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袁家的府邸在董卓焚城时付之一炬,袁绍要找个落脚地方,不算难事,李傕郭汜等人都是好吃懒做只图富贵的庸人,他们给自己修的宅子阔气十足,却少了几分富丽堂皇和雅致的味道。
兵马在洛阳中养jing蓄锐,粮草辎重正陆续送来。
袁绍和曹cào这一次,可真是称不上先礼后兵,算是兵礼齐至。
战争,毕竟还没有正式开启,戎马十数年的曹cào没有穿铠甲,领着八名亲卫就来到袁绍这里登门拜访。
曹cào来访,袁绍得知后就让下人去请,他自己倒是气定神闲地坐在主位上继续看书。
“哈哈哈,本初兄好兴致啊,这带兵打仗也手不释卷,论风度神采,这天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比得上本初兄。”
曹cào一边走来,一边爽朗地笑道。
他是一个长相粗鄙的男人,却在这几年崛起后渐渐有了七分威严,言笑之中都带着与众不同的味道,绝非市井之徒能够相提并论。
本来表情平静的袁绍嘴角微微扬起,撂下竹简,拿起手边的兽面纹壁习惯xing地把玩起来,朝曹cào问道:“孟德所来何事?”
曹cào不急着道明来意,而是先坐了下来,四处打量了一番。
袁绍这间屋子还真是令人羡慕,jing美器具一一俱全,桌上堆着不少竹简,曹cào随手拿起一卷看了看,呵呵一笑:“《淮南子》。
初兄真是清雅到了骨子里,那些个文人墨客,哪有本初兄这份风采?”
曹cào这些恭维的话还真是lu骨。
不过袁绍就是喜欢听。
同样赞美的话从不同人的口中说出来,听在耳中的感觉是不同的。
袁绍手底下的那些文武,他们的奉承,袁绍已经开始免疫,提不起多少得意。
而曹cào当面夸赞他,却让袁绍浑身舒坦,身心俱爽。
袁绍同样也明白。
他喜欢听漂亮话不代表他能被阿谀奉承冲昏了头脑。
郭图等人为什么百般掐媚?因为袁绍是主。
曹cào为什么又要夸赞他?因为曹cào怕他
或许曹cào此时此刻嘴上赞他,心里恐怕在诅咒他。
袁绍都不在意。
事实,才是最重要的。
怕我,就足够了。
不过,曹cào倒是没有诅咒袁绍。
只是嘲笑一番和略有感慨罢了。
别人打仗,都是轻装上阵,能简单就不繁复,可袁绍打一回仗,光他随行所带的东西,就比搬家还辛苦。
军旅劳苦,袁绍却还喜欢把自己收藏的古玩古籍,jing贵器具都一一带上。
说他这是沽名钓誉要赚一个雅致的名号呢?还是说他真的是骨子里离不开这些玩意?
曹cào内心是哭笑不得,或许天下不少诸侯见到袁绍隆重的行装,都会是一副啼笑皆非的心情。
无可否认的是袁绍从少年开始的行事作风造就了他今日的高度。
若只说四世三公,袁术比袁绍更加名正言顺,嫡庶之分,就是低位的高低之别。
袁绍好侠养士,袁术如出一辙地与其争风,但在日积月累的个人xing格与作风上,袁绍却渐渐压过了袁术,继而成就了今日势力。
袁绍能文能武,不是草包将军,也不是附庸风雅,他这种儒将风采,是受到不少文士的追捧赞扬的。
如果袁绍不是追求高雅和无所不用其极营造气场的袁绍,那么他今天恐怕就不是河北的霸主,手下也不会谋臣如云,武将如雨。
把袁绍捧高兴后,曹cào可以开始道明来意。
“本初兄,你看如今你的二十万兵马加上我这微不足道的五万兵马,合计二十五万,这仗该怎么打?”
论打仗的军事才干,一百个袁本初绑一起,也比不过曹cào。
可现在曹cào放低姿态,谦虚求教。
目的很简单。
他要拖住袁绍,就要让袁绍事事顺心,袁绍喜欢被天下聚焦,喜欢站在神坛上享受膜拜,曹cào都满足他。
袁绍表情一怔,手指轻轻摩擦着兽面纹壁,若有所思。
自知之明,袁绍多少都有一点。
十几年前,袁绍与曹cào一同给何进效命时,袁绍就时常与曹cào见解不合,而且每每都是曹cào技高一筹。
以前袁绍自认比不上曹cào,打仗这方面曹cào的确是人才。
可现在,坐拥三分天下的袁绍却有信心轻而易举击败曹cào。
因为他是人主,他有多如繁星的谋臣武将辅佐。
他一个人或许与曹cào在军事才能上相距甚远。
可他有沮授,田丰,许攸,审配等人,众人拾柴火焰高,当今天下,正是智士劳心的舞台,袁绍麾下人才济济,曹cào怎么比得了?
此次出兵,袁绍带了二十万兵马,麾下猛将颜良文丑,张颌鞠义,外加淳于琼随行,谋士方面除了郭图,还有沮授,审配,许攸。
曹cào就显得可怜了不少,兵马只带来了五万,谋士只有荀攸与程昱,武将则是只带了夏侯渊,夏侯惇二人。
乐进,徐晃,于禁,李典,曹仁等等大将都留守兖州。
其实曹cào的谋士不少,武将也不少,只不过名气不大而已,其中王佐之才荀彧又是从袁绍那里转投曹cào,袁绍故而轻视曹cào,不见得是没道理。
做出一副沉思状的袁绍心中略微得意。
这一次,曹cào想要故技重施,再玩一次在刘备身上的把戏。
袁绍看起来是中计了,可袁绍在给曹cào的回信中摆明条件。
首先,攻打关中,曹cào必须出兵,至少五万人马与他汇合。
其次,将郭嘉
i回益州后,关中必须敕封给他。
最后,关中战事尘埃落定时,天子移驾邺城。
袁绍猜到曹cào要坐收渔利,便不能让他如愿,只有十万兵马的曹cào,出兵五万已经是极限,稍不留神,吕布与刘备在徐州要是同心协力攻打兖州,曹cào的处境就岌岌可危。
这就是袁绍钳制曹cào的策略。
两家出兵,并肩出征。
而战后所得,根据袁绍苛刻的条件来看,曹cào是出力不讨好。
袁绍没有去想既然没有利益,为何曹cào也带着兵马来了,而且都是训练有素jing兵强兵。
或许,曹cào的本意就是遏制郭嘉,不存在扩张的企图。
最现实的局面是曹cào即便拿下关中,恐怕也没有兵力去守,尤其是郭嘉一旦撤回益州,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全力反扑关中呢。
这一次洛阳会首,袁绍自以为把曹cào的实力看清楚了。
兵马确实强,这是曹cào治军练兵有方的成效。
但是能独当一面的武将谋臣,彼此比较一番,袁绍就自鸣得意起来。
仗该怎么打?
袁绍其实没什么主意,或者说摆在眼前就一条路,强攻函谷关。
“若郭嘉不肯奉诏退回益州,那就请孟德率所部为先锋,一举攻克函谷关,直捣三辅。”
袁绍口气平淡,曹cào面不改sè。
但是两人显然都另有心思。
袁绍想让曹cào当炮灰,这和曹cào怂恿袁绍来打郭嘉是一个道理,都是削弱未来的敌人。
若没有外人在场,曹cào必定捧腹大笑,他是一个喜欢笑的枭雄,无论胜败时,他都能开颜一笑,这并非是一种故作乐观或无知傻笑,是一种xing格,是一种荣辱不惊的本sè,更是他独有的jing神魅力。
此时曹cào想笑,是笑袁绍不傻。
先锋,意味着开路。
战场的道路,两旁都是尸骨累累。
这种浅薄的算计,曹cào能让袁绍如愿吗?
如果没有应对策略,曹cào也就玩不转天下,玩不转手下帝党士族寒门各方势力了。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曹cào没有lu出一丝不满和反对,和颜悦sè地说道:“本初兄,郭嘉在关中只有八万兵马,他还要提防凉州的马腾韩遂,算起来,他也只有七万兵马可供调遣,要入关中,除了函谷关,还有武关可打,函谷关之重,远非武关能比,你我的兵马都在洛阳,郭嘉必定在函谷关布下重兵,严加防范我等。若是在开战初期,能有一队兵马出其不意地攻打武关,相信奇袭战术会带来不错的收效,打下武关之后,函谷关的守军则会忧虑后方,这样你我两方既可前后夹击围攻函谷关,又可从武关直取长安。本初兄,你意下如何?”
袁绍频频点头,神sè认真,显然没有轻视曹cào的献策。
第四十七章 大事不好
忠言逆耳也分情况。
袁绍如果是一个只知一意孤行的君主,那他早就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o得一清二楚,几十年的发小,袁绍有没有看清曹cào,不好说,曹cào却已将袁绍整个人从里到外dong察清晰。
把姿态放低,不要盛气凌人,也不要直言不讳袁绍有错有失,用一种求教的口气来跟袁绍商量,这样,袁绍会用心去听,并且思考,继而接受也不会颜面受损。
所以为什么郭图的话时常被袁绍采纳,田丰的话却时常被袁绍抛之脑后,大是大非理论对错不是重点,而是态度。
曹cào本是与袁绍平起平坐的诸侯,官职上比袁绍略低,但天子就是曹cào的笼中鸟,他已然执天下之牛耳,却还能在袁绍面前低声下气,甚至比起袁绍的手下还中规中矩,他的表现并不突兀地呈现出一种掐媚的姿态,而是尊重恭敬,袁绍享受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若天下诸侯都能如同朝拜一般来到他面前恭恭敬敬的,他恐怕能乐得yu仙yu死。
袁绍沉yin片刻,故作考量之态,点点头后深以为然地说道:“孟德此话言之有理,郭嘉若不肯束手就擒,那他必定在函谷关一带布下重兵,想要如同董卓当年那般凭借崤函之险阻挡我军。奇袭武关必定能够一战功成。那依孟德之见,你我两家,谁去攻打武关?”
曹cào听到袁绍同意这个战略,没有lu出喜出望外的表情,仍旧淡然微笑。
“本初兄兵强马壮,又有无双猛将,不如本初兄你亲自带兵去攻打武关,由在下率军在函谷关与郭嘉对峙。”
似乎曹cào在为袁绍着想。
函谷关有郭嘉重兵,武关无论是地利还是防守兵力,都难以与函谷关相提并论,但曹cào反而把重任扛了下来,轻松的任务请袁绍来做,这,太反常了。
袁绍也心中起疑。
函谷关和武关,哪个好打?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可是袁绍却皱眉犹豫起来。
他的二十万大军从冀州远道而来,难道再往南去?武关与荆州比邻,南阳境内还有宛城张绣,他率军去容易,可粮草辎重运送又要增添负担和损失。
张绣会不会借机发难从中作梗?常理来说,张绣没那个胆子。e^看
但是打仗岂是儿戏?光凭猜测下场往往都很难堪。
尤其是袁绍曾经是讨伐董卓的联盟首领,张济又是董卓麾下的部将,他们之间是有着前仇旧怨。
况且攻打武关,袁绍怎么可能带二十万兵马去?他若亲自率军去武关,留在洛阳的兵马就在曹cào眼皮底下,万一曹cào又玩什么huā招,袁绍可不敢保证他还有命回河北。
曹cào,是招降纳叛出了名的,他在中原彗星般崛起,得益的就是收降青州黄巾。
思来想去,袁绍觉得自己不能去武关,而且他的军队也不能去。
打武关是奇袭,是从关中防守的薄弱环节打开缺口,以致关中全局防守崩溃。
武关只要一失,长安就有危险。
这样一来,函谷关的守军也就分心他顾,如果不撤军回救长安,等长安沦陷后,函谷关也是孤立无援。
“区区武关,何足挂齿?孟德只需遣一员大将率麾下五万兵马前去必能旗开得胜,孟德就留在洛阳与我一同等着好消息吧。”
袁绍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话口气完全是指挥属下。
显然袁绍没有给曹cào讨价还价的余地,他这么说,就已经是决议。
不但是让曹cào去打武关,而且还要把曹cào留在洛阳,留在他的身边盯防住。
曹cào从始至终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轻笑数声后答应下来。
这让袁绍有些意外。
可曹cào始终是曹cào,袁绍也始终是袁绍。
袁绍自以为威名远播,是德高望重的君主,现在就算曹cào孤身一人留在洛阳又如何?袁绍敢对曹cào不利吗?杀曹cào容易,可被曹cào的血nong脏的身子却洗不干净。
曹cào没有半分反驳就接下任务,而后起身准备告辞。
恰在此时,郭图返回洛阳,第一时间来回禀袁绍。
“主公,大事不好。”
郭图趋步而来,低头擦汗,一句话高呼完抬起头,正好瞧见了转身yu走的曹cào,二人恰好面对面,郭图张大的嘴巴也忘记了合上,他在诧异之中犹如被定了神动弹不得。
“何事慌张?郭嘉怎么说?”
袁绍被曹cào挡住,没有看见郭图脸上的尴尬。
实际上郭图进门之后第一句话是“大事不好”,第二句话就准备说“曹阿瞒心怀不轨”。
幸好有了第一句算是打招呼的话,不然郭图就如同当着曹cào的面给了对方一个耳光。
曹cào心怀不轨,那都是心照不宣的事,说出来的话,未免就是惹祸上身。
曹cào也面sè古怪,因为他发现了郭图面对他时神sè躲闪,好似做贼心虚,不过他都不在意。
反正嘛,大家你来我往,都在勾心斗角,谁都不是心思单纯之辈,也都不用自我标榜君子典范。
城府高低,最基本的就是写在脸上的表情,再然后就是做事风格。
勾践卧薪尝胆,还曾饱受数不尽的欺凌与磨难,他都忍了下来,这才是真正城府深不见底,至于别人指名道姓辱骂几句仍旧无动于衷的表情反应,算是入门吧。
曹cào自小遭人歧视,宦官之后往往如此,他早已荣辱不惊,喜怒不显。
哪怕是郭图的表情告诉他肯定有什么事是郭图想隐瞒他,并且很可能对他是不利,曹cào都能装作视而不见,反而顺着袁绍的话往下问:“郭嘉奉诏还是抗旨?”
嘴巴赶紧闭上,恢复常sè后,郭图酝酿一下情感,调整一下心态。
把原本准备好的一番抨击曹cào的言论换成郭嘉。
“郭嘉他不肯退回益州,说这圣旨是矫诏乱命。”
对郭嘉,郭图不好大肆言语攻击。
毕竟从事情本质来看,郭嘉没对不起袁绍和曹cào,现在曹cào用这样一张难以服众的圣旨想让郭嘉退回益州,泥菩萨都还有三分火气呢,这么欺负人的事情,换了谁都受不了。
对于曹cào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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