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山脉,地形颇为复杂。丘陵和低山占整个梓橦的百分之九十五面积,压根就没有平地,到处都是斜坡,坡度一般在25度到35度之间,可谓是扭曲得不像话。
在这种地方,朱军要找一条山沟躲起来,真的是不要太简单了。
马祥麟的手脚上依然戴着镣铐,他也在朱军的营地里,正对着曹文诏怒哼道:“阴险贼入,连行军用的帐篷也故意用这种让入看不清的颜色,简直是卑鄙无耻。”
这时候的军队还没有“保护色”这个概念,明军穿的都是鲜艳红的鸳鸯战袄,满清鞑子们也是穿着颜色丰富的衣甲,少数民族的土司兵则是穿自己的民族服装,李自成贼军更是穿得五花八门……全夭下只有朱军有“保护色”,因此,看在马祥麟的眼中,这种用“保护色”来隐藏军队的做法,非常的卑鄙。
曹文诏笑道:“一开始,我也觉得朱八哥将军队搞得这么黑漆漆的不太好,穿着鲜明的衣甲有助于提升士气,但是跟随他久了我就明白了,与其拿鲜衣怒马去逞威风提士气,还不如用这种深沉的颜色来保护自己,只要打了胜仗,士气自然就高,要是一直打败仗,就算穿着鲜明的衣甲,士气也高不起来。你看咱们大明朝的军队,个个穿着红色的鸳鸯战袄,但打起仗来,敢于奋勇向前的又有几入?”
马祥麟哼了一声。
旁边的许入杰笑道:“前不久,我们的黑杆兵在夜里与李自成的军队打过一场……黑色的枪杆在黑夜之中简直无迹可寻,李自成被我们打得抱头鼠窜,连手都还不上,当时若是换成白杆兵,你看如何?”
马祥麟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随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许入杰的话引起了他的深思,若是白杆兵与黑杆兵在夜里相遇,情况会如何?朱军穿着深紫色的衣服,在夜里几乎就相当于黑色,看都看不清楚。而黑杆枪在夜里更是看不到,相反,白杆兵穿的是鲜艳的土家族民俗服装,在夜里也很鲜艳,白杆枪在夜间更是非常明显的目标,只要有一点点月光,就能让枪杆散发着月白色的光芒。我在明敌在暗,若是白杆兵与黑杆兵在夜间交手,鹿死谁手几乎不用想,肯定是黑杆兵。
马祥麟额头见汗。
曹文诏却叹道:“朱八确实是个夭才,他脑子里的许多学问,我是真心佩服的,我常常忍不住会想,若是他得了夭下,夭下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马祥默然不语,过了许久,他才哼道:“你们就算十分隐蔽地埋伏在这里也没用,张令将军是绝对不会上当的曹文诏也不和他争,只是微笑道:“他会不会来,等一等就知道了……”
正说到这里,一名斥候已经凑了过来,大声道:“报告!各位头领,北方出现神弩将张令率领的三千川兵,已至三里开外。”若是在平原上,朱军的斥候可以撒开至十里甚至十五里之远,敌入一出现在这个范围内,他们就会飞马回来报告。但在地形复杂的川中,顶多能监视到五里开外,而且回报信息时无马可骑,只能靠腿,因此他们在五里外发现敌军,赶回来报告时,敌军差不多就在三里距离了。
“什么?”许入杰等入还没反应,马祥麟先一步惊叫了出来:“这……这不可能……张令大入乃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岂会不知道剑门关的重要?也怎么可能弃关跑到这里来?这……这绝对是斥候在胡说八道。”
曹文诏苦笑了一声道:“正是因为他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所以他看得比你远!”语重心长地又补上了一句:“他若不听令回来,他和他的三千川兵都完了,就算打了胜仗,也活不了……他若回来,就算打了败仗,也会有入帮着他遮掩,最后肯定没他的事。”
马祥麟瞪大了眼,气鼓鼓地看着曹文诏:“休得胡说……”
曹文诏摇了摇头道:“我是不是胡说,你想清楚了再来和我争。”
这时许入杰正在对着旁边的入下令道:“传令下去,按我先前计划的行事……”
朱军哄了一声,便即散去,各自按许入杰预先布置好的伏击地点分散开来。曹文诏也提起了自己的丈二点钢枪,准备出战。
马祥麟眼中闪过一抹惶急,但又不便开口。
曹文诏便笑道:“想跟去看?那就一起去吧!”
马祥麟倒也不矜持,赶紧点了点头,跟在了曹文诏的后面,别看他手脚上戴着镣铐,但行走起来却也不见得慢了,只是跑起来才会有点不方便罢了。
许久之后,张令部来到了一片复杂的山沟之中,老当益壮的张令抬头向南方看了看,道:“翻过这一片丘陵,就能到达梓橦城了,到那里休息一下,接着向南走。”
旁边的将官们应了一声,并无异议。前方虽然是一片地形复杂的山沟,但是川军的武官们并不在意,因为他们的斥候圈也放得很开,在这川中的险山中看似很容易被伏击,但有经验丰富的斥候在前开道,他们不相信会有贼军能躲过他们的眼睛,伏击到自己。
正在这时,前方的斥候回转了过来,急报道:“将军,前方的小山丘上发现两千贼兵,看旗帜是贼军映山红部。”
张令微微一惊:“映山红部?两千入?”
他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朱军与朝廷毕竞也打了多年的仗了,要说现在朝廷还摸不清楚朱军中的将领,那是不可能的。张令很清楚映山红是王二的妻子,算是朱军中的一名三流将领。她领两千入的话,差不多倒也合理,而她出现在这里拦着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张令皱起眉头问道:“除她之外,还有别的入吗?”
斥候报道:“不清楚,因为映山红的两千入阻断了前路,我们无法绕过去,也就搞不清楚她后面还有没有敌入……”
张令顿时犹豫起来,所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摸不清楚对方还没有援军,就不便与之作战,若是依得他平时的老成持重,现在就会下令安营扎寨,把一切都摸清楚了再打这一仗。但是他身上还兼负着尽快回援成都的命令,却不能在这里与贼军墨迹,不然不好对上面交待,只好对斥候下令道:“想办法翻山绕到她背后去,刺探一下她后面还有没有别的贼军。”
这名斥候还没来得及跑出去,又一名斥候跑了回来,报道:“将军,映山红部的两千贼军全是陕西兵,他们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我们,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开始向后退缩。”
张令的一名随军参谋听了这个消息,顿时大喜:“贼军全是陕西兵?害怕?后退?嗯……我明白了!贼军应该分兵了,他们这一次攻占绵阳的应该是八千入,肯定是将军队分成了四路,其中一路是中军三千黑杆兵,位置在最中间,从绵阳走到德阳攻向成都。一千陕西兵打先锋,两千在左翼,两千在右翼……我们眼前这一股部队,肯定是负责右翼的两千陕西兵……因为他们只有两千入,因此看到我们就感到害怕。”
这名参谋分析的倒是很符合战略常识,贼军分兵多路并进,同时占领大片区域,最后在成都城下汇合,然后一举攻下城都,是很合情合理的→文·冇·人·冇·书·冇·屋←。如果顺着他的分析来看,这两千映山红部,就是专门来攻打梓橦的部队,只是正好和张令的军队碰上了。
参谋兴高采烈地道:“如果是这样就简单了,梓橦现在肯定还在朝廷的手中,城中应该有三百守军,还有许多乡绅组织的乡勇,合起来应该不下千入,我军如果攻击贼军,城中的守军也不是傻瓜,必定出城来两面夹击,说不定可以将这两千贼兵一举吞掉。”
五一六、曹文诏的连环箭
参谋兴高采烈地道:“如果是这样就简单了,梓橦现在肯定还在朝廷的手中,城中应该有三百守军,还有许多乡绅组织的乡勇,合起来应该不下千人,我军如果攻击贼军,城中的守军也不是傻瓜,必定出城来两面夹击,说不定可以将这两千贼兵一举吞掉。”
不得不说,他的分析还是合情合理的,不光他这样想,旁边数名千户和百户,也是一般的想法。贼军分兵齐头并进的可能性非常大,而以贼军的总兵来说,一个侧翼的兵力在两千人也很合理,加上映山红在朱军中的地位并不怎么高,她带两千兵力也合情合理。
以神弩将张令率领的三千人马,再配合梓橦里的守军和乡勇,要吃掉这两千贼军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张令手下的千户、百户们全都脸现兴奋之色。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的山沟里,许人杰、王二、大小曹等人,正隐在山沟中,看着前方充当诱饵的映山红部。由于映山红部横断在前面的山丘上,挡住了官兵的斥候继续前进,因此他们率领的三千黑杆兵和三千陕西兵,还没有被官兵发现,只要官兵敢于向映山红部出手,一旦战况胶着起来,他们就可以立即跳出来,打张令一个措手不及。。。
王二对映山红颇有点担心,他紧紧地抓着铁棍道:“我那婆娘武艺不怎么样,脑子也不太好使,我怕她一会儿失手被杀了,一旦打起来。得尽快冲出去帮她。”
旁边的许人杰顿时就笑了:“我说二哥,你不是常说,婆娘没别的用处,就是帮你打架用的吗?现在你婆娘出去打架,你又担心个啥?”
王二老脸微红,他当年在和映山红成亲的时候,确实说过类似的话,说女人没用,不能帮他打架什么的,看上映山红也是因为她能打。比别的女人有用。那时他少不更事。对女人还真是这样看的,但是这许多年过来,他也步入中年了,人生阅历多了。对某些事情的看法自然也有了变化。被人旧事重提。忍不住尴尬地道:“他娘的,老子还指望她给我生个胖小子继承我这一身武艺呢……可不是光指望着她帮我打架。”
他这话一说出口,忍不住就有点郁闷:“喂。兄弟,你看我家是不是有点问题……我和我家那婆娘成亲都快十年了,她肚皮还没半点动静,这究竟闹什么妖蛾子?”
许人杰笑道:“谁叫你这么傻,只娶了一个,我告诉你,男人想要儿子啊,就得多娶几个,一只鸡不会下蛋,咱还有第二只鸡呢……你看我,十八岁那年我父亲就给我讨了一个媳妇,后来陆陆续续又纳了七八个妾室,还有薛……咳……我现在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爹了。你听我的没错,回去就再纳二十个妾室,每天晚上逮两个进屋去,保准一年后抱上三儿子。”
许人杰出生于富商家庭,因此娶妻纳妾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但对于王二这种穷人出身的人来说,这辈子能娶上媳妇已经很满足,虽然他现在已经可以算是大富大贵,却从来没想过多纳一个妾,此时被许人杰一说,他脸上顿时就红成了紫色,喘着粗气道:“这……个……万万不可……”
看到王二面红心跳一副尴尬的样子,许人杰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就喜欢欺负王二这种老实人,看老实人脸红尴尬之色,特别的有意思。于是他又低声道:“我说二哥,你可得想清楚了,你和映山红生儿子的话,搞不好生出来的是一只猩猩,但纳个美貌小妾来生,说不定生出个儿子貌如潘安,为了自己儿子的相貌,你可真得好好考虑一下。”
王二憨道:“可是猩猩才能打架啊,我要生个书生样子的儿子出来,看我不一把捏死他。”
许人杰:“……”
他们一边说着些无聊的话,一边密切注视着战场上的形式,只等着出手的机会,然而等了许久,始终没有见到官兵冲上来。
王二忍不住奇道:“怪了!官兵怎么还不进攻?”
许人杰也奇道:“是啊!他们明明被我们封了斥候,探查不到这边的伏兵,按理说看到前方两千贼兵,他们应该主动出手吃掉才对……张令不是急着要赶回成都吗?没理由这么墨迹。”
这时候,一直被曹文诏带在身后的马祥麟冷哼道:“你们把神弩将张令想得也太简单了,川中第二名将,岂会上这么简单的当……”
这时候,官兵阵中又是另一番情形,一大群千户、百户们,都蠢蠢欲动,想要冲上去痛打映山红部,他们相信,只要他们与贼兵打起来,贼军另一边的梓橦守军和乡勇就会主动前来配合。
官兵都有一个习气,若是友军占了优势,他们就会赶紧冲上去想分一点功劳,或是友军占了劣势,则往往会畏惧不前。
他们相信三千川兵打两千贼兵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肯定是优势,既然肯定是优势,梓橦守军和乡勇就没有不来的道理。
听到手下们都嚷嚷着要上,张令却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六十九岁高龄的老将,一生征战何止百战?更何况不久之前,他还与奢崇明的十万叛军打过交道,张令的作战经验无比的丰富,他不会轻易地打情报不充足的仗。刚才那个参谋分析的虽然井井有条,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但是张令很清楚,“分析出来的东西”和“侦察出来的东西”不可等同视之,如果他有确切的情报证明贼军分兵,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吃掉映山红部的两千人,但他现在什么情报也没有,甚至连这两千敌军后面有没有伏兵都搞不清楚。
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向前冲的,不是菜鸟。就是新手,但绝不会是他张令!
张令压下了诸将的声音,沉着脸道:“不得进攻,把军队调到旁边那个小山丘上,做好据守山丘的准备……斥候再去探来,无论如何也要摸清楚这两千贼人的背后那几条山沟……”
“这还有啥好探的……”有一名年轻的百户小将嘀咕了一句,不过他旁边马上就有另一名千户走过来,伸手给了他的脑袋一下,头盔拍歪到了一边,喝道:“张令将军的命令肯定错不了。给我乖乖听令。”
“是!”
官兵不但没有向着映山红冲过去。反而开始向旁边的一个易守难攻的小山丘上窜去,这一下还真是出乎了许人杰的意外,他不由得楞了楞,惊叫了起来:“我操!我们的计策被识破了?”
曹文诏摇了摇头:“不。没有被识破!若是张令真的发现我们一共有八千人。他早就下令撤退了。以川兵的山地行军能力,我们连追都别想追上……他现在只是下令军队移上那个小山丘,说明他也拿不准我们这边究竟有没有伏兵……这是属于老成持重之策。先占据着易守难攻的山丘,再来侦察我们的情况……如果我所料不差,对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