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连翘这话,王嬷嬷却是不以为然。
她脸上噙着冷笑,就着胳膊的空隙便钻了进来,“是不是担待的起不是我王婆子说的算,要问问我身后的二位夫人了。两位夫人想要来看看三小姐,连翘你却是百般阻挠,不知道你是不是担待的起呢?”
说完这话,王嬷嬷身子一让。
在她身后,素云夫人和二夫人两个人正端端的立着,而她们的身后则是七八个身材壮硕的丫鬟。
这架势哪里是来看自家小姐的,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连翘心中有些惊慌:莫不是刚才自己太过于慌张了,竟然让一些人钻了空子?
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连翘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客客气气。
“小姐已经睡下了,明个儿连翘一定请我们小姐亲自过去跟两位夫人庆安。”
连翘说着这话,正打算上前去将大门阖上——
而这个时候,素云夫人身后的几个丫鬟却是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便将连翘死死的压制在了地上。
二夫人冷冷的望着被压制在地上,连嘴巴也给堵上了的连翘。
“你们几个给我好好教教这蓉园的丫鬟什么叫做规矩,竟然敢拦着夫人看望小姐,简直胆大包天!”
话音落下,一行人便快步的朝着秦沐歌所在的卧室走了过去。
众人进屋之后,果不其然的瞧见了满屋的狼藉。
而连翘说“早已经休息了的秦沐歌”更是压根儿就没有见到人影。
二夫人望着那大大敞开的矮窗,嘴角勾出一抹冷冷的嘲讽笑意,“什么休息了?我看她是不知道跟谁出去休息了吧?”
听到这话,素云夫人那张端庄的脸上亦是微微凝了起来。
幽深的目光缓缓的划过秦沐歌被褥展开的床铺,嘴角却是慢慢的展开了。
她正愁找不到秦沐歌的把柄呢,没想到今个儿她竟然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扭头看向二夫人,“妹妹,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该通知老爷?我们妇道人家可是做不了主的。”
二夫人原本就是不喜秦沐歌,那日亦是因为她身边的丫鬟吓的自己差点小产。
如今,大夫人给了自己这个机会,她自然是不会放过。
当即便应下声来,领着身边的丫鬟朝着秦振刚的书房那边走了过去。
而二夫人前脚才刚刚离开蓉园,大夫人便一个人悄然走出秦沐歌的卧室。
那个小贱种是不是被人掳走了,她一点儿也不关心。
她唯一关心的是——
素云夫人独自拎着一展小油灯,顺着蓉园库房边上的小径,一直走到了北边最尽头的小木屋边上。
她将油灯送了过去:眼前的小木屋因为年久失修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
已然是陈旧生锈的锁头依旧紧紧的挂在门上。
秦沐歌住进来之后,似乎没有进过这间小屋子。
素云夫人目光怔怔的望着那锈迹斑斑的门锁,白皙的手想要探上去——
不过,在她即将触摸上锁头的时候,却又像是碰到烫手的山芋一般,猛的缩了回去。
“大姐,不要怪我,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素云夫人轻轻呢喃了两句,原本还有些迷蒙的眼神忽而就变得犀利了起来。
她嘴角轻轻一扯,顺势将自己手中的油灯朝着那间小木屋扔了过去。
下一瞬,星星之火刹那间便燃烧了开去。
陈旧的木料在油灯的浸润之下,将火势托的愈发浓烈了起来。
素云夫人缓缓转身,身后的火势越发大了起来——
而那依旧秀美的脸上却不见了往日的端庄,反而是在火焰的衬托之下,显得嗜血而狠厉。
若是外人瞧去了,压根儿就不敢相信面前的妇人便是相府仪态大方、端庄贤惠的素云夫人。
而素云夫人才刚刚走到秦沐歌的卧室门口,便听见屋里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大小姐,你别生气,您的伤还没好呢!”
是香草的声音。
素云夫人面色一冷,快步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抬眼便瞧见秦暖心双目赤红,正疯了一般要将秦沐歌屋里的东西都砸烂。
素云夫人冷喝了一声,“暖心,你又在发什么疯?”
原本举起一个白玉瓷瓶的秦暖心被素云夫人这一声呵斥唬的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过还是一咬牙,将那瓷瓶砸了个粉粹。
“咣当”一声脆响,那瓷瓶碎成了许多碎片。
秦暖心更是泄气的跌坐在一边的软凳之上,一语不发。
“到底怎么回事?”素云夫人面色严厉的冷眼望着香草。
香草战战兢兢的开口,“大小姐说要过来看看,我便陪着……”
香草的话还没有说完,素云夫人就厉声打断了,“说重点!”
香草被她这一声厉斥唬的当即便跪倒在地上,“大小姐刚才在窗口捡了一个东西,然后、然后就——”
素云夫人目光一挪,顿在了秦暖心的脚边。
一个墨色的香包被她扔在地上,上面似乎还印着几个杂乱的脚印。
素云夫人倾身将那香包捡了起来,轻轻一嗅,是西域进贡的上等龙涎香。
在看那香包,上面的针脚疏密有致,绣着鲤鱼跃龙门的锦图。
波浪细致分明,层层叠叠;就连那鲤鱼的鳞片亦是清晰可数。
这针脚,这绣品,完美无缺,一看便是出自秦暖心之手。
素云夫人眸光一凝,面上的情绪突然就复杂了起来。
她用眼睛扫了香草一眼,香草马上会意,领着屋里几个丫鬟便退了出去。
“暖儿,这东西该不会是——”素云夫人狐疑的开口询问着。
只不过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暖心的粉拳倏地便握紧了。
“难不成今日掳走秦沐歌的是闵亲王世子?”
素云夫人的话彻底点燃了秦暖心的怒意,她愤怒的转过头去,“娘,容耀答应过我会退婚,他的确是做到了。可是,为什么还要跟秦沐歌纠缠不清?”
一听这话,素云夫人脸色更加难看了。“你还在跟容耀纠缠不清?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们压根儿就不是一路人,你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说话?”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即便是退一万步来说,容耀跟秦沐歌是不是纠缠不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连她秦沐歌都不要的东西,你秦暖心能要吗?”
这一番话如同一桶冷水,从愤怒的秦暖心兜头泼下。
原本火烧火燎的胸口,瞬间凉了下来。
对啊,她原本就不喜欢容耀,为何会如此生气?
难不成因为自己厌恶秦沐歌,所以即便是自己不要的东西,也不准那个贱人觊觎吗?
“可是,娘亲,容耀说了不与秦沐歌往来,可他竟然骗我!”秦暖心气呼呼的说着这话,心里就是过不去这道坎。
素云夫人轻笑着,“你还年轻,这事不着急。”
“娘,难道我们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秦沐歌那个小贱人吗?上次她故意打翻我的汤药,叫我生生疼了三日。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秦暖心望着自己亲手绣制,亲手替容耀带上的香包竟然被挂在了矮窗之上,气就不打一出来。
自从容耀退婚之后,秦暖心以为秦沐歌会哭天抢地,活不下去。
没想到她竟然活的风生水起,还整天的往外跑。
那样子哪里像是被人抛弃了?
秦暖心越想越是生气,便叫人去闵亲王府送了好几封信,想要见容耀一面。
可不知道为何,这几日自己送出去的信却是如石沉大海,压根儿就没有得到回应。
若是换做平日,只要自己一句话,容耀必然摇着尾巴便来了。
如今,他不来见自己,却是半夜与秦沐歌私会。
这口气,叫她秦暖心如何能够咽的下去?
“谁说我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她?”
素云夫人面上浮出冷笑,“我现在只是在想,到底是被人掳走、毁了清白比较严重,还是不知检点、与陌生男人私奔比较严重罢了!”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且说秦沐歌被容耀抱着,刚出了相府便上了一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两个人刚刚钻进马车,那马车便一路疾驰,朝着闵亲王府而去。
即便是刚才容耀替自己疏通的脉络,可秦沐歌的肩膀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这会儿她自然是不知道蓉园已然是天翻地覆,脑海里却还是记挂着夙玉的伤势。
那日夙玉腰间受了伤,自己替他包扎了之后他便离开了。
难不成他原本就与容耀是老相识,所以在离开之后,他的刀伤复发,这才寻到了容耀帮忙?
这么一来,其实以前的一些事情也是能够解释清楚的。
就是因为夙玉认识容耀,所以才对自己的一切事情都这么清楚。
在秦沐歌胡思乱想之际,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容耀似乎因为担心那人的伤势,所以一路上一语不发,周身的气压亦是极低的。
马车才刚刚停稳,他便一把打横将秦沐歌给抱了起来。
那动作一气呵成,似乎没有丝毫别扭。
而秦沐歌心中虽然嫌恶,想自己下来走却有些力不从心,只能是别开脸,任由容耀抱着自己一路往前。
容耀抱着她径直进了自己的卧室,那宽敞的床铺之后,竟然还有几间融会贯通的密室。
而就在最里面的那间密室里,一个身量歆长的男人正躺在那儿。
一袭全黑的长袍将他严严实实的裹住了,唯一暴露在空气中的脸上亦是覆盖着半张银质面具。
那男人即便是躺在那儿,纹丝不动,周身却依旧泛出了冰冷至极的气息。
仿佛他压根儿就不属于人世间一般。
容耀一见到床榻上的男人便蹙起了眉头,面上露出担忧来。
他缓缓躬身,将秦沐歌轻轻的放了下来。
“就是他?”秦沐歌美眸一眯,眼中划过狐疑。
而就在她刚刚走到那人的身侧,打算伸手去触摸他面上的面具之时——
那银面之下的一双眸子陡然睁开了,一双摄人心魄的蓝瞳赫然出现在秦沐歌的面前……
086 我讨厌话多的病人(一更)
那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蓝瞳叫秦沐歌被惊了一跳。
从刚才的气息可以判断,那人已然是晕厥了过去。
这会儿,怎么突然又醒了过来?
就在秦沐歌疑惑万分的时候,那双蓝瞳毫无焦点的睁了一会儿之后,又沉沉的阖上了。
秦沐歌心头一沉,条件反射的上前,想要揭开那人脸上的面具钹。
而就在她的手即将触上那银质面具时,却被突然前来的容耀一把攥住了手腕。
“你要做什么?”
容耀阴沉着一张脸,不悦的看向秦沐歌银。
秦沐歌轻轻抿了抿双唇,脑袋里面亦是转的飞快。
她将容耀握在掌心的手给抽离了出去,淡淡的开口道,“不看他的面色,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病入膏肓了?”
“非要看不可?”
容耀狐疑的望向秦沐歌,心中似乎依然还在犹疑。
“若是世子爷连这个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那还是麻烦你另请高明吧!”
秦沐歌见容耀有些犹疑,毫不客气的说完这话,便撑着虚弱的身子,转身便要离开。
其实提一个人治病,看面色的确是能够帮到一些的。
但是,这却不是必不可少的因素。
她秦沐歌必须要弄清楚,面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夙玉。
“若是我摘下这面具,姑娘是否能够保证我一定平安无事?”
就在容耀还在犹豫的时候,原本挺尸一般躺在床上的男人却是突然开了口。
那声线冰凉到似乎没有任何感情,不过却有带着几分将死之人的虚弱气息。
男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连呼吸也开始变得吃力了起来。
秦沐歌转身,目光炯炯的望着床上的男人。
她一字一句仔细斟酌着道,“即便我不能保你平安无事,阁下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么?”
面上虽然平静如初,但是秦沐歌的心却是跳的飞快。
因为刚才,这个男人说话的口吻,还有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倒是与夙玉有几分相似。
难不成,果然是夙玉?
“好,就冲着姑娘这句话,我今日便将这面具摘下。”
床上的男人说完这话之后,急急的低喘了几声。
容耀蹙着眉头,却瞧见男人艰难的朝着自己点了点头。
容耀缓缓走到了男人的面前,心中却是在想着:这个秦沐歌果真是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这些日子,不管他人如何嘲笑讥讽,男人从未动过要揭下面具的念头。
如今,仅仅凭着秦沐歌一句话,他竟然十分配合的要自己替他将面具摘下……
心中狐疑,不过容耀还是伸手,缓缓的将男人脸上的银质面具给摘下了。
他也是十分好奇的,因为男人的真容,身为闵亲王世子的他,也同样是没有见过的。
面具缓缓的从男人的脸上挪开——
不过让容耀和秦沐歌都感到惊讶的是,出现在面前的这张脸并不是秦沐歌所想的那张属于夙玉的面容,亦不是容耀所猜测的那般冷若冰霜,反而是……
男人虚弱的蹙起了眉头,苍白如纸的面容上竟然是出现了一道诡异的嫣红。
就在容耀和秦沐歌怔怔的看了好半响之后,他才有些恼怒的睁开了双眼,面上带着搵怒,“看够了没有?”
“苍,原来这就是你一直要带着面具的原因么?”
容耀望着胡苍那张脸,面上露出了十分复杂的神情。
没错,躺在这软榻之上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容耀的门客胡苍。
按胡苍自己所言,他今年已经是二十有五,可他却生的一张极其稚嫩的娃娃脸。
肤白若凝脂,唇红齿白。
唯一让他多了一丝成年人气质的便是他那双微微上扬的狐狸眼;
还有那紧紧露出冰山一角的蓝色惑人双瞳……
面前的胡苍,看上去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少年。
而看到胡苍真容的秦沐歌微微一怔,心中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在松了一口气之后,心中却又好似空落落的有些失望。
“把衣服脱了。”
秦沐歌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了这满室的诡异静谧,也同时让两个大男人陡然就变了脸。
原本还虚弱的躺在病榻上的胡苍陡然一颤,右手不动声色的捂上了衣襟。
容耀更是瞪圆了双眸,不敢置信的望向秦沐歌,“你说什么?”
秦沐歌扫了容耀一眼,光是看到他脸上那表情就知道他又想到什么龌龊的地方去了。
“在马车里,世子爷不是说你朋友中了箭伤吗?不脱衣服我怎么检查,怎么治伤?”
见秦沐歌这话说的理所应当,两个男人面色都有些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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