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又安排人给那位贪心的焦推官送去了一千两银子。有了这一层的关系罩了,就算有点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捅到了焦老头那儿,他也会为咱们着力遮掩的。”许倩道。
俞仁不再说话了,他不得不承认,许倩虽然人小,但是做起事来,想的还真是周全。
“既然你能早有准备,那我也就放心了。正好趁这阵子岛上无事,我在家里多住几天,待再过些日子,说不定便不会有这么太平的日子过了。”
“不如我们乘船到太湖去玩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太湖呢!听说太湖很大,里面还有水贼,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要是让我有机会遇上就好了?”许倩提意道。
俞仁笑起来,“你这丫头也真搞笑,人家到太湖都是要么是去观赏湖光山色,要么是去寻访名胜,你却要去寻水贼。这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不是的,我听说太湖里有一群水贼,跟说书人讲的水浒传上的水泊梁山上的好汉相似,专门劫富济贪。所以想去看看他们是什么样。”
两人正说着,突然外面有人来报,说是有个陌生人闯进了府里,说是有要事要找许小姐。
两人暗暗奇怪,不知这是什么人,有什么事这样的急。于是两人一同出去要看个究竟。
一出内宅,许倩便看到一个年轻人正等在门口。许倩一眼便认了出来,他是哥哥随身的跟班顺哥儿。
“顺哥儿,你怎么来了?”许倩有些吃惊,这顺哥儿一般轻易是不会单独出来的,看来岛上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果然顺哥儿一见许倩,赶紧迎上去。“小姐,出、出事了!”
俞仁赶紧阻止了顺哥儿再说下去,然后把他带到内宅的一处密室。俞仁知道,顺哥儿带的消息,十之**与许家有关。他还不想让沈家的人知道自己与许家这样的大海盗有什么关系。必竟,这些人并不是他的亲信。
如此秘密的事,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说不定会有人把这事拿去告官。就算不告官,遇到个大嘴巴的,把它捅出去,那也够他麻烦的了。
“出了什么事?”一进密室,俞仁第一个开口问道。
“出、出大事了!”顺哥儿急道。“好多的官兵,把我们岛给围住了。少爷让我传话给小姐和俞相公,让你们速速回去。”
俞仁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呢!前几天还好好的。前天在岛周围便突然出现了许多官兵的战船,来回不停的巡逻。大当家派人去打探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我们周边的几个小岛都已被官兵给占了。
大当家于是赶紧让大家紧急备战,少爷便派我悄悄的乘夜冲出了包围来向小姐和俞相公报信,让你们速速回岛。”
顺哥儿一口气把话说完,有些气结。俞仁拿起桌上的一杯茶递给他。
“怎么办?姐夫,咱们赶紧回去吧!”许倩也急了。
俞仁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此时形势不明,我们就这么空手回去,对大当家的他们也没什么帮助。要是真跟官兵打起来,多咱们两个人少咱们两个人,是不会影响大局的。
现在的关键是,咱们要想办法先摸清官兵的部署。然后尽快将这些消息送回到大当家的手里。这才是对他们的最大帮助。我想大当家最想让咱们做的,也正是这一点。”
许倩本就是聪明人,只是因为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挂念父兄的安危,没想到这一层。这时听俞仁一讲,也顿时醒悟过来。
“好,我这就找人去打探消息。松江城里我们还有几个暗探在。”说完,许倩便匆匆出门去了。
许倩走了以后,俞仁也没有闲着。他马上把曹安召了进来,让他立刻暗中开始囤积粮食。正好他们沈家在松江有一家米铺,理由倒也正当。
“要收多少?”曹安问。
此时正是秋收后一两个月,本来就是收粮的好时机,各家米铺也都在收粮。
“越多越好。”
曹安听了这话,不由的皱起了眉。“少爷,咱们家前几天才刚刚收售了徐家的织房,手头可用的银子可并不多!”
“没关系,你用咱们家的两个织房作抵押,向城里的大钱铺先借五万两银子,专门用来收粮。”
曹安吃了一惊。“少爷,你收这么多粮做什么。今秋苏松一带的粮米收成不错,价格不高,按目前的市面收售价,这五万两银子能收二三十万担呢!咱们家就一间米铺,就算是生意再好,也用不着囤这么多米吧!何况,这么多的米粮,咱们的米仓也不够放。”
“干什么用,你就别管了,反正我自有用处。至于没有米仓的事。你可以一面收米,一面先修几个临时性的米仓堆放。”俞仁道。
曹安还想再问,俞仁已经催他快快去办了。“你先照我的事去做,现在没时间慢慢跟你解释了。等以后有空了,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曹安知道自家少爷向来想法与众不同,兼且朋友多、路子广。虽然不知原因,但他还是一丝不苟的按着俞仁交待的去办了。遣走了曹安,俞仁便在家里焦急的等着消息。到了晚饭时候,却仍不见许倩回来,俞仁不由的着急起来。可是又没有办法,许家在松江府的眼线,他根本连一个也没接触过,就是想去找许倩也没有办法。
只能等。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东南形势
这一夜,俞仁一直等过了二更天,才和衣睡下。
俞仁感觉自己才刚睡着,便听到门外的春梅突然叫他。“表少爷,表少爷,许小姐回来了。 ”
俞仁听到这话,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起身便往外走。春梅赶紧拿起床头的一件大衣追着披在他的身上。
来到外间,许倩已经等在那儿了。
“姐夫,这一次,只怕咱们家也不能幸免了。”许倩一见俞仁,便带着几分的哭腔道。
“怎么了?你先跟我说说情况。”俞仁看着许倩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由的从内心升起一丝怜惜。她才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啊!却要让她承受这样大的压力,俞仁有些不忍。
俞仁伸出手臂,轻轻搂住许倩消瘦的肩膀,扶着她坐下来。安慰道,“不要急,再大的难题,也总有解决的办法,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叫: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嘛!世上没有过不过的坎。”
许倩听了俞仁的安慰,稍稍镇定了些。这才缓缓的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一次,苏松巡抚熊文灿从南京抽调了一万精锐水师,突然出兵大江口,已经把南沙四周的几处小岛分别占据了,对南沙形成了合围。而且福建总兵俞咨皋、浙江游击沈有容也各带五千水军到了崇明。
他们有两万人,而我们家加上你上次带来的,一共也不过两三千人。而且他们还有许多大福船,远比我们家的商船大。”
俞仁低头沉思,联想到李莹不久前在台湾岛一带被俞咨皋打落水狗,再到沈有容在舟山带兵攻打大衢山,再到这一次的黄浦江口的海上合围,这显然是一个经过周密计划的作战部署。
可是,一直以来,李莹与许心素都并没闹多少事,虽然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大,但对官府的态度,他们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为什么朝廷却要在辽东大败,国力与兵力都不济的情况下,对这无关紧要的地方用兵呢?
这个问题,看上去似乎对于解决眼前的危机并不重要,可实际上,他却关乎大局。
因为,大明朝的巡抚并不常设,一般都是有事才设。一旦时局平稳,巡抚也就很快便撤掉了。大多数的省都没有巡抚,而东南沿海数省虽自嘉靖年间闹倭寇时便常设巡抚,可是最近几十年,已经不常见了。如今朝廷在东南数省再次分设巡抚,说明朝廷对于解决东南沿海问题的重视。
如果这个巡抚常设。那么,也就是表示自己和这一班兄弟们,要重新找一个长期落脚的地方了。
俞仁将自己的疑虑跟许倩说了出来,来请她这个小诸葛帮着参详参详,看看自己分析的对不对。
“只怕这一次朝廷不会轻易撤兵了。东南沿海向来都是多事之地,却又大明最富庶的地方,这几年我们家与莹姐在这一带所做的生意虽大,但对于整个东南的生意,那也只是九牛一毛。
可就是这九牛一毛的生意,你知道有多少的进项吗?”
俞仁摇了摇头。说实话,这个他还真没留心过。
“莹姐是比较舍的花钱的,包括花钱买船、买火炮之类的武器。这些都是极费银子的。可是,即便如此,她每年送到平户的银子也不下几十万两。我听说这仅是她每年进项的一小部分,大部分都送到内陆开设各项生意了。
而我们许家,在陆上的生意比较少,我爹是相对比较保守的人。因此,每年比莹姐花的也少的多。有一次听爹爹跟我讲,说我们家就算生意不好,一年也至少有五十万两的进项。
你想,这是多大的一笔进项。朝廷怎么可能长期坐视。”
俞仁吃了一惊,他还真没想到,李莹与许家每年的收入会有这么多。加在一起的话,少说也有百万之数,要抵的上大明好几个省的赋税了。难怪朝廷会眼红。
“如果朝廷仅仅是看上这海运的利益,那这事反而好办了。就只怕没那么简单。”俞仁道。
“可惜我们在官场没有多少关系,不然找人打听打听内幕就好了。看看朝廷用兵的真正用心倒底是什么。我们也好对症下药。”许倩叹道。
许倩的话,让俞仁想到了几位老朋友——他年初在杭州结识的那些东林子弟。东林党向来以家国天下为己任,无论他们在朝廷是得势还是失势,对于朝局的影响却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虽然现在东林党在朝中失势,但他们对朝局的把握依然很准,消息也极灵通。如果找他们打听打听,还真说不定能了解到一些内情。可是这些人多数都住在苏州、无锡,眼下形势紧迫,实在有些抽不开身。
正在俞仁为去不去苏州而犹豫的时候,门外突然来报,说是有位将军登门拜访。
俞仁暗暗奇怪,他记得自己从来也没认识过什么将军,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个人来。隐约中,俞仁预感到几丝不祥。
俞仁赶紧带着许倩往向厅赶。
还没到前厅,便听到家人的叫喊与争执声。
“你们干什么?”是沈家下人的声音。
“奉我们大人的命令,搜查海盗。”是几年粗壮的男人的声音。
接着便听到物品被推倒的声音、瓷器摔碎的声音、小丫头们喊叫的声音……
俞仁赶紧快走几步,转过门便看到四五个兵丁模样的人正在前厅外的几个厢房里四处乱搜,东西也推倒了一地,还真有几分抄家的模样。两名家丁想要上前阻拦,却又不敢,只好远远的跟在后面。那四五个兵丁模样的人,手拿大刀四处乱转,就像是大熊进了瓷器店。
桌椅板凳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一些瓷器摔到地上,立时便四分五裂了。见到喜欢的、方便带的东西,这些兵丁也不客气,伸手就揣进了怀里。
见此情景,俞仁的第一反映不是气愤,而是吃惊。这些当兵的哪里是来拜访的,分明是来抄家的嘛!难道说自己的身份被这些人识破了?
要真是如此,怕只能先下手为强,将这几个莽夫先拿下,再赶紧逃命了。可是自己现在早已不是当年独身一人,在外游学时的情景了。那时候,只要别人找不到自己的家,跑了也就跑了。
可如今却不行了。自己现在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自己要真这么做了,这沈府上下几十口人就得受自己的连累,只怕都要难逃一死。俞仁一面在心中思考着对策,一面走进了前厅。
就见前厅里此时正坐着一个人。此人四十上下,长相魁梧,身材高大,一看便知道是教场中的好手。此时他正傲慢的靠坐在椅子上,一只脚搭的老高,用桌上的台布慢慢的擦着自己的皮靴。
俞仁走进大厅,向那人一抱拳。“这位将军请了。在下与将军素未平生,不知将军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那人并不起身,仍然用桌布擦着他的皮靴,只是抬眼看了俞仁一眼。
“你就是沈明航的外甥俞仁是吧!现在有人告发你们家有人私通海贼,所以我必须要搜一搜。”
许倩一见这军官傲慢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俞仁赶紧阻止了她。虽然俞仁也很看不惯这家伙小人得势的样子,可是他还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此时形势不明,如果这些人真的发现了自己的隐秘身份,或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踪,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万万不可为了眼前的这一点不忿,而坏了大局。
所以,现下最重要的是,先把事情搞清楚,看看这个家伙对自己的事情到底知道了多少?然后才能决定用什么办法。
一旁闻讯赶来的曹安见到这场景,赶紧走上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卒敲诈
“这位将军说笑了。我们家舅爷向来都是奉公守法的生意人,我们少爷又是个读书人,我们老爷那也是当过从五品的主事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跟什么海贼私通?一定是有人恶意中伤。还请将军给我们做主啊!”曹安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两锭银子悄悄塞到了那傲慢军官的手里。
军官见到了银子,这才把他那只翘着的大脚从桌子上移了开来。
“有人向我告发,说你们家有下人私自乘船出海,有通匪的嫌疑。所以我不得不带人来查看查看。这阵子海贼闹的利害啊!巡抚大人从各卫调了一万水师,专供剿匪之用,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军官说着,拿起桌上的茶碗,轻轻喝了一口。还顺便赞了一口,“好茶”。
曹安赶紧接话,“这是杭州西湖产的明前龙井,将军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人送几斤到府上。
只是这通匪的事,还望大人明鉴。像我们这样的士绅之家,平常遇到这类的事情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么会主动招惹。这一定是有人成心陷害。将军您也知道,我们家舅爷前阵子突然病倒,最近都是我们少爷管事。
沈家上下怎么着也有百十来口,我们少爷又新来不久,下人们难免有些欺上瞒下。最近又新添了些人手。底下的管事们乘机荐引些亲信,也可能有些出身不太清楚的。这也是可能的。
但这跟我们家实在没有任何关系啊!”
曹安说完,又递上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那军官看了银票,眼睛有些发亮。他只是个下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