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子一刀切了他的脑袋,咱们在去寻其他人去。”
说罢伸左手蒿住秦大郎的衣领,右手尖刀在灯光下一闪便直捅过来。
秦大郎大骇叫道:“饶命,饶命,小的答应了便是。”
那汉子一把将他惯在地上,吐了口唾沫道:“娘的比,怂包一个还充好汉,敬酒不吃偏吃罚酒,真是贱人一个。”
疤脸汉子笑道:“老二到一边去,莫吓着他。”说罢双手抱拳朝秦大郎拱了拱道:“恭喜秦师傅做出正确的选择,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也别想着偷偷溜走或者向什么人告密,一旦那么做的话,没人救得了你。”
秦大郎一句话说不出来,瘫在地上喘气。
“便宜你了!”“啪嗒”一声,钱袋丢在秦大郎面前,两名汉子起身迅速离去,秦大郎瘫坐地上,良久才从惊吓中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钱袋,宛如做了一场噩梦。
第40章 邀请
《和丰楼》后院雅厅中,坐着三人,白袍黑脸的李重,紫衫飘飘的晏碧云,以及一袭青衫的苏锦,偌大的雅厅内连个伺候的使女都没有。
苏锦头上的伤口结了一道淡淡的疤,看起来已无大碍,只是精神似乎有些萎靡;同样心不在焉的还有晏碧云,再加上原本就寡言少语的李重,整个厅内气氛沉闷无比。
从座次来看,今天的主位坐的是李重,从这个细节苏锦便可以猜想到,李重今天做东看来是将这场宴席当成是给自己赔罪的,而并非是晏碧云的送行宴,晏碧云和李重只是通过宋少卿的缘故而相识,看来并没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李重的必要。
从这一点上,苏锦小小的感觉到一点虚荣,自己认识晏碧云连头带尾不过二十余日,晏碧云临别之际还向自己辞行,可见这位晏东家对自己还是当朋友的,或许不止朋友这么简单。
三人闷坐半日,到底是晏碧云觉得李重这样很不好,于是她打破沉默提醒道:“李公子,你不是说有话要对苏公子说么?此刻不说更待何时?”
李重忙将口中细细咀嚼的一口菜咽下,站起身来朝苏锦道:“苏公子,李重那日言语之间多有得罪,所以今日特来致歉,在下一向不善言辞,家母也曾训斥我口无遮拦,还望苏公子海涵则个。”
苏锦虽和李重只见过两面,但已经初步揣摩出李重的性格,这是一位呐于言而敏于心的主儿,肚子里一大堆诗书,可是嘴巴上却笨的很,三句话不到便要得罪人;而且李重自己却懵然无知,并不是恃才傲物故意找茬的那种。
对于这种性格的人,苏锦只能将他归类于书呆子之列,又怎么会跟他计较呢?其实李重的性格中也有可爱之处,其中一条便是知错能改,绝不矫情身份;像这次,苏锦真正的身份其实也不过是一名商人而已,在世俗眼光中,商人虽握有重金,但依旧是士大夫文人们所不愿意结交的对象。
在北宋,虽商人的地位有所提升,也并无歧视商贾这一说,甚至连宋刑统中都规定了通婚不论门阀出身这一条,而且社会越安定,财富越高之人便越受人尊敬,所以商人已不再是‘奸商’‘唯利是图’‘利欲熏心’‘无利不起早’的代名词;但是即便如此,几千年的传统眼光中,商人的特质正是文人所极力试图远离的东西。
而李重的身份说起来有些吓人,他是宝元二年的乡试举人出身,原本授予县令之职,却不幸父亲病故,故而丁忧在家;其父李瑞安曾官至寿州知府,祖父也曾做到四品的州官级别,可谓是书香传家三代宦门,这样的一个人能对苏锦这么客气,充分说明李重其实只是木讷,但绝不迂腐,他是个随性之人,当苏锦的词作将他打动之时,他毅然的选择了跟苏锦道歉,而没有选择无视。
苏锦当然看懂了这一点,他虽不知道李重的身份背景,但宋铨这种一看就是高官大户出身的人能和李重结交,巴巴的从京城赶来见他一面,可见李重定然也是那个圈子里的人。
苏锦笑着拱手还礼道:“李兄何必在心上,还特意的准备了酒宴,叫苏锦受宠若惊啊。”
李重道:“应该如此的,苏公子在庐州城十几年,在下居然没发现城中隐藏着一位才子,实在是汗颜无地。”
苏锦笑着谦让一番,却听李重又道:“苏公子,在下有一不情之请,不知能否唐突?”
苏锦本欲说:既是不情之请便免了吧。但此时此刻实在说不出口,于是道:“洗耳恭听!”
李重精神一振道:“在下和几位好友创办了一个叫‘落花’的诗社,想必苏公子也有耳闻,此诗社逢单月十八集会,不知苏公子是否有兴趣呢?”
苏锦一愣,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自己正纳闷为什么这文艺圈里的人就是没动静,却没想到李重便是发起者之一,这下算是逮到了。
虽然极其想一口答应,但苏锦身上的臭毛病又发作起来,只见他蹙眉扶额,似有为难之色。
“怎么,苏公子有什么顾虑么?其实这只是庐州读书人和爱好写词的一些好友的聚会而已,就一天光景并不耽误多少功夫。”
李重哪里想到苏锦其实只是卖卖关子而已,还一迭声的描述诗会如何雅致,如何好玩,又如何能看到许多新词。
苏锦对这些其实并无多大兴趣,他卖关子的目的是想自抬身份,他吃准了李重这号人会极力地劝他这位词坛新天王参加,这样自己在诗会上搞七搞八,李重便无法出来阻拦了。
“顾虑倒是没什么,一天的功夫倒也抽的出,只是我怕在诗会上闹得不愉快呢。”
“此话从何而来?”
“近日闲暇时,在下得了几首额咏美人的新词,原也不妨请诸位才子佳人们指点一二,只不过这些词作都是以我苏记成衣仕女图创作而成,诗会上若是拿出来,有为苏记广而告之之嫌,怕引得众人议论。”
苏锦眉头紧锁,显出一种由衷的诚恳。
李重闻言一愣,一方面苏锦说有新词问世,让他期待不已,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意苏锦在他的《落花》诗社上谋商业之利,李重可不是蠢人,他知道自己一旦点头便是纵容了苏锦如此作为,所以踌躇不决。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苏锦以手指敲着桌边曼声吟道。
李重和坐在旁边的晏碧云不可置信的望着苏锦,苏锦故意吟出的这句词已经打动了李重的心,他心痒难搔,急切地道:“还有呢?还有呢?”
苏锦笑而不语,伸筷子夹起一只红彤彤的河虾,蘸着酱料,曼斯条理的品尝。
晏碧云又是好笑又是气恼,这家伙关键时候卖起了关子,实在可恶。
李重明白苏锦的意思,当下不再犹豫,拱手道:“苏公子,在下正式邀请您参加五月十八的《落花》社集会,还请苏公子大驾光临。”
“敢不从命!”苏锦也不再矫情,双方默契的达成了共识。
李重其实也是有苦说不出,他虽一介文人,但争强好胜之心也并非没有,《落花》社跟汴梁的《秋云》社以及陪都应天府的《双燕》社齐名,诗词佳作也层出不穷,但从未有过一首社中好词能压倒其他两诗社,倒是汴梁《秋云》社上半年来好词频频,有压倒之势。
诚然汴梁城乃京畿重地,百万众聚集汴梁都城,定然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秋云》社新立年余,创始人正是宋铨宋少卿,好友之间的角力往往比陌生人来的更为激烈,李重和宋铨虽是至交,但两人在这方面都憋着一股劲要超越对方,对于李重来说,苏锦的出现显然是上天的恩赐,本次诗社定会焕发出异彩,彻底压过其他两社,这该是多么大的荣光啊。
所以李重才甘愿放弃一部分自己的坚持,默许苏锦在诗社中进行商业宣传,为的便是得到这他更为看重的结果,苏锦的一句新词一出口,他便不再犹豫了,很显然这将是一首精美的词作,就凭这一句,已经盖棺定论。
苏锦大计搞定,心中极为痛快,不由得后世彪悍的酒风自然流露,逮着李重连喝了十多杯,到最后李重不得不踉跄败退,临去之时,心中还迷迷糊糊的慨叹:不愧是才子气质,斗酒诗百篇并非虚言,看来自己若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酒量需要练一练了。
第41章 送别
苏锦这幅小身板实在撑不住酒量了,在强自苦撑着送走踉跄败退的李重之后,苏锦立刻醉的稀里哗啦,一塌糊涂。
晏碧云皱着眉头吩咐人将苏锦抬至里间凉塌上躺卧,并嘱人熬制醒酒汤来,晏碧云挥退众人,拿着汤匙一勺勺喂着苏锦喝下。
苏锦喝了醒酒汤之后,脸上酒气稍退,躺在凉榻上闭目似是睡着了,晏碧云大着胆子平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细细观察一名男子。
光洁饱满的额头,浓而不乱的俊眉,高挺的鼻梁,虽不是这世上最俊美的男子,但颇为耐看,百看不厌。
晏碧云轻叹一口气,刚欲转身起身叫人,忽然间手腕一紧,惊慌间回头而顾,只见苏锦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的正是苏锦的纤细洁净的手。
晏碧云眉头一蹙,用力将手掌回拉,脸上红云升腾起两朵。
“这家伙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对我轻薄,我要……我要……”晏碧云在心里‘我要如何’数次,却始终没‘我要’出来个所以然来。
“晏小姐感谢你对于苏锦的格外看重,苏锦荣幸之至。”苏锦静静地道。
“谁对你格外……看重了,快松手,教下人看见我便不要活了。”晏碧云依旧在做徒劳的挣扎。
苏锦对于晏碧云的辩解毫无自知之明,依旧攥着她的小手,口中继续道:“今日离别在即,在下心中颇有些感伤,但人生便是如此,有些事也许注定是这样的结局,各人都有各人的方向,我们只能徒呼奈何。”
晏碧云停止了挣扎,她听出来苏锦这是在表白内心中的情感,所用言辞虽然直白浅显,但却引起了她心中的共鸣。
“苏公子……”
“什么都莫要再说,其实我最懂你的心……”苏锦臭屁哄哄自以为是的冒出这句话,也不管晏碧云如何反应,自顾自的道:“其实对于我来说,我根本不信命运,我相信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每个生命的拐点都不是必然,譬如说今日,你将要去汴梁,万一你忽然决定不去,那么你的生命经历便会截然不同,所以命运不是必然,反而是因为你自己的选择决定了最终的路。”
晏碧云默然不语,她完全听懂了苏锦关于命运的阐述,从未有人这样跟她说起命运啊人生啊之类的话,苏锦这番言论让她深深着迷。
“当然,每个人都有不得不为之的无奈,正如我不得不应对即将激烈的商场争斗,而你则不得不全大宋奔波照看自家的生意,这便是‘身不由己’之意,也就是人生的最大无奈。”
苏锦明显喝多了酒,今天的话特别多,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闭目深吸一口气,伸手在怀中掏出一封素笺和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放在晏碧云手上道:“晏小姐,相识一场终是有缘,这件礼物送给你,留作纪念,明年春天,但愿你我还有再见的一日。”
苏锦站起身看着大理石般端庄美丽的晏碧云,心中颇为失落,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对这女子如此动心,但当你面对她时,才发现她的魅力无法阻挡,苏锦忽然冲动的俯下身子,在晏碧云的红唇上吻了一口,快步离去。
晏碧云的心中已经被忧伤填满,她完全被苏锦带入这种情绪之中无法自拔,苏锦突如其来的一吻,让她避无可避,人生的第一个吻就这么被他攫取了,晏碧云却升不起一点被轻薄的念头。
……
庐州城外的官道上,几辆青骡小车渐渐北去,中间的骡车内坐着一名紫衫女子,她拿出一张素笺,拆开仔细观看,一首小词映入眼帘:
更能消几番风雨?
匆匆春又归去。
惜春长怕花开早,
何况落红无数。
春且住。
见说道、
天涯芳草无归路。
怨春不语。
算只有殷勤,
画檐蛛网,
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
准拟佳期又误。
蛾眉曾有人妒。
千金纵买相如赋,
脉脉此情谁诉?
君莫舞,君不见、
玉环飞燕皆尘土!
闲愁最苦。
休去倚危栏,
斜阳正在、
烟柳断肠处。
“春天啊,听说海角天涯并没有你的归处,你就留在这里吧!”晏碧云仿佛听见苏锦静静的在耳边诉说,泪水萦上眼眶,扑簌簌珍珠般的流了下来。
素笺新词最后,苏锦写了一行字道:送佳人红宝石项链一条,褙子装时胸前露白太多,美则美矣,但稍显呆板,可佩此项链饰之。
晏碧云泪眼婆娑的打开红色的小盒子,一条粗细合宜的黄金项链下边坠着一只红色的心形宝石吊坠静静的躺在盒子里,精美绝伦。
晏碧云破涕为笑,将盒子和信笺抱在胸口,口中喃喃道:“我会回来的,苏公子,等着我……”
……
五月十四日,张老掌柜满载而归,苏锦亲自出城相迎,十余日的奔波劳累,让老掌柜显得风尘仆仆脸上颇有倦意,但眼神炯炯,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这一次是张老掌柜出马以来最为顺利的一次,不但布匹的成色好,而且价格比想象中谈的更低,张老掌柜一辈子的人脉积累帮了大忙,江浙之地的布商见苏记这般大手笔的采购自然是都想结交这样的大客户。
但张荣钦并未选择价格最低的客商,而是选择了最为本分牢固的老主顾谈好了价格,因为张荣钦知道,不仅需要的是价格低,刚重要的是通常的渠道、良好的信誉以及质量的保证。
万贯钱财原本只能采购三千匹各色布料,但张荣钦生生的将价格谈下了三成,于是采购了三千三百匹,比原计划多采购了三百匹。
苏锦心中高兴,当晚在府中设宴为张荣钦接风洗尘,宴席中谈及江南风物,无意间张荣钦提及南方今年大旱,棉麻桑等作物均干涸少水,若是老天再不开眼,估计庄稼会受不住了。
苏锦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商机,他知道干旱对于农作物意味着什么,干旱时间长了,即便是天降甘霖,也必然会造成大面积的减产,其他作物自不必提,但棉麻桑对应的正是布匹的市场,很显然今年的产量会大幅度减少,江浙正是各色布匹的最大产地,其他各省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