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剥开之后还冒着热气,周士昭送到莘菲手里,“凉了就不好吃了。”
金黄的栗仁看起来很好吃,“可我刚梳洗完。”莘菲的规矩是晚膳过后就不再进食了。
周士昭扬起眉毛,“我已经吩咐下去,一会儿再端水进来。”
让人知晓了,还不笑话她贪吃。莘菲接过栗仁咬了一口,比大锅炒出来的甜,只是想着堂堂东平侯江南节度使大人蹲在地上烧栗,就觉得想笑。
周士昭道:“初一到初三厨房里忌讳多,我们小时候实在没得吃就弄些炉灶里的热灰烧些栗、鸡蛋。”
顿了顿又道,“母亲也最爱吃这个,我还记得小时候她最爱吃我烧的栗子了。”
头一回听到周士昭提起自己的母亲,当然这个母亲不是东平侯府的太夫人,而是他的亲娘,老侯爷的原配夫人,在周士昭几岁时就早早过世的那位。
怕周士昭想起往事伤心,莘菲忙岔开话题,“嗯,你烧的特别的香,再给我剥几个。”
周士昭又给莘菲剥了几个,莘菲笑着说改日给周士昭做一道栗子烧鸡吃吃。二人说笑着吃了小半包的栗子。
热热的栗吃下去还真的很舒服,只是免不了又让紫菱带着丫鬟伺候梳洗。
夫妻二人围着被子香甜地吃着栗子时,深宫之内,太后的慈宁宫,烛火摇曳,似明还暗,太后与皇上赵宣洵二人相对坐着,母子之间没有温情的嘘寒问暖,而是冰冷的对话。
“听说母后赐给东平侯一个宫女,现在如何了?”
太后顿了顿,“听人回报来说,莘菲似乎无意为东平侯纳妾。”
“莘菲到底年纪小,总有些想不明白,年轻人总是要有些过失,先前哀家是觉得她过于聪慧谨慎,现在看来人无完人,也是像这天底下的其他女子一样。”太后接着说道。
“凡是哀家赐下的宫人,正室都是急着进宫谢恩,要将宫人纳为妾室,这样家中脸面有光,也哄得哀家高兴。莘菲没这样做,还不是因为怕多个妾室分宠。”
年轻的女子谁不担心夫君又娶了年轻貌美的妾室。年长了这些事也就看淡了。
但是显然皇上对东平侯是否纳妾并不关心,只是思量太后话里的意思。
太后起身和皇帝进暖阁里说话,“丽娘说,东平侯为人寡淡,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多,伤腿一直也没好,还坐着轮椅,没有看出来有任何能行走的样子。这样看来东平侯的性情倒是表里如一。”
太后突然之间对周士昭转变了态度,好像对周士昭乃至整个东平侯府都放松了一些警惕和压迫。
赵宣洵没说什么,只是将今天加急送到的周士昭的折子地给太后,“母后也看看吧。”
折子上没有写什么别的,只是写了幽王及江州的官员富绅自动给朝廷捐献了粮草棉衣,请示是否可以以朝廷的名义嘉奖幽王及江州的官员富绅。
太后看完,眉头皱了皱,“幽王此举还是头一遭呢!”
“只怕是有东平侯或者说莘菲的动作在里边吧,否则幽王怎会做这样的事?”赵宣洵说道。
“皇上的意思是……?”太后斟酌着问道。
太后看着皇帝阴沉的表情,皇帝的疑心是越来越重了,就因为她前些日子说起莘菲,皇帝就和她生分很多。
赵宣洵起身,“母后的人不妨多看些日子,适时也推动一下节度使和幽王之间的友好关系。”说完便不再逗留,出了暖阁而去。
望着远去的赵宣洵的背影,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从赵宣洵登基之后,自己就越来越看不清这个儿子了,也再也难看见他往日里温柔和煦的笑容了。
第二日莘菲和周士昭起床后,还在用早膳,宫里的旨意就快马加鞭地送到了府里。
皇上的旨意大概的意思就是,同意了周士昭建议的以朝廷的名义嘉奖幽王及官员富绅。
对幽王的嘉奖自有另外的旨意送去幽王府,至于其他的官员富绅就由周士昭自己看着办。
莘菲也看了这道旨意,看完之后,二人都有些沉默了,如果旨意里有申斥有怀疑,二人都不会觉得意外,但是旨意里看来全是肯定,就让二人有点吃不准朝廷的意思了,朝廷对幽王一向以来都是严防死守,没事还要挖出点什么来疑神疑鬼一下,如今幽王这么大的动静,朝廷反而不追究其背后的原因了。
二人相对看了一眼,还是莘菲先开口,“管他呢,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那红榜还放吗?”
周士昭也点头赞同莘菲的话,“放,怎么不放呢?让那些个捐了东西正肉疼的人也感念感念娘子你的情。”
“哼,我才不稀罕呢,他们早就把我妖魔化了,母大虫还是他们给起的外号呢。”莘菲嗤道。
夫妻二人说笑着用了早膳,周士昭自去了衙门放了红榜,一时之间,江州的那些榜上有名的官员富绅皆挺直了腰杆,虽说在幽王治下,对于朝廷,大家向来是可有可无,但是得到朝廷这样的嘉奖还是脸上挺有光的。
连带着众人对莘菲的评价也变了风向。原本对接风宴上笑着就敲了大家一笔竹杠的莘菲,大家是谈起母大虫均色变,如今,倒都觉得这节度使夫人尽管悍烈,却也不失为一个颇通情理的人。一时之间,坊间尽刮起母大虫的剽悍风格,各家的女人们争相效仿,各家的男人们均以惧内为荣。
幽王府中,幽王平日议事的书房内,幽王一把扔了那嘉奖的旨意,不过就是多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几个虚无的封号之类的,幽王丝毫也不将这些个所谓的嘉奖放在心上。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说道,“王爷,咱们苦心筹谋这么多年,大事可举之日应该指日可待了吧?”
幽王没有答话,另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审慎地说道,“依我看,此事还是不宜操之过急,当徐徐图之!”
一个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的武将早已耐不住了,“徐徐,徐徐个屁,依我说,早点打了去是正经!”
“现在虽说北方战事吃紧,但如若我们此刻就动手,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万一事败,咱们就再无立足之地了。”那个文士坚持道。
幽王挥挥手,“伤敌一百自损三千的事,做来也没甚意思。本王求的不是江山,只是这一方的安稳!如若这也给不了,那不妨让本王去抢了这个天下也无不可!”
幽王的一番话说完,众人均不再言语,半晌,那个师爷才问道,“那么,对这任的节度使大人……咱们是打还是拉?”
幽王眼神灿灿,“周大人是个聪明人,现不要急着动手,看看他的打算,他未必不知道皇上和太后安的什么心。如果他自动来投,岂不是更好?”
文士点点头,“那节度使夫人看似无赖的一招,反而为节度使大人积聚了人气,倒是不可小觑啊。”
提到莘菲,幽王褐色的眸子更加亮了,灿若星辰,这个女人,如果是自己身边的人,那该有多少趣事啊。
转身拍了拍掌,一个灰衣人飘然现身,“你去安排一下,试试节度使大人的腿。本王只是要试他的伤腿,不能要他性命!另外,千万别伤了节度使夫人!”
灰衣人答应了,即刻就不见了身影。
莘菲闲来无事,便去了日升杂货,看看这几天的经营情况。
结果还没走到日升杂货那条街,就看到前边人头攒动,热闹不已。紫樱便先行前去查探了一下,回来高兴地说道,“夫人,是那顾三在日升杂货门口摆了摊子,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好多人在那挤着要买东西呢。”
“哦,是吗?这顾三,倒真的挺机灵的。走,看看去。”莘菲也挺高兴,带着紫樱紫槐也往人群中挤去。
怕挤着莘菲,紫樱紫槐二人一前一后地护着莘菲,好不容易挤到了店门口,原来那顾三将门前的空地都摆上了一块一快的竹垫,每一块竹垫上摆放的是相同价格的货物,随便挑选,就像莘菲说的,什么日用百货都分门别类地放好了,有二钱银子的,有五钱银子的,因为卖法特别,且真的看起来是实惠,所以门口挤满了大姑娘小婶子的,在挑选着东西。
那顾三带着两个小伙计在给客人拿东西,收钱,忙得满头大汗的。
莘菲便也没有惊动他,只是在边上看了半天,等到人慢慢少了点时,才上前和顾三打了个招呼。
顾三见是莘菲,连忙将莘菲迎进店中,莘菲笑着说道,“你倒是挺机灵的,我说的你全都听懂了。”
顾三挠挠头,咧着嘴笑着说道,“多亏夫人的法子好,这两天店里的存货跑得快,马上就没有了,小的真打算跟夫人商量着进些货回来呢。”
莘菲点点头,“还有,我教你个法子,你这样,去订做一些小的竹筐子,不要太大,以后将这些竹筐子放在店门口,每个客人进来给发一个,咱们就打着物美价廉的旗号,让客人将自己想买的东西放在筐子里,最后再拿着筐子到你这里结帐,这样既轻巧又省力,你也好算账些。”
顾三拍着大腿道,“夫人,您可真是太聪明了,小的怎么就没想到呢,小的马上就去办这事。”
又接着说道,“您看,接下来咱们进些什么货好呢?”
莘菲想了想,说道,“这日升杂货,卖的自然就是日用的杂货了,咱们不妨多进些别家没有的,新鲜的东西。”
顾三皱着眉头,“什么新鲜的呢?这可不好找呢。”
一边的紫樱插嘴了,“夫人,您教奴婢们作的那个什么拖把,奴婢看就很好,别家肯定没有,那东西又好用。只要咱们这卖,肯定得抢空了。”
顾三还很迷惑,“什么东西?拖把?那是个什么玩意?”
莘菲笑了,“还真是的,我倒没想起来。”
原来是莘菲平日里看紫菱紫篆她们收拾屋子时,都用抹布跪在地上擦地,又累又脏,莘菲便想起现代人常用的拖把,画了张图纸,让紫樱照着做了个拖把出来,紫菱她们试着用了直说好,不仅不用跪着了,而且也不会再腰疼了,当真是个好东西呢。
这会紫樱提起来,莘菲便也想了起来,便让紫菱去店里找了些材料,现做一个给顾三看看,另外再对顾三说道,“一些常用的东西咱们店里还是得备着些的,至于这些新巧的东西也别卖得太快,弄个限售,每天限卖多少,卖完就算。”
顾三拍手道,“夫人说的这个小的明白,这叫吊人家胃口,越是买不到,就越是想买。这法子好。”
一时,紫樱拿着用店里的材料做的一个简易的拖把过来,给顾三,顾三仔细看了看,又按照紫樱说的,蘸了水,试着拖了拖店里的地,果然是好用方便,顾三这下更兴奋了,“夫人,您就瞧好吧,看看咱日升怎么赚钱吧。”
莘菲又嘱咐了顾三一些事情,这才回到府里。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作茧自缚;看错人了
到了府里,丽娘不愧为宫里出来的服侍过太后的人,色色打点得齐备妥贴,莘菲进门,便有丽娘烘热了的家常的衣裳换上,烘过的暖和的棉鞋换上,红泥小火炉上开水正烧得嗞嗞响,只等莘菲坐下便可以泡上茶了,丽娘亲自捧了热水来给莘菲净了面净了手,服侍着莘菲拍上宫里御制的蜜露香粉,服侍着莘菲舒舒服服地歪在西次间的罗汉床上。
莘菲也不禁叹道,“丽娘,你真真是个会服侍人的!”
丽娘含笑道,“夫人缪赞了,不过是丽娘做惯了的,谈不上好。”
一边说着一边奉上刚刚泡好的祈门红茶,莘菲端了茶来喝着,丽娘就随身坐在罗汉床边的脚踏上,给莘菲轻轻捶着腿。
莘菲忍不住又叹了一次,太后真是会调教人,这么一个可心伶俐妥当又貌美的人儿,无论放在哪个男人面前,那都是无比美好的一幅画啊。自己也就是个女人,如果是个男子,纳为小妾的话,实在是美事一桩啊!
莘菲正享受着呢,紫菱进来回话,“夫人,红玉姑娘和绿玉姑娘要见您!”
莘菲叹了口气,这两个还是不肯死心呢,“叫她们进来吧。”
红玉姐妹俩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看见跪坐在罗汉床的脚踏上给莘菲捶腿的丽娘,不屑地撇了撇嘴,只知道讨好夫人有个屁用,夫人还能把你送到侯爷床上不成。
对于红玉姐妹俩的鄙夷,专心捶腿的丽娘根本就视而不见,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
红玉姐妹俩走到莘菲身前,“夫人,这是奴婢姐妹俩给侯爷做的衣裳,想端来给夫人看看,可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红玉先开口说道。
二人总算是学聪明了点,不敢再这么招摇的在莘菲面前晃悠,穿得也稍微家常了点,红玉将手中的托盘举到莘菲面前,莘菲拿了起来看了看,全是白色的府绸的料子,做工倒也精致,看得出来二人还是很下了些功夫的。
莘菲点头,“嗯,做的不错!”
红玉见莘菲就这么一句,愣了下,又问道,“夫人,那奴婢姐妹还可以做点什么呢?”
莘菲在心里暗笑,“那个,要不就再给侯爷做几身家常穿的棉袍吧,这段日子我总在忙,也没腾出功夫来做,你们就帮着做了吧。”
那绿玉咬了咬牙,说道,“夫人,幽王殿下送咱们姐妹俩来可不是来做针线活的!”红玉想拦着都拦不住,这小丫头果然是个急性子。
莘菲来了兴趣,“哦?那你说会所看,幽王送你们姐妹过来是干什么的?我倒是不知道呢。”
绿玉已经顾不得姐姐的阻拦了,挺直了腰板,“殿下送我们姐妹俩来是……是……”到底是姑娘家家的,脸皮还没有那么厚,说不出幽王送她们来的目的是要爬上周士昭的床的。
红玉见妹妹卡了壳,生怕妹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赶紧接道,“殿下是让我们姐妹俩来侍候大人和夫人的。”
绿玉红着脸点了点头。
“嗯,对啊,你们给大人做衣裳这不是服侍他吗?那怎么才算是服侍呢?”莘菲惊讶地问道。
这下绿玉真的被呛着了,总不能跟夫人辩驳自己是专门来给周士昭暖床的吧?
红玉见状,忙拉了拉妹妹的衣袖,“红玉知道了,会按照夫人的服侍好好给大人做衣裳的。奴婢们退下了。”说罢拉着绿玉赶紧退了下去。
回到自己的西厢房,绿玉忍不住了,生气地摔了一个茶杯,红玉赶紧上前,“我的老祖宗,你快别闹了,叫夫人听见又是一桩事情。”
“怕她不成?咱们可是幽王的人,她这么做也不怕打幽王的脸?”绿玉嚣张地说道。
“夫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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