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心道:我大张旗鼓的来青楼寻欢,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这小娘子倒也细心,考虑的倒也周全,能够想他人之想,难怪是服务行业的人。
米花取下毛茸茸的披帛交给迎上来的使女,吩咐道:“将最好的祁门红茶沏一壶送上来,火盆也加些炭,可别冻着苏大人。”
苏锦摆手道:“本使不喝红茶,喝绿茶。”
米花笑道:“大人的口味倒和冯爷相像,冯爷也只喝绿茶不喝红茶。”
苏锦道:“红茶看起来像血,喝起来怪恶心的,不知道冯爷是不是跟本使的感觉一样。”
米花笑容一僵,尴尬道:“奴家到没有问,专使大人这个比喻倒也新奇。”
苏锦挑眉道:“米花姑娘不妨问问,冯爷或许也和本官的感觉一样呢。”
米花娇笑道:“不如苏大人待会亲自来问问他,岂不更好?冯爷不喜欢多嘴的女人。”
苏锦哈哈笑道:“也好,那我便自己问他,不过本使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和他相座对饮的机会呢。”
米花一怔道:“大人这是何意?”
苏锦挥挥手道:“哈哈,玩笑玩笑,咦?茶怎么还没上来,本使已经饥渴难耐了呢。”
第407章 恶魔的真面目
米花曼妙的横了苏锦一眼,似乎在责怪他话中的挑逗意味,苏锦看的心头一荡,一般的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若是在你身边撒娇抛媚眼,没准能让你将隔夜饭给吐出来,可是这米花的媚眼却丝毫没有让人不适的感觉,相反你会感到一股暖流从身体里往上涌,要是不加控制,这股暖流便会从你的鼻腔喷出,这便是为什么很多人见了美貌女子流鼻血的道理。
婢女用托盘托了一壶滚开的绿茶和两只杯子摆在桌上,伸手欲帮苏锦斟茶,苏锦挥手道:“这位姐姐下去吧,本使不喜欢摆布别人,再说我和米花姑娘还有话要说,便不必劳烦姐姐了。”
那婢女看了看米花,请她示下,米花淡然挥手道:“下去吧,在门口伺候着,若是冯爷到了便请他来此处便是。”
婢女答应着拎着托盘下去了,苏锦挥手命马汉和张龙也去门外守候,米花亲自把壶,替苏锦斟上绿茶笑道:“喝茶聊天有这么多的忌讳么?犯得着将你的朋友也支开么?”
苏锦微微一笑道:“我若说本人来此根本就不是来喝茶的,你信么?”
米花撩了撩发髻道:“奴家当然信,苏大人本就是来寻欢作乐的,怎会是来喝茶的,只是被奴家不长眼的手下坏了兴致罢了。”
苏锦呵呵一笑道:“米花姑娘当真相信我是来寻欢作乐的?有几个朝廷官员敢公开的亮明身份来这种风月之所呢?”
米花诧异道:“难道苏大人来此别有目的么?”
苏锦道:“本人是来找你的。”
米花一愣,白了苏锦一眼道:“大人,你的岁数奴家叫你一声小弟弟是把你叫老了,奴家的年纪,若是有福气的话孩儿都差不多有你这么大了呢,大人这般口花花,就不怕房中人听了跟你闹么?”
苏锦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来寻你可不是那个意思,朋友妻不可戏,你是冯爷的人,我苏锦年纪虽轻,但也知道人伦大义,怎会对你动主意,不过若非你已是名花无主,本人倒是要领略领略。”
米花娇嗔不依道:“大人可真不老实,前半句说的冠冕堂皇,后半句又露了本性。”
苏锦道:“这可是实话,米花姑娘岁数虽然长了我几岁,可是本官知道,京城中现在最为流行的便是这个调调,公子哥儿都喜欢风韵犹存的徐娘,这股风气若是刮到扬州来,怕是冯爷用铁链子拴着你,也是枉然呢。”
米花又是恼恨,又是欢喜,两朵红云升腾在脸上,嗔道:“大人说找奴家,就是为了说这些么?”
苏锦嘿嘿笑道:“自然不是,本使来找你是有正经的事要说。”
米花眨了眨眼道:“跟奴家有什么正经事说?怕是跟冯爷有正经事要说吧,最近我们冯爷对大人推崇备至,总把大人的名字挂在嘴边,否则奴家适才也不会记得大人的名字;奴家只是当垆卖笑之人,跟奴家说正经事,这叫奴家……嘻嘻……奴家觉得有些好笑呢。”
“当垆卖笑,这个词用的好,你这么一说,本人倒觉得这卖笑也是风雅之极的事呢。”
“就知道大人看不起我们这种人,骨子里都透出不屑,适才在门口所言的不能入耳的污言秽语,怕都是大人心中所想吧。”
苏锦拱手道:“那是为了引的你出面而已,只是信口胡言,本人从内心里以为天下间最悲惨的人不外乎卖笑女子,精神肉体的双重折磨,外加上自己内心的悔恨伤痛,实不足为外人道之,门口的话全是一派胡言,还请米花故娘恕罪。”
米花叹了口气道:“大人这话还有些意思,天下的男子能将这些风尘女子的心理揣摩的如此入微的怕只有大人一个了,男人们一方面需要,一方面唾弃不齿,大多是道貌岸然之辈,真男人真性情的没几个。”
苏锦微笑道:“然则冯爷定然是那为数不多的人当中的一个了?”
米花怔了怔道:“当然,冯爷虽没读过书,但是就事理人情而言比有些自命不凡之人高出数筹。”
苏锦笑道:“看的出,否则美艳聪慧如米花故娘这般,又怎会甘心跟随呢?”
米花幽幽地道:“这倒也是实情,外人都道我米花受冯爷胁迫,无奈跟随他,实不知这些都是误传,奴家是真心实意的跟着冯爷,只因为他懂奴家的心,也从不强迫奴家做任何不愿意的事情。”
苏锦叹道:“这很难得了,只是有些可惜。”
米花道:“可惜什么?”
苏锦道:“只可惜你们没有早早的相遇,冯爷现在五十多了吧,十几年前你们相遇,那时候冯爷四十许人,而你也是二十出头了,若是早几年相遇,未尝不是一对伉俪。”
米花摇头道:“能遇上便是幸运了,很多人一辈子都遇不上了呢。”
苏锦哈哈一笑忽然正色道:“言不由衷的话何必多说,你我都是聪明人,遇到冯爷当真便是你的幸运么?”
米花变色道:“大人此话何意?”
苏锦道:“我的意思是,遇到他也许是你的不幸。”
米花冷然道:“原来苏大人来此是为了挑拨我和冯爷的关系来着,奴家虽非良家女子,但也知道背后不论人非的道理,大人还是不要说这些。”
苏锦冷笑道:“讳疾忌医也不是个办法,冯爷是什么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用不着为他掩饰,有些事虽是秘密,但却是公开的秘密;那富贵楼本使不是没见识过,白牡丹手段本使也领略过,这些手段冯爷用的当真捻熟,这些难道你都不知道?”
米花面色大变拂袖道:“大人说些什么?奴家一点也听不懂,奴家还有事务,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便请回吧。”
苏锦没理她,继续道:“冯爷过去是干什么的,现在正在干着什么勾当,你难道不知道?你只是自己欺骗自己,说自己遇到了良人,实际上,你知道你遇到的是什么人。”
米花站起身连声呼喊道:“送客,送客。”
苏锦砰的一拍桌子,喝道:“别喊了,你当我带来的两个手下是吃素的么?你的婢女们只怕现在都被捆的跟粽子一般,在某个角落发抖呢,不要白费力气了。”
米花惊道:“你好大胆子,你敢动奴家一根毫毛,冯爷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还不知道冯爷的手段吧。”
苏锦静静道:“冯爷的手段我如何不知,不过你以为我会怕么?我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来,便是有了完全的准备,他的那些爪牙,那些官府中的败类都在我的控制之下,甚至包括冯敬尧本人,也是我的阶下之囚;你说他去大明寺烧香礼佛,你没有撒谎,因为他去礼佛之时本使便在大明寺中,你也不想想,为何晌午便去,现在已经近二更天,他还没回来?”
米花脸色惨白道:“你将他怎么了?”
苏锦淡然一笑,拿起茶盅喝了一口道:“看来你对他还真的有感情,放心吧,他很安全,除了没有自由之外,一根头发也没少。”
米花颓然坐倒,抱着双肩颤声道:“你们要将他怎么样?”
苏锦叹息一声,走到她面前道:“米花姑娘,你知道冯敬尧是干什么的么?他的过去你知道多少?”
米花轻声道:“奴家不管他过去如何,就像他不在乎奴家的过去一般,奴家只求能和他长相厮守,不管他是什么人。”
苏锦挠了挠头道:“对一个魔鬼倾心的人何其可怜,我不懂你为何会如此死心塌地,但在我看来,你的行为真是可笑之极,你是在与一头凶残的饿狼,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共处,偏偏你还以为自己的坚持是多么的高尚。”
米花仰头狠狠盯着苏锦道:“魔鬼?这世间有几个好人?在奴家看来,这世间衣冠楚楚之辈都是魔鬼,白日里一副君子模样,到了晚间个个贱如猪狗,那些人同样是魔鬼,为何你不去为难别人,却来咬着冯爷不放?”
苏锦大声喝道:“如果一个人因为奸污了一名女子被逐出师门便杀了那女子一家五口报复;如果一个人为了不为人所知便杀了为他改名字的测字先生;如果一个人觊觎东家财物便设计亲手杀害东家七十余口人命;如果一个人为了替儿子报仇,便亲手杀了妻子和五六十名兄弟;如果一个人为了笼络官员便整座村子整座村子的屠杀捋掠女娃带回来调教成任人玩弄的工具;如果一个人为了私利将整座扬州的粮食囤积起来就为了大发国难之财;这样的人还值得你去维护么?你还会这般的坚持认为他是世间最好的男子么?若是你还是如此认为,你便是帮凶,你便是所有死去的冤魂的帮凶,几百条人命毁于他一人之手,而且每次都是他故意为之,这样的人我不为难他又去为难谁?世间人或各有过错,可是他人或可恕之,唯此人决不可恕!”
第408章 往事不要再提
米花张着小嘴震惊地看着苏锦,喃喃道:“大人说的这个人……是冯爷么?”
苏锦道:“不是他还有何人?”
“不可能……决计不可能,冯爷最近几年的行为虽……虽有些不太光彩,但你说的这些事绝无可能是他所做,你在造谣,你是在污蔑他……”
苏锦叹息道:“我和冯敬尧素不相识,我来扬州之前他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他,即便是他囤积粮食有碍于本使办差,但是本使也不至于罗织这么多的罪名安于他的头上,这一桩桩都是惊天血案,就算罗织,一件也够了,他何德何能叫我这般上心的给他栽赃?只是他囤积居奇控制腐化朝廷命官这两项便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我又何必枉做恶人呢?”
米花兀自喃喃道:“绝无可能,冯爷……冯爷他告诉我,他的家乡受了灾荒,他原是开武馆授徒,因为没了生计,这才逃难来扬州,创下一片家业,怎么会……怎么会如你所言,做了那么多的惊天大案?”
苏锦道:“他怎么说,你便怎么信么?这些事都是今日我在大明寺亲耳听他说出的;冯敬尧为梦魇所困,故而大明寺主持善祥安排他做布萨忏悔,以驱除心魔;他忏悔时本人就在佛像腹中偷听,所有的一字字一句句都从他口中所出,否则你以为本使为何会找上你么?那是因为他忏悔时提及到你。”
苏锦叹息一声道:“他对你倒是一片真情感,他说这是因为你特别像他的娘亲,他本沧州一普通人家之子,家中排行第七,本名叫做冯七宝,后来沧州瘟病流行,家中兄弟姐妹尽数夭折,父亲也染病身亡,母亲无力抚养他,遂让他拜沧州吴桥铁狮子柳大华为师,后来随师门辗转至晋州马栏山定居,十八岁那年他在后山砍柴,遇到一名妇人,他的人生便由此发生转折……”
苏锦从头至尾一字不漏的将冯老虎在寺中所言尽数说与米花听,米花浑身颤抖,双目流泪不止,心中虽不断的呐喊:这不是真的;可是理智告诉她,苏锦绝不可能编出这么一大串的故事来骗自己,因为正如苏锦所言,冯老虎在到了扬州之后的所为已经够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了,无需再费心思安上其他的罪名。
“现在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么?”苏锦最后问道。
米花呆呆地道:“奴家……奴家其实早该猜到他的过去不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了,只是奴家一直在自己欺骗自己罢了。”
苏锦道:“不可否认,他对你倒是真心的。”
米花撑起身子,从冰冷的地上爬起,却因浑身无力再次摔倒,苏锦伸手欲扶,但最终还缩回手来,看着米花艰难的爬起身,蹒跚地走到桌案边,抖着手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脸色惨白的道:“大人来寻奴家便是要告诉奴家这些事么?是想让奴家对冯爷彻底死了心是不是?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
苏锦静静道:“本人还没无聊到这般地步,姑娘喜欢冯敬尧是姑娘的事,与我何干?你喜欢他自然有你的道理,本使前来只是希望姑娘能念及朝廷大计以及死去的冤魂,切莫再助纣为虐,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米花捋了捋散乱的秀发,轻声道:“大人的意思,奴家明白,只是奴家既不会助纣为虐,也不会背弃冯爷,奴家这一辈子遇到的唯一对我好的人便似冯爷,虽然奴家并没有名分,但是奴家的心中早已将他看着今生的依靠,大人若想从奴家这里得到什么,那是白费心机了。”
苏锦冷笑道:“愚蠢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的死心塌地。”
米花看着苏锦,目光迷离而狂乱,急促地道:“大人何曾知道奴家的苦楚,奴家十一岁便入了青楼,所受的折磨大人可曾感同身受?别人像我那么大还在爹娘膝下承欢娇痴,而奴家却已经成为男子们的玩物;这红影馆中有多少人遭受着跟奴家一样的苦难,那时候谁来救我?是你专使大人么?是朝廷?是皇上?”
苏锦为她目光所迫,心中默然,这是社会的悲剧,你问我,我问谁?
米花收回目光,看着跳跃的烛火幽幽地道:“红影馆的东家简直不是人,除了伺候客人,还要受他无尽的折磨,你无法想象他对我们做的那些事情,以禽兽之行尚不足以形容,奴家在外光鲜,城中人奉我为花魁,可是谁能知道奴家早已心如死灰,奴家逃不脱,死不掉,活不成,每日在淫辱中苟延残喘,奴家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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