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俞仁几人准备上岸时,一艘小船急急的向着他们坐的商船驶过来。然后便见一个男人当先登上了船。此人是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穿着一身长衫,看样子像是个儒生。在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大汉。
俞仁看到那大汉的第一眼,便感觉有几分眼熟。再走近些,他终于想起来,这大汉正是那天在去福州城的路上遇到的那个强盗头,长的特像李逵的家伙。
当时四人正要下船,见这两人突然出现,莺儿赶忙跑上去。“曲先生,你们怎么来了?”说着,莺儿将两人拉到一旁。
俞仁倒不认识这什么曲先生,他只对这曲先生身后跟着的那名大汉有兴趣。他太像那天在路上遇到的强盗“李逵”了。不,不应该说很像,应该说就是。俞仁肯定的想。于是他指着那大汉,疑惑的向李玉问道,“怎么?他,跟你们是认识的吗?”
李玉看了俞仁一眼。“认识啊!他是我们商行里的一名伙计。只因长的槐梧,又加上有些力气,所以有时掌柜出远门,也把他一起带着,当作保镖。”
“他,他不是那天我们看到的那个强盗头吗?”俞仁还有些不太能确定。
“你是说那天打劫李显忠的那伙强盗吗?倒真有几分相像,但绝对不是。这人叫刘强,在我们店里已经干了五六年了,他是本福建人,算是知根知底,不可能会是强盗。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到也记起来,那天的那个强盗头,似乎确实跟他长的很像。”
李玉正与俞仁讨论着这个刘强与强盗时,莺儿已经匆匆赶了过来。她在李玉的耳边附耳小声的说了几句。李玉的脸色稍变了变。
“怎么了?”俞仁见李玉突然面现怒容,忍不住问道。
李玉向着莺儿吩咐一声,“你跟他们先去准备吧!我一会儿就来。”
莺儿答应一声,转身跟着曲先生还有那个刘强走了。李玉这才转过身来,向着俞仁,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李玉似乎终于下了决心,她先深吸了口气,然后道,“不好意思。我家杭州的一个商铺里,突然出了点事。需要我马上去处理。看来,这一趟长乐之游,只能俞兄一个人去了。”
其实俞仁从见到那两个男人上船来找李玉,便知道会有事发生。到方才见到李玉对着自己的那个表情,他也猜到了七八分。可是这时从李玉的口中亲耳听到要分别的话,俞仁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感觉这心里便像是一下子被人掏空了一般,不知道怎么办了。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起,李玉便一直在他身边。也正是因为李玉的存在,才让俞仁暂时忘了他的这次穿越之旅,将要面临的各种难题,也让他对这个古代社会的方方面面的不便,不是那么的在意了。
虽然相处的时候不长,但李玉隐隐已成了俞仁心中生活的一个精神支柱,是他暂时忘却眼前的实现与烦恼一剂良药。这一下,李玉突然说要走了,俞仁的心里一下子感觉有些慌慌的,就好像孩子第一次离开父母,独自去远方时的心情。
他本想说,我左右也无事,不如便跟你一起去杭州吧!可是转念一想,这么说还是不大妥当。
因为,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个李玉倒底是干什么的。而在她身上所表现出的种种异常,更添加了她身份的神秘感。两人这几天的接触,虽然不能说已是生死之交,可也绝对的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了。
但李玉始终都没跟俞仁说出她的身份,俞仁预感到,这当中必有蹊跷。李玉显然还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她似乎在刻意的隐瞒着些什么。
这一切,俞仁的心里其实都十分清楚,但是他并不揭穿,也不多问。
最近这两天,李玉似乎一直都很注意,有话要与莺儿说,也都尽量的当着俞仁的面讲,以示并不把他当外人。可是现在,李玉并没有把眼前的这件事告诉俞仁。他知道,这必然是因为李玉觉得这件事不适合让他知道。
既然如此,如果他再提跟他们一起去杭州,便只能增加彼此的尴尬,让李玉为难。所以,俞仁只是担心的提了一句。“现在海上的风还没有停,你们马上走,会不会有危险?”
李玉摆了摆手。“没关系了。大风已经过去。再后面,风会越来越小。我们的船比这船要大,要坚固的多,不会有问题的。”
说到这儿。李玉停住了,她看着俞仁,好像是忘记了说话。俞仁也看着她。两人的双眼四目相对,却都默默无言。
俞仁的前世,从上初中便开始跟班上的女同学谈恋爱,前前后后总共恋爱不下二十次。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在哪个女孩身上感受到过那种,让他难分难舍的感觉。他向来都很潇洒,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既便偶尔表现出少许的留恋,那也多是装出来哄女孩子眼泪的。
可是现在,俞仁却真正开始感受到,那发自内心的难舍。
两人的双眼紧紧的交织在一起,似乎有无数的语言要讲,又似乎不用一言。他们就这么站着、看着……
直到莺儿匆匆走过来,打断他们的这种专注。
“小姐,曲先生他们都准备好了。我们该走了!”
李玉听到这话,低下了头,然后转身随着莺儿慢慢向船下走去。她走出五六步,突然又跑了回来。然后,李玉从怀里拿出一面小旗交给俞仁。
“这个,留给你。记住,只要是在东南沿海。无论遇到什么麻烦,只要你把它拿出来,便会有人出来帮助你的。”
俞仁根本就没注意到手里的东西,仍是抬着头,直直的看着渐渐远去的李玉主仆。直到,两人登上了那艘小船,驶出港口不见了……
“公子,他们走了。”曹安在俞仁的身边提醒着。
“啊!啊!”俞仁这才清醒过来,转过身准备回船舱。他感觉自己全身无力,好像刚刚大病了一场。手里拿着的旗子掉到了甲板上,他也全没在意。
“公子,旗子掉了。”曹安一旁小声的提醒着。
俞仁低头看了看。那掉在甲板上的小旗,正是方才莺儿拿出来,吓的钟六魂飞魄散的那面旗。
俞仁轻轻蹲下来,看着甲板上的那面小旗发呆,也不知他是在想旗子,还是在想人。
“公子,咱们不如去城里走走吧!反正开船还有好几天。李小姐他们虽然走了。但只要有缘,相信总有再见的一天的。”曹安看着俞仁魂不守舍的样子,怕他在船舱里呆着,给闷坏了。
曹安的几句安慰话刚一说完,俞仁突然一拍大腿,叫了一声,“遭了!”
曹安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忘了忘了!完了完了!”
俞仁仍自顾自的说着,把一旁的曹安搞的一头雾水,又紧张万分。
“到底怎么了?”曹安大声道。
俞仁这才被曹安的声音惊醒。“啊!我是说,忘了问李小姐家住何处。只知道她家在漳州,这漳州太大。我们又要到哪儿去找。这下,可如何是好?”
“姻缘自有天定,公子又何必多想。有缘总是会再相见的。”曹安一旁安慰道。
俞仁叹了口气,“也只好这么想了。”说完,他还低声嘟哝了一句,“要是有手机就好了!”
第三十章 囊中羞涩
“什么鸡?”曹安问。
“啊!我是说,现在要是有只叫花鸡吃就好了。”俞仁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
曹安笑起来,“公子是还想着到杭州去了吧!这叫花鸡是杭州的特产,这儿可没的吃。不过,眼下咱们要是去杭州,这身上的银子好像不大够了。”
俞仁突然听到曹安提到银子的事,并不在意,不过,这也把他的思绪稍稍拉回到了现实的轨道。“好。不想了。你说的对,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美女从来都不少。只要银子足够多,哪里还怕找不到!”
俞仁吟了一首前世泡妞时作的歪诗,感觉心情好了许多,便当先跳下跳板,“走,进城吃鸡去。”
曹安见俞仁一时沉闷、一时开心,也不敢随便说话,以免又勾起他哪根神经,再不正常起来,只好老实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进了长乐县城。在靠近码头的北门边找了'w。w。w。w。rs。。h。u。c。o。。m'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俞仁是天天大吃大喝,什么也不想。曹安只看的忧心忡忡,几次劝俞仁银子省着点花,免得不够回家的路费。
俞仁却全不在意。到了第五天,那客船上的伙计来客栈叫他们,说下午船便准备出海了。俞仁这才想起一个问题:现在李玉主仆俩都已走了,自己俩个还有必要去漳州吗?
想到这个问题,俞仁不由的摸了摸钱袋。这几天银子花的快,他现在钱袋里只余下不到三两的碎银了。俞仁估计着,要是去漳州,只怕不见的够银子回来。于是便向伙计道,“算了。我们不去漳州了。你让你们老大自顾开船就是,不用管我们。”
伙计答应一声,转身便要走。曹安却赶上一步,“呀!你这伙计。我们公子说不去漳州了,难道我们的船钱也一点不退吗?”
那伙计现出为难的样子。“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主家只吩咐让小人来叫两位上船,却没提这退银的事。”
“那我……”曹安还想再说,俞仁抬手阻止了他。“算了!你就不要为难他了。他们主家也不容易,这一趟遇着这么些事,只怕又不知要亏多少呢!”俞仁因为与这船主共同经历了那天大海上的风浪之险,便不想多为难他。
那伙计向俞仁行了个礼,转身便走了。
伙计走后,俞仁出了房间。并吩咐曹安,收拾收拾,准备明天出发。
“去哪儿啊?是回南京了吗?”曹安问。
“不,去福宁。”俞仁道。
“去福宁干嘛?”
“没银子了啊!”俞仁没好气的道。心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没银子去福宁干嘛?”没想到曹安还是要刨根问底。
“自然是去找我二叔俞总兵。我这几天可打听清楚了。人都说我这位俞二叔家中有钱。而且为人也很慷慨。我想只要咱们上门开口,咱们俞家上一代,本来兄弟子妹也不多。怎么着,我二叔也得给我周济个三五百两的吧!这么一来,咱们不是又可以在外面继续多玩一两年了嘛!”俞仁得意的说出自己的计划。
却没想到,曹安听了这话,面色凝重的向他道,“公子。您这可要想好了。如果您去福宁找二老爷。这银子固然是可以轻易到手。但只怕您以后这家可就回不了了。”
“为什么?”俞仁不解的问。
“这也怪我。没跟您说清楚。您失忆了,大概也忘了老爷的脾气。老爷是向来最不喜欢攀附权贵的。而且他一向不认同二老爷的为官之道。咱们两家虽然是近亲,但已有十余年没有往来了。以老爷高傲的脾气,要是您到二老爷那儿借了一两银子,他只怕也不会饶了您。
反正我是不去。要去您一个人去。我要是跟您去了。回去,老爷非把我打死不可。”
“我爹,没这么古板吧!”俞仁有些不太相信。
“还没这么古板?我就说五年前的一件事吧!那一次是我们家的一个老仆老夏。他是从小便跟着老爷的书童。五年前有一次帮老爷回福建老家办件事。结果,带的银子不够,正好那一次二老爷在家。见老夏手头紧,便让下人拿了十两银子送去。老夏本来是不要的。但是他当时因为手头正有事,没办法走的开。
那名二老爷派来的人把银子放下便走了。等老夏把手头的事忙完了,赶去要把银子送还,二老爷他们已经回福宁了。于是老夏便想着,反正银子一时也还不了,不如先用着。等回了南京,拿了银子,再派人送到福宁,还给二老爷便是。
可是,没想到这事便被老爷知道了。结果,老爷大发脾气,把老夏赶出了家门。
我那时还小,但这件事却记得格外清楚。”
俞仁听了曹安的话,许久没有出声。他在思考一个问题:怎么我老是这个命,前世遇着个清高自傲的老爹,好容易穿越了一回,怎么遇着个老头子,还更过份呢!看来,我这辈子是注定吃不了现成饭了,要想享受,还得靠自己。
这样的想着,俞仁慢慢向客栈外踱去。曹安以为俞仁听了自己的话,还是要坚持去福宁,不由的吓了一跳。
“公子,您去哪儿?”
“我去街上转转。你既然说不能去二叔家诓银子,我也只好自己想办法了。要不然,咱们俩可真只能乞讨回南京了。”
曹安这才放下心来,跟着俞仁身后,一起出了客栈。
虽然曹安在长乐已呆了好几天,但这几天他的心思全花在了吃喝上,还真没留心这身边的商机。此时刻意留心,俞仁才发现。其实,长乐虽然是个小县城,但商机还真是不少。
县城虽然不大,但却已经有好多家手工作坊了。这种一般都是近似于后世的义乌的那种前店后厂式的作坊,基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其中,最多的便要数织造了。
虽然大明在东南多处设有织造局,但是官方所办的织造局,所产丝绸几乎全是提供给了宫廷或是官府,而自隆庆开关至今已近五十年。东南的海外贸易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这也促使东南的沿海一带产生了大量的私人织坊。而这些私人织坊与官方最大的不同便是。私人的织坊里织的几乎都是棉布,主要是提供给普通百姓和海商们的;而官方的织造局里,几乎无一例外的,织的都是丝绸、锦缎。
由于海商们对棉布的大量需求,也造就了东南丝织行业的繁盛。
转了大半个县城,俞仁也看到不少的商机。可是每次摸到口袋里这仅有的三两碎银,他不由的又叹了口气。这做生意没有本钱,就是有再好的商机也是白费,俞仁不由的发出如此的感叹。
这时,俞仁想起从前在三言二拍上看到的一个故事。说一个倒霉的商人,靠着朋友支援的三两银子,跟着朋友的船到了海外,结果却鬼使神差的发了一笔横财。这个故事应该正是发生在大明。
一想到这个故事,俞仁的心便不由的一热。但是再仔细的对比自己现在与对方的处境,俞仁又理智的知道,这个办法对自己是不适合的。倒不是他不敢冒这三两银子的风险。实在是他在这儿一没亲,二没友。光凭这三两银子,想要到南洋,还不够付一个人的船费的,更不要说这上面还有几个月的吃喝费用。
想到这儿,俞仁不由的轻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