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犁,乘着节气还在,快些将这几块地耕完了,再去将那块坡地整治了,也种些杂粮,也好贴补贴补!”
莲娘笑道:“我在后面扶犁,有什么累的,只是我看这驴已经有些吃不住劲了,你便是不累,也得让它歇歇吧!”
商锦忠闻言一看,才发现那头驴身上早已汗出如浆,四腿发颤,只得将那驴解下套子,牵到一旁树荫下,让其吃草歇息,又取了点豆料撒给它吃。这时一旁的大孩子赶忙送了茶水过来,商锦忠接过喝了一大口,只觉得一阵带有微微苦味的液体滑过喉咙,口中立刻生出津*液来,说不出的畅快。他擦了擦嘴旁的水迹,将木碗递给一旁的孩子:“再来一碗。”
商锦忠喝了三碗茶汤,走到那驴子身旁,伸手在那驴背上抚摸了两下,才发现那驴子经过这些天农忙时的劳作,瘦了不少,不由得叹道:“这耕田耘地,着实少不得一头大牲畜,此刻若是有两头犍牛,此地有地有水,好生整治一番,倒是个好家业!”
商锦忠正感叹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阵呼喊声,他转身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留在家中的那个小孩子正飞快的向这边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叫喊道:“父亲,父亲,家中来了一伙强人,好不吓人,您快回去看看吧!”
“嗯,强人?”商锦忠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原来他那日帮莲娘劈柴做事,本是见她子幼母弱,无人可依,后来莲娘也帮他煮些吃食,缝补衣裳,时日一久,两人便住到一块去了,商锦忠早已厌倦了这乱世中杀伐飘零的日子,此时好不容易安定了下来,自然是万分珍惜,此地本就偏僻的很,十天半月没有一个行人经过也是寻常事,今日突然有了人经过,让商锦忠那本已放松了的心弦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赶忙问道:“小郎,他们有多少人,都是什么打扮?”
那小孩子不过七八岁年纪,又是在山间长大,所接触的人少,不像城中孩子那般早熟,指手画脚的述说了半响,也没说个明白,商锦忠最后只得摇了摇头,叹道:“待我先回去看看!”
说话间,商锦忠将丢在一旁的衣衫披上,又捡起放在树下的弓箭佩刀挂好,山间多有鸟兽,便是出外耕作,山民也往往要带些护身器具,便要向家中走去。手上却是一紧,回头一看却是被莲娘扯住了,只见那女子泪眼涟涟的看着商锦忠,目光中满是恐惧,泣声道:“郎君,还是莫要去了,反正他们也是过路的,房子坏了最多我们回去后重新再建便是,若是你有个万一,让我们娘儿俩如何是好呀!”说到这里,莲娘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失声痛哭起来,一旁的那小孩儿虽然不知原委,见母亲哭了,也跟着哭了起来。
商锦忠将莲娘抱入怀中,安慰性的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背,莲娘的哭声慢慢停了了。商锦忠慢慢的将莲娘推开,笑道:“我只是去看个究竟,若是当真是强盗,我再悄悄回来便是,再说就凭这一张弓,一柄刀,便是寻常七八条汉子,也伤不得我!”
莲娘见状,心知拦不住商锦忠,只得慢慢的松开手,不舍道:“那你可千万要小心。”
商锦忠点了点头,转身向家走去,莲娘咬了咬牙,稍一犹疑,还是伸手招来两个孩儿叮嘱了两句之后,也向家中走去。
那田地离商家相距不过三四里的路程,拐过两个弯子便到了。商锦忠离目的地还有百余步远便走下山道,在灌木丛中穿行。不一会儿,他便爬到了半坡处,选了个安全所在,探出头来,向下边的自己宅院望去。
只见商家院中或蹲或坐着数十条大汉,身上衣着式样颜色各异,不过皆用青布裹头,正乱哄哄的喝水休息。道路两旁有三五十头大小牲畜,背上都驮着大小笼箱,倒有些像是行脚商人,自己是否下去看看,说不定倒是向他们能买些盐巴来。不过在这人迹罕至的山中,行商也好,强人也罢,也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想到这里,商锦忠不由得犹豫起来。
商锦忠正犹疑间,突然身旁的灌木丛中一阵响动,转出一个青衣汉子来,手中正兀自系着腰带,显然此人方才在那灌木丛中大便,商锦忠潜行过来时却没发现,此时正好撞个正着。商锦忠正要犹豫是要上前制服对方还是转头逃跑,那青衣汉子脸上却现出喜色来,惊喜道:“这不是商都头吗,你怎的这般打扮,躲在这里呀!”
商锦忠一愣,见来人面目有几分相熟,却又说不出名字来,正犹疑间,那青衣汉子已经系好了腰带,上前唱了个肥诺,笑道:“都头不认得小人了,某姓高名胜,先前在吕师周吕大都督手下混饭吃时,也曾与商都头当过几日的袍泽,怎的今日便认不出来了!”
商锦忠经他这般一提醒,才渐渐想了起来,这高胜是楚军中的一个旗头,和自己还在共事过几次,赶忙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笑道:“咱家这个猪脑子,一时间连高家大哥都想不起来了,当真该打。”
那高胜却是个豪爽人,上前一把扯住商锦忠的胳膊,笑道:“认不出也是正常,大都督兵败之后,大伙儿星散四走,这几年来哪个不是吃尽了苦头,便像是活了几世一般。莫说是商都头你,便是咱家爹娘此时只怕也认不出我高胜了,来来来,今日这里碰到便是有缘。快随兄弟我下去痛饮几杯,叙叙一别后的经历!”高胜一边扯着商锦忠往山坡下走,一边问道:“却不知都头这些日子都做些什么营生!”
商锦忠却在犹豫是否随那高胜下山,毕竟自己当年虽然也和此人当过袍泽,但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若是下得山坡对方一翻脸,自己可就是死路一条,他心里犹豫,脚下却停住了,那高胜扯不动商锦忠,回头一看,打量了对方上下,立刻恍然大悟,笑道:“原来都头也是做这没本钱的买卖,只是这地头挑的不太多,这山路如此偏僻,便是十天半月也未必有一个行商,怕不得喝西北风吧!”
商锦忠闻言明白对方看到自己提刀背弓,又躲在山坡上鬼鬼祟祟的,误解自己是做了盗贼,他既不愿被误解,也不好开口解释,口中便犹豫起来。高胜看在眼里,还以为商锦忠是被自己识破了行藏,尴尬起来,赶忙大声笑道:“这有什么,咱们好汉子,一身的力气,一刀一枪混饭吃,总比回去种那几亩鸟田,被几个小吏欺压,一年到头,婆娘、崽子们连野菜都只能吃个半饱强上百倍吧!也不瞒都头,咱家与你也是同行,也是做这没本钱的买卖。某家替都头介绍几个好兄弟,大伙儿一同做这买卖!”
说话间,那高胜便把商锦忠扯下山坡,来到下面人群中,那些本来还在休息的大汉见突然来了个陌生人,纷纷拔刀起身,个个目露凶光。高胜赶忙解说开来,看来他人缘着实不错,或笑或骂,不一会儿便将商锦忠扯进屋中来。商锦忠目光扫过那些牲畜和大汉,只见那些牲畜背上的笼箱颇为沉重,也不知都是装着什么东西,那些大汉虽然服饰杂乱,但不少人脸上手足多有伤痕,倒不像是寻常百姓。
“掌柜,掌柜!我带个人与你认识!”那高胜嗓门颇大,在院中便高声喊道,推开屋门便对屋内首座那人拱了拱手,介绍身后的商锦忠道:“这便是商都头,他昔日与我在军中乃是袍泽,火器尤为精熟,让他也入伙吧!”
第436章 山贼2
“喔?原来是高大郎的兄弟!”首座那人本来正与旁人说话,听到高胜的话,便站起身来,对商锦忠拱了拱手,笑道:“某家姓宋,家中行二,与兄弟们合伙做点小买卖过活,也说不得什么掌柜,若是商都头不嫌弃,便以宋二相称便是!”
商锦忠却不敢怠慢,躬身行礼道:“不敢,商某见过宋掌柜了!”他站起身来,才上下打量了一会那宋掌柜,只见这人生的一张紫黑色脸膛,五短身材,貌不惊人,但一双眸子却明亮之极,顾盼之间颇有威势。商锦忠心知此人便是这伙人的头目,但还没有摸得对方的根底,也不敢多言,小心站在一旁。
那宋掌柜见商锦忠身上衣衫破旧,回头对身旁人低语了两句,那人立刻出到外间,不过片刻功夫便回来,手中却多了两段绢帛。宋掌柜取过绢帛,笑着递了过来道:“都头身上衣衫旧了些,这两段绢帛先收下了,也做两身衣衫,便算是某家的见面礼,望请收纳!”
商锦忠却不伸手去接,拱手让开道:“小人已经不再军中,这都头二字再也不敢当。并非某矫情,小人现在不过是一介农夫,这等绢帛上身也不太合适。且谢过宋掌柜的美意了!”
高胜在一旁闻言截口道:“商都头这话可就差了,你看看咱们这一行人哪个身上穿的不是帛布,你此番跟着咱们去,包你日日有肉吃,过得和神仙一般。”说着便要将那绢帛塞到商锦忠怀中。
那宋掌柜却是个精细的,从商锦忠的话语中听出了撇清之意,笑道:“既然如此,某家也不勉强了,不过某家方才听高贤弟说你精通火器,可否帮我个小忙!”
商锦忠听到这里,已经觉察出这宋掌柜一行人来历不明,只怕并非善类,他如今只想和莲娘在这山中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唯恐被这些人牵连了,连忙推诿道:“宋掌柜休得听那厮胡吹,小人不过在军中见过些火器,如何敢说精通二字,掌柜还是到了大邑之中,寻得工匠询问吧!”
那高胜却是个不晓事的,没有听出商锦忠话语中的撇清之意,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当年你可是在吴军那边逃过来的,在大都督麾下当过炮兵都头,满营的炮手都是你调教出来的,如何说不得精熟。”
商锦忠听到高胜这般说,心中暗叫不好,屋中顿时静了下来,那宋掌柜脸上似笑非笑,静静的看着商锦忠的右手。商锦忠本能的将右手放到身后,以免被对方看到逃兵的刺青,可还是觉得对方的目光好似有千钧重量一般,背上渐渐渗出冷汗来。过了好一会儿,商锦忠终于抵挡不住对方的压力,低头道:“掌柜请说,小人自当尽力,不过若是有力所不及之处,还请见谅!”
“壮士若肯出力,小可便是感激不尽,如何还敢说其他!”那宋掌柜见商锦忠开了口,脸上露出喜色,对一旁的手下低声吩咐了两句,不一会儿那手下便从外间搬进一个长木箱来,打开一看。商锦忠额头上立刻渗出一层冷汗来,木盒中竟然是三支火绳枪。
“壮士可知道这是何物?”
“此乃是火绳铳,乃是军中器具!”商锦忠此时也不敢推说不知,他已经看的清楚,那三支火绳枪上多有刀痕,有一支的木质枪托上还有乌黑的血迹,显然这三支火绳枪乃是在战场上抢夺而来的。作为一个吴军的前逃兵,商锦忠很明白这种武器除了吴军的新军诸营中有装备以外,其他诸部装配甚少,其他各个藩镇中虽然也有少量仿制,但无论是数量和质量都和吴军装备的差之甚远。从形制来看,这三支定然是吴军所用的无疑,这个掌柜突然拿出这个玩意来,其形迹实在是可疑之极。
“壮士认得便好,我也知道这器具威力极大,但却不知该如何使用,既然壮士知晓,便请告知,小可事后自当有厚报!”
商锦忠躬身挑了一支状态较为良好的火绳枪来,又取了药瓶,弹丸,支架,推棍,、火绳,一一放在地上摆开,沉声解释道“此乃吕吴所制的火器,以点燃的火药驱动铅丸,声如霹雳,百步之内,便是身着重甲,也能一击致命。使用时须得先将点燃的火绳夹好,然后清理枪膛、将定装药筒咬破倒入枪口中……。”商锦忠一边解释,一边示范,依照记忆中的操典从装药到瞄准发射在那宋掌柜面前演示了一遍,那宋掌柜看的极为认真,不时还询问几句,待到商锦忠演示完毕之后,宋掌柜脸上已经笑意全无,满是严肃之色,恭声问道:“商都头,我看这火器威力虽大,但发射步骤却是繁琐之极,临阵之时也不过两三发罢了,却不知吴军中当如何使用呢?”
商锦忠闻言一愣,心中暗想此人为何对着军国之法这般感兴趣,但他此时只想着早点将这瘟神送走才好,便按脑海中的记忆答道:“掌柜所言甚是,吴军中以百人为都,其中七分长矛,三分火绳铳,战时百人列为空心方阵,铳手居于方阵四角或者前列开火射击,若敌兵冲近,则退入方阵之中,受长矛手的保护!”
“那都头可记得那长矛有多长?”
“十二尺,分为两截,首尾皆有锋刃,中用铁套筒连接,行军之时分开便与携带!”
宋掌柜听到这里,脸色愈发沉重起来,口中喃喃自语,脸上隐然现出忧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常态,拱手对商锦忠拜了一拜,诚声道:“商都头。我看你身上衣衫,应当过得并不得意,何不随某家同去。宋某不才,也有数百顷田地,十余座茶山,部曲上千,愿与都头兄弟相称,都头可愿屈尊。”
这宋掌柜这番说出来,屋中人脸色顿时大变,那高胜更是又是惊喜又是羡慕,他在这宋掌柜手下呆了一年多了,心知此人不但家业大,而且手面大,在湖南地界上乃是有名的大豪,自己这一年多时间里着实立了不少功劳,可也不过是统领这二十多人的小头目,拉商锦忠入伙多半也是看他现在过得凄凉,想要拉旧日袍泽一把,却没想到宋掌柜居然一下子要和他结为兄弟,那地位可就远在自己之上了。
商锦忠却不动心,他拱了拱手道:“在下这里谢过掌柜好意了,也不瞒列位说,此处便是某家的宅院。某家在山中也有几亩薄田,也能混个饱暖,掌柜的良田美宅,小人不敢领受!”
宋掌柜见商锦忠拒绝了自己的拉拢,不由得一愣,旋即便明白对方并非那等利令智昏之徒,不为自己许下的大馅饼所迷惑,只怕已经猜出了自己的来路,不愿趟这摊浑水。只是自己所谋者大,离不得这等精熟军旅之事的人,便重整了一下思绪,笑道:“原来这里便是都头的宅院,倒是叨扰了,见谅见谅。都头是个眼亮的,想必知晓宋某是做什么营生的吧!”他见商锦忠没有回答,便自顾继续说道:“不错,宋某这一行人都是强人,此番外间笼箱中的都是抢来的物件,可商都头可知晓宋某为何做这等营生吗?”
商锦忠听到这里,也不禁生出好奇心来,毕竟这宋掌柜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