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可比性不大,但这种学习的能力却是最大的资本。
苏锦左思右想,脑子又有些昏昏沉沉,总觉得有件事没做,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于是从头到尾将今日喧闹的一天理了一遍,猛然记起在和丰楼那小厮的所说的话。
晏碧云送了自己一匹名贵的马匹,同时还交给自己一封信,而且居然拒绝让他进内宅叙话,这一切让肃苏锦有些迷惑不解,难道是怕自己酒后乱性,乘着离别感伤之际闹出什么事儿来么?
苏锦自嘲的摇摇头,开始四下寻找那封信,洗浴之后衣衫换下来放在偏房,身上的东西按理来说小米儿都会收拾好送到卧房,书信之类的便送到书房放在压书石下边镇着,苏锦赶紧到书案上找寻,果然书信在那里,洁白的信封竟是一个小小的白丝包,封口用细线密密的缝住,苏锦拿信之时正醉意盎然,倒没注意这个细节。
苏锦暗自好笑,晏碧云连个信封都这般的考究用心,真是教人无语。
苏锦拿起小剪刀将封口剪开,将素笺取出对着灯光细看,看不到数行,脸色便变了,他顿了顿,用剪刀将烛火芯子剪的更加的明亮,吁了口气继续看下去。
“妾碧云语于吾郎苏锦曰:今日乃妾与郎君相识八十二日之期,想起当日,君于鄙楼之上戏弄朱家子之情景,历历在目,自那日起,碧云便心有所牵,为君所吸引,渐至意乱情迷之中,回想这八十二日,无一日不思君数回,君词所言‘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真可谓于我心有戚戚。”
“然君定然不知奴家身份,奴家亦不想欺瞒郎君,非奴虚情假意,只因实不想因此与君分离,但如今奴家不得不为君言之;奴家本为抚州临川晏家人,我父乃当今三司使晏殊之幼弟,爹爹福薄,七年前驾鹤仙去,那时奴家方十四岁,爹爹再世时,曾与时任三司户判官庞籍约为婚姻,将奴家许配庞籍幼子,我父去后,伯父曾言及解除婚约未果,守孝年满之后定下婚期。”
“未料庞公子于婚日前三天突患重病身亡,奴家遂沦为未亡之人,即民间所言之‘望门寡’,我大宋最重礼教,女子守节之事大于天,虽奴家于那庞公子素未谋面,连面也未曾见过一次,但庞家再次拒绝伯父解除婚约之请,伯父虽怒,但亦无可奈何。”
“奴家本拟今生今世便只能这般,幸而家中产业无人接手,叔伯兄弟间又无经商之才,故而应伯父所请,打理晏家产业,借以打发时光。”
“上天不知是否戏弄于奴家,却教奴家在庐州府识得我郎,这段日子虽心有牵挂,但却过的比以往任何时日都还快活,妾也曾私下里痴心妄想,愿以蒲柳之姿侍君,为我郎端茶递水、磨墨添香,则今生无憾矣。”
“然妾实愚鲁,不知此乃镜花水月之想,妾沉迷于此不自知,但他人目光如炬,这几日京中家书忽至,伯父大人信中言及此事谆谆教导,前日包大人亦前来拜访,直言不讳谈及此事,叫妾身悚然梦碎,徒呼奈何。”
“吾郎读到此处定然心中郁结难平,郎君且勿恼火,容妾分析一二,再作打算;妾名义上乃庞家妇之身,庞家一日不解婚约,妾身若于他人相恋便是私通之罪,对于碧云而言,不能与郎君相伴终身,便是私通之罪,妾身也认了,但此举影响的不仅是妾身一人,伯父大人乃朝中重臣,平日以温润礼仪清名闻名于天下,妾身此举必然叫伯父大人无以自处,然则必受圣上责罚和朝臣攻讦,晏家上下百口人岂能因碧云一人获罪,妾身便是再爱恋吾郎,也决不能因自家之事牵连家中众人,郎君当解我此意。此其一也。”
“其二,吾郎不日即如应天学府读书应举,我若与君相恋必损郎君大好前程,郎君虽跳脱,但在碧云看来乃大才大智之人,今后前程不可限量,岂能因奴家不祥之身而毁了大好前途,便是这一点,妾身便不能与君相恋了。”
“其三,抛却所有的他人不谈,妾身年老珠黄,比郎君大了足足五岁,此不伦之恋必无结果,苏家亦绝不会应许你娶一个寡妇,而且是大你五年的寡妇,这会有损郎君及苏家大好名声。”
“以上均为碧云心声,郎君聪慧过人当解我意,妾自知郎君对我倾心相恋,妾亦对君推心置腹,但世事弄人,一番美梦终归要醒来,奴家的心中宛如刀割针扎痛苦难当。”
“妾清白之身已为君所睹,此心此身生生世世属君所有,但唯不可与君厮守耳鬓厮磨,望我郎莫以妾身为念,好生刻苦上进,光宗耀祖;他日腾达之时,以吾郎之才貌,天下美娇娘当趋之若鹜,必有良配。妾碧云泣血再拜。”
整张信笺上密密麻麻全是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素白的纸张上隐隐有泪痕宛然,显然晏碧云写这封信时必然珠泪滚滚,悲不自禁。
苏锦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手无力的滑下,那素笺从指间宛如一片白蝶翩然飘落地毯上。
半晌苏锦猛地跳起来,捡起书信狂撕乱扯,双目圆睁,口中赫赫有声,将一张纸撕得粉碎朝空中猛的一丢,纸片化作片片飞雪,落得满桌子满椅子,满地上都是。
苏锦脸色发白,龇牙大笑出声,心里怨恨难平。
“这便是女子,这便是女子。”苏锦喃喃道:“柔情时如跗骨之蛆,绝情时如蛇蝎猛兽,我真是傻了,跟这些达官贵人的女子自作多情的谈什么感情,苏锦啊苏锦,你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只是个贱民,人家是天鹅肉,你是癞蛤蟆,人家是三司使晏殊的侄女,你无依无靠一切靠自己,你算个什么东西。”
苏锦喘息道:“什么影响我的前途,说的好听;身为朝廷重臣的侄女儿连个婚约都解除不了么?还说什么年龄,可笑!老子亲你的时候,抱着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年龄?送什么玉佩,送什么马匹,当老子吃软饭的么?”
苏锦的脑子已经迷糊了,来回踱着步,忽然又咒骂起包拯来:“你这个爱管闲事的包黑子,吃屎去吧你,你当你是谁啊?好为人师么?我自和晏小姐相恋关你屁事?你这个老古董跑来横插一棒子,老子操你祖宗。”
苏锦骂天骂地骂人,所有能想到的干扰因素他都骂到了,商会的东家们,知府老爷朱世庸,被他板砖飞的满脸开花的朱天顺,诗会上的四人帮,闹事的小流氓,全部遭受池鱼之殃。
骂到最后,苏锦的脸色红似火烧,咕咚一声,晕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知。
第116章 人在旅途
苏锦醒来之时,已经是次日清晨,刚一睁眼,便看见王夫人并小穗儿柔娘浣娘等人团团围在床边,王夫人手拿着佛珠眯着眼嘴里念念叨叨的诵着佛经,其他几位都神情悲切,脸上隐隐带着泪痕。
苏锦欠身诧异道:“怎么了?你们。”
王夫人大喜过望道:“阿弥陀佛,我儿醒来了,菩萨保佑。”
柔娘小穗儿等人也喜笑颜开,忙上前探视;苏锦笑道:“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怎么个个跑到我这来,娘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小穗儿嗔道:“还说呢,昨夜公子在书房昏倒了,人事不知的,我们将你弄到床上去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呢,老夫人都在这守了一夜了。”
苏锦惊道:“啊?我昏倒了么?你们都守了一夜?”
小穗儿道:“可不是么?公子爷感觉怎样?身子可有不适之处?”
苏锦默默回想,忽然心头一痛,记起了昨夜之事,他暗骂自己没出息,同时也纳闷自己怎么就为了个女子便成了这幅模样。
后世追系花时候受到非人的折磨无数,也未像昨晚那么疯狂过,最多是十几瓶啤酒吹下肚子,烂醉如泥,第二日照样精神抖擞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转,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可是如今却为一个认识了两个来月,连床都没上过的女子而癫狂,甚至还昏倒,简直太无用之极;看看眼前这些为自己担心的女人们,苏锦为自己感到羞愧。
“儿啊,万事看开眼,莫要纠缠太多,娘虽不知你到底发生何事,但是你要记住,自己是苏家顶梁柱啊,你若有什么闪失,这些人还能活么?”王夫人抚着苏锦的脸轻轻道。
苏锦第一次感觉到王夫人的抚摸是这么的温暖,以前恨不能躲开,现在却很享受这种亲情的抚慰。
“娘,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叫娘和大家担心受累,实在是该死。”苏锦压抑住心底隐隐的痛,轻声道。
“那就好,身体可有异样?郎中说你是急火攻心,什么事能急成这样。”
苏锦坐起身转转脖子挥舞几下胳膊,感觉身体并无任何不适,笑道:“身子棒的很,纯属意外,我要起来了。”
小穗儿道:“今日还启程么?”
王夫人斥道:“这还怎么赶路,将养几日再说。”
苏锦忙道:“娘,今天一定要动身的,七月初八书院就开学了,今日不走怕是要耽误行程的。”
王夫人道:“可是你这身子……”
“不碍事,老虎也有打喷嚏的时候,昏倒了其实就相当于睡了一觉,儿子精神好的很呢,再说一帮好友约好了给而践行呢。”
王夫人笑骂道:“哎,你这脾气越来越不像你爹了,性子太执拗。”
苏锦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道:“知子莫若母,儿便是性子在古怪还不是翻不出您老人家的手掌心么?”
王夫人噗嗤一笑,啐了一口,吩咐小穗儿道:“路上好生照看公子,可别出了岔子,别让他熬夜、喝酒由着性子来,他要是不听你便回来告诉我,我来治他。”
小穗儿吐吐舌头,朝苏锦眨眨眼;苏锦做了个凶恶的眼神,将她吓得一哆嗦。
王夫人又交代几句,被苏锦劝回房中歇息去了,一夜未睡,老夫人的精神也相当的萎靡,于是用手再摸了苏锦的俊脸几下,权当作别,带着使女们回房而去。
小穗儿和浣娘虽然也一夜没睡,但一来年轻,二来物品都已准备妥当也无需劳碌,倒是没什么,于是一番梳洗再吃了些点心,便听着外边闹哄哄的一群人来到府门外,原来是前来送行的人到了。
众人收拾停当,苏锦叫来杨小四吩咐几句,又站在小院中环视一圈,这才一挥手道:“出发。”
一群人熙熙攘攘簇拥着苏锦一路出了东门,一直送到十里长亭,按照礼节,李重等人在长亭内摆下酒菜,举杯预祝苏锦学有所成,来年科举高中。
苏锦举杯笑饮,眼光逡巡之际始终没有发现那紫色的人影,当下一咬牙,将所有思绪抛开,跟诸位殷殷话别,连干数杯之后,苏锦应不住众人的要求,命浣娘将行囊中的琵琶取出,拨弦三两声,高声唱道: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唱罢洒泪与李重、柔娘、以及各位大掌柜作别,登上骡车;鞭声响处,三辆骡车扬起尘埃碌碌朝东北方向而去,不一会便在柔娘的泪眼中失去了踪影。
……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连天碧绿的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树林边缘,一名紫衣女子站在马车边朝前眺望,眼见三辆骡车都已消失成三个黑点,那紫衣女子兀自不动,宛如大理石雕成的望夫之石,也不管晨风吹散发髻,更不顾露珠浸湿绣鞋。
“小姐,咱们回吧,昨夜你都咳嗽了大半夜,可不能在这吹风了。”小娴儿拉着晏碧云的胳膊道。
晏碧云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用丝帕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点头登车而去。
晏碧云主仆回到和丰楼前,忽见苏锦的小厮杨小四正拉着一匹大白马站在楼前等酒楼开张,晏碧云忙命小娴儿下车去问,杨小四道:“我家公子要我给晏东家传话。”
小娴儿忙带了他过来过来,晏碧云掀帘道:“有劳小哥了,你家公子要说什么?”
杨小四伸手递过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来,道:“这是我家公子送给晏东家之物,还有这匹白马,公子言道:无功不受禄,这白马与己身份不符,断不敢收,还有那日大牢前晏东家破费的百两白银,我家公子奉上黄金五十两,一来归还晏东家破费之银,二来感谢晏东家相助之德;另外公子爷还要小人将这个物事交还给晏东家,说此物无用,完璧归赵。”
说罢又递过来白绢裹着的一块东西来,晏碧云脸色雪白,伸手接过,颤抖着打开白绢,只见赫然是那亲自结璎珞的大三元玉佩。
杨小四见晏东家脸色不善,嗫嚅着不敢言,晏碧云扬起雪白的脸,咬着下唇道:“你家公子还说什么没有?”
杨小四点头道:“我家公子还说了一句话要我转告晏东家。”
“他说什么?”晏碧云下唇快要咬出血来。
“我家公子言道:山盟海誓犹可忘,海枯石烂亦空殇,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晏碧云听完这句话,脸色变得白如素锦,无一丝血色;半晌只轻轻道:“有劳小哥了,娴儿看赏。”
说罢抬脚下车,捏着那块大三元玉佩低头朝内堂疾走,小娴儿跟在后面连叫道:“小姐慢点,脚还没好利索,仔细脚底下摔着。”
晏碧云浑如不觉,很快消失不见;小娴儿跺跺脚,转头朝杨小四骂道:“你们苏家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负心薄幸之人,我家小姐算是瞎眼了。”
说罢匆匆追着去了,留下杨小四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二卷 书院桃花分外红
第117章 客栈
七月初六晚间,苏锦几人风尘仆仆来到应天府西门外,眼见天色已晚,便在城门外五六里地的一个小集镇暂且安顿,人困骡乏,需要休整一番,明日再进城去。
正常来说庐州距应天府四天行程,因为还需在应天府找房舍安顿,苏锦一行不得不日夜兼程,只花了三天时间便到了陪都应天府境内。
几人要了五间挨在一起的客房,吩咐店小二准备热水洗浴一番,连日的奔波辛苦,几人身上已经灰尘满面,路上虽然也在客栈打尖,但是却因疲劳未曾正正经经的洗过一回澡;这回到了地头,已经无需担心行程耽搁,自然要好好沐浴一番。
几人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换上干爽的衣衫,一个个就像变了个人,显得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浣娘和小穗儿过来帮苏锦束发整理了半天,苏锦换了一身淡青儒衫,头上紫带束发,更是臭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