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 第149部分

已经记不起自己厮杀了多久，也记不清有多少个鬼子倒在了自己的大刀之下，张刚北已经陷入了一种疯狂之中。

现在，眼前闪动的只要是长着个脑袋有两条腿叫做人地东西。　　他脑子中想的就是如何才能更迅速的窜过去给上一刀。

当一个人在战斗中太投入了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麻木了，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杀，杀，再杀！

厮杀中，一个人影在眼前闪出，张刚北想都没想。　　几乎是下意识的抢步上前，手中地大刀迎头就是一刀。

“——当——！”

他的大刀被另一把同样制式地大刀一下子给架住了。　　跟着耳边响起了一个人着急的喊声：“营长，别打，是我啊！”

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一点熟悉，张刚北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他营里一连的连长。　　在明白是自己人之后，他被热血充斥的头脑慢慢地冷静了一些。　　赶紧将再次举起的大刀放下了。

这一停下来，张刚北这才发觉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

擦了把脸上的鲜血，张刚北抬起头向四下里打量着，一边问身边的一连长：“鬼子呢，都退下去了？”

一连长满身满脸都是鲜血，已经分不出到底是自己身上地，还是杀鬼子时溅上的。　　棉衣都被撕成了一缕缕的，甚至半个白花花的屁股都露了出来。　　不过他根本顾不上这些了。　　拄着大刀弯着腰喘息着！

厮杀的时候兴奋还没感觉，这一停下来，张刚北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似乎都被抽空了，真想一屁股坐下来歇会。　　不过他知道，只要一坐下来，就不用再想站的起来。　　所以拼命的撑住身体，摇晃着跨进掩体。

虽然还被叫做掩体，但实际上早什么都不存在了。　　打到了现在，在鬼子密集地炮火下，战壕都几乎让炮弹的爆炸给填平了。　　所以，所谓的掩体和工事实际上已经没了任何意义，不过是一种象征罢了。

鬼子一连冲锋了四次，四次被从阵地上打了下去。

张刚北站在阵地上朝四下张望了一下，就看到阵地四周几乎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自己的士兵兄弟。　　但更多的是鬼子地。　　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原野。　　这四次冲锋，鬼子兵起码扔下了五六十具尸体。

“咱们还有几个人？”看完外面的情况之后。　　张刚北回过头来问一连长。

为了支援两侧的阵地，他将做为预备队的那个连分成了两部分，让三排去支援暂时还好点的左翼阵地，而自己带着剩下的两个排来支援形势最严峻的右翼，结果正好赶上阵地被攻破，这才打退了鬼子。　　结果后面立刻遭到了鬼子兵的疯狂反扑。　　连番血战下来，也是伤亡惨重。

一连长听营长这么一说，伸手一指周围，“营长，就这些了，你自己看吧！”

打量着自己身边那十几个摇摇欲坠的士兵，张刚北无可奈何地笑了：“NND，真让韩伟那小子给说中了，老子这次家底都赔光了！”

看了一下对面鬼子地情况，张刚北立刻喊道：“大家马上搜集弹药，然后把工事和掩体修复一下，鬼子一会就要又上来啦！”

一个战士在一旁插话道：“营长，哪还有东西啊，都被鬼子的炮弹打没了！”

张刚北先是一呆，随即目光瞟见了阵地周围密密麻麻地尸体，心里有了主意，喊道：“把阵地周围的尸体，都给我搬过来码上！”

士兵们一愣，没有人动地方，张刚北一见又喊了一声，“让你们搬呢，你们怎么不动地方！”

“营长，那里面有不少咱们自己的兄弟啊！”

张刚北也不忍心啊，自己的弟兄都牺牲了，还要这么折腾他们的身体，不过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硬着心肠厉喝道：“少废话，赶紧搬，这是命令！”

见营长下了话，战士们没有办法，只得含着泪把刚才还在和自己并肩战斗过的战友的尸体搬过来，码在了已经是浅浅一道沟的战壕边上。　　不过他们在搬的时候尽量去办鬼子的尸体，除非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去动那些二十九军士兵的尸体。

很快，一道用血肉筑起的掩体出现在了阵地前沿。　　战士们端着枪伏在众多地胳膊和大腿之间，眼含着热泪的等待着鬼子的进攻。

整个阵地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悲壮！

在掩体码好后不久，阵地前的地平线上又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鬼子兵，依然是那么潮水一样的冲过来。

“妞，爹要给你和你母亲报仇雪恨啦！”

张刚北从腰间地小荷包中取出一个五色斑斓的光滑小石头，拿在手中看了看，然后举到了嘴边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然后又塞回了荷包里。

举起步枪，张刚北紧紧盯着对面扑来地鬼子兵：“弟兄们。　　有害怕的孬种没有？”

“没有！”

十几个战士齐声吼道，虽然并不雄壮，但却十分响亮！

“好，二十九军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没白长了裤裆里的那个玩意！”张刚北暴喝了一声，“今天就让咱们给小鬼子上一课，什么是真正的中国爷们！”

“对。　　让鬼子知道一下，什么是中国爷们！”人们声嘶力竭的吼道，嗓音都有点嘶哑了！

位于中央阵地上的韩伟闻声猛地扭过头来，看向张刚北地眼睛中带着一丝不被觉察的亮光！

在韩伟他们无奈地注视中，鬼子的冲锋部队掩近了右翼阵地，接着激烈的枪声响起在了阵地上，喊杀声惊天动地！

韩伟一把将头上军帽扯下，痛苦地将头埋在了臂弯里！

他不是不想去支援。　　但现在中央阵地刚打退了鬼子的一次进攻，紧跟着第二波次的鬼子兵已经出现在了阵地前的地平线上，战士们根本就抽不出身去！

他痛苦的都要发疯了，但却没有一点办法！

“韩排长，鬼子们上来了！”一名张刚北手下地排长喊道，在张刚北临走之前将自己部队的指挥权交给了韩伟。　　所以虽然同是排长，那个排长也要听他的指挥！

听到了排长的汇报，韩伟腾地抬起头，铁青着脸看向阵地外，“都做好准备了，一会给我往死揍！”

战士们怀着巨大的仇恨，纷纷瞄准了敌人！

“小鬼子们，来吧！”

就在这个时候，右翼阵地上，已经冲上了阵地的鬼子兵们纷纷向后退去。　　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地东西一般！

在他们后退亮出的空地上。　　一个全身都是鲜血的血人抱着一捆手榴弹，大笑着冲向了鬼子的人群中！

一声巨响传来。　　阵地周围的鬼子兵齐刷刷地倒下了一大片！

右翼阵地沉寂了下来，枪声和喊杀声停止了，只有那面残破的军旗还竖在那里，风中飘扬着……。

“老张！”

“营长！”

中央阵地上的韩伟闻声扭头，正好看到张刚北抱着手榴弹冲向鬼子人群的情景，不由得大吼了一声。　　张刚北那个营的其他战士也悲呼了出来！

人们一下子沉默了，目光死死的落在了被鬼子重重包围地右翼阵地。

惊魂稍定地鬼子兵们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向阵地中走去。

战壕中，一个双腿齐膝炸断地战士，倚靠在尸体掩体上，他喘了口气，然后伸出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发白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拉开了自己身上最后的一颗手榴弹的拉环。

握着闹出袅袅青烟的手榴弹，战士满是血污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轰——！”

又一声爆炸声从右翼传来，刚摸上阵地的鬼子兵立刻又倒下了一片！

一道雪亮的闪电忽然横过昏暗的天空，跟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在半空中炸响，紧跟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突然落下，仿佛老天也在为这些勇士们哭泣一般！

阵地上，战壕中，雨水洗去了那些阵亡的战士们脸上的污垢。　　他们安静的躺在那里，那一张张还略带着稚气的脸上，仿佛睡着一般带着笑容！

这一刻，天地同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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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这一章，凌天的心情有些沉重，眼前似乎还晃动着那些浴血厮杀的身影！或许我并不能将他们的奋勇完整的描述出来，但我还是希望能将这些做为向他们奉上的一分敬意！

七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永远，不应当忘记！

第四卷　北平风云　第69章　人家有伞，我有铁头

第69章　　人家有伞，我有铁头

就在卢沟桥阵地上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宛平城内吉星文的219团的日子也不太安宁！

自从1935年以来，日本军队就曾经多次向宛平的中国驻军挑衅，并且还故意制造过一些磨擦，只不过宋哲元有严令要求二十九军各部保持克制，这才没有爆发冲突。

但是，这么一来，二十九军内积下的不满和怨愤就日渐高涨，相信如果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超过忍耐的临界点，那会中日军队之间必然会爆发一场规模很大的战争。

今天，秦阳的到来，让宛平驻军那积蓄已久的愤怒终于有机会敞开地发泄了！当然，这也正是宛平城内广大官兵们所期望的。

因为一些事情，秦阳比张刚北他们晚来了半天的时间！

在离开北平之前，秦阳又去冀察政务委员会见了宋哲元一趟，两个人关起门来谈了许久。　　至于两个人谈了什么，除了两个人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不过，当秦阳离开宋哲元的办公室之后不久，宋哲元就让自己的副官于大忠安排汽车，送他去了火车站，然后买票上车，离开了北平。

就这样，宋哲元离开了北平，将二十九军十万之众和北平剑拔弩张的局势交给了佟麟阁和秦阳他们，自己返回了山东乐陵老家，过起了优哉游哉的日子。

从宋哲元那回来后，秦阳顺路去了趟医院。　　看了看在那里养伤的孟飞。

这段时间来，孟飞恢复地挺快，可能是因为他体质比较好吧，到现在都已经能靠着被子稍微坐一会了，而且气色也一天天好转。

在孟飞地劝说和威胁下，铁头最后还是搬离了医院，返回万宅去住。　　不过每天他都要过来一趟。　　送点吃的，或者陪孟飞聊会天。　　偶尔还去找那帮小护士闲聊一气，日子过的倒也舒服。

不过，当正陪着孟飞聊天的他，看到秦阳一脸严肃地走进来之后，铁头知道自己悠闲地日子可以结束了。

“教官，是不是有任务啊！”秦阳刚一进门，还没等说话。　　铁头就已经站起来，急不可耐地跑到秦阳面前，那双牛眼瞪得跟肉包子似的。

秦阳微微一笑，没嗒理他，而是走向了倚靠被子坐在床上的孟飞。

他太清楚铁头这人的性格了，只要一听说打仗，他就高兴地跟什么似地，比娶老婆还高兴。　　所以干脆先吊吊他的胃口。　　让他在一旁心痒痒一会再说。

“孟飞，身体怎么样了？”走到孟飞地床前，秦阳亲切的问道。　　一直以来，他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印象就很好。　　而且这次行动中，孟飞的刚毅勇敢和义气，让他对孟飞益加欣赏了。

孟飞倚靠在床上。　　见秦阳进来，似乎想要起身，但刚一动立刻被秦阳给按住了，“别动，你的伤口还没愈合，不能动作太大！”

“秦大哥，你怎么过来了！”孟飞朝秦阳身后看了看，往常总会跟他一起前来看自己的红衣今天不在，心里似乎有一点点失落，不过随即就消失不见了。　　“你放心吧。　　我身体底子好，很快就能接着杀鬼子了！”

“嗯。　　早点好起来，秦大哥等着跟你到时候一起驰骋沙场杀鬼子呢！”秦阳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了看站在一边发傻的铁头，“铁头也盼着你能早点好起来，跟他搭伙呢！”

“跟他搭伙？算了吧，笨地跟牛似的，没让他害死算好的！”孟飞看了眼铁头，笑着挖苦道。　　两个人互相吵嘴都习惯了，所以根本不会生气。

铁头一听，把大嘴一咧，伸手指着孟飞：“你小子没良心，竟然这么说俺，那支千年人参白给你吃了！”

“什么人参？”秦阳听他们提到了什么人参，自己根本一点也不知道，于是追问道。

铁头也知道自己说露了嘴，嘿嘿一笑，连忙掩饰着，“没啥没啥，我是说想买个人身给孟飞吃！”其实是他让李无我从一个为富不仁的药材商家里偷来的，不过不敢让秦阳知道。

秦阳当然清楚铁头在敷衍他，不过并没打算深究，就把这个问题放过去，没有再追问。　　铁头和孟飞两个人自然都松了口气。

秦阳又嘱咐了几句孟飞，站起来就要告辞离开。　　铁头连忙跑到他身前挡住了路。

秦阳脸色一沉，故作严肃的说道：“铁头，你干什么，还想造反不能？”

“俺哪敢啊，教官，是不是要打仗了？”铁头嬉皮笑脸的说道。

秦阳故意嗯了一声，见铁头脸上露出喜色，故意装作很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啊，你铁头大队长正在忙着照顾病人，没时间啊，所以这次我打算让阳天华带人去执行任务！”

孟飞在床上目睹了这一切，他知道秦阳这是故意逗铁头呢，所以没有点破，而是微笑的看着！

“别介啊，我怎么能不去呢！”铁头一下急了，脸上地喜悦之色全没了，嘴咧的跟个苦瓜似的，朝秦阳央求着，“教官，俺可是最佳人选啊，你怎么能没有俺呢，还是让俺去吧！”

“不行不行，你太忙了，怎么能打扰你老人家呢！”秦阳似模似样的摇着头，好像真的不想让铁头去。

铁头急了，回头朝孟飞喊道：“老孟，你太没义气了，还不帮俺求求情，俺那些东西你都白吃了啊！”

“哈哈哈哈！”

孟飞再也忍不住了，大笑了起来。　　刚笑了两声，就哎呀一声停了下来，捂住了伤口。

铁头吓了一跳，两步跳到孟飞床边，关切的问道：“没事吧，老孟，让你别太激动。　　你不听，要真把伤口崩开怎么办？”

“没事。　　没事，别大惊小怪地！”孟飞长长的舒了口气，忍住剧痛接着说道：“教官那是逗你呢，你还当真了啊，赶快跟教官去吧，替我多杀几个鬼子比整天守着我强！”

铁头听了本来不太相信，但回头看到了秦阳在一旁笑着点了点头。　　这才高兴的一拍光头，“俺就说嘛，打仗怎么能没有铁头呢！”

“是啊，怎么能没有铁头呢！”秦阳忽然想起了柳逸臣说过的一个顺口溜，自己忍耐不住都差点笑出来，“铁头铁头，下雨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