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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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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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长大。打小,王桂娘就喜欢李璟,觉得他与两家其它几个男孩都要特别。

只是李家虽然败落了,可李璟却从小学文,心中却一直想着通过科举为官重振家族。对于打小一起长大,性子颇烈,且还学了不少祖上传下的拳脚功夫,却唯独大字不识几个的王家四娘子,一点男女间的感情也没有。在原来的那个李璟心中,他更期盼的是一位知书达礼,巧笑嫣然,能够为他红袖添香的女知己为伴侣。

年龄越长,李璟便对王桂娘越发分份,距离的越远。只是李璟刻意保持的这份距离,非但没有让王桂娘知难而退,反而让这个性子火烈的姑娘越发的就只认定了今生非他不嫁。特别是在两年前,李璟将在外采蘑菇遇狼的她救下之后,她便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

得赦释放之后,李璟在一家人的前拥后簇之下回到了王李村。

一到村门口,早得到消息的王小石头等一群后生已经在村门口烧了几堆旺盛的火堆。另外王良的母亲也和其它几个邻居妇人各拿了一把袖子叶站在那里等候。

“跨火盆去晦气,熏柚子叶扫霉运!”

李璟一步一趋,完全按照大家的意思做完了一整套复杂的仪式,才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拥着入了村子。

“儿啊,上次你出事后,娘和你王婶做主把你和王三姐的事情给定下了。之前担心你一去不回,娘又做了一回主。如今你和桂娘既以订过了亲事,又事急从权有过了夫妻之实。今天你得蒙皇帝大赦回家,这是天大的喜事。娘看,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晚就顺便把乡领们请来一起喝点茶酒,就算你们完婚吧,正好本家的叔伯兄弟们今天也都在,也不用再另派人去请了。”

李璟闻言顿时感觉头大,在牢中,与桂娘和婉儿的第一次,他可以说是被强迫的留了种。第二次,实际上也全因为当时的特殊状况,考虑到他一流放可能前途未卜,为的是成全韩氏保留李家香火的念头才有的第二次,当然也不完全排除当时在牢中,他心中其实也为自己的未来而迷茫的原因。

当时完全没有想到如今的状况,只以为那就是最后能为李家一家所做的事情。却不成想,长安的小皇帝的一道赦令,却让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他得获新生。

一场无妄之灾就此化去了,可一个新的问题来了。他现在不但有了妻,还有了妾。

拒绝吗?如何拒绝,拿什么拒绝?如果是在入狱之前,也许他还能继续坚持以前的做法。但经过这短短半月,他与王桂娘以及婉儿三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完全改变,她们都与他有了夫妻之实,甚至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他能一出狱后就否定这一切吗?就算他要赖账,王李两家人会肯?不说王家,韩氏第一个就绝不会容许他做出那样的事情。

说白了,这一切他没有半点反对的权利。

韩氏也绝想不到儿子心里会有那样的念头,要不然,以韩氏的传统,绝对会痛斥李璟做人的不义。

“现在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娘也知道这样安排完婚有些草率。可家里也没有办法了,等你完了婚,正好婉静和王家二郎的婚事也可以马上办了。这次虽然你能回来,靠的是皇帝的大赦,可王家一家前后奔走也是帮了大忙的。特别是王家为此把自家的二十亩地都拿给我们了,这个恩我们得一辈子记住。现在我们也无法报达王家,就让婉静和王三郎早点完婚吧。”韩氏在一旁感叹道。对王家这次对李家的帮助念念不忘,先前李家与王家几次纠纷,却不料李家这次大难,王家居然如此全力相助,让他感动不已。

“阿娘,四姐和王二的亲事,不再考虑一二吗?”李璟犹豫道。

“还考虑什么?王家为了帮咱们,把家产都全拿出来了,这事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孩儿啊,做人不能忘本啊,更何况,你四姐自己也是答应了这门亲事的。”

李璟一阵苦笑,他想说点什么,可他又能说点什么呢?

获得自由之后,李璟心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报复王良。有仇不报非丈夫,可如何报却是个问题。要杀死王良不难,难的是如何全身而退。在他没有把握能在杀死王良后还能全身而退之前,他绝不会莽撞。经过这一次的牢狱之灾,他绝不会再糊涂的陷入了监牢之中。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也许不怕,可他身后还有李家一门女眷。

李璟打算亲自解决掉王良,此事他暂时不会告诉家里,让她们也跟着一起担心。只要等他想一个万全之策把王良给除掉,到时选个合适的机会再把王良做过的恶事说出来,那也不迟。

不论如何,李璟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嫁给王良这个狗东西的。至于他现在不把事情说出来,便得接受娶王桂娘一事,他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也并没有什么可太多考虑的。毕竟他现在虽然与王桂娘并没什么感情,但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看着热闹的自家三合院,李璟决定所有的这一切暂时由自己扛着。男人就得负责,与其让一门女眷担心烦扰,还是由他一人想办法解决吧。

所谓完婚,一切不过从简。由于李璟与桂娘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眼下不过是补一个过门拜堂的仪式罢了。没有花轿,也没有吹打班,从邻居家里借来了桌凳,在院里摆了十来桌。王家庄的乡亲和李家的族人就是客人,也是见证人。一对红烛,李璟和王桂娘红男绿女,穿着吉服简单却又庄重的拜过堂,便算是正式完婚。

至于婉儿,虽然她在李家作女儿养,可此时也无法改变婢妾的地位。一身新衣,一对红烛,连拜堂都没有,她便也算是过了门。

婚礼简单,婚宴更是简洁。几坛自家酿造的酸果子酒,一大锅的稀粥,几盆酱菜,就算是婚宴了。

李璟端着酒碗四处敬酒,一抬头,却发现最后的一桌上居然住着王良。

“你居然好意思来?”李璟咬着牙低沉道,目光如电,狠狠的盯着王良。

王良皮笑肉不笑,居然十分镇静。

“今日不但是你的大喜日子,可也是我家三姐的大喜日子。从现在起,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哦,刚才家慈与令堂已经议定,半个月后就是个黄道吉日,到时我将正式迎娶你们家四姐入门。”王良得意的道,虽然之前他费尽心思暗算李璟,却被一道大赫令搞的功亏一匮,可见李璟一直到现在也并没有把这事情公布出来,又娶了桂娘,他心里便越发认定李璟不再会把这事情说出来,心下也是开始镇定的多。

“你休想!”李璟一声低喝。他今日没公布王良的恶行,不表示他就打算这么算了。他居然还妄想娶婉静,这事绝不可能。

“半月后就是吉日,我们拭目以待。哈哈哈!”王良得意大笑而去。

李璟目光几欲喷火,站在那里咬着牙目送着他一摇一摆的离去,心中开始百转千思,迅速的构思着解决这个人渣的办法。

第13章 十五户抽一丁

一大清早,李璟东厢房前院中的那顶大槐树上便传来喜鹊叽叽喳喳的叫笑。东厢房内,桌上一对大红喜烛还在燃着,李璟躺在床上还未从宿醉中完全清醒过来。

昨夜他喝了不少的酒,虽然那果子酒是用一些山果酿造,喝的时候酸酸甜甜的似乎没什么感觉,可后劲却还不小。等客人散去回屋后,他连衣服都不及脱就直接倒床上睡着了。

桂娘昨晚一夜未睡,先是打水帮李璟擦脸洗手安置他睡下,然后便是坐在床头一边看着李璟一边守着那对喜烛。民间有种说法,说是那对洞房花烛夜里不能灭,灭了就表示今后的生活会不顺。而且两支花烛各代表着新婚夫妇二人,两支花烛如果一起燃完,那便是最好的。哪支先灭,便表示这对新婚夫妇将来哪个先没。桂娘盯了那对蜡烛一夜,见哪支烧的快了,便要下床剪短点烛芯。

一直熬到天亮,两支喜烛总算是没有哪支中途熄灭,也没有一支烧的快一支烧的慢。

桂娘看着一对红烛,又回头看着还在沉睡中的李璟,一脸幸福的模样。

忽然,院外传来几声破锣铛铛的响声。

“各家各户的听着,都到村中社树下集合哩,各家各户的听着,都到村中社树下集合哩!”

李璟摇晃着脑袋醒了过来,一夜宿醉,脑袋到此时还有点痛。他一睁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身碧色的花钗礼服的王桂娘,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仅着中衣,昨晚的那套大红的新婚礼服正整齐的叠好放在一旁。

李璟突然有些尴尬,不知道要如何称呼桂娘。

叫老公老婆,这似乎有些过于轻佻的叫法。叫夫人郎君,娘子官人,又感觉叫不出口。两人对视好一会,李璟不开口,桂娘似乎也不打算先开口。

最后李璟只好道:“好像是村正叔在敲锣叫人哩,我去看看是啥事。”说完一骨碌起床,飞快的胡乱穿戴好衣帽,腾腾腾的出门去了。

一出门,村路上已经发现好多村人稀稀落落的向村中心的那颗大槐树赶去。村里的这棵槐树是整个王李村最大的一棵,足足有六七丈高,枝繁叶茂,形如伞盖。每当碰到灾年,四五月就是青黄不接之时。那个时候槐花正开,村里的百姓都靠采摘槐花、槐叶和野菜充饥度过这段艰难日子。

在王李村,这棵槐树最受村人爱护。久而久之,这棵槐树就成了王李村的社树。社树,和社庙一样都是十分重要,大家每年都要在这树下举行祈祷仪式。平时哪家遇到个灾病什么的,也会来社树下烧香烧纸,甚至社树上垂下的枝条下挂满了一些绘着符字的布条。

社树下,也成了全村的中心,一有个什么重要事情,全村都集合在树下商议。

赶到社树下,这里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上百人。王李村不算大,但却也不小,整个王李村有户一百五十八户,口一千一百三十人,成丁三百余口,中男中女等也有四百余口。这样的村子,在安史之乱后,乃是大村。

四家为邻,五家为保,在邑为坊,在野为村。

唐朝武德七年户令规定,在田野者为村,田野指的就是州县城官之外的区域。唐初,在州县都城之中,朝廷以百户为里,五里为乡。不过到了此时,乡里制度渐松驰,村乡制度开始渐成熟。百姓们聚落而村,不再严格按百户为里,五里为乡的制度居住。

王李村一百五十八户,口一千余,是一个大村。村有村正两人,专门负责村墙村门的守卫,以及轮流上县衙当值。并且还得帮助县衙收缴两税,抽调差役,以及下达上面的政令。

“村长叔,出啥事了,一大早把大家伙叫来。”李璟见槐树下两个村正都到齐了,而且他们身边还有一个穿着圆领衫袍的吏目,以及一个身高八尺,腰间还配了一把横刀的大胡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军官的大汉。

王李村是个大村,上千的人口,而且整个村子外还筑了一圈近二丈的土墙防卫,村墙上只有东西两道村门,且村里还有一支专门的护村队,各家轮流值守。且因为王李村是由王、李两姓组成,又超过了百户的规模,所以王李村有两个村正。一个是年纪很大了的王老村长,一个则是正当年的李树根村长。

王老村长当了几十年的村长,在村里深得威望,且他家是村中第一大户,有田千亩,据说也是早些年从京城避难过来的。王家没有选择居住在城中,而是在王李村置田建屋,在这里隐居。老村长处事公道,为人厚道,虽然是村中第一大户,却从没干过仗势欺人的事情,所以一向为村里人推崇。只不过老村长这几年也老了,便渐渐将村里的大小事情交给了李树根。

李树根才刚过四十,早年间曾经在州里当过兵,据说还是个队头。回到村里后,也置起了几百亩地,如今老村长不大管事,村里大小事情便大都由他处理。

李树根身体壮的和一头牛一样,牛高马大,声若洪钟,只不过眼角有道刀疤破了相。一见到李璟,他立即用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喊道:“秀才郎,你怎么这么一大早就起来了呢。好家伙,昨晚上妻妾同娶,那还不得大战个三五百回啊。跟叔说说,脚软不!”

社树下一众老少爷们一下子都哄的笑了起来,李家早几年也算村中大户,且如今家虽败落了,可李璟毕竟是村中少有的读书人,当初李璟可是取得过州县推举书的乡贡,差一点就去参加科举了。这样的诗书人,还是比较得尊重的。这次李璟出事,大家也都听说了,本来还都叹息却不曾想他死里逃生又回来了,大家都为他感到高兴。李树根那一句玩笑,却是带着许多关切。

李璟笑了笑:“根叔,出啥事了,搞这么大阵仗呢?”

李树根眉头皱了起来,叹息道:“还不是今年河南山东大旱,已经有许多地方百姓没有饭吃了。据说,早几年徐州庞勋的余孽又开始借机做乱了,各地盗匪四起,朝廷不得不下令各地加强戒备,以防裘甫、庞勋那等心怀叵测之人趁机做乱。我们淄青的宋节帅已经行文淄青各州县,凡十五户抽一丁,集结到各州县一起训练,以备需要。”

“十五户征一丁?那没有成丁之家怎么办?”李璟问道,唐初二十岁为丁,后来又改为二十一岁成丁,之后又改成二十三岁为丁。李璟眼下二十岁,刚刚加冠。按人口划分,他属于十八岁至二十三岁的中男,而非成丁。

李树根摇了摇头:“上面说了,不管成丁不成丁,反正十五户必须得抽一丁,抽到的人家如果没有成丁那就出中男。中男也没有,那就得自己请人代役。我看啊,这回不同往年,看上面的样式,这次征丁,估计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根叔还在说着什么,可李璟却愣在那里沉思起来。

第14章 染墨的十颗卵石

“人都到齐了没?”王老村长拄着藤木拐杖,转头对李树根村长道。

李树根伸长了脖子左右打量了一会,用他的大嗓门喊道:“各家都来了没,有没有没到的?”

“都到了,都到了。”下面一片嘈杂声,基本上大家都已经知道这次召集村人来是什么原因了,听说是要抽丁集结训练,不少人家都犯了愁,今年大部份都绝了收,各家都正打主意准备去附近打点短工,或者出海上船捕鱼什么赚点粮食呢。这一抽丁,一个壮劳力就没了。

“王将军,人都到齐了。”王老村长转头对闭眼假寐着的那个配刀军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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