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吧!”公主的声音听起来很苍凉。
萧云抬起头看她,她依然打扮得贵气十足,穿着端庄,但是精致的妆容却难掩她的苍白之色,美目微微肿起,比上次见到憔悴许多,也老了许多。
“看座。”平真微微颔首,叫人端来凳子,让萧云坐到她身边来。叹息了一声,她掀起眼帘,看向萧云,说道:“云儿,你伺候王爷有些时日了吧?”
“回公主,五个多月了。”萧云恭敬的答道。心想着,她问这个干什么呢?
平真‘哦’了一声,上下扫了萧云一眼,说道:“倒是看不出。”
萧云眨眨眼睛,不明所以,看不出什么?
“长轻负伤回来后,本宫终日以泪洗面,逼迫他不得已搬到了自己的府邸,远离我们。我们也不敢来看望他,唯恐触景生情,又忍不住在他面前伤心落泪,惹他自责。”说着说着,平真的眼角又泛起了泪光,泣吟道:“我可怜的孩儿啊……”
她一哭,她身边的那些丫鬟也跟着哭。碧竹拍着公主的背,自己则掩面哭泣。
“公主。您、您快别这样。”萧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这丧礼不是结束了吗?怎么又到她面前哭来了?是不是公主这几天在灵堂没见着她来哭丧,所以生气了,特意来折磨她一下呢?萧云起身过去在公主的另一边拍她的背,安慰道:“王爷他,他若地下有知,会更自责的。”
平真闻言,哭声顿时止住,碧竹眼疾手快的递过手帕,平真接过去擦了擦泪水。点头说道:“对,云儿说得对极了,长轻最是见不得本宫的眼泪。”
碧竹感激的冲萧云点点头。倒了杯茶给公主。
回到正题,平真继续问萧云:“怎么这几日,没见你出来吊丧?”她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惆怅,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这个……这个?
“回公主,”呤月开口替她解围:“云儿由于伤心过度。哭得晕了过去,醒来后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内,不想见人。”
萧云点头证明,“是的。”
“好孩子,委屈你了。你对他情深义重,他却连个身份也没来得及给你。便……”说到伤心之处,平真再次抑制不住的想流眼泪,她连忙抬起下巴。眨眨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以后,你就随了本宫吧!”
“啊?”萧云骇然。
“王爷还未娶亲,你是他身边唯一的红颜知己,除了你。他也不曾有别的宠妾,可见你于他而言。还是十分重要的。他定然是放心不下你的。”
萧云嘴角猛抽,“这个就,就不劳烦公主您,操心了吧?”
“真懂事!可是,你没个身份,今后无依无靠,要如何在这世上立足?本宫好歹是公主,保你一生衣食无忧并非难事。”
碧竹附和道:“云儿,公主记挂着你,你当感恩。”
萧云一脸为难。一个女人刚死了儿子,还有这样宽阔的胸襟接纳儿子未过门的红颜知己,安排好她的未来,这当然是十分难得可贵的。可是,她儿子又不是真死了。
萧云犹豫的时间,平真站起身体,目光长远的看着外面,怅然道:“长轻虽贵为皇亲国戚,但是戎马半生,一直在边关荒漠吃苦受累,几乎未曾享受过身为贵族的殊荣。这小半年,他虽然行动不能自如,但是赋闲在家,又有你伴在身侧,该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时光了。”
他幸福吗?因为她的存在而幸福?萧云心里觉得很温暖。她也因为他的存在而感到很幸福。所以,甘心在这里等待。
“自他投军以来,本宫每日都提心吊胆,担心他战死。这日子,一熬便是七年。没想到,没想到啊!”平真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他都回朝了,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呵——!这就是命吧!”
“公主,您节哀!”萧云说道。
“也罢。以后,倒可睡个安稳觉。”平真口是心非的说道:“不用在为他担忧。”
萧云听得出她这是气话,不过也庆幸她能看得开,憔悴固然憔悴,但是也不至于万念俱灰。想必从赵长轻参军那天起,他就告诉父母,就当没了这个儿子吧!所以他们二老从那天开始,就做好了随时失去这个儿子的心理准备。难怪赵长轻狠得下心骗父母。
“但愿他下辈子,投到平凡的小富人家,做个富贵闲人,一生碌碌无为,但是没有大起大落,四肢健全。”
“其实他……”萧云欲脱口而出。
那天晚上,由于赵长轻的意外出现,让她的心情起伏跌宕,忘记了问他的腿怎么样了,后来他走的时候,她昏睡了过去,完全没有印象他是怎么离开的。不过事后想想,既然他敢独闯边关,一副势必打倒御国的态度,加上之前对他做的诊断,他的双腿应该已经来去自如了。
“公主心地善良,真情动天,老天爷一定会保佑王爷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一生平安的。”呤月及时开口,阻止了萧云。
平真宽慰的点点头,“但愿如此吧!”她将身体转了回来,目光投注到呤月身上,端倪了她一会儿,说道:“你这丫头,跟着王爷有些年头了吧?前几年长轻回来时,还见过你,这几年长轻回来,都没有看到你,还以为你嫁人了呢!”
“多谢公主记心,奴婢不敢当。奴婢前几年被王爷调派去服侍一位重病的故友,直到他病故后,才回到王爷身边。”
平真慢慢走回来,和声说道:“那你以后随云儿一起,跟着本宫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乌龙
萧云眼前一亮,紧紧的盯着呤月,看她怎么回答公主。心中腹诽,原来她是赵长轻的老部下!难怪觉得她跟沉风和白录都特别熟。
“多谢公主美意,王爷早已将卖身契给了奴婢,如今脱了奴籍,乃自由之身,奴婢打算处理完一些事情,便回乡下老家去。”呤月从容的婉拒道。
平真凄苦的笑了笑,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她的儿子身份尊贵,却总能体解百姓之苦,善待下人。想来他的随从也有着落,不用她安排了。“既然有了去处,那本宫也不勉强你了。”
正当萧云暗忖公主的意思是不是也放过她了,平真突然说道:“但是云儿无论如何也要跟着本宫。”
“为什么?”萧云欲哭无泪。
平真走到萧云面前,慈爱的看着她,握起她的手,说道:“你与长轻有夫妻之实,他来不及给你身份,本宫断不会委屈了你。至于你过去的事,便既往不咎了。过些时日,本宫便向皇上请旨,赐你为‘云夫人’。”
萧云心中惊讶,公主这么说,难道是知道了她以前叫‘谢容雪’?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还能容忍自己做她儿子的夫人?不可能!煦王好像是她的侄子吧?不管公主知不知道,萧云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不行。”
平真一愣,很是严肃的说道:“你若是有了身孕,这孩子可就无名无份了!本宫怎么能让长轻的子嗣流落在外?”
什么——?
萧云心里轰隆一声,被雷得外焦里嫩,“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有孩子了?”这个乌龙可大了,怎么会这样?
“你们正当龄,在一起这么久了。有了子嗣也不意外。改明儿宣太医给你诊诊脉。”
萧云无语问苍天,他们最多,最多亲了一下而已,怎么可能会有宝宝呢?这个公主是不是被刺激过头,精神失常了?哦——!难怪也不问她的出身家世,就让她当‘王爷夫人’呢!原来是后代的问题。
古人注重门当户对,更注重血脉。
“即使没有,本宫也不会将你赶走。放心吧!”平真见萧云一脸难色,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没有怀上,所以拍拍萧云的手背。宽慰道。
“公主,请听奴婢一言。”萧云反复想了想,觉得是时候该跟公主说清楚了。正欲开口解释,不料这个时候,太子忽然驾临。
“姑姑。”太子进来时看到公主的凤撵在外,所以猜到平真公主来了。
“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平真对于太子的到来感到十分意外。按理说长轻在家。他时常过来也没什么,如今赵王府里只有一个女眷,还不是正主,他来作何?“太子前来,是找云儿的吗?”
太子瞟了一眼一身白衣的萧云,眸光闪了闪。转回视线坦直的答道:“正是。”
“这于理不合吧?云儿虽说是你送予长轻的,但毕竟已是长轻的人,长轻刚过世。你这是来要人的?”
“姑姑误会了。正如姑姑所讲,云儿乃本殿送予长轻的,他方过世,云儿在府中尚无名份,隧本殿前来问候一声。前些日子忙于丧礼,处理长轻留下来的军务。没有时间过问此事,今日刚好闲下,顺道来看看,要如何安置云儿是好。”太子顺理成章的唤了萧云的小名,眼角瞥了瞥萧云,见她面无反感之色,心下安然。
平真愁容满面的叹了口气,缓声说道:“难得你有心了。云儿是长轻的人,长轻没来得及纳了她,本宫自不会给长轻留下遗憾,本宫帮不上别的,安排好云儿还是不成问题的。太子还是专心对付国事吧!皇上老矣,不适合奔波,想必这次,会派你替他御驾亲征。”
“姑姑所料不假,我们正在商议此事。正因如此,才想着离去之前安排好云儿。”
平真慈祥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大有贵族公主的从容和气概,坚韧的说道:“放心吧!有本宫在。长轻去了,再也辅佐不了你。你今后一个人,文武兼顾,可得小心身子,别累坏了。长轻不管是遭了谁的毒手,你要时刻牢记,切莫意气用事,带着私人恩怨上阵杀敌。你要将国家放于眼前,将百姓放于眼前,冷静与敌人周旋,明白吗?”
“小侄一定牢记姑姑教诲,定不负姑姑厚望。”太子正声应道。
平真欣慰的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道:“既然来了,就与云儿说几句吧!本宫有些乏了,先行回去,碧竹你留下,替云儿收拾包袱。”
“奴婢遵命。”碧竹恭顺的点头应道,然后率着赵王府的下人福身,“恭送公主殿下。”
平真带着一众人离开了赵王府,碧竹拉过呤月,让她带她去萧云的房间收拾行李。
“这个……”呤月望向萧云,看她是怎么说的。
“碧竹姑姑,要不你等一会儿?我和太子说完话,我们再说这件事,可好?”萧云央求的眼神看着碧竹,碧竹心软,点了点头。萧云连忙让呤月带她去后院先坐会儿。
她们退下去后,厅里只剩下萧云和泓太子两人。萧云正犹豫着该用什么开场白好,太子漫然开口,轻声问候道:“许久不见,你可好?”
太子直白的注视着萧云,眼白里面还带着淡淡的血红,这几日定是忙坏了,里面却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思念之情。萧云今天穿着白色的衣服,纤细的身量玲珑有致,尤显气质出尘。
萧云怔怔的回视着他,礼貌的与他寒暄:“谢谢关心,我很好。听说太子殿下前些日子被皇上派出去微服私访了?可有收获?”
“远去多日,你可有想我?”不期然的,太子不答反问道。
萧云当即收起笑容,面色无波的看着他,清晰的答道:“没有。”
太子自嘲一笑,无奈的道:“其实我知道。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问出口。你的实话并没有伤到我,我难过的是,你连骗,都不屑骗我一下。我记得我们以前一直相处得很好,为什么后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甚至对我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多余。”
第一百四十八章 直言拒绝
萧云感到很难过,低下了头不敢看太子。她承认,太子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有学识,有教养,最重要的是,一直对她温和的笑着,没有摆过架子,有时候还很幽默。这样儒雅的男子,仿佛集所有优点于一身,若在现代,她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可是,偏偏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上,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在等着他。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很理智的以朋友的心态与他相处,从来没想过要跟他发展感情的事。如果太子也是这样想的,当然皆大欢喜了。偏偏他又不这样想。为了防止他越陷越深,她只能扮冷酷,连朋友都不和他做,让他死心。
以前看过一本小说,里面说有个帝王深爱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却不喜欢他,这个帝王就想尽一切办法禁锢了那个女人。有时候男人的独占欲是很可怕的,她一点不怀疑,更不要以身试法。
所以只好选择疏离。
“太子殿下,若无别的事,恕不奉陪了。”萧云转身欲走。
“是因为长轻吗?”太子直直的盯着萧云的后背,沉声质问道:“听说长轻坠入悬崖那天,你伤心得几欲昏厥。”
萧云顿住脚步。赵长轻的身份也不低,所以她也不敢遐想,只希望能够看到他平安回来而已。以她对赵长轻的了解,不管赵长轻对她是什么感情,只要她不愿意留下,赵长轻一定不会勉强她。
他们注定没有结果,而如果因为这样而离间了他们兄弟间的感情,可就真的太不值得了。萧云否认道:“太子多心了。我与王爷,绝无可能。”
“是吗?”太子轻嘲道:“长轻虽然没有亲口承认,但是他的行为已经告诉了我,他对你。动了真情。”
他的行为?他什么行为?萧云疑惑。
“呵——!我真的是没有想到,没想到啊!”太子脸上划过挫败之色,冷笑道:“长轻口口声声劝我,自己却泥足深陷。到底是我低估了你,还是长轻有意离间你我?”
萧云蹙眉,转身不悦道:“太子殿下,故人已去,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觉得过分了吗?”
太子凝注着萧云,嘴角勾起一抹讥笑:“装得像模像样的。怪不得长轻会告诉你。”
“你?”萧云一怔,清亮的明眸直直的看着太子,他全都知道?
“此乃国事。关乎洛、御两国生死,他岂能孤军奋战?”
萧云垂眸,也对!
说不定太子名义上是去微服私访,实际上是和赵长轻筹谋,秘密安排什么去了。那他一定知道赵长轻现在的情况。萧云急切的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你很担心他?若他真的战死,你是否会为他殉情?”
萧云坚定的答道:“不会。”
“你果真对他无意?”太子讶然,怔怔的看着萧云,眼里一片迷惘:“在你身份不明的情况下,他将这么大的国事告之你,足以说明他对你情深义重。你居然毫不动容?他的家世人品。你竟看不上?”
她要怎么说,他才能明白呢?萧云在心里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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