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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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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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还另外带了七八个副手,新戏行头也装了两大箱子,在车站上很受了严厉的盘查。偏偏箱子里有两支手枪,这原是唱新戏必须用的,被护路军警搜出来,硬说他们是革命党,便要扣住,交执法处讯问。幸亏管天下的口齿灵便,极力剖辩,说:“我们全是唱新戏的,手枪俱系假造,不能伤人,不信请当面试验。”他随说随把假手枪拆开给大家看,这才证明了是假的。军警开恩,不追究了,但是早车已经开走了,只好等午后的车,这才开赴天津。到了天津,天已掌灯时分,众人下车,住在西门外一个小客栈里。当天晚上,管天下便分头去接洽。天津几家报馆,差不多全认得管天下。他先央托人家在报纸上替他们鼓吹:说北京新戏大家某某现来天津,住在某某客栈,各戏园万不可失此机会。然后又由管天下自己去寻戏园老板,商量改唱新戏的事。恰恰丹桂茶园近来生意不甚好,老板想:唱新戏可以俭省开销,第一是角色少,第二是这些人又不计较包银多寡,比旧戏名角实在好对付得多。有此种种利益,老板欣然允许。第二天便贴出红纸金字的海报:“新到北京清客串新戏大家某君某君,准于某日在本园登台开演。”
  不料这个报纸才贴出去,河北某茶园也贴出新戏的报纸来。这个演新戏的主角,较比管天下一干人名望又大得多了。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开创新戏的大家王钟声。王钟声本是留学东洋学生,并且是民党一分子。他回国后本想运动差事,在宦场中鬼混,将来有了机会也学步徐天麒,轰轰烈烈地做一场。无奈中国自徐天麒的事件发生以后,自中央政府以至各省政府,无不畏留学生如蛇蝎,再想运动做官,是很不容易了。因此王钟声抛弃了做官思想,要在普通社会灌输一点革命思想。别的事业全不能引人注目,唯有看戏却是中国人一种公共的嗜好。钟声在外国时很留意戏剧一道,对于一切布景表情,颇能体贴研究。并且还实地演过几次,颇得观众的赞许。于是毅然决然地献身舞台,而且专门扮演女角。他的化妆手术非常高妙:未上妆以前,他本是一个黑胖汉子,及至上了妆,居然变成一个时髦女子。他演了几年新戏,最得妇女的欢迎,妇女同他交朋友的也很多。因此外边乱纷纷的,发生了许多议论,到底是否实有其事,记者既非目睹,也不敢妄下断语。
  如今但说眼前事实,在辛亥秋冬之交,因为各省独立风行,天津为北京门户,当道防范手段,自然要特别加严。此时天津的巡警道是杨德林。这位杨先生,乃是项子城特别赏识的人才。他做北洋大臣,杨德林还是当小差事的末僚,项子城见他为人特别精干,亲自派了他几次很棘手的差事,杨德林全办得非常周妥。于是项子城专折保荐,由一个小僚佐的前程,便一直保到知府,由督署特委为侦探局总办。干了二年侦探局,很立了不少功劳,破获了许多重案,于是又保他过班道员。后来天津南北段巡警局取消,并成了一个巡警道,杨德林便补授了这个道员。对于地方的事,倒很是励精图治。自从武汉起义,项子城来京,很关心天津的治安,生怕革命党混迹其间,发生了什么意外。因此给杨德林来了一封密电,叫他时时注意,处处留心,如有不轨之人,不妨取严厉手段。特授以全权,准其自由处置,并特派张庆澜师长为天津戒严司令。这张庆澜,便是三十一回书中所述的北洋健将,现带着一师劲旅驻扎天津。张本是项子城一手提拔的人,心目中只知有项宫保,不知其他。所以项子城倚为心腹干城,把这看守北洋门户的重任,交给他同杨德林两人。张庆澜本也是一位老军务,他自奉到戒严司令的委任,不动声色,在暗地里调兵遣将,布置一切。这时候,恰恰赶上倒霉王钟声想唱新戏。自从他的报子贴出来,军警两界便格外注上意,暗地派了十几名密探监视他的行动。王钟声平日本好交游,上至官场下至贩夫走卒,全同他交朋友。因此他的寓所门前,往来不断总有人来看他,内中并夹杂着有妇人女子。张庆澜部下有一名军探,姓栗名周,为人极其精干,张庆澜也很重用他。此番调查王钟声的差使,便派到他名下。他平日同钟声也有一面之识。心想,我就这样前往,岂不被人看出破绽来,于是化装成一个做小生意的,篮子里放了些糖豆烟卷之类,专在王钟声住址左右往来叫卖。这一天,正在同一个小学生交易之际,忽见钟声送出一个妇人来。这妇人妆饰得很时髦,栗周仔细打量,认得是他朋友皮鼓一的姨太太,唤作什么金宝的。原来这皮鼓一名叫皮得胜,也是军界中人,在张庆澜部下当营长。为人性如烈火,倒是一员虎将,同栗周彼此很要好,内眷不避,因此栗周认得他的姨太太。可是栗周化装一个老头子,金宝如何能认得他。两人巧遇之后,栗周心中便有了主意。第二天早饭前,他便来到皮得胜的寓处,也明知此时皮得胜必不在家,好在彼此交情很近,也用不着护兵去回话,他便一直来到金宝的住房。嘴里喊着:“嫂子,大哥可在家吗?”金宝忙迎出来,说请到里面坐。栗周毫不客气,进至屋中坐下。金宝笑道:“今天叔叔为何来得这般早,你的差事不忙吗?”栗周冷笑了一声说:“公事倒不忙,只是私差忙得太狠。”栗周说完了这话,又对金宝面目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可惜!”金宝见他这种举动,简直摸不着头脑,很惊诧地问道:“栗叔,你有什么事?不妨对我明说,为什么做出这种嘴脸来?”栗周叹了一口气道:“我实在有点不乐意说。到底不说不好,说了更是不好。”金宝听他这话中有话,心里更发怔忡不定,遂一再往下追问。栗周道:“嫂子,你在外边事事要机密一点。难道不知道大哥那种脾气吗?”栗周这两句话不要紧,金宝立时吓得粉面焦黄,禁不住瑟瑟地抖起来。她嘴里却还要强硬着,问栗周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大哥究竟听见了什么话,好兄弟,你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吧。”栗周道:“我不问你旁的,只问你可认得一个姓王的吗?”金宝听见这个王字,早吓得软瘫了,立刻向栗周跪下,哭着说道:“总怨我一时糊涂,被人勾引,只求兄弟替我设法遮盖,千万别叫你大哥知道。他如果知道了,我的性命立刻就完!”栗周道:“不知是什么坏人,向大哥透了一点风声,依着他的性子,便要立刻回家同你算账。是我把他拦住,应许替他调查,如果实了,再办不迟。今天我寻嫂子,同你约法三章,你如果全答应了,大哥那一面我敢保险,决然不至同你过不去,你要有一件不应,我只好将实话对他说,应当怎么办也只有由他好了。”妇人忙回道:“休说三件,便是三十件、三百件,我也一齐应,就请你对我说吧。”栗周道:“头一件,从今天起不许你出家门一步,必须将来经我许可了,才准你出门。”金宝连声应道:“使得使得!”栗周又说:“第二条,你要一心一计侍奉我大哥,既不可稍存不良之心,更不得略露惊惶之意。至于今天我对你说的话,尤不许再对第二人说。这事你可以应许吗?”金宝道:“这乃是我应负的责任,还劳叔叔吩咐吗?”栗周又说:“第三条,你既同王某有往来,当然知道他的秘密,你须要和盘托出,将一切情形完全告诉我。我不但不宣布你的隐秘,并且能在大哥面前替你掩饰遮盖,使你们夫妻感情比从前还要加厚。这事你一定乐意应承了。”金宝听到此处,眼珠一转,不肯遽然作答。栗周是何等精明人,早看出她的意思来。哈哈大笑道:“嫂子,你不要糊涂了。你要知道,此时姓王的废了命,方才能保住你的生命。你要再想顾全他,可就要随着他一路走了。”金宝听了这样惊心动魄的话,立刻对栗周说:“叔叔你不可错会了意,我并非不肯说,实在因为关系重大,说了恐怕于自己不利。”栗周忙插言道:“你只管说,我敢担保,决牵连不着你一丝一毫。”金宝道:“我同他本是新交,过于机密的事,他也不肯对我说。但我在一旁冷眼观察,见他的朋友实在不少,并且这些朋友,多半是夜聚明散,其中哪一界的人全有。还有外省的军界代表,此地的警界科员,至于学界报界的人,也很有几个。只是他们叫什么名字,我却不知道。这一层得要求叔叔原谅我,因为我虽然看见过这些人,却不曾同他交谈,张三李四,我全说不上来。不过听他们谈话,可以猜度一二罢了。”栗周又问他们所谈的,都是些什么话?金宝说:“我也记不甚清。只有一次,他们几个人会议,说在天津下手很难,杨德林同张庆澜全不是好意的。又商量泺州石家庄,全是起事的好地点,只是运动军界很不容易。只说到这里,以下因为声音太低,便听不清了。”栗周点点头说:“有这几句谈话,就够用的了,其余听得清听不清,也没什么关系了。”说罢便起身告辞,临行又再再嘱咐:千万别出门,千万别对第二人说。金宝满口答应。
  栗周离了皮家,便一直到师部报告。张庆澜听了,立时调了二十名马队,四十名步队,交给栗周带领着去捕拿要犯。只嘱咐这些人,专事要听栗稽查的调遣,却不说明到什么地方捕人。栗周已经打听明白了,今天夜间王钟声在河北某茶园开演了,自己仍扮作叫卖生意人,在他住址左近监视着;却派那四十步队全换便衣,晚七点在这一带聚齐;马队等到九点,取包围形势一拥而上。“只听我的胡哨一响,大家便动手向前,休叫跑走了一个!”众人领了令,各自分散开了。栗周一个人挎着篮子,来回走了几趟,见钟声寓所门前停了几辆很漂亮的人力车,看神气便知是某局所科长、科员的包车。栗周心中算计:“钟声的运动力真不小,居然把官场人全拉拢进去了。回头来个滚汤泼老鼠,一个也不留。”天有掌灯时分,见他家的厨子出来,手中拿着一把小银元分散给众拉车的,说:“上边正开饭呢,你们众弟兄拿这两块四毛零角子,吃饭去吧。吃完饭快点回来,他们还等着上园子呢。”众车夫接了钱,拉着车子慢慢散去。栗周一想,这正是好机会,趁他们吃饭,一个也跑不脱。于是取出哨子来,尽力一吹,转眼工夫,四十步兵,二十马队,如风驰电掣一般,将这一条胡同全包围了。栗周只带着二十名步兵,直闯进他的寓所。寓所中有四五个雇佣,全吓得手足无措。栗周对大家说:“你们主人在哪屋?快快说,不干你们的事。”雇佣手指上房,说全在北屋中。栗周带着人直奔上屋,见东屋中一个圆桌,围坐着八九个人,正在那里吃饭。因为外面有了风声,一个个全站起来看,神气是预备要跑的样子。唯独王钟声仍然端坐在主位上,连一动也不动。栗周进来,冲钟声道:“王先生,我们是戒严司令部的。无事也不敢擅造尊寓,因为奉了总司令的命令,请你们诸位一同到司令部谈话。这就一同走吧,外边车都备好了。”钟声道:“贵司令请我们,也犯不着这样小题大做,何必派许多兵呢?难道还防备我们拒捕吗?”栗周道:“这一层,你先生得原谅。因为有人告发你,说你这寓处是革命党的机关,里面藏着有手枪炸弹,总司令为慎重起见,当然要有一种防备。你诸位不必废话,快快随我们走,我们决给诸位留面子。诸位要不识趣,可就别怪我们不情了。”说罢一使眼色,各步兵全从怀中将铁锁掏出来,哗啦啦抖得山响。钟声冷笑道:“丈夫做事丈夫当,不要说铁锁,便是刀锯鼎镬,也算不得一件事!”说罢便挺身在前,并向众人说:“对不起诸位,随兄弟走一趟吧。”内中有两三位全是局所的科员,他们的意思不乐意走,向栗周说明履历,并声言:“我们不过喜欢研究新戏,并没有其他关系,请看在同寅分上,高高手放我们走吧。”栗周笑道:“对不起!王先生的案情因为过于重大,诸位既同他在一处吃饭,便不能说没丝毫关系。等到总司令部,如果证明了确无关系,自然立时开放。要说在外面徇情私纵,在下是担当不起的。”众人听他这口风很硬,只得一个个垂头丧气,随着钟声向外走。这里栗周又指挥众人,在屋中搜查函件证据,果然查出不少的私信来。多半是南方民党,托他调查北方军政各界的情形,并委他蛊惑军政界的人加入民党,以便相机起事。另外还有南京政府委他为高等侦探的一件公事。栗周得着这一件东西,如获至宝一般。然后派了一名什长,十个步兵,看守他的住址,自己却押着这一群人,回戒严司令部。
  此时已到夜间九十点钟,张庆澜听见捕获了革命党王钟声,便立刻传令,自己审讯。设好了公堂,预备好了朱盒笔架,并派师部文案书记等在一旁画供,自己巍然升了公座,书记将点名单呈上来。这位张师长本来识字不多,手中擎着朱笔在人名上乱点,下边便一迭连声地喊带犯人。第一个钟声上来,挺而不跪。张庆澜见了勃然大怒,拍着桌子骂道:“你一个臭唱戏的,见了本师长公然敢立而不跪!左右取大杠子来,先轧折了他的腿,看他到底跪不跪!”钟声一见这神气,知道眼前便要吃苦。俗语说光棍不吃眼前亏,只得屈膝跪下,口中却诉道:“在下虽然唱戏,如今为国事被捕,便是政治犯。按各国通例,政治犯是要受特别优待的,请师长不要以寻常罪犯相待才好。”张庆澜听了,哈哈一阵狂笑,说:“你死到眼前,还要咬文嚼字。本师长没念过书,不懂得什么叫政治犯。我只问你是革命党不是,是要造反不是,你就痛痛快快地说,不必绕弯子了。”钟声回说:“我是革命党一点也不错,但造反两个字,却不能承认。我们革命,所为是推倒满清,兴复汉族,师长也是汉人一分子,理应赞助我们才对,怎么倒逮捕我们呢?”庆澜大笑道:“你说革命是排满兴汉,那么你们引诱良家妇女,做种种无耻勾当,那也算是排满兴汉吗?本师长今天逮捕你们,就是为地方除一害。并且我的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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