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不得无礼。”车厢中传出一句优雅婉转的声音。“公子必是身有难处,不必迟疑,快快进城去吧。”
余音缠绕在叶远航身边,似清风拂过,如空谷幽兰。
“多谢小姐,有缘再见,小生必当厚报。”远航对马车施礼说道。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公子不必多礼,映月,我们走。”那女子在车内柔声说了句,马车便驶进了城。
跟在马车后面,叶远航进了卢州城。大梁国共有四州一府。卢州并不是最繁华的州县,但街上依然楼阁成排,商家临立。
“甘蔗嘞,香甜无比的甘蔗,二文钱一斤,快来买哦。”一个汉子嚼着甘蔗吆喝着。
听到吆喝声,叶远航才感到自己口渴难耐,这一路下来只吃了狗肉,一口水都没有喝,不由自主的走到摊位旁。可怜巴巴的看着那汉子嘴中的甘蔗直咽口水。
叶远航想对摊主说些客气话,好讨些甘蔗吃。这时,一位中年人来到摊子前,看了看甘蔗说道:“你这甘蔗一共多少斤?我若全部买掉,可有商量?”
“这为客官,小人这里一共是四十斤甘蔗,每斤两文钱。您若都买去,便算您。。。七十五文钱,您看可好?”那汉子用手指比划半天才说出价来。
“还是有些贵。”中年人摇了摇头。“七十文,如何?”
“不行不行,那我岂不是亏的太多。”那汉子连连摆手说道。
叶远航在一边听着,忽然眼前一亮,他上前几步对中年人道:“打扰打扰,请移步一下,小人与您商量个事。”
走到甘蔗摊位对面,有一个茶铺。叶远航大声喊到:“伙计,速速上两碗好茶,要最好的。”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好。”伙计在那面大声应道。
“你是何人?你我素未平生,找我何事?”中年人警惕的看着叶远航。
“是这样的,我看您是诚心想买那甘蔗,怎奈那家伙一口价实在迂腐。不如这样,您在这坐着喝茶,我去给您跑腿,七十文,将甘蔗给您买来,您看可好?”远航嬉皮笑脸的讨好说道。
“你能买来?那好,我就在这看着你,你把甘蔗都买来我就付你七十文。”中年人有些不信的说道。
“好嘞,您瞧好吧。”远航一笑,屁颠颠的跑了回去。
叶远航跑到甘蔗摊位前,拱手道:“这位大哥,我想买你的甘蔗,我不讲价,就两文钱一斤,不过我要走远路,这甘蔗太长不好拿,你可否能帮我从中间一分为二。”
“没问题,现在就把甘蔗分开吗?”那汉子见来了大方的买主,赶紧问道。
“好的,你分吧。”远航咽下口水说道。
片刻功夫,甘蔗就被分成两堆。叶远航看了看,说道:“咱们算钱吧,你的甘蔗分成两半了,也就是我也得把钱分成两半付给你。先买这堆,一文钱一斤。然后再买那堆,也一文钱一斤。合起来也是两文钱一斤,你算计下吧。”
那汉子挠挠头,想了会说道:“对,没错,给钱吧。”
叶远航捧起一堆甘蔗对摊主说:“这是一半二十斤,我先拿对面去,立刻就返回给你钱。”
返回茶铺,叶远航将甘蔗放在中年人面前。端起茶水一气喝光。喘口气说道:“我怕你不好扛,做主将甘蔗中间砍断了,这样你使担子一挑就轻松多了。先给你拿来二十斤,你先付我四十文,稍后另二十斤马上送过来,你只需再付我三十文即可。”
中年人不清楚其中原因,但二十斤甘蔗已经摆在面前。于是自怀中数出四十文钱交给远航。远航急忙跑回去将钱递给摊主。
“这二十文是刚才那堆甘蔗钱,这二十文呢,是这些甘蔗的钱,你数好了,我们交易完成了。”远航有些心虚的说道。
“好的,多谢公子。”那汉子乐呵呵的将钱收起。
叶远航又跑回茶铺,将甘蔗交给中年人后收取了三十文铜钱。然后一拱手说:“今日家中忽有急事,就不多陪老哥了,改日,改日定请兄台继续品茶,告辞。”
中年人起身还礼说道:“多谢多谢,改日我们再聚。”说完挑起甘蔗正欲走出茶铺。伙计急忙挡在身前。
“客官,您喝两碗茶钱还没付呢,怎么就走呢?”那伙计大声说道,周围人都望了过来。
“没结账?是那人请我喝茶啊。”中年人转身看到叶远航的背影急忙喊道:“回来,你给我回来。”
不喊还好,这一喊,叶远航抬腿就跑,片刻后连背影都不见了。
第三章 断案还珠
日渐西落,卢州城内霞光一片。天空中出现了火烧云。叶远航从一处小巷中探出头来。再美的景色他也无心欣赏。四处看看,没有发现卖甘蔗的,也没看见买甘蔗的。摸了摸身上的铜钱,不容易啊,躲在巷子里三个时辰没敢露头。走出小巷,看到前面有家客栈,叶远航走过去站在门口,只见正门上方一块黑底黄字牌匾‘再来客栈’。一个伙计弯着腰三步并做两步的跑过来。
“客官,您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啊。”
“住店,也饿了,再给我弄点吃的,请问你这里吃饭住店多少银两啊?”远航揉着肚子问道。
“哎哟,客官您客气了。实不相瞒,后天咱们卢州唐员外将在南城门处设一擂台,要为府邸招一管家。好差事啊,这不,最近人满为患,近期房间几乎天天爆满。都是为了那个管家之位而来的。本店临时在后院加开了几间客房,现在也只剩下一个床位,而且是三人一个房间的。客官要是不嫌弃小的就带您过去瞧瞧,十五文钱不包括伙食。”那伙计手脚并用比划说道。
十五文。。。住一夜就要花掉自己一半的财产,叶远航还真有点舍不得。伙计见他有些犹豫,急忙道:“客官,不是小的骗您,别家客栈根本没位置,而且近期最少都要二十文。咱家是开的偏房,所以才这么便宜,您不信再溜达溜达,不过回来后有没有位置小的可不敢保证了。”
叶远航见伙计长相清秀,一脸诚恳像,不像说谎的样子。再者天色渐黑也真怕找不到地方住宿。
“好吧,前面带路,再给我拿两个大饼充饥。”远航忍痛的点了点头。
“好嘞,客官请随我来。”那伙计见又成功招来客人,弯腰在前面带路。
到了后院,只见三间厢房连在一起。虽有些破旧,但还算干净。
伙计指着说道:“这原本是小店的杂货间,只因最近往来住客实在太多了,掌柜的便叫收拾出来加开的临时客房。客官您多担待。”
进到屋内,叶远航看到共有三张床位,两床竖在里面靠墙的位置,另一张床横在窗下临近门口的位置。里面两床客人正在聊天。一人皮肤略白,三十多岁,体态消瘦,看似书生模样。另一人二十岁左右,看打扮好像是个跟班的。叶远航跟两人点头笑一下,便来到门口的床上躺下,谁叫咱后来的呢,只能给他们看门了。这一天叶远航实在是太劳累了,甚至都忘记了饥饿。开始还听见几句另两人的谈话,没几分钟就睡着了,当伙计送两个大饼过来,叶远航早已经在梦中去吃大餐了。
“我的!”
“什么你的,明明就是我的,你见财起意,还有王法吗?”
一大早叶远航还没睡醒,就被吵闹声吵了起来。睁眼一看,屋内两人双手死死抓住一个随身小包裹,谁都不松手,伙计跟一个富态体型的男子站在屋中。
“两位先不要争吵,鄙人是这里的掌柜,既然你们都说这包裹是自己的,那我请问下,包裹里是什么物品?”客栈掌柜将包裹拿起问道。
“是两串上好珠子。”消瘦的男子抢先回答。
“是两串珠子,早上我醒来看见他正打开我的包裹,若不是我醒来,他便拿了去了。”跟班模样的青年满脸怒气的说道。
“这。。。”掌柜见双方都知道物品是什么,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判定到底是谁的。
“我劝你们赶紧物归原主,再这样下去,我便送你们见官了。”掌柜的使出杀手锏,开始吓唬他们。
“见官就见官,还怕你不成。”跟班模样的青年大声说道。
“好啊,有理走遍天下。就请知州老爷还我公道吧。”消瘦男子显得很淡定。
掌柜见僵持不下,只好无奈说道:“去官府吧,总得还本店一个清白。”
转身看到叶远航,上前一施礼,说道:“这位公子,请您也去下,毕竟这屋子里只有你三人,也好做个见证。”
“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还没吃大饼呢。”远航可不想沾惹官府,急忙推脱说道。
“劳您驾,回来后本掌柜请您吃好酒好菜。”掌柜弯腰硬挤出笑容。
唉!睡觉都能睡出官司来,我这命啊。。。
知州府内,卢州知府刘文在客厅与一位客人品茶聊天。
“唐员外啊,你说你找个管家,还这样大的阵势,随便在府内提拔一个机灵的,不就可以了。”刘文用手指点着唐员外说道。
“大人有所不知,管家不比仆人,必须使着顺手。若不是老管家年龄大了,身体不行,我又怎么舍得换人啊。”唐员外一脸愁苦。老管家是父亲留下来的,是看着唐员外长大的。虽是仆人,却胜似亲人。
“报!大人,城内再来客栈掌柜前来报官。”总捕头贺留风单腿跪在厅前,双手抱拳。
“发生了何事?”刘大人品了口茶,不急不慢的。
“是两位房客因物品起争执,各抒己见,相持不下特来请大人决断。”
“这点小事难道还要我亲自处理吗?要你何用。”刘文在唐员外面前摆起了官架。
“大人,小人知罪。只是小人无法断别才打扰大人,还请大人为百姓做主。”贺留风低头说道。
“大人,既然您要审案,那我便先行告退了,明日小人设擂之事,还请大人多多关照。”说罢唐员外将一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哎,唐员外你太客气了。”刘知府将银票放在在袖子里说道:“无妨,无妨。唐员外不必匆忙离去,此等小事也无须升堂,你且坐着,待我审完,我们还要去南门处走上一遭。来人,将客栈掌柜等人带到客厅来。”
贺捕头将叶远航等人带到客厅。掌柜等人急忙给刘知府跪下请安。叶远航站在边上,看上首坐着俩人,穿的都是丝绸所制的长衫,面相也都比较富态,没穿官服还真分不清哪位是知府大人。
“大胆刁民,见到大人为何不跪?想造反吗?”贺捕头见叶远航还傻呵呵的站着,急忙呵斥道。
我是证人啊,也不是原告被告。也得跟着跪啊?再说了,他们几个都跪在那也没我跪的地方了啊,得了,能在上面坐的估计都是有身份的,既然那面跪满了,我跪这面吧。
想到这叶远航‘咕咚’给唐员外跪下了,“小人叶远航,给大人请安。”
他这一跪可把唐员外吓的不轻。虽说在家里,下人们见到自己也有下跪的时候,但这是在知州府啊,你给我跪下,知州大人面子多难堪啊。唐员外急忙虚扶一下。
“一个一个说,究竟何事?”刘知府品了口茶问道。
“启禀大人,小的是京州人,在京州经营珠宝作坊。昨日住进再来客栈,今天早起准备离去,谁知这人抓住我不放,说我包内两串手珠是他所有。这两串珠子乃是我自己作坊制作,准备回去送给妻妾之物。请大人明察。”消瘦男子抢先回答道。
“你胡说。”跟班模样青年大怒。说道:“大人,小的在江州一珠宝行内做伙计已有三年整。前些日子老家捎来消息,已经为我说下一门亲事。于是我用积攒半年的积蓄在掌柜那里买来这两串手珠,本打算取道卢州,从临川回到全州老家。谁知昨夜遇到此等无赖见财起意,欲要霸下我辛苦所得的珠子,还请大老爷为民做主啊!”说到这里,这青年已经哭出了声音。
“这还不好办嘛,将二人先关进大牢,然后分别派人去京州,江州调查身份,即可得之此物主人。”刘文轻描淡写的挥手说道。
“大人不可啊,这一去一回就是快马也需一月有余,小人急需回家成亲,不敢耽误啊。”青年急忙道。
“是啊大人,小人也有急事,还望大人明断啊。”消瘦男子一听要进大牢,也急忙插嘴。
“哈哈,我就知道你二人不会同意。这样好了,我来做个好人,既然各说各有理,这两串珠子你二人各一串,拿到后赶紧归家。如何?”刘文一舒八字眉,嘿嘿笑着说道。
“这。。。。”二人听后俱是面带愁容。
“再不听本官的,那就珠子没入国库,每人各打二十大板,哄出厅去。”刘知府立时沉下面容怒喝道。
“不要大人,小人认了,愿意与他各持一串,请大人息怒。”消瘦男子有些怕了。
“你呢?可有不同见解?”刘知府看向青年人。
“大人既然这样断了,小民也无话可说。”那跟班模样年轻人叹口气说道。
“哈哈,这不就完事了,你们退下吧。”刘文摆摆手,得意的看向唐员外。
“且慢!”这糊涂知州如此断案把远航气的够呛,站了起来说道:“大人,这珠子怎么可能平分呢?分明只是其中一人的,如此断案岂不是便宜了宵小之徒。”
“大胆!”刘知府大喝一声。说道:“我也知道有一人必定是假。但现在二人都说急需归家,没有充足时间给本官调查,只能采取折中的办法。况且二人已经同意,你是何人?难道有不同见解吗?”
“小人不敢,只是小人觉得,不应该冤枉一个好人,也不应该放过一个坏人。小人有办法断出此珠为何人所有。”远航此话一出,震惊四坐。
“哦,年轻人,你说你有办法断出此案?”唐员外听后向叶远航看来。
“是的,小人有办法。”远航点头答道。
“大人,既然这位公子有办法,我们就让他一试,您看可好?”唐员外转头为叶远航向知府大人求情。
“好吧,我且看你如何分辨。”刘文正要呵斥远航,见唐员外说话了,只好给了几分面子。
叶远航走到那二人身前正了正身子,揉了揉膝盖。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叶远航猛然大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