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眼看就要好过了,可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陛下,李璟如此狠手,陛下一定要为老奴作主啊。”
李儇昨晚没有怎么睡好,早上刚遛马回来,就被田令孜拉着一顿哭诉,心里不免有些不耐烦起来。“你要是不先去招惹李璟,李璟又怎么会报复?再说了,眼下这事也不能就一口咬定是李璟所为。”
“这事除了李璟,还有可能是谁?”
“无凭无据,怎么能一口咬定?李璟也是一镇节帅,堂堂开国公,阿父,切莫再发生误会。”李儇有些厌恶的将那个玉盒盖上,眼不见为净。他心里很明白,事情除了李璟还会有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是先前田令孜调神策军围攻李璟,他让李璟不要追究。现在,李璟报复了,他虽然心里不高兴,可他也不能就把李璟问罪。田令宠,是他宠信内臣。可李璟,也是他倚重之能臣。虽然他不理政事,可也清楚,李璟这样的臣子,还是不能随便问罪的。
“事已如此,就此罢休吧,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国之栋梁,朕希望你们之间能够和睦相处。”李儇转身看到西门思恭、杨复恭和张泰三名内侍大臣赶到,便直接结束了此事。“事情就到此为止,阿父先去趟陈府处理后事吧。”
“陛下,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李璟这是让我陈家绝后了!”田令孜没有想到,天子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回复,这让他很伤心,是真的伤心,眼泪不停的流下。既伤心陈家绝嗣,也同时为天子冷淡的态度伤心。他感觉到,如今天子对他的态度,竟然再不如往前亲密了。
“朕已有裁决。”李儇回答,接着直接转头对刚赶到的西门思恭和杨复恭、张泰三人说,“你们急匆匆赶来,是有何事?”
西门思恭和杨复恭都是宫中宦官世家出身,他们的养父都是担任过神策军中尉、枢密院使、六军十二卫观军容使等职,西门思恭和杨复恭也都担任过神策军中尉,不过后来田令孜从一个小马使上位,把他们都给打压下去,因此,他们都是田令孜在宫中的对手。
张泰上前大声道:“陛下,大事不好。昨夜诸位相公前往城外凯旋军营慰问诸将士,镇国军大帅李璟宴会后被刺客行刺,现在昏迷不醒,情况危急。”张泰一边说,一边还将目光看向田令孜。
李儇愣了一下,也第一时间将目光转向田令孜。
田令孜一听也愣住了,李璟被刺重伤?可自己根本就没有派人去行刺李璟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陛下,这真的和老奴毫无关系。”田令孜连忙辨解,可惜这个辨解无人相信。
李儇恼怒的瞪了田令孜一眼,这个老货真是越来越乱来了。平时明码标价把朝廷的赐紫赐绯这样的赏赐,拿来买卖也就罢了。经常纵容宫使上街强买强卖,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钱弄来了,也大部份供他玩耍花销了。可眼下,他几次三番交待不要再与李璟为难,他怎么就是不听。
“李镇国情况如何?”李儇问。
张泰回道:“伤的很重,刺客一剑刺入李镇国左肋之下,差之毫厘就直取心脏。虽然没有伤及心脏,可刺客的剑上抹有巨毒,李镇国现在还昏迷不醒。”
“快传御医!”李儇也是震惊。
西门思恭表情凝重的道:“陛下,现在除了抢救李镇国之外,还有一件最关健之事。”
“什么事?”
杨复恭将目光望向田令孜,眼神中还有一丝丝的兴灾乐祸。
“陛下,李镇国被刺,那刺客已经被拿下,据那女刺客交待,她本是皇室丽竞门之人,只因家人被田中尉要挟,所以被迫听命于田中尉。这一次刺杀,就是田中尉以其家人性命相挟让她出手。”
李儇咬了咬牙根,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陛下,如今此事已经为城外凯旋将士众所周知。先有高陵城中李镇国被围攻,如今到了长安城下,竟然又发生如此刺杀之事,城外大营的诸镇将士们群情激愤。现在整个大营就如同烈火烹油,一不小心,将难以控制。”
大唐向来不缺骄兵悍将,特别是自德宗以后,兵变更是如家常便饭。如今长安城下的八镇三部落三万四千兵马,其中可足足有两万人马是镇国军兵马。镇国军可是刚刚在河东连强悍的沙陀兵都给打的全军覆没,若是镇国军两万大军闹起兵变来,这可真的是难以收拾了。
李儇一想起泾原兵变,心里就不由的打了个抖。德宗时的这场兵变,可只有五千泾原兵而已。可就因为路过长安时,皇帝和京兆尹发下的赏赐不够丰厚,这些骄兵就反了。于是击鼓呐喊,攻入京城,变军攻陷帝都长安;德宗仓皇出逃至奉天,皇帝被变军包围一月馀,史称奉天之难。
难道,他也要面临一场帝都兵变?
一想起此事,他就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天子虽然年青,可也知道这事情的重大。
当下已经有些惶急问道:“此事该如何是好?”
西门思恭直接望向田令孜:“陛下,依臣看,这解铃还须系铃人。眼下城外军营群情激愤,一个不好,就有可能引发大乱。这件事情之起源,还是因为田中尉一而再,再而三的行刺国之干臣,如此才引发将士们不满。说到底,这事情都是田中尉惹出来的。眼下将士们情绪激动,恐怕其它人就是去劝也难以奏效。还是请圣上下一道旨,让田中尉亲自去大营走一趟,向诸军将士们把事情给解释清楚了。”
田令孜大惊,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冒头顶。
现在不管刺杀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已经看出来了,西门思恭和杨复恭还有张泰这几个老太监是准备借刀杀人了。就如他们所说的一样,眼下的局势,那大营就是一群群情激愤的兵将,他这个时候去,那岂不是羊入狼群,有去无回。估计他一送上门去,立即就会被愤怒的镇国军给撕成碎片。
“陛下,我冤枉啊,明明是李璟夹私报复,绝我陈家之后啊。陛下,请看在老奴多年服侍陛下的份上,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说着,田令孜直接跪下抱住了李儇的大腿。
李儇被田令孜说的有点心动,毕竟多年感情在那里。西门思恭一看情况不好,立即大声道:“陛下,国事为重,李唐江山社稷为重啊!”
杨复恭和张泰这个时候也是不再留情,纷纷跪倒向李儇陈述厉害。
一时之间,李儇站在当场,被四个太监首领跪围着,一脸的阴晴不定。
第457章 龙颜大怒
没一会的功夫,内侍报政事堂诸位宰相求见。
李儇头痛不已,虽然他也觉得西门思恭等人所说的话有些道理,这个时候一个处理不好确实极有可能引起兵变。不过让他把田令孜送到军营去,他又有些不舍。他很明白,田令孜真到了军营,眼下的情况,那些将士真的很有可能什么样的事情都做的出来的。这一去,田令孜十有八九就回不来了。
“请几位相国到延英殿等候,朕这就前往。”李儇无奈道,转头对着不停哭诉的田令孜道,“阿父也一起来。”
延英殿是大明宫的一座宫殿,此时大唐长安城中有三大宫殿群,西内太极宫,东内大明宫,南内兴庆宫。
太极宫,又称西内,隋称大兴宫,是唐初政治中心,唐高祖李渊和太宗李世民在这时执政30多年。主要宫殿有太极殿、两仪殿,是理政主要场所,另外有甘露殿、武德殿等大量建筑。太极宫正门叫承天门,北门叫玄武门,著名的玄武门之变就发生在这里。
大明宫则又称东内,是贞观八年李世民在宫城禁苑龙首原兴建,原名永安宫,第二年改为大明宫。唐龙朔二年,公元662年扩建,由太极宫迁此居住,处理朝政。此后的皇帝大多都居住在大明宫。主要有含元、宣政、紫宸三个大殿。含元殿是长安城最雄伟的建筑,基台高一丈多,东西长二十五丈,南北宽十四丈,远超过现存北京故宫三大殿的规模。高宗李治在麟德年间又兴建了麟德殿,它是大明宫中最大的宫殿,是举行宴会的地方。
兴庆宫又称南内,位于长安城兴庆坊内,是唐玄宗李隆基称帝前的旧居,本为离宫,开元二年公元714年改为兴庆宫,几经扩建,成为皇帝起居听政的正式宫殿。兴庆宫南北长四百余丈,东西宽三百丈,北部是宫殿区,南部是园林区。
延英殿位于大明宫紫宸殿西,殿院外设有中书省、殿中内省等中枢机构。自代宗起,皇帝欲有咨度,或宰臣欲有奏对,即于此殿召对。因旁无侍卫、礼仪从简,人得尽言。后渐定期开延英殿成为皇帝日常接见宰臣百官、听政议事之处。
如今的天子除了朔望和元旦大朝会,基本上很少开朝会。平时朝中事务,尽交给南衙北司负责,南衙就是政事堂诸相国,北司,就是宫中宦官们。不过延英赐对,还是保留了下来,政事堂与枢密院两边争论不休之时,皇帝就在此处理。
李儇带着西门思恭、杨复恭、张泰、田令孜四个大太监赶到延英殿时,政事堂的诸相公已经都在那里等候了。
由于是在延英殿中,所以旁无侍卫,礼仪从简,君臣之间简单见过礼后,首相卢携立即向李儇奏明了关于眼下城外大营的情况。
“陛下,原定于今天的入城受阅仪式,只怕无法如若进行。臣以为,当推后延期进行。”
郑畋不满的看了一眼卢携,“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这些旁枝末节?眼下军营中将士激愤,都声称要清君侧,杀田令孜以为李镇国复仇。现在虽然有郑从谠和于琄等诸帅竭力维持,但此事十分凶险,如果朝廷不给将士们一个交待,不但寒了将士们的心,而且弄不好,这些兵将真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田令孜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更多好书请访问。 ≯很难得的低着头坐在一边没有开口。
朝中现在政事堂中的宰相,以卢携为首,权势最大,其实就是郑畋,然后是王铎,后面是于琮与李蔚。
而且这些宰相也分为几派,暗中都各有大太监支持。
卢携之所以能直升为宰相之首,最关健的就是有田令孜在背后大力支持。而同样的,郑畋能成为宰相,也一样有大太监在后面支持,西门思恭和郑畋的关系相当亲,郑畋的父亲和西门思恭当初同在地方为官,两人关系很好。郑畋父亲死后,西门思恭亲自找到郑畋,接入府中当作子侄抚养。后来郑畋能十八岁成为进士,为大唐年青进士之首,并一路最后做到了宰相,可以说西门思恭在后面助力极大。
而宰相王铎,却又与杨复恭关系亲密,宰相于琄,是当今天子的姑父。
由于有这些背后的关系,宰相卢携与郑畋关系一向不好,但更加奇特的却是,这两个宰相却是两表兄弟。
郑畋的父亲郑亚、卢携的父亲卢求、还以后来当上宰相的杜让能的父亲杜审权都娶的是李翱的女儿。李翱也是晚唐名士,李翱的文章与韩愈齐名。李翱的妻子是韩愈的侄女,他也可以说是韩愈的学生。
本来两表兄弟同朝为相,关系应当很好,可就因为他们后面站着的人是对立的,因此,这两个宰相其实天生也就对立了。
李儇有些头痛,轻轻揉捏着太阳穴,“朕不想听什么让田中尉去军营慰问的话,那样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糕,朕要的是事情平息。于相国,你有什么办法?”
于琮既是当今天子的姑父,同时也是李璟老师于琮的兄弟,这个时候,他的立场比较公正。
事情其实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不过是其它人把事情弄复杂化罢了。李璟遇刺,牵连出了田令孜,引得西门思恭等人也向田令孜发动了攻击,而同样的,受宫中大太监们影响的政事堂,也牵连进了这件事情。各方利益纠缠,哪可能真正的做出公正的解决方法。
“回陛下,臣以为,眼下第一要紧之事是派出御医前往城外大营,为李璟救治。李璟如果没事,镇国军自然有他能够节制。第二件事情,立即关闭长安城门,加强戒备,以防万一。其三,立即下旨给将城外将士们加以赏赐安抚。第四,下旨给其它诸镇节帅,让他们与镇国军营地暂时分开,并做好警戒准备。”
田令孜听到于琮这个时候没有趁机落井下石,也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郑畋他们明显不愿意这么轻易放过田令孜,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数万将士赏赐,谈何容易。眼下国库空虚,赏少了将士们不满意,赏多了国库拿不出钱来。”郑畋立即回道。
卢携立即望向田令孜,这个时候只有先出点血渡过这个难关再说了。
田令孜一见众人意思让他来掏这个钱,他哪肯干。两万大军啊,这得出多少钱才能平息的下来。
“陛下,那刺客根本不是老奴所派啊,老奴也是被人冤枉。老陈家都绝后了,怎么就没有人为老奴声张啊。”
郑畋冷哼一声:“老陈家怎么就绝后了,陈敬瑄到京城没多久日子,这小妾纳了多少房了?听说男女都生了十几个,光男孩都生了八个了吧?”
田令孜又把那玉盒拿出来展开,向李儇哭诉李璟让他家绝后。
郑畋和于琮等都神色古怪,就连卢携都面色表情了。
“田公公,这东西你什么时候收到的?”于琮问。
“就刚才不久。”
郑畋冷笑道:“那田公公收到这个礼物后回过陈府没?”
田令孜不知道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下。
卢携拍了拍额头,只得在一边解释。“此事田公怕是有些误会,我等刚进宫前,还在宫外见到了陈敬瑄,看他模样,可不是丢了宝贝的样子。”
这话一出,连李儇都愣了。
当即李儇让人把陈敬瑄传入宫中,不一会陈敬瑄赶到,确实看不出像是刚遭了罪的样子。田令孜连忙迎上前:“二哥,你没事?”
陈敬瑄一股话到了嘴边,可最后看着殿中的众人,还是憋了回去,最后道:“我有什么事啊,什么事都没有。”
田令孜伸手直接往他二哥胯下一掏,果然还在。不由的变色了,“那八位侄儿呢?”
“也没事啊。”陈敬瑄憋了憋,最后还是梗着脖子道。
这他的对话众人都听在耳中,李儇不由的一阵火大,一拍桌子,“田令孜,你如何给朕解释?”
田令孜心中一团乱麻,他现在也糊涂了,怎么兄弟侄子们都还好好的,这么说那个盒子只是一个玩笑?或者说,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