢面子?
两人顺着衫氏修的路疾奔了一阵,前方的道路边上出现一座祠堂,这座祠堂极尽壮丽庄严,不但朱户雕梁,甚至盖着琉璃黄瓦,几乎就像是一座宫殿。
“嗯?衫氏的家怎么建得像宫殿一样?”朱元璋微微感到好奇。
“那不是衫氏的家……”马千九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那是九千岁的生祠。”
“九千岁?生祠?”朱元璋猛地一醒,在他庞大的记忆宝库里,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儿,明末天启年间,有一个大宦官专权,此人名叫魏忠贤,自称九千岁,排除异己,专断国政,以致人们“只知有忠贤,而不知有皇上”。明朝最后一位皇帝崇祯继位后,打击惩治阉党,治魏忠贤十大罪,命逮捕法办,自缢而亡,其余党亦被彻底肃清。
当时浙江巡抚潘汝祯假借机户恳请,为魏忠贤建了一个生祠在西湖边上,魏忠贤十分高兴,将潘汝祯升为南京刑部尚书,此例一开,兴建生祠立刻成为风气。全国各地都争先恐后地为魏忠贤建生祠。
出现在朱元璋眼前的这座生祠,毫无疑问就是魏忠贤的生祠了。
朱元璋何等聪明,想通这个环节的一瞬间,立即明白了白水衫氏的靠山是谁,不过他还是假装不明白地向马千九问道:“马管事,这白水衫氏什么来头?”
马千九低声道:“这白水衫氏……乃是官中一个宦官的本家,这个宦官是阉党中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朱元璋点了点头。
马千九继续道:“衫氏本来是个破败家族,家里孩子又生得多,居然生了十二个孩子,穷得快过不下去了,衫家老爷就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将家中排行十二的孩子,送进宫去当了太监。”
“这衫十二进了官之后正好调到魏忠贤手底下办事儿……没过几年,魏忠贤凭借着客氏的帮助一举上位,成了九千岁……衫十二的身价也水涨船高,成了炙手可热的大太监。大伙儿畏惧他的权势,不敢直呼他的原名,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三十二公公。”马千九低声道:“三十二公公得势,衫氏也跟着厉害起来,在白水成了一霸,别说县太爷见了衫氏得绕着走,就连西安府的府台大人,也不敢招惹这尊大神……”
朱元璋脸黑如墨,听到这里,激起了他对自己子孙的愤怒,大明朝的皇帝不争气啊,先后出过许多次大太监专权的事儿,王振、刘瑾、魏忠贤……一个比一个可恶,一个比一个愚蠢,我的大明朝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这衫氏权势虽大,但因为家族曾经败落过,所以掌握的田地不多,对土地极为贪婪,咱们送上一个村庄两百亩地,衫氏一定会吞进去的。”马千九叹道。
二四、挑拨
两人两马,急速地奔过魏忠贤的生祠,朱元璋扫了一眼,发现这个祠堂附近根本没有人走动,里面也没有人祭拜。魏忠贤在民间的声望并不太好,当初全国各地兴建生祠时,占用了许多民田民房,而且还强迫百姓们尊奉魏忠贤,入祠不拜者处以死刑。这种极端的搞法,不但没有帮魏忠贤带来好名声,反而将他的名声搞得更臭。
魏忠贤在民间的名声不好,还有一部原因来自于他对付东林党。其实朱元璋知道,东林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魏忠贤与东林党互掐,充其量就是狗咬狗,一嘴毛的程度,没有什么正义与邪恶之分。但是东林党里颇多清流,在民间的名声比较好,所以民间舆论也偏帮着东林党一边,无形中就使得魏忠贤的名声更臭。
过了生祠之后又跑了一阵子,前方出现一个大宅子,平整的黄土路正对着这座大宅的正门,正门极其华丽,三开的大门,上面三个兽头,用了极其鲜艳的色彩,并无普通乡绅士家正门的沉稳气质,反而显出一股暴发户似的气势。门前守了几个穿着棉布衣的家丁,颇有些神采。
马千九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进士杆都没资格立的暴发户,咱们马家要来求这家人帮忙,真是丢了面子。”
朱元璋也不说话,只是斜瞥了一眼马千九。
两人到了门前,翻身下马,马千九走到衫家门边,通报了几句。那家丁刚开始看到两人急匆匆打马而来,面上还有些看不起人的样子。直到马千九通名之后,才肃然起敬,陪笑道:“原来是白水马家的马大管事,以及最近风传的白水第二条好汉朱八哥,您两位等一下,我进去通报……”
原来衫家距离马家并不远,朱八最近的活跃已经借着长工短工们传到乡民耳中,然后又辐射开来,已经传了几十里范围了。不少乡民茶余饭后,都要把朱八的故事拿来谈论一二,有些人是当作笑话来听,但有些穷人却当成励志故事在听……有一天,俺也能从一个长工摇身一变成为管事,那该有多好?
四乡里的媳妇儿骂自家男人时往往是说:“看你这怂样,咋不学学人家白水朱八,争争气,也当上个管事来让我瞧瞧?”
这种闲话在农村里传得最快,一传十,十传百,不消多久,白水第二条好汉朱八哥的故事,就已经响彻十里八乡。
拥有这种名声是件好事,例如《水浒传》里的宋江,就是在江湖中有个好名声,不管他走到哪里,一报名字,别人听了立即倒头就拜,嘴里叫大哥,心里认怂。
马千九和朱元璋在门前等了一会儿,一个老管家迎了出来,带着两人向衫家大院里走,这老管家显然和马千九很熟悉,两人边走边随意说笑,拉扯的都是些陈年旧事。
不一会儿,到了大厅,这衫家的大厅也是极尽华美,朱红的桌子、翠绿的茶壶、披红挂彩的窗帘……色彩比较明艳,与马家的书香世家味儿有些不同,真真是从大门到大厅都充满了暴发户的味道。
一个穿着丝绸大褂的中年人坐在大厅上,面容整肃,马千九悄悄给朱元璋介绍道:“这个就是衫家现在的族长,衫大!别看他满脸严肃很了不起的样子,其实屁本事没有,要不是靠着衫十二当了公公,他现在指不定在哪个泥坑里玩儿呢。”
朱元璋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从马千九里话里能听出来传统的士绅家族对宦官家族的那种来自骨子里的不屑,马千九仅是一个老奴罢了,居然也看不起别人的家主……
“马管事,你来找我有啥事啊?”衫大满脸嘲笑似的神色:“你们马家从来不上咱家窜门,我还以为,咱衫家入不了你马家的法眼呢。这有进士杆的和没有进士杆的就是不一样,哈哈哈哈。”
马千九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但很快就消失不见,拱手道:“衫老爷说笑了,咱马家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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