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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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 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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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大营。接着的两天时间里,他们只看到大队的兵士车辆沿着昱岭关下的官道通过,也不知有多少兵马,降兵们都看得呆了。后来突然有名军官来到降兵中,挑出了三百多名相对病弱的人,便将其释放了。

自从昱岭关失守后,歙州城中便是一边混乱,城中百姓也是人心惶惶,四乡中产以上的人家纷纷收拾细软逃出城中。那刺史裴枢本是河东望族,乃是钟鸣鼎食之家,若是太平年间,倒也还罢了,碰到这等乱世,更是没奈何,外间的消息更是什么都有,有说莫邪都攻破昱岭关后,便移师攻打东向,攻打睦州,与武勇都联合攻打越州去了;也有人说对方大兵正朝本州而来;还有更离谱的竟然说淮南杨行密讨伐吕方,破关的莫邪都兵士已经回师救援去了,各种说法是不一而足,那刺史也是莫衷一是,派出前往睦州和昱岭关探听军情的探子没走出多远便碰到了敌军的巡骑,便退回来了,他手中也没有多少用得上的军士,只得四塞城门以为坚守之计,自己躲在家中后堂,对着佛祖焚香祝愿,希望前往越州救援的本州兵马早日回援,解救自己脱得困境。

裴枢这日正在后堂发愁,却听到有小吏通报,说莫邪都有使者到了,正在城下等候。他思忖了片刻,吩咐让其入城,在前堂等候。

裴枢换了正四品官袍,又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仪容,方才向前堂行去。唐时选任官吏,有身、言、书、判四事之说,而其中第一条的“身”指的便是容貌举止,《唐通典。选举五》里面就有明文说:“身取其体貌丰伟,举措可观者”,用现代的话说就是要选择体形魁梧,容貌有俊伟,举止大度有威仪之人为官。裴枢出身河东闻喜,乃是唐代有数的望族,为官遍历台府郡县,其才干且不说,仪容是颇为可观的,穿上正四品绯色官袍之后,更是不凡。

裴枢来到堂上,不一会儿书吏便带了一名玄衣男子上来,正是莫邪都遣来的使者,那汉子神情倨傲,双手微微一拱道:“你可是这歙州刺史裴老儿,我家统领让我带话来,让你两日之内开城投降,否则破城之后,便要洗城,鸡犬不留,那时你可莫要后悔。”

裴枢闻言暗怒,他此时虽然已经年近五旬,可他保养的甚好,脸上丰满白皙,颔下三缕黑须,腰杆笔挺,哪里有丝毫老态。只是眼下形势比人强,他强自压下胸中怒气道:“我与那吕方都是大唐天子之臣子,我又未曾与他为敌,他出兵侵犯与我本已是错了,更何况此时干系重大,又岂能两日内给你答复?”裴枢本欲开口训斥两句,可话出了口,突然又觉得底气不足了起来,只得转口,想要使个缓兵之计。

那使者听了,打了个哈哈,笑道:“你这老儿,想要拖延时日,却来诓骗我等。我家统领出发之前跟我叮嘱过,若你虚言诓骗,让我便告诉你:‘武勇都许左指挥使已经在石城山大破浙东联军,悉俘残兵;我军也已经攻破睦州,大军休养二日之后,便来取这歙州城,不过不想多伤士卒,才给你个机会。你若是不信,大可赌一赌,那杭州如斯坚固,钱缪麾下有万余精兵,我家主公也不过三日便拿下了,却不知这歙州又能当得我军几日猛攻。’如今钱缪早已身死族灭,不过你家眷不在此地,倒是不用担心。”说到这里,那使者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裴枢闻言大惊,他也不知道那使者方才所说的是真事,还是只是虚言恫吓,不过歙、睦二州已经消息断绝多日,本州出援军队也多日没有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吕方三日之内攻下杭州的事情他也有听闻过。他虽然不是武人,但出身关西望族,对兵事倒也知道一二,吕方围攻之前在杭州城下相持了一个多月,才有时间制造足够的攻城器械,才能攻下杭州城,若要两三日内攻破歙州,那是不太可能,可若睦州已被攻取,莫邪都没有了后顾之忧,专心于己,自己内无精兵,外无救援,城破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想起传闻中钱缪城破后的凄惨下场,裴枢心中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

裴枢捻须想了想,又看了看那使者的倨傲表情,决定还是先仔细考虑一番再说,对一旁侍立的属吏吩咐:“你先带这位下去歇息,好生相待。”

裴枢坐在后堂,眼前的晚餐早已没了热气,可连筷子都没有动过一下,他双目直视前方,好似面前有一个隐形的东西一般。一旁的老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低声询问道:“郎君,晚饭已经冷了,可要重新做过。”

裴枢突然一惊,才惊醒了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渗出的冷汗,又按了按两鬓的太阳穴,才觉得好了些,方才他考虑如何应对信使的时候,竟然出了神,又看了看眼前的饭食,虽然菜肴十分精美,可却没有半点胃口,摆了摆手,对身旁的老仆道:“撤下去吧,今日便不用了。”

//汶w{壵}那老仆乃是看着裴枢自小长大的,心中便{壵}心把他看做自己孩子ɡgè!一般,看他这般操劳,不由得叹了口气,道:“郎君食少而事烦,又岂能长久。后面厨房中还有上好的鸡丝、蘑菇,待我去做些汤饼,你便是看在河东家中老夫人的份上,也得强用上一些。”

裴枢听老仆提到自己母亲,只得点点头,正在此时,门外有属吏突然来报,说有昱岭关上的俘虏逃回,说有紧要军情来报。

裴枢听了精神为之一振,赶紧吩咐带他们上来,一旁的老仆看了,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让门外伺候的仆役进来将饭食撤走。

不一会儿,属吏便带了个人进来,便是那于续成,只见他战战兢兢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便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一下。裴枢和颜悦色的吩咐一旁的老仆搬了张胡床过来,让于续成坐下答话。于续成再三谦让,方才坐了半张屁股在胡床上。

“汝在昱岭关上,可有看到莫邪都的情况,一一道来,若是有用的,本州自有重赏。”裴枢轻轻捋着颔下的长须,声音沉稳有力,方才的焦虑仿佛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一般。

“回使君的话,我与同伴们在败后,为敌军所俘,关押在营中,也未曾看到什么,只是看到贼军军势颇盛,一天多方才从昱岭关下官道走完,几次被带出去修缮官道之时,看到道路也被车压坏了不少。”于续成低头答道。

“哦?走了快一日方才经过,官道还有许多损坏的?”裴枢站了起来,从袖中取出一柄象牙小梳整理起颔下的长须来,他在紧张的时候,最喜欢这般做。于续成紧张的看着裴枢的举动,过了半响,裴枢突然停止梳理胡须,问道:“你修理道路时可有看到道路上可有遗漏的东西?”

裴枢的问题就如同一声响雷,炸在于续成的脑袋上,他开始低头仔细回忆当时铺路的情况,裴枢在一旁也不慌张,静静的在等待于续成。于续成的额头逐渐渗出汗来,他已经猜出了方才上面那位刺史询问这个问题,他在怀疑莫邪都是否是在故意虚张声势,欺骗自己。一天方才通行完毕的大军可以用一小队反复通过的士卒来代替,可是那麽多辎重车辆压坏了路面,总会有些车中装载的货物漏撒在路面上,从这些便可能推断出莫邪都是否是在使诈。据自己现在回忆,那天在修路时,自己并没有发现路面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可是自己应该跟他说实话吗?正如自己先前在俘虏中所说的,无论是谁当刺史都无所谓,自己这种小老百姓都是纳粮服役的份,只要战事早点平息便是,眼下明显是莫邪都强,歙州弱,若是刺史早一日降了,自己也能早一日过上太平日子。想到这里,于续成深吸了口气,道:“某在路面上发现了残谷,还有喂马匹的麦麸。”说完后便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裴枢看了于续成一眼。“应该相信这个人吗?应该不是莫邪都收买的,否则像这样的问题他应该很快就回答自己了,不应拖延了这么久,应该是年纪大了,回忆不清楚了吧。”裴枢点了点头,吩咐将于续成带下去休息,赏赐两匹绢布,接着他仿佛放下了心中的那桩心事一般,吩咐老仆道:“你且去做些汤饼过来,我肚子有些饿了。”

第35章 扩张

两日后,歙州城门大开,城外的道路早已重新铺上黄土,又浇上清水,行人走上去也是点尘不起。裴枢坐在城门下,正耐心的等待着莫邪都大军入城。那日裴枢询问了几名被放回的俘虏后,便下定了投降的决心,毕竟他历任台阁,又是河东大族出身,身份清贵,想来无论是谁取了歙州都要把他当个宝供起来,又何必在这里打生打死呢?于是次日便招来使者,表达了归降的意愿。那边的行营统领陈五倒也爽快,立刻修书为凭,保证州中官吏家宅平安,与送回信同来的还有百余名精兵,他们的任务便是保护城中武库粮库安全,确保裴枢本人以及家眷安全,陈五的行动大得裴枢的家人的好感,纷纷称赞老爷明见万里,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到了上午时分,在城外长亭候着的驿卒传回消息,莫邪都的前锋已经离城不过五里路了。裴枢点了点头,将杯中的残茶喝完,低声吩咐道:“来人啦,把衣服拿过来。”

身后的老仆应了一声,便端了一个托盘上来,伺候主人更衣,不一会儿,裴枢便换了装束,绯色官袍变为了一身素袍,还用一根麻绳松松的捆了两道,倒好似囚徒一般。准备完后不久,莫邪都前锋便到了,虽然实现已经得知歙州城已经投降,可前锋部队依然部伍整齐,左右亦有轻装部队哨探,如临大敌一般,裴枢看了,更庆幸自己选择的正确。当先走到人前,跪下大声道:“罪臣裴枢,于此迎接王师。”

莫邪都的前锋校尉哪里见过这般情景,赶紧一面吩咐士卒戒备,一面派遣亲兵到中军通报,不一会儿便看到陈五、陈璋二人骑马赶了过来,看到裴枢这般模样,陈五赶紧跳下马来,一瘸一拐的快步来到裴枢面前,将其扶了起来,道:“裴使君你这又是如此自苦呢?”

“某愚昧不堪,驱使州中百姓以抗王师,罪本不赦。望陈统领有上天好生之德,赦免州中百姓之罪,至于裴某,便是千刀万剐也不敢有恨。”裴枢高声道,他这般做也是耍了个小心眼,虽说陈五已经许诺了不会追究自己的罪过,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素服束身来投,一旦对方开口不再追究,那可就板上钉钉了,而且自己这般为州中百姓求恳,也算是个德政了。

陈五解开裴枢身上的绳索,又脱下身上的锦袍,披在对方身上,高声道:“裴使君如此识大体,全城来归,某自当上书主公。厚厚封赏,裴使君敬候佳音便是。”

说到这里,陈五对众人道:“我家主公出身细民,深知民间疾苦,欲治下百姓皆享太平,某不过是一介武将,用人之权,不敢自专,州中官吏暂不变易,待兵事息后,再做主张。”

杭州城,观察使府上。吕方正看着从歙州军前送回的书信,陈允正坐在一旁,满脸都是笑意。

“想不到这陈五倒有用人之才,出兵不过十日,竟然先破昱岭关,后智取歙州,睦州亦举城归降,转眼之间,浙东诸州吾已得其半,再算上降伏与我等的许再思正在攻取的越州。想来年内,便可尽取浙东诸州了。”吕方看完报捷书信,不由得又是踌躇满志,又是感慨万千,自己投入淮南已经有四五年了,头几年历经苦战,历经波折,连一州一县之地都苦战而不得,而如今不过十日间便能有两州之地望风而降,其间难易程度,稍一回味便觉得胸中五味杂陈。

“这都是主公运筹得力,先分其兵势,再以大兵击其薄弱之处,自然是容易得很。”陈允不轻不重的拍了吕方一个马屁,笑道:“却不知心中所说的那裴枢当如何安排呢?”

“这是第一个以州城投降我军的人,便是给后来人看,也要以高官显爵饷之,这样吧,便上书广陵,表其为湖、杭观察副使吧。”吕方随口应道:“此人出身河东裴氏,又历经台阁,对朝廷中枢之时熟悉,将来我们地盘势力越来越大,和朝廷要打交道的时候也越来越多,我身边正缺这样一个人。”

陈允点了点头,吕方随手将陈五的书信扔到一旁,笑道:“范尼僧在湖州,高奉天也在杭州忙得恨不得一个人当做两个人来使唤,你又抽不开身子,我手下其余人统兵打仗还行,治理民政就一般了,基层官吏也远远不足,看来也只能让留用旧人,诸般新政当缓行了。”

“那也是无法的事情,不到半年工夫,由一州之地扩展到四州之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范兄弟能料民,高兄弟有奇计,拿来治金谷,管度支倒难以发挥所长,主公麾下还缺一个能管理庶务的人。”

吕方叹了口气,的确范尼僧是个搞工程建设的好手,拿来治理民政也不是不行,只是此人有些好大喜功,对百姓盘剥有些过分,自己提醒过他几次,可也不过是好了些,没有过多久便故态重萌,想来是他那个贪财鬼老爹的遗传,是改不了的了,这种人拿来破除旧势力盘根错节的局面还行,可用来管理民政可就不行了,毕竟为政之道,过宽过猛都不行。而高奉天见微识著,实在是一等一的谋士,用来整日里和文牍打交道,实在是可惜了。想到这里,吕方不由得心中一动,笑问道:“陈先生莫非有了合适人选,快快说来。”

“那人便是在主公身侧,又何必远求呢?”

吕方听了一愣,低头思忖了片刻,道:“陈先生说的莫非是那骆知祥,此人虽然善治金谷,料理文牍,可他是田公的臣僚,我如何能让其为我行事呢?”

陈允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笑道:“如今乱世,不但君择臣,臣亦择君。像这等出使之事,一个不好便被主公送至广陵出首去了,若骆知祥身为田覠信重,又如何会派来做这等苦差,他定然已经失去田覠宠信,便是回去也无法重归其位了。若主公诚心招揽,他又如何会不来呢?”

吕方听的有理,可又不愿与田覠撕破了脸,正犹疑间,陈允接着说道:“主公大可遣人至宣州说同意给予油火、粮食、军械。只是这事情干系重大,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在两家间往来联络,如此便可将那骆知祥留在杭州,一旦田覠叛起,那时再将骆知祥扣下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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