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王府】
未央王府的湖边暖阁里,此刻熏香袅袅。
湖面的暖风将暖阁四周的薄纱吹得纷纷扬扬,一股子清淡怡人的青竹香气四散而来。
未央王容景此刻正身着一袭月牙白的常服半倚靠在暖阁正中的芙蓉榻之上。
而在芙蓉榻的四周,两个身材绝佳,容貌上乘的侍女正半跪在地上,亲手喂容景吃樱桃。
这樱桃红润多汁,是八百里加急从关外运送过来的。
皇后食用过一次之后,便赏赐未央王每日一盘。
这王爷却是吃上几颗便不再感兴趣,却不知那一路上累死的马匹都已经摞成了一座小山。
而此刻,四儿正一本正经的站在暖阁之外。
隔着纷扬的纱幔,怔怔的望着里面那位貌若谪仙的主子。
容景慵懒的眸子淡淡扫了一眼外面的四儿,色淡如水的薄唇轻轻一掀。
“她果真这么说的?”
四儿目不转睛的望着容景,用力点头。
“哼,这个笨女人银子还没挣到,就敢开口朝本殿借钱?”
容景慵懒迷离的眸子里面闪过一抹玩味儿。
白皙的手儿轻轻一拂,挡开了侍女递到唇边的新鲜樱桃。
那两名极美的侍女会意,乖巧的起身,从暖阁中半跪着退了出去。
“这个女人虽然丑是丑了点,但是胆子大,鬼点子也不少。”
容景嘴角一扯,绝美的脸上勾出笑意。
他一个利落的起身,玄白的长袍上水墨蓝的蟒活灵活现,一如他眸中的蠢蠢欲动。
“她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
四儿一怔,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
立在暖阁外面的南珍会意上前,将那封信递到了容景的面前。
白皙的素手轻抚过上好的信笺,上面那行云流水、却又带着几分大气磅礴的字体倒是让他眉角轻轻一挑。
没有料到,这个女人倒是还能写的一手好字。
目光从那一行行的行书体上滑过,那深邃的眸子里面的亮光愈发闪耀。
那薄唇扬起的弧度也愈发的明显,直到将那封信看完之后,容景才忍不住轻笑了出声。
南珍心中好奇,却不比四儿性情耿直。
“爷,小姐到底写了什么?”四儿不懂规矩,张口便问。
若是换做其他人,这个时候恐怕早就挨了容景一掌,一命呜呼了。
不过,容景手下从来不养闲人。
而且他养的人,均是顺从他本来的性格,松紧适宜,这样才能将他们的优点和长处最大化。
所以,面对四儿多嘴的追问,容景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是愉悦的开口,“信上说,容耀他惹上了一个大麻烦了!”
面对容景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四儿一头雾水。
倒是容景嘴角一扬,一个旋身便走出了暖阁。
“南珍,带着本殿的私章,我们去见见四儿那位新主子。”
南珍心中一惊,面色微微一白。
她动作顿了顿,最后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主子,您忘了那印章是您留给如姬小主的。”
南珍的话语温醇沉缓,兴许在外人的耳里听不出任何的起伏。
但是容景却不是一般人,他脚下的步子一顿,慵懒的目光淡淡的从南珍的身上扫了过去。
那一眼,看上去似乎没有带着任何情绪,却叫南珍头皮发麻,像是被一条毒蛇缠上脖颈一般。
豆大的汗珠就在这一瞬间,突然的冒了出来。
“奴婢该死,奴婢逾越了。”
南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只觉得周身的血液突然倒着冲上了脑门,四肢亦开始变得冰冷。
容景面上依旧带着几分笑意,仿佛没有什么变化。
可若熟悉他的人一看,便知道他笑容不似刚才那边纯粹,却是多了几分寒意和虚假。
“既然知道自己逾越了,那接下来要做什么,也就不必本殿提醒了吧?”
容景连正眼也没有看南珍,转身便朝着大门而去。
只留下一句“叫苏牧带着本殿的私章马上过来”给跪在地上已经汗湿了整个后背的南珍。
直到容景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之后,南珍才觉得那毒蛇一般的压抑气息从自己周身散开。
她勉强的提了一口气,才发现整个身子都失去了力气,只能是瘫软在地上。
刚才主子的话,就是要她自己去寸草堂领罚。
五十鞭,必然是皮开肉绽。
可是,与爷平日对待旁人的脾性相比,这已经算是开恩了。
南珍紧咬着下唇,缓缓地撑起身子,才发现自己掌心已经湿透了。
这样下去不行,王爷的心肯定要被秦沐歌给勾去了。
不行,她必须要采取行动了。
想到这里,南珍才觉得脚下的力气恢复了一些。
她爬起了,回到房中飞快的写了一封短信,让人送了出去,这才不急不缓地去了寸草堂。
【相府】
容耀离开之后,相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秦沐歌撑着下颌,倚靠在二楼的凭栏之上。
一只白皙纤细的素手下意识的将挂在腰间的梅花络子勾了起来,细细的摆弄着。
一双清亮的眸子也是朝着湖心亭那边迷蒙的看着。
那日,银发少年在带自己听完墙角之后,将自己扔回拢翠阁便消失了。
就连自己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也是充耳不闻。
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双深邃的蓝瞳,秦沐歌下意识的低头看向了手中的物件。
那光芒耀眼的夜明珠被她用梅花络子给裹了起来,掩去了它本身该有的光彩。
秦沐歌眸光一闪,转身便跑进闺房里面,从梳妆台上面寻出一把剪刀来。
什么千千结?
就算它的打结方法有些技巧,但是那梅花络子自己却是用的最为平常的棉线,怎么可能会越剪越紧?
双唇轻轻一抿,秦沐歌作势就要将剪刀将缠在自己腰间的络子剪断。
可接下来,让人不敢置信的一幕便发生了。
秦沐歌的剪刀还没有落下去,那原本还松松垮垮系在她腰间的络子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竟然开始渐渐回缩了。
小脸一白,她不敢置信的瞪圆了双眼。
那剪刀一离开络子,那绳索竟然以极缓的松开了。
不一会儿,又恢复成了刚才挂系在秦沐歌腰间的状态。
“怎么可能?”
对于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秦沐歌而言,这种完全没有科学依据的东西,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
可是,这事情却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自己眼前,叫她想不相信也难。
不行,她总不能让这颗夜明珠在自己身上挂一辈子吧?
想到这里,她心一横,作势就要将那剪刀朝着腰间的络绳上剪过去——
只是,她的手才刚刚使出了一些力道,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秦沐歌一怔,便抬起了头来。
一张被放大的俊美容颜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深邃的眸子,白皙到几欲透明的肌肤,还有那色淡如水的双唇。
这张脸,美到机会可以让人窒息。
只是此刻,那双惑人的眸子里面似乎涌动着什么不一样的情绪。
秦沐歌在某一瞬被这张脸给煞到了,但是一瞬间之后,她小脸立刻就冷了下来,“看来王爷的礼仪学的不够到位啊!”
一袭月牙白长衫的容景桃花眼眯了眯,语气调侃,“怎么说?”
秦沐歌翻了一个白眼,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朝着正门一指,“拢翠阁的大门在那边,但是为什么王爷每次过来,都喜欢爬窗户?”
060 胡姬如水,世子爷悠着点(四更)
见秦沐歌这般态度,容景不怒反笑。
那双桃花眼因为他的笑容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芽。
“几日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尊卑不分呢!”
秦沐歌秀气的鼻尖溢出一声闷哼,甩开容景拉着自己的手,毫不客气的回嘴。
“几日不见,王爷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知道怜香惜玉呢!钚”
见她如此这般牙尖嘴利,容景面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
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的,在整个南陵,除了面前这个丑女人之外,恐怕再也不会有旁人了!
只是眸光动了动,容景瞧见秦沐歌又要动手去剪那梅花络子荬。
一双俊眉倏地皱了起来,他上前一步,一把握住秦沐歌的手,将她朝着自己这边一扯。
秦沐歌一时不防,脚下一个不稳。
整个人便顺着容景的力道,栽进了他的怀中。
微凉的怀抱,还有那淡淡的龙涎香气扑面而来,叫秦沐歌差点失了心神。
“王爷,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你到底懂不懂啊?”
秦沐歌望着容景那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的差点吐血。
倒是容景脸头也不抬,只是低头细细的将那梅花络子检查了一番。
慵懒的目光淡淡扫过秦沐歌手中的剪刀,他才一把将她从自己怀中拖了出去,“我劝你还是不要动那个络子!”
秦沐歌一怔,狐疑的看向容景,“难不成——这个千千结真的那么厉害?”
容景优雅转身,寻了一处舒服的软榻径自坐了下来。
“那个千千结不过是障眼法,打这个结的人在绳子上面下了蛊,除了下蛊的那个人,别人是不可能解开的。”
“蛊?”秦沐歌眉角一跳。
不过转念一想,那个银发少年从外形到瞳色,就没有一个特征是不古怪的。
所以,他若是会下蛊,那也是十分正常的。
算了,既然他那么清楚自己的行动,等到他想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她秦沐歌就以不变应万变,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么一番思量之后,她还是将手中的剪刀给放了下去。
而后,在容景的对面也寻了一个软凳坐下了。
“王爷,想必是四儿已经将信送到了,所以你才会这么快就赶过来了吧?”
容景漂亮的桃花眼里面盈满了水润,莹莹的看向秦沐歌。
那副模样就像是最童真无辜的小鹿斑比,可秦沐歌却没有被这表象给迷惑。
因为,她可没有错过那一抹清澈之下,那一闪而过的算计和戏谑。
“没错。”
容景也不遮掩,从怀中将那封信掏了出来,推到了秦沐歌的面前。
“此事一成,你能挣的不过是十万两银子。可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你竟就要向我借五万两银子?”
顿了顿,容景的目光里面浮出了戏谑。
他摇头晃脑的将秦沐歌的闺房打量了一番,所有的家具都是最简单的,就连搁置在桌面的首饰也是少的可怜。
“本殿素来就不做赔本的买卖,你凭什么让我心甘情愿的拿五万两银子出来?更何况,你这房里连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若是你携款私逃了,我的银子岂不是要打水漂?”
容景的话音落下,秦沐歌的小脸已然全黑。
她缓缓的吁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这个妖孽一般见识。
“王爷不做赔本的买卖,沐歌也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
秦沐歌不卑不亢的开口,“今个儿世子爷来过了。”
“然后呢?”容景看向秦沐歌那清淡的小脸。
那张脸乍一看十分平凡无奇,仍在南陵的达官小姐里面根本一点儿都不出挑。
但偏偏她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自信和不凡,却是连容景也不得不承认的耀眼。
“他不信我能医好他的毛病,所以,我把我试炼出来的药给他了。”秦沐歌缓缓的开口。
容景美眸一眯,“容耀那个人狡诈无比,你敢把试炼的药给他,你就不怕他找一群大夫将你的秘方都给破解了么?”
容景说的这些,秦沐歌不是不知道。
而且,今日在湖心亭的时候,容耀在收到自己那瓶药丸之后,那突然改变的脸色也没能逃过她的双眼。
“不怕他贪,就怕他不贪!”
秦沐歌在听了容景这话之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你的意思是——”容景素来天资聪颖,只可信对于药材这一方面却是一窍不通。
所以,秦沐歌卖的这个关子,竟然是将他的好奇心也勾了起来。
“那药丸不过是一些极其常见的草药,但凡是有十几年从医经验的大夫都能检查出来。”
秦沐歌继续开口,“但是,只要是大夫就会知道,要让这些药草发挥功效,那就必须要一味名唤红景天的药草来做药引,才可以。”
秦沐歌将话说到这里,聪明如容景,眸光一闪,便猜到了她后面的想法。
“所以你的意思是——”
容景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沐歌嘴角就已经扬了起来。
“没错,若他容耀不贪,那么十万两银子换他一个子孙满堂他自是不亏。但若他心存歹念,跟我玩手段,那么他要付出的代价可就不止十万两纹银了。”
秦沐歌这话说的理所当然,那张清淡的小脸上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就连在战场上横刀立马,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容景,也未曾从她那平淡的眼波之中瞧出一丁点儿波澜来。
十万两银子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换做平常官家小姐,见了这么多银子也要腿软。
但是面前这个秦沐歌却不是这般,她要的不仅仅是那十万两银子。
她有进有退,她在算计人心。
若是容耀这一次敢耍花样,她那一番作为便能生生的吞了闵亲王府三分之一的产业。
这个女人胃口可真大!
不过,这样才更有意思!
容景只觉得面前立着的这个干瘪小丫头越发的有意思了。
活了十几年,看了太多的尔虞我诈。
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再也不会起涟漪,却不料今日却被一个貌不惊人的小丫头片子给惊了一回。
秦沐歌啊秦沐歌,本殿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苏牧!”
容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面微光粼粼,就好似漫天闪烁着的繁星。
一声低喝,苏牧身形一闪,也跟着从二楼的窗户处跃了进来。
秦沐歌满头黑线的望着这主仆两人: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放着那宽敞舒适的大门不走,一个两个却偏偏喜欢爬窗户!
苏牧对秦沐歌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的蠢女人的档位,此刻就算是走到了她的面前,脸上还是挂着一脸的鄙夷和不屑。
秦沐歌自然不知道这种莫名的敌意是从哪里而来,她狐疑的看向容景。
直到这个时候,苏牧才不情不愿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红木镂空的木制小锦盒。
闷哼一声,他才将锦盒塞进秦沐歌怀中,气呼呼地转身走到了容景的身后。
“这是——”秦沐歌好奇的将那锦盒打开。
一枚翠绿的印章赫然躺在明黄的锦缎之中。
那用来制造印章的玉石翠绿莹莹,里面隐约还能瞧见丝絮流转。
即便是秦沐歌这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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