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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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风流-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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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纵竟然饮绮绮之前喝过的茶!这本来是极其无礼的举动,偏生李天纵喝得自然而然,神态轻淡,令人生不出厌恶之感,反倒觉得风流韵味十足。

要说最愤恨之人,就是林轩了,他与绮绮相识相交近一年,未尝有过如此亲密之举,他李天纵第二回来柳河,居然与绮绮共喝一碗茶?还不顿时嫉从心上起,恨向胆边生么!他怒道:“李老弟,你这也太过无礼了吧!”

李天纵自从含了一口茶,便闭上双目,淡淡的面容似乎跟世界隔离一样,没有理会林轩。

绮绮知他在酝酿墨画,被人打扰就会乱了心神,连忙嘘声道:“林公子,先别出声!”

林轩胸中纵有千百愤恨,但人家绮绮说没事儿,他自然不好再谴责李天纵了!只好憋着一口恶气,让脸色变得难看,他轻哼一声,重重地甩了甩袖。

就在此时,李天纵蓦然睁开双眼,眸里流光异彩,仿似看到的不是眼前事物,而是他心中的画卷!李天纵的右手疾风般飞至山形笔格,提起一支尚未沾墨的羊毫,看也不用看,羊毫直抵在白玉砚里,同时嘴一鼓,倾身往桌上倒下一般,用力一喷,口中茶水化作点点水珠散落在宣纸之上。

众人自是大惊出声,来不及发问,李天纵已经挥毫而至,在宣纸中勾画着线条,用笔自然有力,刚柔相济,墨遇茶水而淡,扩散开来,这绘画墨法似冲非冲,众人皆看之不透。

从轮廓来看,这宣纸上画的应该是一株花,但绮绮从来见过这种叶如狭针,莛花串串的花!

方才绘完众多花瓣,李天纵便将手中羊毫一掷,那羊毫往外飞去,从林轩的白脸边擦过,跌落地上。而李天纵掷完笔,却没有停下一瞬,又往笔格疾探而去,抓起另外一支洁净羊毫,往砚中沾墨,这次沾墨较之刚才,力道大了甚多。

沾墨刚毕,羊毫便至宣纸,只见毫尖在原本的花瓣重叠绘画,以浓破淡!

这正是王维独立的破墨法,不用重彩,只用水墨渲染,以不同墨色先后相叠而相互渗透,自然淡雅。

李天纵描绘之间,几乎全无停顿,清润的笔意画出朵朵香花,那株不知名花卉在破墨法之下,纯然灵动,加上初初的喷的那口茶水,使宣纸有着淡淡的花茶之香,更让画中花活过来一样。

在八仙桌旁围观的几位公子,都不禁赞叹出声,梁磊轻摇着手中折扇,道:“李兄的笔墨让人惊叹啊!这破墨法竟可这般用,在下还是初次知闻。”

司马浩点点头,心忖:“纵弟的蜕变太大了!以前别说墨法,就让他绘一幅十分寻常的青竹图,他也给画得歪歪斜斜的。怎像如今,有笔有墨,画意深远,随手便是好画!”

添上最后一笔,这幅画便完成了。李天纵淡淡一笑,对这幅临时之作还算满意,但他没有就此作罢,右手一移,羊毫重新往砚台里上墨,往画卷空白处,行云流水地书上一首题画词。

绮绮自始至终地看着画卷,被李天纵高超的画技吸引住,入了神,沉浸于淡泊的画意之中。

李天纵以飘逸似仙的草书,书起一首词来,绮绮跟着笔尖喃念道:“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第18章 风信子

李天纵这首题画词的词牌是「卜算子」,词虽朴实无华,却将一位深情、专情的女子心思尽皆写出,满腔绵绵情思,愿两情天长地久,又唯恐对方负情,隐隐忧愁。

绮绮念着,心里感受到那词中女子的复杂情思,不禁幽幽一叹,对李天纵的钦佩之情又添了几分。原以为李公子心性淡泊,不会执着于世俗情事,岂料是她误会了,李公子竟是个通晓女儿心思的人!

与绮绮一般想法的,还有司马浩、梁磊几人,与那首「山园小梅」所不同,这首词又是另外一种风格、一种心境,借水寄情,以江水永不枯竭,喻离恨永无绝期,最后一句“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如同让人听到那痴情女子的心灵呐喊——守情不移!

这词不华丽、不着色,却长于淡语、景语、情语,通篇情意绵绵,清新高致,实在是难得的佳作。

李天纵写好题款,将羊毫一挥,掷回笔格之处,淡淡一笑,卷起半截衣袖的右手十分自然地拿起八仙桌上那只绮绮用过的茶碗,抿了一口,滋润干枯多时的嘴唇,道:“绮绮小姐,你对在下绘的这幅画,可还满意?”

现下谁也不会纠缠于他喝绮绮用过的茶,是否过于无礼了,就连方才满心嫉恨的林轩,此时都被桌上的画卷吸引住,恍恍走神。

绮绮被唤了一声,才恋恋不舍地从画卷上移开目光,看着李天纵笑道:“李公子说笑了,绮绮能得如此好画佳词,还会有什么不满意的?”她又往画卷看去,轻声赞道:“这幅画真是让人愈看愈欢喜呢。”

“喜欢就好。”李天纵微笑道,将碗里已凉的香茶饮尽,那四瓣香花留于碗底。

绮绮从桌侧缓步走到桌子正面,站在李天纵旁边,柳眉微颦地观察着画中的花,半晌才小嘴喃动:“这花的叶子倒有点像水仙,不过哪会有莛花这么多朵的水仙?李公子,可否告知绮绮,这画上的究竟是什么花?”

司马浩也点头问道:“纵弟,为兄与绮绮姑娘一样,也是从未见过这种花,却不知是何品种?”

那株水墨花从画卷里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顶端两边挂满喇叭形的花,细数竟有近二十朵。李天纵微微一笑,将茶碗放下,道:“这花名为风信子。”

“风信子?”绮绮几人不解地念了声,苦思冥想,搜肠刮肚,还是没有半点头绪,风信子这种花,闻所未闻!

对于他们的反应,李天纵是意料之中,风信子原产东南欧,非洲南部等地,至十九世纪末才传进中国。如今不过是十世纪末罢了,新宋人自然不会听过、见过风信子。

李天纵点点头:“不错,正是风信子。”他言罢,便俯身拿起那只压在画卷边上的玉鹿镇纸,细细把玩,没有继续解释风信子为何物,惹得众人心里痒痒的。

啪的一声,梁磊合上手中扇,敲着手掌,满脸急色道:“李兄,你别再卖关子了,快快给我们说清楚这风信子吧!”

绮绮的双眸中充满期待,就差要拽住李天纵的衣袖来追问了!

李天纵没有一点觉悟,依然在上下鉴定着手中的玉鹿镇纸,嘴里喃念有词,似乎在说年代甚么的。听到梁磊急问,他很是不奈地抬起头,望着林轩,蓦然满脸孩子气,笑道:“林兄学富五车,知识渊博,定然知晓这风信子了,就由林兄来说吧!”

林轩与梁磊他们一样,何曾听过什么风信子,还竖起耳朵准备听个清楚呢,怎知李天纵话锋一转,竟把他也给扯上了!倘若不答,岂不是让人觉得他见识浅薄么;但是他真不了解风信子,这让他如何是好?

受此无妄之灾的林轩,当真是哑巴吃黄连了。再看李天纵一脸顽皮之色,还对林轩眨了眨眼睛,叫人又好气、又好笑,却偏偏没有半点厌恶。

“这个,这个……”林轩支吾其词,目光闪躲,不敢与他人接触,只一会,额头上已经沁出一片细密的汗珠,可见他心中的焦急紧张。

林轩这般表现,早已告诉别人,他不懂!只是不肯承认,死撑到底罢了。

绮绮嗔怪地白了李天纵一眼,明眸带着笑意,催促道:“李公子,别捉弄林公子了,快点告诉我们吧!”

她这话引得司马浩等人一阵笑声,林轩纵然又羞又恼,却只能憋在心中,还要赔笑几声,假装欢愉。

收起顽容,李天纵轻咳一声,正色道:“林兄不必自愧,你不知道也十分正常,因为风信子原产大秦那边,尚未传进新宋。”大秦是指罗马帝国,亦就是欧洲,一听竟是如此遥远的异域之花,众人不禁吃了惊。

李天纵接着道:“还是一次有个番邦人,来登门拜访家父,赠了一盆风信子给我。只是可惜,那盆风信子不久就枯萎了。”

纵弟何时有过盆风信子了?司马浩苦思不透,以前纵弟有什么好玩的事物,一定会先与他说的,但他的记忆之中,并没有风信子这回事。

“呀,那真是太可惜了。”绮绮满脸惋惜,单看画卷,就知道风信子的美丽了,不能亲眼看看,实在遗憾。

李天纵叹了一声,淡淡的神伤,似在追忆。半晌,他将玉鹿镇纸放回桌上,轻轻抚了抚宣纸上未干的浓墨,道:“绮绮小姐知道我为何要以这首「卜算子」为题画词么?此词其实与风信子的传说有关。小姐要听么?”

绮绮喜欢花卉,自然也极是喜欢它们的传说故事。一听那首「卜算子」与风信子的传说有关,她的心就“突”的一声提了起来,纤纤玉手不由地紧扣在一起,明眸闪烁着异彩,想听,又不忍听!

静默了一会,她才下定主意,点了点头:“绮绮洗耳恭听。”

“大秦那边也有自己供奉的神仙,神仙之中,有太阳神阿波罗,这阿波罗与一个名叫菲亚辛思的少女相爱,他们相濡以沫,十分恩爱。”

阿波罗、菲亚辛思这些名字很是奇怪,绮绮喃喃念着,以免忘记。

停顿了会,李天纵续道:“又有西风之神苏菲洛,她也喜欢着阿波罗,见到阿波罗与菲亚辛思如此幸福,不禁嫉妒成狂,随便捏造了一个罪名,将阿波罗与菲亚辛思降落人间为花,只得他们隔江相望。如果阿波罗不再欢喜菲亚辛思了,那他们才会解除罪罚,不再为花。”微微闭上双目,喟然叹道:“阿波罗、菲亚辛思所变之花,正是风信子。”

竟是如此……绮绮轻轻咬着贝齿,秀脸上甚为黯然感伤。李天纵寥寥几句之间,勾勒出了一个凄婉的、令人动容的爱情故事,绮绮本就是多愁善感的性子,一听之下,自然会有所动容。

司马浩微微一叹,摇头道:“如此说来,情爱之事,天下皆如是啊!你们看,'w;w;w;。;w;r;s;h;u;。;c;o;m;'这阿波、波罗和菲……亚辛思,与牛郎织女是不是有些相似?”

经他一提,梁磊也想到这一点,唰地打开折扇,轻摇道:“嗯,果然相似。在下倒有个疑惑,为何那些神仙们,都欢喜棒打鸳鸯呢?”

李天纵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无奈:“因为有些神仙,很傻很天真!以为用此手段,就能拆散有情人,可笑。”

“公子,阿波罗与菲亚辛思最后如何?”绮绮深锁双眉,涟漪不断的大眼睛望着李天纵,贝齿咬着朱唇,快要咬破了。

要是阿波罗负情了,最伤心的不会是菲亚辛思,而是眼前这个可人儿!李天纵心中一笑,道:“阿波罗没有负情!否则现在也没有风信子这种花了。”

绮绮舒了一口气,绷紧的脸松了开来,不过旋即又想,虽然阿波罗没有负心,可他与菲亚辛思只能终日相思,而不能见,岂不是更加凄然……

她往桌上的画卷看去,风信子灿烂依旧,似乎在诉说着阿波罗与菲亚辛思守情不移的决心,题于画上的「卜算子」,有如清水过涧,缓缓流过她的心田: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第19章 熙云的计策

月朗星稀,清风拂过游廊,吹起两边紫藤萝的淡淡的香味,静静飘散。游廊上隔一小段便挂有一个灯笼,照耀着荷塘夜色,李天纵走在廊上,脚步徐徐,手上提着一个紫檀饼盒,没有束缚的长发随风微扬。

时值亥时,万籁俱寂,李天纵还是刚从柳河回来。绮绮姑娘的品花会,他自然是独占鳌头,令绮绮等人对其大为改观。临走之时,他不忘问绮绮要了一盒糯饼,带回来让婉儿、熙云尝尝;至于李靖……李天纵摇头一笑,还是别惹他斥责了。

无为居依然灯火通明,李天纵眺望过去,只见婉儿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倚着石桌,双手托着小脸,出神地望着夜空中的皓月。

脚步渐响,婉儿眨了眨大眼,转头望来,见是李天纵,马上一脸喜意,露出雪白的贝齿,起身奔来:“少爷,您回来啦!”

李天纵微微一笑,见婉儿明显有点困意,却依然在庭院中傻等他回来,不禁叹道:“这样晚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婉儿一走近,便替李天纵拿过那个饼盒,笑道:“少爷没回来,婉儿怎么能去睡啊?”她跟在李天纵身边,走进内室,问道:“少爷,今晚的品花会,玩得可高兴?”

李天纵往花梨椅上坐下,淡笑道:“总算得到绮绮小姐的原谅了。我作了幅画赠她,她则回赠了我这盒自制糯饼。”扫望房间一圈,疑道:“熙云呢?”

“姐姐她在少爷的书房里看书。”婉儿怕少爷生气,不待分说,就往房外走去:“婉儿去唤姐姐!”

熙云如此好学求进,他高兴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气呢。李天纵笑着将饼盒打开,一阵腻香扑鼻,被芝麻点缀得如星空般的糯饼诱人地躺在盒中,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咬了一块,满口酥软之感,轻声赞道:“绮绮小姐不但通晓琴棋书画,就连茶点都做得这么好,不容易。”

糯饼吃了一半,婉儿与熙云便进来了,熙云柔声唤道:“公子。”赎了她们后,李天纵让她们叫他公子即可,只是婉儿不依,非要叫少爷;而熙云则唤公子。熙云欠身道:“熙云沉浸于书经中,不知公子回来,还请原谅。”

李天纵好笑地摆摆手,道:“你们都与我相处几天了,难道还不知我脾性么?这点小事,我怎会在意!”他推了推饼盒,道:“你们也过来尝尝绮绮小姐的手艺吧。”

“谢公子。”熙云并无半点推却,落落大方地从盒子里拿起一块糯饼,微掩小嘴,温柔地品尝起来。

婉儿则有点受宠若惊,连声道:“谢谢少爷!”身后的小手往衣角处擦了擦,然后小心翼翼地探进木盒,拿了一块形状较小的糯饼,珍宝一般放进嘴中,咬了一小块,缓缓嚼着,一边笑看着李天纵。

李天纵笑道:“怎么样,这糯饼还不错吧。”

“嗯,很好吃。”婉儿点着头,一脸满足的神情。

熙云咽下嘴中饼碎,道:“恭喜公子!”李天纵饶有兴趣地望着她,道:“喜从何来?”一身紫衣的熙云笑了笑,有如幽兰绽放,她道:“公子能带这盒糯饼回来,说明与绮绮姑娘冰释前嫌了,而且观这饼盒做工精美,里面装的糯饼又是满满一盒,从此处可以看出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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