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儿你……你这是怪罪娘亲?”谢婉贞惊愕。
“不是怪罪,是实话实说。倘若你十几年来都能如刚刚那样摆出沈家当家主母的气势,那么方奇一家私吞之事也不会发生,沈梦璐也不会遭此劫难,甚至连整个沈家也不会招来这抄家灭门之祸!”
“方奇一家做的事固然可恶,可你有没想过问题症结所在?偌大一个沈府,怎么能只让区区一个管家守护?沈家家主何在?沈家主母何在?难道你不觉得应该反思一下吗?”
阎轻狂心情极度恶劣,“你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说完抛下谢婉贞就顾自走了。
谢婉贞愣在当地,内心大受震撼。原来梦儿所受的痛苦,是她一手带来的!原来梦儿内心对她这个娘亲的怨恨有这么深!
回到飞雪院,天已蒙蒙亮,阎轻狂已经丧失了睡觉的心情。清舞为她打来水,想为她清理脖子上的伤,被阎轻狂拒绝了。索性睡不着了,她便去了悦灵泉泡温泉。
全身被温暖的泉水包围,阎轻狂终于放松下来了。当这个沈梦璐可真累,阎轻狂轻叹一声。穿越到现在前前后后不过七八天功夫,她却跟过了七八年似的,每一天都绷紧了神经活着。
清舞见阎轻狂心情不佳,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只远远地侯着。眼前的大小姐与她服侍了十几年的大小姐差别越来越大,清舞不知道原因,只是看着阎轻狂疲惫不堪的模样,她觉得很是心疼,这沈梦璐比清歌清舞还要小上一岁。
阎轻狂脑子里很乱,很多问题等着她去解决。那个打掉方安刀子的人是谁?怎么进的沈府?让她十分在意的还有冷恺阳夫妇,以及还没到来的其他沈家商行掌事。等掌事们都到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状况等着她。
还有方奇一家引发的后果,她当初若知道他们与蔡忠的关系,也许就会换一种处理方式,那样也可以避免先前发生的一幕了。想到蔡紫音,阎轻狂皱了皱眉,一个丫鬟能化身成为冷家庄少夫人显然有过人之处。
她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啊!阎轻狂闭上眼睛将整个人没入水中,她得想办法早日脱身才行。我不是沈梦璐,我是阎轻狂,她一再告诉自己!
突然阎轻狂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传来,她浮出水面,低喝一声,“谁?”
“大姐,是我!”来的人是沈梦瑶。
阎轻狂皱皱眉,“一大早的,怎么不睡觉跑来这儿了?”
“大姐不是也没睡。”沈梦瑶轻柔地笑笑,褪了衣服也下了水。“大姐真懂享受,我长那么大还没下过这悦灵泉,今日循着大姐来了才知道这泉水如此舒适。”
“你特意来找我的?”阎轻狂往里游了游,避开沈梦瑶的靠近。
“嗯。”沈梦瑶直言不讳,“我去了飞雪院,丫鬟告诉我你来这儿了。”阎轻狂刚刚被挟持,沈梦瑶怕她受到惊吓,特意来看她的。
“有事?”阎轻狂想不到沈梦瑶找她的理由。
“没事,就想看看大姐你好不好。”被阎轻狂拒人于千米之外的态度伤到,沈梦瑶有些黯然。
“我很好。”阎轻狂见沈梦瑶没有离去的打算,索性她先起了身,反正她泡也也有一会儿了。“多泡泡温泉挺好,你泡一会儿。我会吩咐丫鬟过一炷香的时辰叫你,泡久了容易晕。”
“大姐,你要走了?”沈梦瑶满心失望,她还想跟沈梦璐多待一会儿呢!
“嗯,一会儿各大商行管事就都到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阎轻狂淡淡地说,小姑娘眼里的希冀她不是没看到,只是没时间也没心思去理会,眼下比起姐妹情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大姐!”阎轻狂起身上岸,沈梦瑶看到她背上依旧触目惊心的鞭痕,嗫喏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阎轻狂拿绢巾裹住身体。
“没……没事。”沈梦瑶咬着下唇,显得有点可怜兮兮。
阎轻狂转念一想,“你来帮我上下药吧!”说着递过雪肌玉露膏。
“好!”沈梦瑶一骨碌从水里爬起来,顾不得自己湿漉漉的身体,擦了擦手就开始帮阎轻狂抹药。“大姐,很疼吧?”
阎轻狂摇摇头,“不疼了。”
“大姐,你真勇敢!”沈梦瑶手势很轻,摸着她背上凸起的伤痕,鼻子酸酸的,“大姐,如果没有你,我们恐怕都没命了。”
“傻丫头。”阎轻狂抬手摸摸她的头,“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大姐,抄家以后,我们还能住在沈府吗?”阎轻狂亲昵的举动让沈梦瑶很开心,自上次地牢看到阎轻狂对景轩的亲昵,她就很渴望有朝一日沈梦璐也能这么对她。
“你希望继续住在沈府吗?”阎轻狂反问。
“想,也不想。”沈梦瑶回答得很矛盾。
“为什么?”阎轻狂挑眉。
“想继续住在这是因为这是咱们的家,多年来都已习惯这里的一切了。不想是因为大姐一个人治理沈府太累了。姨娘说要是沈家不是这样大户人家,那样大姐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沈梦瑶叹气,要是她能帮忙分担一下就好了。
这个赵姨娘心思还挺多。“你姨娘还跟你说什么了?”
“姨娘说,大姐这么着急治理沈府,想必是已经求得皇上恩准留下沈府了。”沈梦瑶据实回答。
阎轻狂扯扯嘴角,这赵姨娘还真是不容小看。“还有呢?”
“没有了。”沈梦瑶摇摇头。“大姐,明日管事们来了,我可以一起去吗?”
阎轻狂穿衣的动作顿了顿,“这是你姨娘叫你问的?”
“不是的,大姐,是我自己想问的。我只是……只是想看看。”沈梦瑶赶紧解释,生怕阎轻狂误会她们母女别有用心。
阎轻狂想了想,“见管事们就算了吧!不过下午你可以来飞雪院陪我一起看账本。”
“真的?”沈梦瑶眼睛一亮,受*若惊。
“嗯。”阎轻狂应了一声。“我先回了,你再泡一会儿吧!”
“是,大姐,一会儿见!”沈梦瑶笑逐颜开地跟阎轻狂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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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轻狂还没走近飞雪院,就远远看到清歌站在飞雪院门口不停地向外张望。清歌看到阎轻狂,赶紧迎了上去。“大小姐,您可回来了!”
清歌的模样很是焦急,阎轻狂纳闷,“有什么事情?”
“这……”清歌略显为难。
“有事快说!”阎轻狂不悦,她们没人知道眼下时间对她来说分分钟宝贵吗?她理顺沈府还需要大把时间。
“回大小姐,冷少夫人在等您!”清歌局促地绞着手绢。
阎轻狂脚步一顿,眸光微冷。“在飞雪院?”清歌艰难地点点头。
“清歌,这冷少夫人是你的堂姐吧?”阎轻狂语气清冷。
“大小姐恕罪!奴婢没求得大小姐恩准便私自放冷少夫人进了屋,请大小姐责罚!”清歌后背一紧,盈盈跪下。
按理,来宾求见,没有大小姐恩准,是连飞雪院院门都不能踏入的,可因为蔡紫音是她堂姐,清歌抵不过她的要求,便私自放了她进偏厅。
“起来吧!赶紧帮我更衣梳头。”阎轻狂暗叹一声,今儿注定是多事之日。
等阎轻狂到达偏厅的时候,这蔡紫音已经等了超过一盏茶的时间了。眼下的她正面色平静地坐在偏厅喝茶。
“大小姐,请!”清歌的声音传入,蔡紫音换上一副笑脸。
“沈大小姐回来了。”蔡紫音站起身来虚迎一把。
“冷少夫人久等了。”阎轻狂示意她坐,自己也在藤椅上坐下。“清歌,去请飘香楼送些吃食过来!”
“是!大小姐!”清歌不敢怠慢,转身离去。
蔡紫音讶异,“怎么不叫小厨房准备?”据她所知,这沈府各院落都配备了小厨房。
“飘香楼新上任的大厨手艺不错!”阎轻狂喝了一口茶,并不多言 。“冷少夫人,舟车劳顿,怎地不好好歇息,一大早就来了我这飞雪院?”阎轻狂明知故问。她其实早猜到蔡紫音此行是为方奇一家而来。
“我这是给大小姐赔罪来了。”蔡紫音嘤咛一笑,开门见山。“先前在祠堂,我出言不逊,多有得罪了,还望大小姐见谅!”说着盈盈一福。
“冷少夫人言重了。”阎轻狂答得不温不火。
见阎轻狂如此态度,蔡紫音心知不得不将话说得更白一些。“大小姐,我抛下家中稚子随夫君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从冷家庄赶来沈府,主要是为家人而来。按理,夫君为公事而来,家眷不该随行,只是夫君顾念紫音多年未见父母兄弟,这才携了紫音一同前来。”
蔡紫音一番话将她与冷恺阳此行的目的划分得清清楚楚,也将自己的立场与冷家庄划分开来。眼下她就只是一个来探亲的女儿。
阎轻狂明白蔡紫音的用意,她是在告诉她不管对方奇一家的处置如何,都不影响沈冷两家多年的合作关系。
阎轻狂已大概了解过各掌事的背景,这冷家庄与其他掌事最大的区别在于,其他掌事像是沈府旗下的部门经理,而冷家庄却是沈家的区域代理。
冷家庄远在南梁,南梁周边不少地方都有沈家商铺,由冷家庄负责统一供货统一管辖。阎轻狂不语,等着紫音继续往下说。
“紫音原本满怀期待与家人见面,这才马不停蹄提前到来,只为早日见到父母亲人,谁知道……”紫音叹口气,“一见到我母亲舅舅都跪了一地,我也是一时慌了手脚,没待事情搞清楚便说了些不知好歹的话,还望大小姐莫怪!”
“冷少夫人,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也可以不见怪。不过此事,终归得有个交代,不然只怕下人不受管教,引起沈府混乱。”阎轻狂做一脸忧心忡忡状。
“不知大小姐打算如何处置我舅舅一家?”先前在祠堂,因为蔡紫音夫妇的打断,还没做出判决。
“冷少夫人找我,想必是已有打算了吧!”阎轻狂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这蔡紫音亲口说过会还沈家一个说法。
“大小姐何苦拿紫音一时口舌之快打趣。”蔡紫音苦笑,“倘若紫音有解决之道,就无须扰大小姐休息了。”从清歌那边了解清楚事情经过,紫音这才惊觉这事态比她想象得更为严重,方奇一家犯的错事,按沈府家规,能死好几次了。
“冷少夫人不妨与你父母双亲好好商量解决之道。”阎轻狂可不是别人随便两三句话就会心软的人,再说方晴想救方奇一家的心思又如此明显。
蔡紫音的笑容更苦了,“不瞒大小姐,正因为紫音不分青红皂白的无礼举动,已经惹恼了家父,家父目前闭门不见紫音。”蔡忠闭门不见,而方晴声泪俱下要她想办法救方奇一家。
救?怎么救?阎轻狂没将他们乱棍打死已是开恩。九万两白银,到底不是小数目。
冷家庄即便是富贵人家,可她要一下拿出九万两,救犯事的舅舅一家,连自己丈夫都不能说服,更何况还有那一心等着抓他们夫妇把柄的小叔子。蔡紫音无论如何不能冒险。
“冷少夫人,本小姐很忙,一会儿还得迎接沈府各大掌事,倘若你只是找本小姐诉苦,恕不奉陪!清舞,送客!”阎轻狂下逐客令。
她之所以见蔡紫音是相信她们之间有交易可做,见这蔡紫音迟迟不入主题,她也没了耐心。
处置方奇一家,她已有主意,要卖人情,给蔡忠一人就好,这与她八竿子打不着的蔡紫音,她没必要白白卖她一个人情!
见阎轻狂变了脸色,蔡紫音吃了一惊,显然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女与她七年前服侍过的少女判若两人,这苦情计对她来说显然不管用。
“沈大小姐,何必急着送客!我的话还没说完。”蔡紫音收起先前苦哈哈的表情,换上正经的表情。“沈大小姐如此迫切召集各大管事,为的不就是沈府抄家的事。我可以帮你。”
“你能帮我什么?”阎轻狂平静地问。
“沈家一旦被抄家,日后的经济来源就会成问题,偌大的沈府,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持,恐怕一月都难以支撑。”蔡紫音在算账方面颇有天赋,以前在沈家的时候,就帮着蔡忠管家,沈府日常开支收取,她比沈家任何人都清楚。
“看来你对沈府账务很了解。”阎轻狂暗暗惊讶,面上却一派平静。
蔡紫音微微一笑,“大小姐,你当家不过几日,而我虽然七年没在沈府,可好歹曾暗中帮着家父管账长达六年,这沈府具体的账务,可能连家父都没我了解。不知大小姐可知沈府一月开支多少?”
“忠叔告诉我,每月约两万两银子。”阎轻狂平静地答。
离开沈府七年,管账六年,也就是说这蔡紫音从十一二岁就开始管账了,可见这算账天赋非同一般,冷家庄也许就是看上她这才华才破格让她一个丫鬟出身的女子当上了这冷少夫人。
“家父说的不过是每月往来账目。”蔡紫音摇摇头,“事实上十倍都不止。”阎轻狂挑眉。
“不知大小姐可去过库房?库房里那些堆得满满当当的珍贵食材算是由各商行每月送来的。沈府每月所用米面粮食,每年用的锦缎布匹,沈府各位主子所用胭脂首饰亦然,而这些全没算在沈府日常开支当中。
“当然这还不包括各商行管事逢年过节送来的礼物以及各主子每年生辰时收到的礼品。”蔡紫音一一报来,阎轻狂越听越惊心。
“大小姐可知这各商行每年进贡的物资达多少价值?”蔡紫音直视阎轻狂。阎轻狂摇摇头。
“起码百万余两。”蔡紫音叹息,这些物资的实际价值也是她到了冷家庄以后才知道的。
处在这沈府之内,世界狭隘得不知银子的具体价值,沈家库房材料永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库银永远不缺,以至于连沈府下人都不知天高地厚敢随便将库房那些珍贵食材吞入腹中,满足一时的口腹之欲。
倘若她是方奇家人,私吞的那些食材断不会吃到肚里,随便找个店铺转卖,就够他们几代衣食无忧了。按市价来论,他们私吞的那些何止二十万两!
一群蠢货!想起方奇一家人,蔡紫音忍不住咬牙切齿。
“冷少夫人告诉我这样只为了提醒我沈府有多奢侈浪费吗?”阎轻狂眸光微冷。她想起那块价值万两黄金的暖心玉。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