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此事进行下去。”
顿了顿,晏殊继续道:“目前的形势老夫也不妨跟你明言,自朝廷规定期限之日至今已十余日,如今已进入腊月,这十余日各地官仓无一粒粮食购进,市面上的粮食越来越少,眼见即将告罄;秋收之粮和前番官买之粮已经难以支撑时日太久,照此下去,不出一个月,新年余庆尚在之时,恐怕连汴梁城的粮食都要断了,更何况西北战端一触即发,到时候若是无军粮供应将士,后果不用老夫明言,你也必然能猜想得到。老夫忝居三司之职,别人能不管,老夫可不能甩手,皇上知道其中的轻重,所以今日在朝堂之上才将此事交予你办理,他也很为难,一边是国法,一边是社稷,你若是问皇上,教皇上如何答复你呢?”
欧阳修皱眉沉思,脸上若有所得。
“我等食君之俸禄,受皇恩恩宠,关键时候要懂得为君分忧,事事均要皇上明言,这是不负责任的推脱之举,但凡古今名臣,不但君臣相得,更令人称道的便是他们敢于担当,为百姓担当,为社稷担当,为皇上担当,有些事你问皇上,还不如去问自己的内心,答案自在人心之中。”
晏殊一番话语气虽淡然,但是话意却不简单,欧阳修沉默片刻,拱手道:“受教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在我动身去扬州之前,我想请三司大人将匪酋沈耀祖交予我手,其实根本不用去扬州查探,沈耀祖押解进京之后从他口中便可得到苏锦是否矫诏而为,有罪或无罪只是数日之间的事情,若让枢密院要走,怕是……”
晏殊一惊,自己怎么将这事给忘了,当真是老糊涂了,侍卫马军一行人刚刚抵京,这事儿自己今天早朝刚刚在众人面前说了,禁军是枢密院的人,若是下朝之后杜衍将人带走问出口供,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晏殊赶紧道:“请欧阳大人随我去提人,皇上这里老夫稍后再来觐见,人犯在开封府大牢中,由侍卫司马军方都头带人看押。”
欧阳修色变道:“快,赶快,侍卫司乃属枢密院管辖,三司大人你好糊涂。”
晏殊无暇计较他的无礼,忙带着欧阳修匆匆出宫而去。
第361章 掳虎须
扬州城中秩序井然,五十万石粮食运达之后,苏锦第一件做的事便是将十万石粮食充入官仓,将军粮这个大窟窿给补上,看着满满一仓的粮食,宋庠苟大胜均长舒一口气,这下子总算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虽然此事后患未除,但终究是弥补了一些过错,现在要做的便是谨守秘密,万不能让外界得知曾有过这么一回事。
书呆子便是书呆子,宋庠居然召集看守官仓的潘江以及扬州各属官,严厉警告他们不得将此事外传,严守曾开官仓之事,这叫苏锦哭笑不得,除了自己、宋庠、苟大胜、潘江等人之外,其他人根本不明就里,就算是知道那是军粮,上官下令开仓定然是经朝廷批准,谁又来怀疑是私自开仓?宋庠这么一警告实在有掩耳盗铃之嫌,原本以为是正常开仓济民的一干属官一下子全部明白了,个个咋舌惊惧,吓得说不出话来。
苏锦对这个糊里糊涂的扬州知府算是拜服了,不过眼下他担心的可不是这个,这些事随便宋庠如何折腾,他忙着将运来的粮食设点以平价售卖,先要平抑住粮价,让黑市的粮食处于暂时性无利可图的状态,将黑市的嚣张气焰给打压下去。
明眼人都知道,这段平静的日子不会太长,不到两个月,一切又将故态复萌,苏锦便是要利用这段喘息的时间抓紧将屯粮给挖出来。
朝廷规定的期限已经过了十几日,现在已经是腊月了,留给苏锦的时间并不多,苏锦还不知道其他州府的收缴情况,但从扬州来看依旧是鱼不动虾不跳,似乎这严厉的政策并非暴风骤雪,而是吹面不寒的杨柳清风从扬州城刮过,没有人拿这命令当回事。
在和宋庠商量之后,苏锦决定双管齐下,首先由知府衙门出面加大宣传力度,将朝廷的政策在全扬州城宣讲,张贴告示,造成一种紧迫的声势,与此同时,暗中派出数十队官差扮作平民在百姓中暗访,寻找知情之人。
苏锦判断,那冯老虎既然囤积了近百万石的粮食,来往搬运之际不可能有多么严密的保密措施,定有蛛丝马迹可循,眼下便是要查访到这些蛛丝马迹,然后顺藤摸瓜将存粮之地找出,下一步便是要跟这位冯老虎会会面了。
一连三天,消息雪片般的传到苏锦手中,查访的顺利程度出乎苏锦的意料,大量的消息显示,北城保扬湖西南跑马地,东城柳枝儿胡同两处极有可能是冯老虎的藏粮之所,有人亲眼看见一个多月前这两处曾有大量骡马车辆出入,且车上堆积麻包装着的重物,很像是粮食。
为了证实消息,苏锦命人继续在城中做搬运苦力的百姓和运输货物的车行中探查,证实确曾有大批粮食搬进这两处,苏锦的心终于定了下来,看来这两处正是粮仓所在,到了跟这位冯老虎见面的时候了。
十二月初四一早,苏锦带着王朝马汉,率领着一百五十名马军来到了武二郎所说的黑市所在的北口三里胡同,苏锦没指望在这里找到粮食,大批粮食运达,扬州城中已经暂且不缺粮食,黑市自然偃旗息鼓以待官粮耗尽重新开张,苏锦来这里只是要找到那位神秘的冯老虎,没有人知道他在哪,连对扬州城熟的不能再熟的卫都头打听了半日也没能探听出冯老虎的住处,无奈之下,苏锦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
北口三里胡同其实不应该叫胡同,因为它实在宽敞的不像话,就算跟扬州城中的主街道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这胡同南北走向,跟城中大多东西走向的街道显得极不协调,仿佛一根硬刺直通通的戳在扬州城中,怎么看怎么跋扈的不成样子。
更匪夷所思的是,胡同的两头居然安着高大的铁栅栏大门,门上挂着巨大的铁锁,以至于大队到此居然进不了胡同,这让苏锦有些恼火。
众人停在胡同南口的栅栏门外,一名马军上前拍打栅栏喝道:“官军巡城,速速来人打开这道铁门。”
敲打了半天,胡同里连个探头的都没有,整个胡同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的声音,跟苏锦身后的街道上熙攘的人流形成巨大的反差。
“公子爷,怎么办?”王朝凑上来问道。
苏锦尚未答话,马军赵都头便嚷道:“去他娘的,直接轰开得了。”
苏锦笑道:“好计策,赵都头这办法简单直接,用了。”
随侍的扬州府衙役赶紧上前道:“大人,不可啊,这北口三里胡同说起来是个胡同,实际上整个胡同都是一个人的产业,这可是私产啊,人家在私产中装上栅栏,咱们没理由去闯入私人宅第吧。”
苏锦暗暗咋舌,好大的手笔,这人也有钱的过了分,居然整个胡同都是他的私产,这里可不是穷乡僻壤,而是烟华繁盛的扬州城啊。
“冯老虎的私产?”苏锦皱眉道。
“这个小人便不知道了,但绝对是私产,就算是厢兵戒严那会儿也不曾有巡逻队进胡同巡逻。”
苏锦冷笑道:“好大的气派,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管他谁的私产,都是皇上的,咱奉得是皇上的差事,那便什么地方都能进。”
那衙役忙道:“大人大人,稍安勿躁,来时宋知府跟我交代过,叫小的跟大人说,万不能弄出事端来,现在城中稍定,要是弄出娄子来怕是不美。”
苏锦道:“怕这怕那,没说的,这事我担了,你的话带到了,本使知道了。”
那衙役见劝说不住,翻着白眼嘀咕道:“总该有个理由吧,就这么硬闯,这不是留下把柄么?”
苏锦听得真切,哈哈大笑道:“理由?好办;诸位兄弟们听着,八公山俘获土匪在扬州城中逃脱匪酋一名,本使下令全城搜捕,务必搜出土匪,无论官宅私宅均需仔细搜查,听明白了么?”
众马军嬉笑道:“明白了大人。”
苏锦斥道:“不许嬉皮笑脸,明白了还不动手?”
马军们嘻嘻哈哈跳下马朝铁栅栏涌去,抓着铁栅栏一顿乱拍乱打,发出咣咣山响之声。
马汉疑惑地道:“公子爷,逃了谁?俺怎么不知道?”
王朝一个巴掌扇上来骂道:“吃货!假的!”
苏锦无语,转头看那栅栏门,数十马军蚂蚁一般的趴在铁栅栏上又是推又是拉,栅栏门居然纹丝不动,气的赵都头大骂饭桶不迭。
即便是这么闹腾,胡同中依旧没人出来开门,苏锦伸手将赵都头招过来道:“你们力气大,还是马儿力气大?”
赵都头一拍额头道:“瞧我这猪脑子,忘了这茬了。”
转身举手大喊道:“都别推了,赶紧给我找绳子去,找又粗又大的长绳子。”
士兵们立马行动起来,在左近的绳子店里扯了十几根长绳子盘着扛了过来,赵都头道:“爬上去,将绳子在栅栏顶上给我绑结实了,另一边拴在马胯上,老子倒要看看这铁栅栏是不是稳如泰山。”
众人手忙脚乱爬上爬下将绳子栓牢,二十多匹高头大马拽着绳子往后拖,绳子瞬间蹦的笔直。
街道上的百姓们指指点点,大家都知道这是冯老虎的地方,官兵要拉了冯老虎家的栅栏,这下子有热闹瞧了,人人驻足观看,围拢的越来越多。
赵都头晃着马鞭子叫道:“借过借过,诸位离得远些,若是马儿冲撞了你们,咱们可不负责。”
百姓们呼啦让开一条通道,赵都头一声预备,骑在马上的二十几名士兵高高举起马鞭,只待赵都头一声呼喝便一起打马出力拉扯。
便在此时,巷内传来一声大喝道:“谁他娘的这么嚣张?欺负到咱们冯爷头上了,赶紧住手,再不住手,爷们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第362章 扬州之虎(上)
苏锦听到这样嚣张的言语心里边窜起一股无名火,这世道算是颠倒了个儿了,种粮食的没粮吃,纺棉的无衣穿,土匪比官兵横,官府被地痞欺,升官的不做事,做事的遭横祸,累死的穷似鬼,发财的享清福!
这特么什么世道?怎一个糜烂了得?
“拉!”苏锦怒喝道。
赵都头得令,一声令下,二十几条皮鞭雨点般的抽在马臀上,二十几匹骏马一起发力,就听‘哐当!轰隆!’之声大作,一阵烟雾腾起,碎石尘土飞扬,硬生生将嵌在石榫头中的铁栅栏拉的离地飞起,顺着地面拖出数丈远。
众人惊呼大叫,乱蹦乱跳的躲开四溅的碎石,骑士们赶紧勒住前冲的马匹,马儿前蹄仰起,稀溜溜长嘶不已。
烟雾过后,三里胡同南头已经一片狼藉,七八名短打扮的汉子直愣愣站在当场,全没料到官兵竟然强行拆除。
为首一名大汉高声喝道:“好大的胆子,你们竟然毁坏私人宅第,此事必不与你们干休?”
苏锦喝道:“你是此间的主人么?”
那大汉道:“不是,此间的主人怕是你没资格见。”
苏锦纵马上前道:“既非此间主人,便没你说话的份儿,要么闪到一旁,要么叫你家主人来与我说话。”
说罢一挥手道:“给我搜,本使怀疑,逃脱匪酋便匿在北口三里胡同中,都给我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遍,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
众马军齐声高喝,策马朝胡同内驰去。
那大汉脸色大变道:“你们敢?你们是哪里的官差,懂不懂规矩?”
赵都头哈哈大笑道:“你问到点子上了,老子们是京城侍卫司马军,禁军上门搜查,给足你们面子了吧?”
“禁军?既非扬州当地厢军,有何权利搜查私人宅第?”那汉子横在路中间大叫道。
“凭你也配问爷们。”赵都头的蛮横劲头被激发了出来,一挥手道:“兄弟们,有人看不起咱们禁军,这可如何是好?”
“操你奶奶的,破叫花子也看不起人!”
“干翻你们这帮王八蛋,京城禁军也轮到到你们来看起?”
马军们破口大骂,催动马儿便往里冲,那大汉将两根手指塞在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呼哨,猛然间从胡同内涌出足有数百之众,均是青壮年汉子,手中拿着棍棒铁锤等物,横眉怒目气势汹汹。
那大汉道:“便是官府搜查,也需有知府手令,拿出来瞧上一瞧,若没有,便是私闯民宅,咱们兄弟可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
苏锦呵呵笑道:“看不出你还对大宋律法倒还蛮有研究,手令么?本使的话便是手令,赵都头何在?”
赵都头大声道:“卑职在。”
“即可率兵进入胡同搜查匪酋,谁反抗谁便与土匪有勾连,你们手中的刀剑尽可往他们身上招呼,杀了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得令!”赵都头一声暴喝,从腰间抽出长刀举起道:“马军兄弟们听着,专使大人有令,搜查此胡同,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众人大吼一声,纷纷抽出兵刃纵马冲向巷内。
那大汉拦在路中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当先驰到的一名马军士兵纵马提缰,马儿前蹄腾空照着那汉子的面门便踏去,那大汉一扭身便躲开马蹄的践踏,伸手一把将马头上的缰绳给拉住了。
众马军齐声大骂道:“狗日的,敢反抗,剁了他!”
赵都头就在左近,纵马上前挥刀便砍,那汉子不得不放开缰绳,往后撤步,苏锦喝道:“此人暴力抗拒官府搜拿匪酋,定与之有染,拿下他。”
战马呼啸而过,一阵风一般追上那汉子,马军士兵马背上刀法娴熟,一左一右,一刀上一刀下横着水平掠过,这两刀借着马势前冲,只要划到那汉子的身上,定然将那汉子划为三段。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军爷刀下留人!”与此同时,两颗银色的光芒飞射而至,带着呼呼风声‘当当’两声砸中两柄即将砍中的长刀,两名士兵把持不住刀柄,钢刀脱手飞出,打着旋儿往后疾飞,王朝眼疾手快,一刀劈下,将一柄飞旋而至的钢刀劈落地上,另一柄钢刀砸到一匹马的胫骨上,那马儿悲嘶一声,差点跪倒在地,马背上的骑士见机飞快,一撩腿跳下马背,紧紧勒住缰绳,这才将马儿稳住。
众人这才看清击落钢刀的是何物,原来是两团乌黑锃亮的大铁球,铁球落地,在石板上砸出碎屑纷飞,滴溜溜的乱转。
“什么人?胆敢袭击官兵,布阵,拉弓!”赵都头气急败坏的大喝。
虽是老爷兵,但毕竟在马背上浸淫多年,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