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人大鱼大肉美酒美女的享受,同样是人,弟子的聪明才智不亚于他们,为何只能打把势卖艺,替他们跑腿护院?弟子心中极为不甘。”
苏锦心中叹道:“你若是能甘心,也就没有今日的你了,像你这种手段残忍,连自己的面容都敢毁去之人,有什么做不出的。”
就听冯老虎道:“当时弟子在成都府一家唐姓富户中做护院,弟子记得那唐老爷原是做官之人,也不知如何竟然敛了巨万家产,我在成都府街头卖艺之时被他看中,聘为护院;也许是越有钱的人越是怕死,姓唐的搜罗了很多武艺高强的护院,成都府曾有数拨贼人想打他的主意,都被我们打退;但弟子虽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那姓唐的还是经常打骂我们这些护院,说起来咱们这些人随便一个人都能将他的胖脑袋给拧下来,可个个偏偏就受他打骂没人敢吭声。”
“那一日,护院中有个叫宋桂良的无缘无故吃了他一顿打骂,回到住处后,气的大骂唐老爷;弟子知道这位宋桂良是唐老爷的贴身随从,曾数次救唐老爷脱离危险,连他都被打骂,怎么不叫人寒心;于是弟子便暗中试探他,一来二去,宋桂良也对我留意起来;有一天,弟子将他约到成都府的醉乡楼上喝酒,准备跟他摊牌,弟子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旦这宋桂良不依从,弟子会趁其不备立刻将其斩杀,可是万幸的是,宋桂良与弟子一拍即合,于是我和老宋便做了一件轰动成都府的大案。”
苏锦暗自心惊,不用说,这位唐老爷要倒霉了。
第399章 忏悔录(二)
冯老虎显然有些激动,人一旦说到过往的得意之事时,难免情绪激动,冯老虎当然也不例外。
“醉乡楼一聚之后,宋桂良便加意的留意起唐老爷的藏宝之处,终于发现唐老爷的藏宝处便在后院假山之下的密室中,只不过有另一拨不认识的护院把守,一时不得下手。”
“弟子和宋桂良觊觎多日,接近的年关的一天,弟子按捺不住了,于是找到宋桂良商议;大年三十晚上,弟子和宋桂良去到厨房将所有的菜肴酒水中下了蒙药,当晚唐老爷摆宴,护院们也统统分发酒水,一下子便麻倒了几十口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密室中财物尽数取出。”
冯老虎声音颤抖,仿佛回到了那个大年三十之夜,密室打开,十几箱子金银财宝历历在目,自打长那么大,冯老虎还从未见过那么多的财物,那种爆炸般的喜悦简直教人疯狂。
苏锦听着冯老虎急促地喘息,心里阵阵发寒,此人的这些‘丰功伟绩’怕是只能在泥胎木像面前诉说了,难怪他不愿对着人来忏悔,这些事如何能对人言?
“只可惜,那宋桂良太过贪花好色,他平日跟着唐老爷鞍前马后,见过唐家大小姐几面,没成想居然对那小娘子有些想法,当晚送往后院闺楼的酒水居然没有下药,这个蠢材居然想带着那唐小姐远走高飞。”
“弟子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闺楼中的丫鬟要出来看烟火,不料恰好撞见我和老宋抬着箱子从密道出来,顿时尖声大叫,弟子一急,随即上前一刀结果了她;在我的逼问之下,宋桂良才说出没有给闺楼上的人下药之事。此时闺楼上的人已经听到了喊叫,两名丫鬟开了后院的门要带着那唐小姐逃走;弟子叫那宋桂良去结果了她们,宋桂良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怜香惜玉,居然不肯;不但不肯,反而阻止我去杀她们,弟子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宋桂良不注意往他后心捅了两刀。这个蠢材,原本可以和弟子一起共享富贵,却傻瓜一般的爱惜上那个女子,那可就怪不得弟子了。”
冯老虎牙齿咬得咯咯响,双手的骨节也捏的啪啪作响,苏锦不用看,也能猜出此刻的冯老虎定然是面目狰狞可怖,咬牙切齿的样子。
“弟子岂容那几名女子逃脱,赶上前去一刀一个尽数了账,什么唐大小姐,没了头颅也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罢了;回过头来,弟子找遍整座唐宅,将唐家剩下所有的人尽数给宰了。弟子非是嗜杀,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百也是杀,既然做了,便不能跟对待马栏山上的那个妇人一样,须得斩草除根,免除后患。”
冯敬尧喘了一口大气,压着嗓子续道:“那一夜砍得我的钢刀都起了卷了,那唐老爷的脖子最硬,居然砍豁了钢刀的口;直到四更天,弟子才将八九箱子财物搬上马车,逃出了成都府,连夜逃往梓州路的广安,寻了一处偏僻所在将财物埋藏好,暂且落脚广安城中。”
冯老虎忽然住口不言,呆呆的出神,过了半晌,轻声叹道:“那一夜可真是疯狂啊,弟子砍杀了七十多口人,整座宅子里全是血,那是弟子平生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此事轰动整个西南诸州府,不几日画影图形在广安便贴满了,可是愚蠢的官家,画上的人形居然不是我,而是另外几名不相干的护院。”
冯老虎忽然呵呵而笑,像是得意不已的样子,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半晌方停住笑声喘息着道:“那是弟子布下的迷雾,弟子将那几名护院全部投入庭院枯井中,用大石封死,将自己的名牌挂在一个无头尸首身上,造成弟子已经死去,那几人失踪逃逸的假象;祸水东移之后,这些蠢材们自然便会画影捉拿那几个人了,只可惜,怕是要到地府中方能寻得他们的踪迹了,哈哈哈,呵呵呵。”
冯老虎实在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大声笑起来,忽然间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捂住口,快步窜到门边,沿着门缝往四周看;外边冬阳明媚,四下里空无一人,这才放心地回转身跪到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佛祖在上,弟子有罪,弟子忘形了,求佛祖宽恕;这件事也是近几年缠得我无法入眠的事情之一;有时候,弟子只要一合眼,满脑子都是没头颅的尸体,歪歪斜斜的朝弟子都来,弟子一睁眼,他们就又都消失不见了;弟子受这件事的折磨不小,求佛祖原谅弟子罪过,帮弟子驱除魔障。”
冯老虎起身再点燃三根香恭恭敬敬的奉上,又细细看了佛像是否有什么异动,终于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这个办法不行,老和尚说佛祖会有灵示,教我说就是放屁;弟子不是对佛祖不敬,而是天下信佛者何止千万,每个人都求佛祖保佑,佛祖难道长着万手万眼么?如何能顾得过来?不过弟子跟你这泥胎木雕说说心里话,确实松快良多;这些事憋在弟子心中二十多年了,从未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弟子能对着佛祖说出了,确实心中大畅,哪怕是佛祖根本没听弟子在说什么,弟子也觉得值了;索性一股脑儿全说出来,在憋下去,弟子就要疯了。”
苏锦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这些事他一件也不想听,越听心中越是胆寒,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个残暴的野兽,吃人不吐渣子的怪物,苏锦的脊背手心全是冷汗,手脚保持同一姿势都已经麻木了,心中祈求冯老虎快些说出扬州之事,说出证据藏匿之处,最好是将藏粮之处一并说出来,那便大功告成了。
冯老虎缓缓坐倒,伸手在怀中掏出铁蛋子捏在手中,转了两圈,又塞进怀中,继续道:“正当官府忙着捉拿那几个早已见阎王爷的护院的时候,弟子已经在广安置宅买地,做起了生意,甚至……甚至弟子还在广安娶了当地一名富户之女,还生了个胖嘟嘟的儿子,弟子给他取名冯无敌,寓意便是虎父无犬子;弟子白手起家,创下家产,我儿当也是英雄好汉,甚至将来比我还厉害,无敌于天下。”
“有了家室,弟子也就收了心,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无敌百日宴会上,广安府衙忽然派人来拿我,在百日宴上将弟子拿进大狱;弟子起初还当是马栏山或者是成都府的案子犯了,却不料一过堂方才知道,原来是广安城中的商户检举弟子与西南南蛮大理国通商,有通敌之嫌;弟子一听便明白,这是广安商户在栽赃陷害弟子。弟子在广安初立脚跟,曾拜访广安当地商贾,希望能得到照应;然而这帮人欺我是外人,根本不愿接受弟子,弟子也不愿求他们,于是便自行摸索门路,弟子得知梓州商户和大理国通商频繁,往来之际,利益颇大;弟子手中财物充足,于是便抬了价格吃进大理国商贾的货物,大理国商贾十之八九都将货物卖于我的手上,广安商户们于是便想出这个办法来诬陷弟子。”
“其实弟子知道,民间通商之举官府根本就不管,只要每年孝敬些钱银于官府便可,弟子初涉商海,哪懂得官府充作后盾的道理,懵懵懂懂便着了道儿,无论弟子如何辩解,那广安州官就是不买账,多番折磨拷打之后,弟子知道不承认不行了,要是在硬挺着,这条小命便送在牢狱中了,于是趁某一日州官过堂,得了个空跟州府师爷说了几句话,要他传话给知府大人,愿用全部家产换取自由之身。”
“知府自然求之不得,于是弟子近百万家产尽数被抄空,更可恨的是,我那娘子,怪我将家产败尽连累于她,带着无敌孩儿躲进岳丈家中,还提出解除夫妻契约之事,弟子无奈,只得答应;办完了这些事,弟子仿佛做了一场梦,一夜间打回原形,又成了孤苦无依之人了。”
“佛祖在上,弟子在广安实实在在的想过安生的日子,那时候有吃有穿有钱花,有娘子,有孩儿,实在是弟子这一辈子过的最惬意的一段时光;可是这世道,他不让弟子好好地做人,弟子经过这件事又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这个世道,光有钱还不行,须得有靠山,何为靠山,便是官家州府,这些人手握大权,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不是难事,弟子不怪他们狠毒,只怪自己醒悟的太晚。好在弟子还年轻,还有本钱东山再起,于是弟子留书于娘子,叫她好生照看孩儿将他养大成人之后便离开广安,弟子身无长物,有的就是这双拳头和一颗不屈不挠的心,于是便干起了无本的买卖,听闻黔州西南山林中有好汉啸聚,弟子把心一横,便去入了伙。”
苏锦听的心头测测,这家伙也算是受了不少折磨,这样的恶棍居然也有更大的恶棍来欺负他,这个世界当真恐怖,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但不知他去了山寨之后,又会遇到什么事情;苏锦忽然感觉自己听此人的经历听得有些入迷,仿佛在听故事一般;只是这个故事太过沉重,刀光剑影不说还夹杂着腥风血雨,听过之后不免心头惴惴。
第400章 忏悔录(三)
“当好汉的日子倒也逍遥自在,山寨所在的地势也颇为险峻,也不担心官兵来围剿,寨中百十名兄弟倒也相得,每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自由自在;山下便是官道,也不虞无生意可做;只是一样,弟子对他们选择的目标有些微词;黔州送往路府的大批粮饷每年秋收之后都从山下经过,但是山寨大当家的却从不敢派人去劫,每日只是小打小闹劫些来往客商镖车,甚至连没什么油水的百姓都劫,这让弟子颇为不满。”
苏锦心道:你这家伙胆大包天,自然什么都敢干,人家大当家的才叫有脑子,劫客商镖车那是私人物品,官府也懒得去管,若是劫了朝廷粮饷,你这小山寨能有安生日子才怪;就像八公山匪徒,若是他们不是胆大包天劫了自己的五十万石救济粮,自己也绝对不会和他们死磕到底,因为那是再逼着官府走上绝路,你不让当官的活命,当官的岂会容你,自然会跟你往死里扳命。
“如此过了三年,弟子武艺精湛,为人也算不错,蒙诸位兄弟看得起,被推举为三寨主,手下倒也有二十多个生死兄弟,他们都要拜我为师,闲暇时学些武艺,弟子想此事倒也使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做了他们师父,当可更好的约束他们,于是便订了规矩,给门派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做‘龙虎门’,正式开山授徒。”
苏锦翻翻白眼,居然叫‘龙虎门’这么个二逼的名字,当真恶俗,没文化害死人啊。
“弟子没想到此举招致大寨主和二寨主的恼怒,他们认为弟子是在拉拢兄弟们搞小山头,虽表面上不说,但背地里却着实议论纷纷,弟子虽不怕他们,但是也不想将事情弄糟,于是便找机会跟他们解释,没成想二寨主酒后口出污言秽语,将弟子大骂一场;弟子虽恼火的很,但毕竟兄弟一场,于是将火气强压心中。”
苏锦心道:来了,冯老虎就是个扫把星,到哪哪儿不安生,山寨这帮匪徒惹恼了他们,定然没有好日子过了。
“弟子记得那是在山寨中的第三个年头的中秋节,弟子那天喝了些酒正在后山大枣树下的阴凉里睡觉,大寨主和二寨主昨天半夜便带着人下山去,说是要弄些东西上山过节,弟子被吵闹声惊醒,于是去到山寨大厅中一看,只见院里一溜十几名女子捆粽子一般的捆在地上,旁边还有三四口大箱子,里边全是钱物。”
“弟子有些诧异,山寨中好久没有这么大的收获了,山下官道已经很少有客商行人敢单独行走,这帮女子肯定不是在山下截得的;大当家的一见我便哈哈大笑,假惺惺的叫弟子先挑个女子享用,弟子心里明白,这帮女子衣不蔽体,怕是半路上就被他们给弄了,这会子却说让老子先挑,弟子自然不在乎这些女子是否干净,山寨中女子不多,以前抢了女人不过三两日便被折磨致死,很少有活过三日的,女子不过玩物而已,弟子当然不会在意。”
“当弟子转着圈子想挑个稍微好看些的女子的时候,弟子忽然见到一个人,阿弥陀佛,佛祖在上,你当我看到谁了?”
冯老虎声音弥漫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惊骇,以至于嗓音都变了;苏锦头皮一麻,不知道看到了谁让他如此的激动。
“弟子……弟子……看到的是在广安时候的结发妻子,不知怎么的,她竟然被大当家的他们给捋来了,我担心的不是她的生死,而是她是如何被捋来的,她被抓来,我那无敌孩儿却不知怎样了?弟子阵阵心寒,山寨的规矩向来是不留活口,若是抢劫之时我那孩儿在场定然难逃一死。”
苏锦差点一头栽到大佛肚子里去,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如此,惊恐之下手指抓落了几小块泥坯,泥灰落下,发出沙沙的声响,苏锦吓得赶紧屏住呼吸,侧耳听时,冯老虎却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