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难得沉重的心思让她睡得不甚安稳,天刚泛白,就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只觉得被窝里暖融融的,仿佛贴着一个大暖炉,就是身上的力量有些沉,闷闷的不甚舒服。
郁闷,翻个身,扭一扭,总算摆脱了那钳制的力道。
☆、同床异梦(2)
谁知还没松上一口气,那手臂就再度圈过来,将她搂了个满怀。
夏夏再翻身,外加踹了一脚,结果力道轻了,不但没把人踹开,反而连脚也被缚住,动弹不得。
是可忍孰不可忍,大清早,一而再再而三被扰人清梦,可恶至极!
夏夏狠狠地怨念完,正要开口咬那勾住脖子的手,口张到一半,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激灵。
手?哪来的手?自己不是和小鬼睡在床上么,怎么会有手臂?
蓦然睁开眼,一条粗壮的手臂印入眼帘,毫无疑问,那是人手,真正的手臂。
身子各部分的知觉渐渐从沉睡中苏醒,夏夏只觉得一条手臂搭在脖颈前,一只手臂从她身体下侧环腰而过,而那两只动弹不得的腿,也似被另一双强而有力的双腿压制了住。
最重要的是,身着单衣的她,明明显显感觉到,那是一个男人的身体,再具体地说,是一个裸男的身体!
脑子直接当机了三秒,接着,鬼哭狼嚎直冲云霄。
猛然用力一挣,夏夏一骨碌滚下了床。然后迅速翻身站起,抽起床上一个软枕,看也不看来人,直接猛砸下去。
“啊啊啊,我砸死你我砸死你个死淫yin贼,变态,强盗,流氓…”
床上的男子似睡得很沉,遭遇软枕袭击也没有多大反应,只好一会儿,才迷迷茫茫地睁开眼,看了一眼暴怒的夏夏,也不知对准了焦距没,一会儿又重新闭上。
只是手臂挡着夏夏的攻击,迷迷糊糊地道:“别闹,夏…”
那声音,喑哑低沉,带着丝丝破裂。
夏夏僵住了,从每一跟汗毛到每一个细胞,都彻彻底底僵住了。
那声音,太过熟悉…
她踉跄后退三步,半举着软枕,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男人,牙齿都止不住在微微打颤。
一秒,两秒,三秒。
男人终究觉得安静得有些过分,似乎不太对头,轻吟一声,一手撑着身体慢慢的爬起来。
被子从他身上滑落,夏夏清晰地看见一道道深陷的暗红伤痕遍布他的全身,一头荧蓝色的长发半披在身前,配着一脸惺忪的睡意,美好得如仙人遗落人间…
☆、同床异梦(3)
不不不,仙人不会赤身裸体跑到人家姑娘的床上,这绝对不是仙人!
那么,还有一个可能…
“小鬼?”夏夏蠕动了下干燥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试探。
男子打了个哈欠,满眼泪花地道:“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夏,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夏夏顿时如遭雷击,内心里是翻江倒海,五味陈杂。
她家的小鬼…她家的小鬼啊啊啊啊啊…
“怎么一动不动,傻了?”某男伸手在夏夏眼前晃了晃,晃到一半,自己的手却僵在半空中。
睡意总算被彻底赶跑了,他的目光渐渐聚焦在自己修长有型的手指上,半晌,才低头看向自己的周身。
“啊——”
男子瞬间变色,身子一缩,重新躲进被子里,背对着夏夏,瑟瑟发抖起来。
夏夏终于找回了自己几乎要脱臼的下巴,初时的震惊缓缓过去,她反而开始一脸诡异地看着那个躲着不敢见人的男子。
应该是她家小鬼没错…那吻合的伤痕,相同的嗓音,口气,无一不出卖了他的真实身份。
况且,经历过了畜生会说话的诡异事件,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
“小…鬼?”夏夏故意拖着嗓音,一步一步走向床边。
床上的人一惊,直接用被子蒙了头,团成一团缩进最角落。
这回,夏夏总算连一点惊惧也没有了,蹭蹭地就爬上床,贴着那一团被子,揪着被子口边幽幽道:“这位帅哥,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
被子仍旧缩一团,不吭声也不漏缝。
夏夏拉扯不动,有些懊恼。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阴恻恻一笑:“帅哥,你继续躲着好了,你信不信我数三声你还不出现,我就喊人来抓采花大盗?”
说着,当着一刻不落地数起来:“一,二…”
被子豁然掀开,男子也不知道是被闷的还是什么,居然一脸绯红,面若桃花,呼吸也乱了三分。
那张脸,清秀俊美,看似如十八岁的少年,配着一头散发着幽光的蓝发,有着一股别样的迷离。
不过,他那身材倒是不配这张脸,疤痕累累的样子更加充满了野性…
呸呸呸,这什么跟什么!
夏夏从飘遥远了的思绪里把自己拽出来,继续用阴恻恻的目光,盯着眼前的男人。
☆、同床异梦(4)
低头,凑近,辅以压迫性的目光。
“小鬼?”
男子别过头去,薄唇紧抿,神色里掩饰不住有一点紧张。
“夏…”
一个简单的字,也许因为忐忑不安,声音变得更加破碎。
戏谑地心情忽然就散了几分,一丝淡淡的揪心涌上心头。
“蓝色的头发?挺好看的嘛!”夏夏撩起一缕长发,感觉如丝绸般清凉顺滑,不由感叹道。
“是冥火。”男子回答。
“冥火?地狱之火?”
“嗯。”
“我们那叫鬼火,蓝色的,总在坟地出没。”夏夏闲聊一般,说得漫不经心。
男子尴尬地笑一笑,道:“差不多。”
“所以呢?”夏夏顺其自然地问下去,“你是什么?妖?鬼?”
“…”男子幽怨地看夏夏一眼,“是鬼仙。”
夏夏眉毛挑的老高。
这个词,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草c泥马提起了,只是她素来认为鬼就是鬼,仙就是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男子似知她所想,讪讪解释道:“人死了才是鬼,鬼仙是维持地府秩序和管理轮回的…”
“所以说,你是下面当差的?嗯,鬼差?”
“差不多…”
“所以呢?你知道我是谁?”
“嗯…你是夏夏…”
“我不是夏蓝雪么?”
“你是夏夏…呃…也是夏蓝雪…”
“所以呢?你从我一生下来就知道我是谁?”
“夏…”
“说。”
“…嗯,知道。”
夏夏深吸一口气,再吐出一口气,维持着一个貌似和蔼可亲的笑容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鬼…嘶…”
夏夏手指一扣,一缕头发收紧,男子立马疼得倒吸冷气。
“说实话…”继续阴恻恻地笑。
“不就一个名字么,你都叫了十多年了…嘶…”又倒吸一口冷气,男子总算妥协,“泽轩。”
“哟,好风雅的名字诶,啧啧啧,泽轩…”
夏夏喃喃念着,泽轩小心翼翼地偷瞟了眼她的脸色,发现并无异常,才稍稍定了下心。
“还是叫小鬼好了,习惯了,难改口。”
泽轩顿时一脸怨念。
既然不改口,刚才还问得那么咄咄逼人干嘛,害得他还以为她认出他来了…”
☆、同床异梦(5)
“夏,你离远点成么?靠这么近爷有压力…”
夏夏想也不想,一掌拍上那清秀养眼的脑瓜子:“爷什么爷,好好一个美少年,就是那么喊坏的…”
自从草c泥马变成了男人,不不不,变成了美少年,夏夏就实在无法将它那些粗鄙的口气套用在这副皮囊上。
以前看一畜生没觉得怎么,现在越看那张脸越觉得便扭。
不过她终于还是放过了泽轩,爬起来,坐到他的大腿上,继续盘问:“说,你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了?不对不对,是你为毛变成一头畜生潜伏在我身边十几年?”
泽轩尴尬,老半天才斟酌着说:“没潜伏,我是做错了事被罚到人间轮回一世的…”
“噗。”夏夏喷出一口口水,哈哈大笑道,“还投胎做畜生?”
泽轩不出声了,一张脸憋气得通红,习惯性地鼻子出气。
好不容易停下笑来,夏夏假正经地咳嗽两声,又问:“那你做畜生就做畜生呗,忽然光着身子躺我床上还变个男人算怎么回事?”
泽轩这回是又气又恼,脸红得快滴出血来。
“你以为爷高兴啊?还不是被那死妖精打的…”
“打回原形?哈哈哈…”夏夏前仰后合,“你还鬼仙呢,打不过一只妖怪…”
“你知道个屁,他成妖至少有三千年了…老子才修一千五百年…还是受罚轮回…”
泽轩再出粗话,夏夏也懒得计较了,相反,这样倒更容易让她将他和之前的卷毛畜生联系起来。
“烦,你们这些非人类,就早点滚回自己的地盘去嘛,把世界搞得这么乌烟瘴气做什么?”
泽轩诡异地瞅夏夏一眼,不接话。
早就知道这丫头的思维能力和反应系统异于常人,他完全不指望她能待见他的真实身份。
要是他告诉她,他不是被打回原形,而是直接被打死了,结束了那悲催的一世,现在因祸得福,反而重新恢复了法力和真身,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本来是担心以人形出现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而且万一认出他来…才变回草c泥马样的,谁知道那破身体成了死物终究撑不住他强大的仙力了,竟然半夜罢工!!!
现在这副样子,饶是他脸皮厚了千年,也有点挂不住。
☆、诀别(1)
“夏,你起来。”泽轩皱着眉,感觉大腿被压得发麻。
夏夏却仿佛充耳未闻,复又阴森森地打量过来。
忽然爆出一句:“小鬼,我昨天帮你洗澡了…”
“噗。”
“还一起睡觉…”
泽轩泪,那是哪个王八蛋坚持的啊!
“我还骑了你十四年…”
“咳咳,咳咳。”
泽轩猛得捂住鼻子,仰头望天。
夏夏不在意地斜他一眼,总算站起身来,凉凉道:“老流鼻血,我看是阴虚火旺,回头我给你采点草药调理调理。”
说着,爬下床,穿了鞋,走出去,临了出门还回头说了一句:“说来,小鬼你裸奔了近二十年啊…”
泽轩顿时张口欲骂,却又一股鼻血喷涌而来,只好暂时憋气地闭上嘴。
夏夏出门张罗好了自己,又给泽轩准备了洗脸水,和一套白色衣裙。也就是冥幽宫白衣服统一的那一套。
事实上,冥幽宫的白衣们每年都能领到数量不等的工作服,只不过都是同一个款式而已。
不理会泽轩一脸唾弃的表情,夏夏径自把衣裳丢给他,道:“这里没男人穿的衣服,有的穿就不错了,你自己看着办。”
泽轩无奈,知道夏夏说的是实话,内心挣扎一番,最终也只好妥协。
于是,泽轩披着被子换衣时,夏夏再次隐约领略到了这个家伙完美的身材和肌肉曲线。
抱着脑袋的某女目光痴迷,口水翻涌,直迫得某男心惊胆颤,赶紧手忙脚乱地系好衣带。
有点尴尬的是,没有内衣穿…
不过这会儿也计较不了那么多,用完水洗碗脸,夏夏又端起盆准备出去倒掉。
泽轩一直时不时地观察着夏夏,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这次回来,夏夏变得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起初他以为是他自己的心理原因,因为自己的身体变化,所以有些不安的心情在作祟。
可直到到这时,他才真正发现,夏夏的确有些不一样了。
从他回来开始,她就不停地忙里忙外,替他清洗,帮他处理伤口,照顾他,虽然嘴上一如既往地刻薄,态度仍然心不在焉,可是行动上的差距,太大了。
凭着十几年的交情,凭他对她的了解,他觉得,夏夏有了太多心事…
☆、诀别(2)
尽管她装作和从前一样没心没肺的样子;可他就是感觉得到。
“夏…”
“嗯?”夏夏回头望他。
泽轩缓缓一笑,难得不粗鲁也不戏谑地说:“真好,我们夏都懂得照顾人了。”
换做以前,哪能指望她做这些?不是她不愿意做,而是她根本想也不会想到要去做。
就跟当初,要不是饿得没办法了,她哪里会想到爹娘已经失踪了很久,哪里会去打听到江湖盛传的天命女传闻。
夏夏愣了愣,随即瞪他一眼,道:“少瞧不起人!”
只是回过头,眼眸却有了几分黯然。
她现在做的这些,不过是曾经别人为她做过的而已。
她虽然从来没做过,却不代表没有把别人做的看进眼里。
只是那个人却…
“夏,我们家小寐儿呢?我都来了一整天了怎么都没见到她?不跟你住一个院吗?”泽轩忽然笑得腼腆,“咱有些想她了…”
“当啷”一声,铜盆砸到地上,水花四溅,晕湿了白色的衣摆,渗进透湿的鞋袜。
白色的背影凝滞在原地,半举着的手微微发颤。
“夏…”泽轩困惑地看着反应异常的夏夏,轻轻唤了一声。
夏夏顿时浑身一震,仿佛如梦初醒,急急忙忙蹲下身,将掉落的布巾铜盆一一拾起。只是她始终背着身子,一声不吭。
终于,泽轩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轻声开口问:“夏,出什么事了?”
夏夏整个身子都有些哆嗦起来。
她只恨这铜盆为什么这么牢固,为什么不像玻璃一样摔成碎片,那样至少她有事可干,可以不停地收拾地面,说不定还能把自己划得满手是伤…那样,说不定这个话题就可以暂时带过,她可以继续逃避,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而,该来的始终会来,该面对的始终还是要面对。
就像她再次见到草c泥马的那刻,心情五味陈杂。
就像她从寒山回来以后,从不刻意去想它的下落。
她不愿意见公子陌,不想见钟离,可最最怕见的,其实是那只卷毛畜生。
那只临别时,将寐姬托付给她,而她信誓旦旦答应下来的卷毛畜生…
☆、诀别(3)
哪怕她在这里再憋屈再难过再想逃,哪怕她多希望草c泥马回来带她离开,她依然害怕见到它。
害怕它像现在这样质问她,寐儿呢?寐儿呢?
泽轩的笑意渐渐褪去,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不安的静谧。
他豁然站起,走到夏夏面前,刚想再问,却看见她双手死扣着铜盆,哆嗦着嘴唇,眼眶红成了一圈。
一股不好的预感瞬时袭入心中。
“夏,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啊,想急死爷么?”他蹲下身,握着夏夏的肩膀,企图停止那颤栗的幅度。
夏夏木然地抬起头,嘴开开合合几次,才终于吐出一句:“姐…死了。”
死了…死了…
巨大的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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