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更多更大的雨点扑至,将地面之上的一切,都统统淹没在它的狂嚣之中。
“李密这家伙的人…”徐子陵看了一眼下面正在拼命向上涌来的无数人马,笑了笑,轻叹道:“来得还真是时候啊!只是……不知雁儿那把小伞,能不能挡住如此的大雨呢!”
商秀珣浑身湿透,她咬着牙打马疾驰。
座下的虽然是她最心爱的胭脂汗血宝马,平时绝不会碰一下子,可是现在,她还是嫌它跑得太慢了。她出奇地没有跑回牧场,而且向着柳宗道他们那个营地而去。她知道,她现在更应该赶回牧场,可是,要她扔下徐子陵那样的外人还好说,要她扔下自己的属下独自逃命,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最少,在没有看到他们愿意自己离去之前不行。
她虽然不知道这次出来到底是谁泄露了行程,是谁做了敌人的内奸,可是,现在却不是追究的时候,现在,她只想在敌人还没有追来之前,通知她的属下一起撤离。
前面等待着她的,也许是埋伏。
她最应该像那个可恶的家伙所说的那样,一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牧场,只要她这个场主回去了,那么牧场就不会有事,就能拒敌于外。相反,如果自己落入敌手,那么,后果的确不堪设想。可是她做不到,她其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场主,那个家伙不知道。
大家都不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
柳宗道骆方和馥儿他们不是那个可恶的家伙,他们的身下没有未名那样的神驹,他们如果在那个营地苦苦地等候着自己,那么绝对只有死路一条……他们是自己爱婢,族人,属下,战友,自己这个不合格的场主不能就那样抛弃他们。
如果这样做是不合格的话,那么就永远不合格好了。
自己只是一个女孩子,虽然接过了母亲大人的重担要做一个好场主,可是在自己的心目中,面对敌人时抛弃族人属下一个人逃回家绝不会是一个好场主。
母亲大人,您也会同意女儿那样做的,是不是?
商秀珣抬首向天,她满脸雨水,双眼潮湿,也不是雨水还是泪水,她自心中默默地问。
可是上天回答她的,只有一道霹雳闪电。
柳宗道大吼,他自疯狂奔驰达到了极限的马匹身背上飞身而起。一匹能够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千里之驹让他疯狂地打赶得全身抽搐,筋疲力尽地摔倒在地。他的心极疼,他是真正的爱马之人,平时舍不得打自己的座驾一下子,可是现在,他不得不那样做。
因为他需要时间,他必须尽快赶到那两个人的身边。
特别是商场主,他知道她的脾性,她绝对会第一时间来救援自己这边的。她虽然在平时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场主,可是,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她的心,还没有让世间冷酷和炎凉的影响下变凉,变冰。她外表坚强,总是冷冰冰的,可是其实,她还是一个极是脆弱和内里火热的场主。
他必须阻止她那样做,因为,在他的来路,敌人已经准备了天罗地网等着她。
如果不是有一个神秘的人留书通知他们,他们绝对无法在那天罗地网合围之前脱出,逃回牧场。
那边有骆方带队,骆方虽然年轻,可是有点小聪明,赶到秘道处再安全地返回牧场应该没有问题,相比之下,他更担心自己那一个年轻的场主,因为她一定会赶来求援自己这帮已经撤离的人,从而让敌人所乘。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一切就完了。
“起来。”柳宗道一抹脸上的雨水,运力将地上挣扎不起的马匹抬了起来,他在疯狂地冲着自己的座骑大吼道:“花耳,你不可以在现在倒下!你就是死,也给我再坚持一程,你现在还不能死!”
那匹黑花斑良驹奋力地支住身躯,鼻孔张到了极限,喷薄白气,它的四蹄发软,身躯发飘,可是却挣扎着支稳身子,挣扎着试迈着脚步。它的鼻孔,随着喷薄白气,有丝丝的血渗出来,随着疯狂打在脸颊之上的雨水滴洒在地,晕染着地面。
“对不起,花耳……”柳宗道知道自己的爱驹完了,可是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悲伤,他还要出发,他还要赶在敌人的前头找到自己的场主。柳宗道一把扔掉手中的马鞭,咬着牙翻身上马,尽量提着身子,尽量让自己轻盈一些,拍拍马颈大吼道:“花耳,跑。我再不打你了,这是你最后一程,你一定要争气……”
座下的黑花斑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似乎,撒开四蹄,先是一路踉跄四蹄发软地跑着,然后越跑越快,越跑越带劲儿,最后有如疾电,那喷薄出的鼻雾白气,就像一朵朵云雾。在倾盆大雨之中,黑花斑马拼尽了最后的生命,疯狂地向前狂奔,载着它的主人,柳宗道。
有如平时载着他飞驰那般,在雨中,怒射。
在生命最后一程之中,它始终忠如一地执行着主人的命令,尽管它已经知道,它的生命尽头,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它鼻端的鲜血斑斑滴洒,染红了它的前胸和双腿,再挥洒一地。地上的血迹,由天上的雨水一点点地打散,渗开,最后化作一丝丝血晕聚流向更低处…渐渐消失在那泥污的积水之中……
徐子陵看着下面疯狂扑上的敌人,一动也不动,静静地。
倒是未名对下面这些人有些好奇,它似乎想准确知道下面密密麻麻的敌人究竟有多少,左右探看着,借着闪电的间隙,尽管它不会数数。下面一些轻功稍高的人已经跃上山峡,他们手持各种兵器,恶狠狠地杀了过来。
另一边,分出不少的人,向商秀珣策马而去的方向提纵着轻功追去,在他们的头顶,有一只很古怪的小鸟在盘旋着,给他们指引着路。山峡下更多的人显出身形来,相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少看来还是不错的好手,他们迅速向这边赶来。
大雨之中,有一把小小的纸伞,撑在一个白衣女子的玉手里。
她远远地站在一块大石之上,远远地看着徐子陵那边,脸上虽然平淡,可是自那镜湖一般清澈的明眸里面,却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扇裁月魄羞难掩 第二百章 乱战之始
· 更新时间:2007…11…17 9:25:28 本章字数:3566
商秀珣一路策马,疾电般飞驰。
她美眸四顾,意想在这倾盆大雨之中找出柳宗道的身影,她很急切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她在路上看见了柳宗道的黑花斑马倒毙在路中间,而马尸身体尚有微温,人却不见。是让敌人俘去?还是自行离开?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的爱马之人策骑得令一匹千里之马倒毙于路?是让敌所追?还是前来求援?
他知道自己有危险?前来救援,还因为受到攻击,而急来求援的呢?
他的人呢?
他人哪里去了?
商秀珣沿着已经让大雨冲刷得乱七八糟的足印,又顺着自己的来路的折返,四下寻找。在发现柳宗道那黑花斑马的尸体之后,商秀珣忽然觉得自己凭着一股气血之勇前去救援的行为未免太过冲动了。
那一个可恶的家伙是如此的相信自己,他相信自己会是一个合格的好场主。他甘愿为自己诱敌,引开敌人,可是自己却爱惜族人属下,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现在柳宗道也知道驱马前来,很有可能,他不是来求援或者救援,而是想警示自己,前面同样有危险在等着自己。
柳宗道打死了自己的爱马拼命赶来,也许只是想告诉自己,自己是飞马牧场之主,不是一个可以意气用事的小孩子。
想到这里,商秀珣的心中更是大急。
到底要怎么做才是对的呢?母亲大人,请告诉女儿,我到底要如何做?商秀珣再一次仰首向天,喃喃而问。可是天空只有滂沱大雨,飞洒而下,迷茫无尽。
“来吧,更好玩的在后面呢!”徐子陵此时也在看天,同样在喃喃自语,他手中的斩马刀却随意而挥,重斩于空,将一个飞身抢攻的黑衣蒙面人连人带剑一劈两半。在他的周围,已经堆叠着尸体累累,鲜血流得一大片都是,半个山峡也一片赤红,触目而惊心,根本不是天上的雨水可以冲刷去,相反,雨水越大,浇淋的鲜血就越是妖艳如花。
徐子陵向对面山峡的那个小小雨伞下的玉人微微一笑,虽然那么远,又隔着重重的雨幕,她根本看不见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可是他知道,无论他如何做,她一定明白的。因为在战场之上,她是不输于任何男子的智慧之女,天生的女战神。
更因为,这些都是她和他一起策划出来的东西,对于如何发展如何进行,她和自己一样,熟悉如手中之掌纹。虽然两人不能言语相传,不能相聚一起,不能走近相见,可是,她自然会明白和配合自己,她知道如何做。
“来吧,游戏时间到了。”
徐子陵骑着未名高高跳起,那巨大无匹的斩马刀重斩,将几个意图用长枪拒马的蒙面士兵斩成数截,井中月闪电般向后挥动,迫退追来的几个高手的截击。人马如龙,硬生生地在铁壁的合围之中裂开一道血浪,再乘风破浪而去。
山峡的这边,一个健硕的丑妇手里提着巨大的铜锤,浇淋着雨水,一直不动,忽然一看徐子陵自那边的峡谷之顶消失,半探下身子,沙哑着声音禀报道:“小姐,那个人走了。下面该如何行为呢?”
“追。”小伞下的白衣女子出奇地连一点绣花鞋也没有打湿,在这大雨滂沱的天气,她的身子却一丝水气也没有,那小伞虽小,却偏偏能为她遮挡着所有的风雨。也许,以她那柔细的香肩,那纤弱的身体,所需要的也不过只是一伞的小小庇护罢了。
只要能有一伞之护,她自然就能置身雨中而度身雨外。
虽然仅是一纸小伞,可是也能让她遍体清爽无视风雨。
在数十里之外的一个小山坡,也黑麻麻地站满了人,他们在雨中等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命令。
“追!”一个三十多岁皮肤赤铜色的麻脸汉子冲着他们大吼道:“追!无论你们用上什么办法,就是追到天脚底下,你们也要把他们给找出来,追上他们,每人赏银十两,抢得首级者,赏金十两!”
另一个面容苍老的长须老者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少爷,四大寇的人也到了。你看……”
“四大寇的人交给沈军师!”麻脸汉子大吼道:“反正那边是她在主持大局的,我管不着,我只要尽快抓住飞马牧场之主就好了!妈的,如果让我知道是谁提前告密让他们溜走的,非扒了那个王八蛋的皮不可!你们全给我追!那几个人全是飞马牧场的大小头目,还有就是商秀珣的爱婢,抓住他们不怕商秀珣不乖乖就范!”
“少爷。”那个长须老者又劝了一句:“他们逃离的方向是牧场的反方向,他们迟早跑不掉的。可是沈军师之前说过,我们要留下一部分人,与她合击四大寇的,现在我们全部走了…老爷知道了,可能……”
“我怎么可能让她立得全功?”麻脸汉子哼道:“天下日后将是我李天凡的,如果现在不是需要她来带兵打仗,我如何能容她处处压我一道抢我的风头!没有我们的人,她也能打四大寇,那个女人狡猾着呢!这样正好,她拖住四大寇,我们就去追人,立功。哈哈哈!如果抓到商秀珣,那么飞马牧场尽归于我瓦岗军,有了如此之多的战马,天下一定会让我们一战而下的,哇哈哈哈,我真恨不得可以快一点看到那个一想就会令人快乐得发疯的日子……”
商秀珣急得团团转,前面的足印痕迹已经让雨水冲掉,座下的胭脂红马也再也嗅不到柳宗道的气味,这大雨完全把他的一切痕迹冲擦掉了。
可是她现在就马上需要看见他,她想知道骆方馥大姐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是否安全,他们是否已经撤退,柳宗道策马而来又是为了什么,她想知道。
可是,柳宗道却完全消失了似的。
每跑出一程,徐子陵就停下来,格杀掉一些穷追上来的士兵,又与那些蒙面高手交战一阵,再引着大队人马向另一个方面而去。一路上尸体仆地,残骸处处,鲜血横流,积蓄成溪。
那些蒙面的黑衣人一路紧追不放,他们相信,他们绝对可以把面前很嚣张的这一个小子砍倒于马下。因为他就算再强大,也只是一个人,而自己这边,足足有一千多人,还足足有近百个好手。就是磨,也足可以将他磨死!
数十个高手紧紧相随,他们一交手就让徐子陵一举突袭发难干掉了近十个,知道大意不得。
他们人数虽多,一下子却绝对奈何不了这一个默契配合人马如一骑术精深到不可思议的年轻小子,他不但强大,而且极度擅长利用座下的良驹配合攻击,不时进退自如地袭杀着包围着自己的对手。虽然现在看上去他已经带着浓浓的疲惫,可是在他没有翻身落马之前,他还是极危险的。
特别是他手中的那把巨大的怪刃,没有人让那把怪刃砍中而不一分为二的。
在那把怪刃之下,所有人的死法都只有一种,那就是尸体让重斩后一分两半,不论是高手,还是普通的士兵,挨上后的结果都只有一个,死。
没有伤员,只有残骸。
柳宗道此刻正让数十个红布缠头衣物杂乱无章的大汉围攻,他武功远胜他们之中任何一人,但奈何气力已经在之前已经狂奔得衰竭而极限,又手无寸铁,故此在数十普通的贼寇的围攻之下显得狼狈不堪。
在这里竟然又遇上了另一批对自己牧场虎视眈眈的贼人,难道,飞马牧场真的到了这种风雨飘摇的境地?
难道,乱世之中,真的就没有偏安一隅的可能?
难道,飞马牧场也要像自己一样,将被这些贪婪的虎狼之徒所撕吞?
“不!”柳宗道想到这里,那独眼忽然也微微发赤,他狂啸一声,拼起全身最后的内劲,重掌连闪,连毙三人,大吼道:“贼子们,来啊,只要你柳二爷还在,还要命,你们就什么也别想!”
数十个红布缠头的贼匪回答他的却是,扬起手中的刀剑枪矛,再度恶狠狠地扑上来。对于生死,这一些凶狠之极贼匪同样不放在心上,他们早就看惯了死亡,他们早就知道会有那么的一天,如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