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了地方,除了看到一大片灰尘掩盖着一滩几乎已经看不出来的血迹之外,任他找遍了方圆几里,却都看不到他心中担心到极点的那抹倩影。
秦惊鸿扶着树,大口地喘着气,他感觉心跳都快要停止了,阿萝,阿萝她到底在哪?
树上似乎有些黏黏的东西,粘在手上,秦惊鸿凑近一看,发现那竟然是干涸的血迹,凤眸猛地眯紧,他突然想起,昨夜他撤回王府時,并没吩咐人处理那杀手的尸体,可是如今尸体不见了,这里又有血,难道那杀手竟然没有死?
如果他没有死,那么阿萝岂不是——
秦惊鸿忽然不敢再想下去,他此時眼眸血红,如那地狱修罗一般骇人。
秦悦风观察了一下四周,冷静道,“她肯定还在帝都城!我们得想办法让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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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在楚连城府上休养了三天,在傅玉的悉心照料下,她已经能坐起身来,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却已不是那种毫无生气的灰败了。
这两日,她很少能看见楚连城,她听傅玉说楚连城很忙,可她却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么,是不是又去街上调戏那些良家女子?想到这,绮罗不禁蹙了黛眉,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可是那感觉飞逝的太快,还没等她捕捉到,就已然消失不见了。
傅玉见绮罗凝眉,担心道,“小姐,你伤口又疼了?”
本来傅玉一直叫绮罗庄大夫,绮罗只道自己已不是大夫,让她唤自己的名字,但傅玉谨守规矩,非要叫她小姐,绮罗也只得由她去了。
绮罗摇摇头,淡淡一笑,“没事!”
傅玉望着绮罗唇边的微笑,忽然愣了愣,她蓦地竟是明白过来,为何殿下会对这位庄小姐另眼相看了,虽然这庄小姐明明长相十分平凡,可是她的眼睛却好漂亮,尤其是一笑的時候,那种感觉就像是冬日里拨开了乌云的天际,阳光播洒而下的明亮耀眼,让人感到春风化雨一般的舒适至极。
正想着,门突然被推开了,一身黑衣的楚连城走了进来。
傅玉连忙退出去,将空间留给二人。
“好些了么?”楚连城坐在绮罗床边,垂眸望着她的脸,沉声问道。
“嗯!”绮罗抿着嘴笑了笑,她忽然发现他的眼下有黑重的眼圈,不由关心问道,“楚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没睡好?”
楚连城怔了怔,俊颜上掠过尴尬,她,是怎么知道他这两夜辗转难眠,根本就睡不着,刚一闭眼,眼里心里就都满盈着她的影子,和她的——味道!他实在是被逼得要发疯了,才整夜地练功。
“吵到你了?”楚连城以为是自己练功吵到绮罗。
绮罗却疑惑,“什么?”
她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睡得是楚连城是卧房,面上不由一哂,以为是自己占用了他的卧房,才导致他睡不好的,于是不好意思道,“楚大哥,要不,我去和傅玉睡,你——”
其实绮罗心里想得是,这房间里都是他的气息,连被褥上都染着那种阳刚至极的气息,就像是松竹的味道,很好闻,却令她每每感到耳红心跳,心底某处有些莫名得酥麻。
“不用!”楚连城闻言,眸光却是黯了黯,“阿萝,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绮罗温顺地点头,却不知道楚连城是要和她说什么。
楚连城看着绮罗的眼眸,剑眉蹙了蹙,“睿王,在到处找你!”
这两天,他一直没有在绮罗面前提起秦惊鸿,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怀疑,觉得以秦惊鸿的品性,应当不会无耻到拉绮罗去挡剑,可是此時,当他看到绮罗在乍一听到秦惊鸿的名号時,那猛然变化的脸色和眼神,他便知道,这件事必定是真的了!而且他也知道,这件事对绮罗的伤害究竟有多大!
绮罗抿紧了唇,眼底露出极致的痛恨,她本想说不愿意再见秦惊鸿,可是楚连城接下来的话,却令她倏忽心头一颤,猛然抬起了清眸。
“楚大哥,你说什么?”绮罗脸色再次变白,她不可置信问道,“他……竟然将若水关了起来?”
“嗯!”楚连城点头,其实这个消息他前日就已知晓,只是那時候绮罗刚刚醒过来,身子太虚弱,他不想让她动气担心,本来他根本就不想说的,可他也知道,以绮罗的性子,若是知道与她亲密如姐妹的若水是因她而受到伤害,她肯定会非常伤心自责,所以他今日才来将一切实情告知。
绮罗沉默了半晌,她纤长浓密的羽睫在微微颤动着,粉唇咬得死紧,楚连城怔怔凝望着她,而当她抬起眼眸時,他便知道她定是已然做了决定了。
“楚大哥……我能麻烦你送我去睿王府吗?”绮罗的嗓音是异常的冰冷,一想到将要再回到那处地狱一般的所在,看到那个人伪善的嘴脸,她就忍不住恨地浑身发抖。
“好!”出乎绮罗衣料之外的,楚连城竟然并没有阻拦,并且还亲自抱她上了马车。绮罗自然不知道楚连城心中所想,但无论如何,她都他充满了感激。
楚连城想的其实十分简单,但凡绮罗想做的,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她,即使他知道,也许她这一次再进睿王府,可能又要面对十足的凶险,可是他更加明白,一味强留她,也是对她的一种伤害。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中途又在偏僻地方换了一次马车,这马车外观十分破旧,走在路上,根本就不会令人注意。
将绮罗送到了睿王府后门,看着她勉励支撑起虚弱的身体,楚连城坐在马车里,深邃如海的蓝眸里,不禁掠过了心疼和担忧。
“我……没事!”绮罗咬着牙笑道,她在一个陌生女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却在临转身的那一刹那,被楚连城叫住。
“阿萝!”他顿了顿,蓝眸里似是有着深深浅浅的纹路,“我,下个月要回北漠了!”
绮罗愣了愣,回北漠,他说他要回北漠了?那她以后岂不是就见不到他了?
不知为何,绮罗觉得心尖上似是被什么扎了一下,有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瞬间弥漫开来。
掀开车帘,楚连城看着绮罗憔悴前行的背影,他忽而蹙紧了剑眉,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绮罗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艰辛,胸口的伤因为用力而一阵阵地抽痛,她一步步往前挪着,像是走在了针尖上那么痛苦。
待到敲了后门,那守门的小厮看到她的脸,竟是吓了一大跳,待到反应是绮罗回来了,他顿時惊得慌忙叫来了丫鬟来搀扶她。
等到了随然居,绮罗几乎都快没有意识了,浑身上下痛得厉害,尤其是心口处,她感觉有黏黏湿湿的液体渗了出来,似乎是刚刚长好一点的伤口又裂开了。
鸾镜朱颜惊暗换(七)
“夫人。言戄聽铜D璍您这是怎么了?”那朴实的丫鬟被绮罗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扶着她躺下,慌道,“奴婢这就去禀报王爷。”
“等等。”
那丫鬟刚一转身,手就被绮罗一把握住,“快……告诉我,若水在哪?”
“不。我不恨你。一点也不恨。”绮罗语气依然淡漠,眼眸也如海幽深,既然他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那么她也能。
“你——”秦惊鸿只觉得心头一口气腾地冲了上来,胸脯剧烈起伏着,俊颜几近扭曲,“庄绮罗,你别不识好歹,别以为本王离了你就活不下去。”
“只是——”果然,绮罗忽然蹙了黛眉,很是为难道,“皇上的旨意是禁我终生行医,而且这还是王爷亲口所说。想必大家都知——”
“可是——”若水咬着牙,突然要往外冲,“我去找睿王,我倒要瞧瞧,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姐。小姐。”若水急匆匆冲了进来,一看到绮罗安然坐在那里,她顿時喜不自禁,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绮罗,眼泪泉涌而出。
“小姐,那是什么?”此時,若水眼角的余光瞥见被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等绮罗阻止,她已经一把掀开了那绣着清雅百合花的薄被,然而她却在看到那一床被血染透的白布時,猛地顿住,呼吸变得急促,面上的血色亦是在刹那之间褪尽,她咬着唇,忽然转首看向绮罗,眼睛里露出了血红的色彩,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小姐,告诉我,你到底伤在哪里?。是不是肩膀?”
“少装蒜。三皇兄不是已经告诉了你,”秦悦风眼神阴厉,冷冷扫了绮罗一眼,开门见山道,“本王要你去为胜男疗伤。快起来。”
“怎么会……”若水身子摇摇欲坠,仿佛受伤的不是绮罗,而是她,“是谁做的?小姐,快告诉我,我要去杀了他。是不是睿王?是不是?”
“是啊。”绮罗也定定凝望着他,长睫一扇,绮罗有些苍白的粉唇边忽然绽开一抹微笑,“我没有死在外边,王爷一定很失望吧。”
“是啊,我是在胡说,还请王爷不要见怪。”绮罗柔声温顺道,“还有,多谢王爷担心,不过,王爷的担心,还是请收回去吧,我,受不起。”
“算了,生死有命。别去和他们争了。”绮罗淡淡说道。
“粥凉了。”绮罗唇边勾起淡淡的笑,可是她的眼底却没有笑,有的只是无尽的冰冷和苦涩。若水哪里会知道,那一夜所发生的事,已经成为她这一生再也无法忘记的噩梦。被所爱之人一连舍弃两次,叫她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胡说?”绮罗挑了挑黛眉,她唇边的笑纹更深了,他到如今竟然还说她是在胡说?她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演地太投入,还是真的将她当成了傻瓜?他都将她伤成了这样,他此時竟然还能装作若无其事。
“那是自然。我怎么会怪蒋将军呢?不过,菩萨不敢当。就凭着医者父母心这一点,我也肯定要不遗余力为蒋将军医治。”静谧中,绮罗突然笑了起来,她嗓音柔和,似乎根本就不将蒋胜男所担心的事放在心上。
“那王爷还等什么?”绮罗冷冷抬眸,清眸里如同结满了寒冰,彻骨的冷意与痛恨,竟是令秦惊鸿猛地怔住,像是有一捧冰水兜头浇下,方才心头那一股因她的冷漠而生的怒火,突然全都熄灭。
“阿萝,你竟然——如此恨我?”他似是难以置信。
一看到绮罗,秦惊鸿狭长的凤眸里霎時迸出极致的欣喜,“阿萝。”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坐到床边,凤眸里满满地都是绮罗的身影,“你回来了。”
丫鬟愣了愣,“若水姐姐……奴婢不知道。”
他想去握绮罗素手,可是却被绮罗躲开,秦惊鸿不由诧异地抬眸看着绮罗。
他扼着若水喉咙,威胁绮罗,“你今日若不应下,本王立即拧断她的脖子。”
他见绮罗在沉默,面上顿時露出不悦,大步走来,就要去拉绮罗。
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可是秦惊鸿凤眸里的颜色却变得愈加幽深,有深沉复杂的光芒在不断涌动,这里,也只有他知道绮罗话中有话。
刚喝了几口粥,绮罗便有些使不上力,胸口一阵抽痛。
初夏的阳光下,秦惊鸿大步走进,他依然俊美如斯,气质高贵如高天上的白云,可是此時,他的眼角眉梢却是透着无法遮掩的倦怠和担忧。
到了紫川阁,那里面依然围满了太医,只是一个个都神情颓丧,显然还是没有找到治疗方法,此時众人见秦悦风抱了个长发散乱的女子冲进来,一个个立刻想到定是那名会九归针法的女子,于是俱都围拢过来,想要看看鬼谷老人的传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只是服侍蒋胜男?那为何外边会传闻——
可是她的嘴脸看在绮罗眼里,却是可笑至极,也可怖至极,她救过蒋胜男,可是蒋胜男又是怎么回报她的?她再蠢,也断不会再去相信这样一条可谓这世间最为毒辣的美女蛇。
可是现在,绮罗不但对他冷冰冰的,就连和他说话都透着一丝阴阳怪气,这怎不叫他生气。
可是若水那一抱,又触到了绮罗伤处,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却在若水发现之前,忙扯出了一抹笑靥,轻声说道,“若水,我饿了,你去,给我做点,粥吧。”
哈。他们可真是打得好主意。
好不容易熬过了那一波痛苦,又服下了一颗楚连城给她的药丸,恢复了些力气,绮罗便勉强撑起了身子,她想要在若水回来之前,检查一下伤口,她不想让若水看到她受伤。
当若水看到她胸前的伤口時,猛地惊呆了。
待到若水煮好了粥再进屋時,绮罗已经在脸上薄薄地施了层粉,堪堪遮住了她憔悴如斯的面容。
想到这,绮罗唇边不由溢出一抹冷笑,他果然是要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就算是死,也要她死在这里?可是他如何对她会有这么大的信心,在拉她为蒋胜男挡下那致命一剑之后,竟然还认为她有命能够活下去?
打发那丫鬟去外边守着,绮罗便脱了外衫,揭开胸口那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白布后,她垂眸一看,果然是伤口崩裂了,只见那最贴近肌肤的数尺白布,早已被鲜血染得透湿。绮罗忍着晕眩与痛苦,颤着手拭去了伤口处的血渍,又敷上了止血的药粉,再找出以前行医時留下的干净白布。可是那一剑是从她胸部下方肋骨刺进,洞穿了她的身体,她无法够到背后的伤口,又担心若水会突然回来,于是只能草草包扎了一下。
是秦惊鸿。彼時,当绮罗看到那道几乎已刻入她心底里的身影翩跹走来,浑身竟是忍不住狠狠一颤,眸中霎時迸出几欲灭顶的痛恨。
本来正在上上下下检查绮罗有没有受伤的若水,此時一听绮罗说饿了,连忙擦掉眼泪,“好。小姐,我这就去。”
此時,屋外再次传来脚步声,绮罗听到有丫鬟恭敬的声音传来,“叩见王爷。”
此時,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然而做完这一切,她已是满头冷汗,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泛着可怖的青色。
秦悦风不耐烦,“不用那么麻烦,本王抱你去。”
秦悦风也道,“治好了,算你大功一件。”
秦悦风眉心一紧,“只要你应下,本王就放了她。”
秦悦风粗鲁地将绮罗往椅子里一放,催促道,“快去施针。”
秦惊鸿刚刚下朝回到王府,一听小厮禀报绮罗回来了,他连朝服都没有换,就急忙赶了过来,他只想确定绮罗安然无恙。天知道,当他知道那一晚侍卫们带错了人回来,他有多生气,竟是不假思索直接下令砍断了那几名侍卫的手。
秦惊鸿原本还在因为绮罗唇边那一抹微笑而动容喜悦,可是在听到她淡漠的言语時,他英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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