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王府仆役如狼似虎的扑上去,扭手的扭手,抱脚的抱脚,驾着王安石便往亭外轰。
王安石奋力挣扎,口中大叫道:“如此强霸,和匪徒何异?当今圣上仁治天下,身为皇家子侄,你这是在丢圣上的脸。”
赵宗旦勃然大怒,喝道:“掌嘴!如此狂徒,将来必为叛逆之徒,今日不加以惩戒,你便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拿了板子重重的掌嘴,若再胡言乱语,便扒了衣衫,用藤条鞭臀四十。”
苏锦大惊,这滕王跋扈的不像样子了,掌嘴鞭臀这是对一个人最大的侮辱,似王安石这等心高气傲之人,这么一来便等于是要了他的命了,苏锦心中翻腾不休,一股怒气在心底升腾起来。
王安石大声叫骂,无奈双手双脚被固定的死死的,一名仆役拿了板子狞笑着朝王安石走近,王安石大声呼道:“你们若是碰我一个汗毛,我王安石誓不与你们干休,或将告上京城,将你们这帮跋扈之辈绳之于法。”
滕王哈哈大笑道:“告御状么?你也不打量打量自己,就凭你也能见到皇上?别说中书大门,怕是连刑部大门也进不去,不自量力的东西。”
跟王安石一起来的两位好友早已跪倒在地磕头求情,一人哀求道:“王爷开恩,王贤弟一时口不择言,王爷雅量,便饶了他这一回吧;王贤弟之父乃是虞城县令王损之,王爷不看僧面看佛面,稍后便请王县令带着他去府上谢罪。”
王安石睚眦尽裂吼道:“陈默,你怎可说出如此话来,求他作甚,我便是死,也绝不向他认错。”
苏锦此刻的心情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从王安石身上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渺小来,如此烈骨铮铮才是真的汉子,在权势面前王安石真正做到了富贵不能淫,相较于他,自己羞愧无地。
就像这次的事情,自己不但没有勇于揭发整件事的始末,却和这赵宗旦虚与委蛇打成一片,内心对赵宗旦极为不齿,行为上却又一团和气,虽则有诸多考虑,但如此圆滑,终将为人所不齿。
考虑到身边人的安全是个道理,但这般低声下气的周旋,实际上丧失了应有的气节;想做而不敢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心口不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人,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苏锦;难怪当日晏碧云在自己说出这所谓的示敌以弱之计之后,曾经很奇怪地看了自己一眼,当时自己处在纷争有望解决的喜悦中,居然没有注意到那个眼神的含义;现在想来,那眼神中包含这些许失望和鄙夷。
是的,是鄙夷,自己被心爱的女子鄙夷了!苏锦羞愧欲死。
滕王兀自鼻孔朝天的道:“你们听听,宁愿死也不给我认错,多么铁骨铮铮的汉子;你倒是想落个不畏强权的好名声,可惜你用错了地方,慢说你父是个八品小县令,便是朝廷一品大员,本王要怎样还不是怎样,岂会皱个眉头!给我重重的掌嘴,留下一颗牙齿,拿你们试问。”
仆役们不再犹豫,举着板子便朝王安石的脸上抽去,板子带着风声直奔王安石的脸庞而来,王安石羞愧难当,闭目流下泪来。
‘彭’的一声,打板子的仆役屁股后面被重重地踹了一脚,手中板子一歪,抽到一旁正钳住王安石胳膊的另一名仆役脸上,顿时鲜血长流,那仆役被打得眼冒金星捂脸大骂道:“你个戆货眼睛瞎了么?”
一转眼,便发现气氛有些不对,滕王、秦总管事、周围众人都直愣愣地看着一个人,那人叉着腰,保持着踹人的姿势,俊朗的脸上蓬勃着怒火,宛如一头发怒的小狮子;山风呼啸而过,吹得他发巾衣衫猎猎,整个人似乎要飞了起来。
“苏锦,你做什么?”滕王清醒过来,大声喝道。
苏锦没搭理他,伸手伸脚将几名仆役一顿乱踹乱打,几名王府仆役未得王爷示下,不知道是反抗还是如何,眼睁睁看着苏锦将王安石拉了过去。
“王兄,没伤着哪里吧,小弟汗颜,没早点出来救你。”
“苏兄,我早看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不过这下你麻烦大了。”
“去他娘的,我的麻烦还少么?多一个又如何?”
“说的是,我就知道自己没看走眼,先前看到你的时候,我还在想,苏兄怎地跟他们在一块了,凤凰和鸡混到一起了,真是怪事一桩。”
“呵呵,我看是凤凰和癞蛤蟆在一起,别侮辱鸡了。”
两人低声交谈,笑的浑身发抖,滕王和秦飞等人站的稍远,听不见谈话内容,一边的几名仆役倒是听得清清楚楚,想笑又不敢笑,纷纷在肚子里佩服这两人的胆色,同时又暗骂这两人傻逼,这么一来,你们还有活路么?
滕王怒极反笑,拍着手道:“不错不错,好一个爱打抱不平的苏才子,有胆色,很好很好。”
苏锦转身淡淡道:“王爷谬赞。”
滕王气的快要吐血,脸上保持的却很好,缓步走来道:“苏锦,你怕是失心疯了吧,年少之人行事凭冲动,本王能理解,本王也有像你这么年轻这么不计后果的时候;所以本王原谅你这一次,你只需向我认错,本王便饶了你这一遭。”
苏锦嘿嘿笑道:“认错么?”双手朝众人一摊道:“恕在下愚鲁,我实不知何错之有?诸位都是才高八斗文思敏捷饱读诗书之人,哪位公子出来告诉我一声,也免得在下糊里糊涂的不明是非。”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出来说话,倒是吴恒心嘟囔道:“俺没看出来有什么错,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山又不是王爷家的,凭啥王爷来得,他人便要走,还胡乱打人……”
苏锦朝吴恒心一挑大指道:“吴兄和在下一样,商贾出生,低贱的很,连道理也想的一样,在下也是这般想的,和王爷想的大大的不同呢。”
秦飞怒喝道:“苏锦,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目无尊上、狂言嚣张这还不是过错么?强自出头,你需的考虑后果;昨日你求王爷什么事,可莫要忘了。”
苏锦微笑道:“谢谢秦大总管的提醒,不过你们说的是自己吧,翻来覆去只会说我等目无尊上,王爷确实尊贵无比,但王兄在亭中歇脚便是不敬?即便须得回避,也许好言好语,上去便是恶言相向,你们当天下人都是猪狗畜生任人打骂不成?”
“强词夺理,朝廷礼法便不顾了么?见了王爷庶民须得回避退让,这是礼制,无礼即是不尊之罪,掌嘴鞭臀还是轻的。”秦飞喝道。
“莫要大帽子扣人,你要说礼制我便同你说礼制,朝廷所言之礼法乃是正规出行场合遵循回避之礼,此处荒郊野外,王爷只是游山玩水,也要众人退避不成?若是如此,王爷终日四下闲逛,天下的百姓岂非个个要躲在家中,出门便是罪,这日子还过不过?”
“住嘴,你敢抨击朝廷礼制,我看你是活得腻味了。”秦飞被驳斥的无话可对,只得出言恐吓。
“你看看,啧啧啧,大帽子又扣上来了。”苏锦边咂嘴边摇头:“诸位都是读书人,圣人言:天、地、君、师、亲、五尊之中可曾有王爷这一条?王爷是天还是地?是君还是师?亲那就更不是了。‘五尊之外如军营、衙口、奉诏、巡查、祭祀等诸般公干事务循朝廷礼法而为,下尊上、幼尊老、女尊男是为纲常礼法也。’这段话是礼制的行文,不知道的回去翻书去,莫要跟我在这谈什么尊不尊的事。”
秦飞指着苏锦鼻子道:“你……简直是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的是你们……”苏锦指着一干人等怒道:“动辄得咎,睚眦必报,仗势欺人,倒有脸说我。”
在场的人都震惊了,这小子吃了什么药了,指着鼻子骂王爷,胆子上了天了,就连王安石也没想到苏锦言行居然这般犀利而且不顾一切。
苏锦骂完心里一阵的舒爽,做回自己的感觉真是爽,才不要考虑什么后果,什么安危,什么顾忌呢,老子来这里可不是受气的,你们跟我规规矩矩我便客客气气,你们逼得我不爽,小爷就给你们好看。
第195章 无需再忍
苏锦的一顿抢白,便如一道道皮鞭子抽在滕王脸上,滕王差点没把肺给气炸了。
“小人嘴脸,小人嘴脸呐,前一刻还恭谨有礼,这一刻便翻脸无情,幸而自己对他只是拉拢而已,若是此人真的成了自家的心腹,以后对自己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滕王既恨得牙根子痒痒,同时又暗自庆幸苏锦这么快便暴露出了原形,他疑惑的是苏锦为什么要为了个不相干之人公然与自己作对,看起来像个聪明人,怎地此时这般的愚蠢。
无论如何,今天决不能饶了他,大庭广众之下当面辱骂自己,要是这都能忍的话,今后自己不叫王爷,改叫王八算了。
“秦管事,论到说嘴,你断不是他的对手,但你何必跟他讲这些废话,拿了他!他要当好汉,本王自然会成全他,谁叫本王对他赏识有加呢。”滕王挥挥手,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
“遵王爷之命。”秦飞兴奋起来,本来对这等游山玩水的所谓风雅之事便不感兴趣,此刻乐子来了,巴不得滕王开口呢。
“苏锦啊,你辜负了本王对你的一番爱惜之意,给了你机会,你却不知珍惜,反倒出言不逊,需怪不得本王;你不是喜欢塞牛屎驴粪给人吃么?秦管事,也喂些让他尝尝,他定不会推辞;常言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既施于人,定是己之所欲了。”
一旦下了决心,滕王的心中恼怒忽然烟消云散了,他要慢慢的玩苏锦,就像猫戏老鼠一般,玩到他欲生欲死,玩到他后悔自己来到这个世上;这样一想,滕王不但不恼怒,反倒心情大好,连言语中竟然有了几分调侃戏谑之意了。
诗社的才子们迅速站队,无一例外的紧跟王爷的步伐,有人凑趣道:“王爷这是以德报怨啊,这苏锦爱什么,您便给他什么,苏公子若还是个人,当感恩戴德才是。”
“是啊,王爷对苏公子当真没的说,我等便是想尝,王爷还不让呢……”
“蠢材,你才想尝呢,话都不会说么?”
“这个……一时口误,兄台莫怪。”
秦飞嘿嘿一笑看着苏锦道:“苏公子,王爷的话你都听到了,你别怕这里没有牛粪马粪,这里鸟粪多的是,林间一抓一大把,管够,哈哈哈。”
王安石怒道:“你们是在给皇室蒙羞,这等事你们也做的出,告诉你们,我等可是应天书院的学子,虽无功名在身,但你们若胆敢如此,侮辱斯文之名是跑不了的。”
赵宗旦哈哈大笑道:“侮辱斯文?好大的罪啊,本王要被你吓死了,秦总管,还不动手么?本王等着看戏呢。”
秦飞一招手,七八名王府仆役顿时虎视眈眈的盯着苏、王两人,秦飞道:“捉住绑了,用木棍撑开嘴巴,再到林间弄个几捧鸟粪来,两位硬骨头的公子爷若是闭嘴不吃,便用石头将牙齿全部敲了,一定要喂饱他们,若是喂不饱,今儿个你们也不用吃饭了,跟他们一起吃鸟粪吧。”
仆役们一听这话,不敢怠慢,卯着劲的往上扑来,当先一人伸手便抓苏锦的衣衫;苏锦明白今天不是个善了之局了,吃鸟粪,做梦!便是死了也决不能被污了名声,当下撩起袍子飞起一脚踹在那仆役的肚子上,踹的那仆役脸色发白蹲下去‘哎吆哎吆’的揉肚子。
“直娘贼,还敢还手,给我上。”秦飞怒骂道,挽着袖子挥手示意缩在后面的仆役一起上。
仆役们一拥而上,将王安石和苏锦围在当中,拳脚雨点般的往两人身上招呼,苏锦和王安石岂肯就范,奋力挥拳踢腿还击。
两人虽无武艺,但平日锻炼蹴鞠身手还算灵活,奋力御辱之下堪称神勇,七八名仆役居然一时半会儿近不了身,倒是苏锦发挥阴损刁钻的传统,两名仆役下体接连中招,疼的捂着下身直打滚。
苏锦歉然道:“兄弟,怪不得我下手狠,你们人多啊。”
王安石翻翻白眼,擦了擦嘴角的血,顺手给了冲上来的一名仆役一个大耳光,喘着气道:“苏兄,这可连累你了,这下事情闹大了。”
苏锦微笑道:“王兄,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不如你去磕头赔罪吧。”
王安石嘿嘿笑道:“你倒是打的好主意。”
两人边打边聊天,滕王和秦飞气的半死,不断的呵斥众仆役上前扑拿,在车轮战之下,苏锦和王安石撑不住了,只一愣神,王安石便被倒在地上的一名仆役拼死抱住小腿,滚翻在地,剩下苏锦一人,双拳难敌十几只手,稍作抵抗身上便挨了不少重拳脚,很快也被牢牢控制住了。
仆役们喘气如牛,连秦飞也气喘吁吁,脸上全是汗,口中骂道:“还他娘的挺横,人来,去林中弄些玩意来。”
一名诗社书生不辞劳苦不畏恶臭用扇子捧了小山一堆的鸟粪前来,放在亭中石桌上,顿时臭气熏天令人欲呕,那书生掩着鼻子笑道:“秦总管,这鸟粪可还使得?”
秦飞点头道:“不错,李公子有眼光,这鸟粪温润湿滑,气味浓郁,想来最对苏公子口味。”
那李公子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心头灵犀一点……”忽然惊觉这句话等于在说自己也喜欢吃这玩意,赶忙将那个‘通’字吃下肚去,急切间差点咬了自家的舌头。
“阿二、阿三,喂这两个小子吃,要是不吃,给我用棍子往里杵。”
两名下阴中招的仆役缓过劲来,也不顾鸟粪湿臭,抓了满满一大把便朝苏锦和王安石走来,口中还叨叨着:“直娘贼!差点断了老子命根子,老子今天不灌得你满肚子鸟粪,便算老子没种。”
苏锦苦笑着看着王安石,两人头发散乱满脸抓痕,狼狈不已,眼见阿二阿三满手滴滴答答的鸟粪狞笑走来,手脚被钳制住,一点办法没有。
“苏兄,此番可是没脸见人了,我受此辱,将无颜立足世间,连累苏兄,真是罪过啊。”王安石叹息道。
苏锦呵呵笑道:“受什么辱?王兄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
王安石拿这没心没肺的苏锦没办法,眼看便要受生吞鸟粪的奇耻大辱,居然还装傻充愣,还能笑得出来;王安石长叹一声道:“什么也不说了,苏兄,我王安石欠你的,不过下辈子才能还了。”
苏锦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赵宗旦听他的笑声极为刺耳,怒喝道:“还在磨蹭什么?塞住他的嘴。”
阿二阿三快步上前,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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