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根面条,之外的就全是野菜了。一个小伙计正低着头,满脸委屈的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俞仁见那小伙计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被若梅这么一骂,吓的连头也不敢抬。
俞仁扫了一眼柜台,见没有掌柜,便问。“你们掌柜呢?”
“掌、掌柜已经好几天没来了,因为没有生意。”小伙计小声的说着。
“怎么你们这儿就卖这样的面吗?还五十文一碗?”俞仁怕吓着这小伙计,将自己的声音放的尽量平缓。
小伙计见俞仁态度温和,并不像先来的小姑娘那样凶,便小声的道:“客官有所不知。就这,已经算是好的了。要知道,如今在咱们这镇子上,也就只有我们家还能煮这样的面卖了。
咱们这儿的饥荒已经闹了一年了,朝廷又不发赈灾粮,现在是因为刚刚秋收,虽然说田里绝了收,但多多少少也还有些,才会有这些东西吃。不然,连这也没有的吃呢!”
俞仁点点头。
“那,你们之前是怎么过的啊?”
“就吃树皮啊!草根啊之类的。后来,许多人都到泰安去了,田野里吃的东西也就多了些。”
“去泰安?为什么去泰安?”俞仁不解。
“听说那儿有个什么教的人,给灾民施粥。”小伙计轻声道。
“那,为什么你不去?”
“我,我娘不让我去。”
“为什么?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不让去?”
“因为要去那儿领粥,就必须要加入他们的教。我娘说他们想造反。吃了他们的粥,就要跟着他们造反。将来要连累全家甚至全族的人。所以我娘不让我去。我娘说去的人多了,这山上地里留下的东西也就多了,淘一淘也就差不多可以养活我们娘儿俩的了。”
俞仁点点头。“你们村里人是什么时候去的?”
小伙计歪着头想了想。“大概有四五个月了吧!我记得他们是开春后不久走的。”
“那,他们造反了吗?”俞仁问。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小伙计摇了摇头。
“原来没有造反!看来,你娘的判断还是不大准嘛!”
小伙计听俞仁说他娘说的不对,忙高声的辩驳道,“谁说我娘说的不准了!我娘说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造反,但那也是早晚的事。所以没有现在就干,一定是他们还没准备充分。
我听悄悄溜回来的几个人说。那些去了的人,现在就都不让回来了。还给他们编了组,说是要共谋什么事。
我娘说这些人都是坏人。让我死也不要吃他们的东西。”
俞仁暗暗奇怪,去年时,他在北京遇到了一个闻香教,准备要在河北造反。后来他只顾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也不知他们造成反了没有。现在还没到一年,在山东,又出来一个什么教想要造反。
俞仁暗暗叹惜。“看来,离天下大乱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但他同时也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落脚地。不管天下如何的乱,他俞仁都可以保证他的家人安全了。不过,这个消息,也再次让他提高了警觉。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固然无法阻止大明这座早已是千穿百孔的大厦的倾倒,也无法阻止这天下大乱的大势,但他却必须要在大乱来临之前尽量扩充自己的实力,以救自保。
就像是准备冬眠的动物们,在冬天来临前必须要准备充足的粮食一样。因为这些,是它们生存下去的资本。
而眼前,俞仁很清楚。他最重要的“储粮”手段便是,在此地尽量多的拉拢灾民。并让这些灾民们愿意跟随自己到台湾去拓荒,在那片暂时还无旁人注意的土地上,建立起一个强大到足够保护自己的政权。
“再来两碗棒子面!”俞仁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二两的碎银递到小伙计的手里。“不用找了。”
小伙计赶忙谢过,转身去了。
很快两碗新做的棒子面送了上来。碗里的面条也比前一碗明显的多了些,但还是以野菜为主。
“东家,您真要吃这东西啊?我看,还不如回咱们的船上吃鱼呢!”若梅道。
俞仁摇了摇头,“你呀!是不是这阵子日子过的舒服了,就忘了从前的艰辛了?野菜怎么了,野菜不能吃吗?我们从前,想吃野菜还吃不着呢!这可是真正的纯绿色食品。”
若梅被俞仁训的缩起了脖子,不敢再说话。虽然她不明白东家嘴里的绿色食品是什么,可她却知道东家生气了。于是,小姑娘赶紧缩起了脖子不再说话,老老实实的跟着俞仁一起端起了那碗棒子面。
这时,店里又进来两个人。一个二十五六的女人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两个女人一进店,便在俞仁旁边的桌子了坐下来。
“小二,给我们来两碗吃的。”这两个女人显的比俞仁他们要老道的多了,大概是因为常在这一带走,知道现在在酒店里,能有吃的东西就算是好的了,根本没的挑。
小伙计忙跑过来。“两位想吃点什么?咱们这儿只有棒子面。”
“那就来两碗棒子面吧!”那个女人说着话,眼睛在小二的身上无意的扫过。突然,她的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了,再也移不开。
“你,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女人不等话说完,一伸手便将小二脖子上的一串月芽形的东西给扯了下来。
小二突然被姑娘拉下了脖子上的挂饰,也急的叫起来。“这是我的东西,快些还我!”
那女人却已把仔细端详起手里的那个小挂饰,一面喃喃自语的道,“果然不错”。
说完,女人厉声的向小伙计问,“你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凶悍女人
“是、是我爹留给我的。”小伙计见这女人凶恶的样子,实在有些害怕。心里暗暗骂着: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一下子遇着两个母老虎。
“你爹呢?”
“我爹死了!这东西是我爹死前留给我的。他说让我把这东西收好了,可保平安。”小二见这女人突然对自己脖子上挂的东西起了兴趣,也是十分不解。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块玉饰只是一个残片,并不值钱。
“什么?你说他死了?不可能!”那女人似乎有些不相信。一面,她又拿起手里的那块玉饰,对着它笑起来,“元乾,我终于找到你了。七年了,整整七年了啊!我知道,你一定是被那个狐狸精逼着,才离开我的。对吧!”
小二见这女人说话颠三倒四的,有些不正常,显然是个疯女人。可是自己父亲留的东西还在她的手里。想向她要又不敢,于是便打算到后院去找胖厨子商量商量。
“站住!”小二才一动身,那个坐在女人旁边的姑娘一下子站了起来,同时手里的宝剑也跟着出了鞘。
小二转过身,见那姑娘拔剑向着自己,也是吓的脸色发白。
“你爹是怎么死的?是不是那个狐狸精害死的?”姑娘握着剑指着店小二道。
小二不说话,因为他根本就听不懂这两个女人的话。
这时那个女人已经慢慢站了起来。她伸手将旁边姑娘的剑按了下来。“小倩,别吓着他了。他说的应该不是师兄。你想想,师兄才多大?他可还没到三十呢!这小子至少也有十五了吧!要按这么算,师兄岂不是十五岁就得了此子?师兄十五岁时,还和我一起整天跟着师父学艺呢!哪里会有功夫与什么女人生这样大的一个儿子。
我想,应该是我们搞错了。”
说着,那女人向小二挥了挥手,“你去吧!”
可是小二却站在原地不动。“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我师姐都说让你走了,你还不快滚,可是活的不耐烦了?”小姑娘说着,手又按到了剑柄上。
那女人却阻止了她。“算了师妹。反正这玉饰也不是真的。虽然它的样子确实与你师兄的那一块很像,但是却不是。方才是我自己看错了。何况,这小子的年龄也不对。如果真是师兄与那个狐狸精生的孩子,现在应该不会超过六岁才对。”
说完,那女人将手里的那块玉环残片丢还给小二,然后站起身来。“咱们走吧!看这小店的样子,也没什么可吃的,还是再赶一阵路,到济南城再吃吧!”
两个女人一面说,一面出了小店。
那小二经历了方才的那一场意外,也着实被吓了一跳。虽然两个女人走了,他爹留给他的玉饰也还给他了。可他的心里却一直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
“这女人可真凶!”小二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玉饰,将它重新挂在脖子上,然后匆匆转过后门,也走了。
“东家,怎么样?刚才那个女人凶吧!你还说我凶,现在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凶女人了吧!”若梅见几人都走了,向俞仁挤着眉道。
俞仁笑起来,“她们凶,又跟我没有关系,我不认识她们,她们也不认识我。她们就是再凶,也凶不到我身上来,我管她们呢!”
说着,俞仁将碗里的剩下的野菜吃了个干净。“小二,小二。”
一连叫了好几声,才从厨房里走出一个中年胖子。“小陆回去了。几位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我就行了。”
俞仁见那小二已走,也就没说什么。几人离了店,准备回船上。刚出小巷,俞仁便看到两个年轻女子的身影一闪而过,看上去,似乎是在跟踪什么了。俞仁一眼便认出,这两个女人正是方才在酒店里为难那姓陆的店小二的人。
想起方才两个女人与那小二的对话。显然这两个女人仍是江湖中人。而这小二却是地道的本地乡民,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酒楼小二,怎么会与这两个行走江湖的女人有什么瓜葛。俞仁越想越觉得奇怪。想起从前常听人讲的一句话:大灾之年必有大乱。俞仁越发觉得这两个女人将会是影响自己下一步计划的人。
反正天色还早,俞仁决定去看个究竟。俞仁将若兰招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你先回船上去,跟吉安说,我有事可能要晚些才回船上,让他们不用担心。”
说完,俞仁向若梅一招手,两人悄悄的跟在那两个女人身后。
那两个女人出了镇子,又向前走了有五六里,来到一处靠河边的小村子。远远的,俞仁见到方才那个姓陆的小二进了村子,两个女人对望了一眼,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向村子包抄过去。
俞仁与若梅对望一眼,开始分头行动。
陆清托着一小碗米饭,用布盖着走进自家院子。这碗里便是他每天的工资。由于近两个月田里又收上了一批粮食,虽然不多,但多少还是得到了些补充。陆清所在的酒楼便又重新开张起来。掌柜与陆清的约定是,每天两顿饭就当是他一天的工资。
而陆清知道,他娘在家里,每天只能吃那些用野菜叶子加上少量的一些玉米煮的所谓的饭。所以,陆清每天都会把自己的饭省下一碗来,带回家给母亲。
每天与母亲一起分享晚餐的时刻,便是他一天最快乐的时候。陆清知道,母亲体弱,父亲死后,他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在这样的大灾之年,照顾好母亲,让体弱多病的母亲撑过这个灾年,便是陆清最大的心愿。虽然母亲不是他的亲母亲,可是在陆清的心里,她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娘,我回来了!”陆清跨进自家院子里,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才的那两个奇怪的女人。
这里从院子里走出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人。这女人虽然穿着粗布的麻身,但还是难掩她美丽的容貌和高贵的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生活在这穷乡僻壤地方的人。
“我儿回来啦!”那女人一面说着,一面将陆清接进院子。
“今儿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
“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客人,我便早些回来了。”陆清一面说,一面在自家院子里的一个石墩上坐了下来。
“娘,我今天在洒店里遇到两个奇怪的女人。她们抢了我脖子上的挂饰,后来又还给了我。她们还说认识我爹呢!”
女人听了这话,突然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我说,我今天遇到两个女人,她们说认识我爹。”陆清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是什么样的两个女人?”女人一把抓住陆清的手。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两个很漂亮的女人,一个看上去比娘要大上两三岁,另一个比娘小六七岁。”
“她们可是都带着剑,衣裙的右下角都绣着一块红布?”
陆清想了想,“剑是都有带的,衣裙下面有没有绣红布。我就没太注意了,好像有吧!”
女人听了这话,一把拉起陆清的手,就要向外跑。“快走!”
就在这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你还想走吗?师妹。这七年来,你让我找的好苦嘛!今天,我总算是把你找到了。咱们师姐妹都还没有叙旧,你怎么就急着要走呢!”话声刚落,便见院子里已经多了两个人。
正是方才在酒楼里抢陆清脖子上挂饰的那两个女人。
第二百七十五章 用心良苦
“你,你们是什么人?干嘛要来我家?”陆清看到这两个女人,虽然有些害怕,但是他还是主动拦在了母亲的面前。
“清儿,你让开。她们是来找为娘的。不关你的事。说到这里,女人低下头,在陆清的耳边轻声道,“记住,这两个女人都是心地狠辣的女人。但是,她们与你爹都有交情。所以,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当作没有看见。只要你不骂他们,他们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应该不会为难你。至于为娘,你就不要管了。”
说完,女人向前走了两步。
“黄玉蝶。你们要找的人是我。这孩子是师兄到此隐居后,收养的一个孤儿。我们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希望你莫为难他。”
那黄玉蝶看了对面的女人一眼,“哼,蒋婉儿。你也太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是来找元乾师兄的,当我真的是来找你吗!你让师兄出来见我。”
蒋婉儿脸上显出悲伤的神色。“师兄半年前已经仙去了。”
“你放屁,师兄那么棒的身子,他又正值壮年,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一定是你不想让师兄见我,所以才想出这么的借口来敷衍我,对吧!”
蒋婉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进屋里,从桌上拿出一块灵牌。上面写着:贤夫陆元乾之位。
黄玉蝶看到这个灵位,脸色一下子变成了死灰。她死死的盯着这个牌位,就好像盯着的是她的师兄,而不是块木头。
“师兄,你我从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