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夜深了,为何还有客人?倾城姑娘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接客?她在待客事情上不是一向要求严苛?一到晚上都不表演的吗?”一个丫鬟带着朦胧睡意,迷糊地问道。
“严苛?那也得看人!”玉娘冷嗤一声,眼底带着一丝不屑,甚至夹着厌恶之色。
问话的丫鬟敏感地嗅出着话里的火药味,突然停下走到玉娘跟前,细细盯着她看,一脸狐疑说道:“玉娘啊,我瞧出来了!您啊,自从倾城姑娘来了以后就一直对她不满!她惹您啦?”
“没惹我!但是她不该缠着我们主子!”玉娘说得有些忿然,“比起我们洛丫头,她算哪根葱?天天勾引主子。”
“玉娘,洛丫头是谁?”丫鬟眨眼,好奇问道。
玉娘白了一眼丫鬟,挥了挥手,叹声道:“说了你也不认识,你快去服侍倾城吧,别让她等久了。我就陪你到这儿了,实在不想看到她与主子黏在一起的那副魅相!”
“哦,好的!”丫鬟没有多问,识相的听话走了。
待那丫鬟走后,玉娘摇了摇头,仰天自语道:“洛丫头啊,你再不回来,谷主怕是要被人抢走咯!这么好的姑娘,为何谷主就放你走了呢?”
凤洛歌躲在树上,哭笑不得地看着树下的身影,原来玉娘一直把她与逸尘想成是一对?
洛丫头……呵呵,久别的称呼,在这寂寞作伴的夜晚,听起来是那么的暖意。
玉娘是隐香谷的人,在谷里,玉娘对她极好,她为人精明,颇有生意头脑,凤洛歌便让她做了风华楼的管事,思及此,凤洛歌不禁开始自怜,她本是风华楼的创建人之一,为何现今要沦落到鬼鬼祟祟的夜访风华楼?
不知道原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因为……她不再相信她曾经相信的人了。
轻唇微抿,凤洛歌苦笑,世事毕竟不能尽如她掌控,许多微妙的变化都会引起情感的变迁。遇上了才知道,原来她对于感情,是一个多么苛刻的人,容不得一点点的隐瞒与欺骗。虽说别人待自己是那样的,但是她自己呢?又何曾对别人毫无保留的坦诚过?人总会有自己的秘密,她不能过分的要求知道他们的全部,那是自私。
摇头甩去脑中的那些悲戚之想,凤洛歌从树上轻然跃下,朝那丫鬟方才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跟了几步,便听到一曲妙音,靡靡之音,传入耳中,缱绻不散,是逸尘的琴声。
凤洛歌停了下来,屏息隐身到一座假山之后,透过假山的缝隙,她见到长亭之中,一婀娜女子在逸尘的伴奏中翩然起舞,舞姿轻盈绝伦,犹如月下仙子。他们之间相望不语,似乎以曲舞交流,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他与她之间静静流淌,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音符,一个舞步,他们已然听到了对方的心情,这一刻,他们仿佛相识多年的知己,漫漫长情,在皎洁月华下,缓缓悸动。
凤洛歌默默地看着,心头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微酸,微涩,掺杂着隐忍。
半敛水眸,她蓦然转身,背靠假山,无声蹲下。黛眉微蹙,她苦涩莞尔,曾经以为,她对他的情意,她能轻松对待,只是如今,在她看来是,这一场感情是那么的不如意。
凤洛歌埋首,她告诉自己,他与那女子不过是虚假情意,是这样的,明明可以看得出,可这心里……却撞进了那死角里转不过来。
琴音瑟瑟,如珠落玉盘,随着逸尘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快跳动,倾城的舞姿愈加曼妙动人。亭内两人琴舞相合,亭外凤洛歌与长石相伴,幽幽感伤。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乌云渐笼,大雨伴随着闷雷不期而至,发梢的雨水滴落手背,凤洛歌微微蹙眉,哀怨抬头,这雨也下的太让人措手不及了吧?老天……她夜行没有带雨伞啊!
“啊——秋——”
一声没有预兆的喷嚏暴露了凤洛歌的行踪。
“谁?”
长亭之内,逸尘的琴声戛然而止。他微微抿唇,伸出长臂,铺开掌心,接住从亭顶落下的一滴雨水,食指微弯弹出一缕劲风直袭假山之后的黑影。
轰轰雷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映照出凤洛歌受伤的瞬间,那湿淋淋的黑锦布之下,凤洛歌吃痛地咬紧双唇,一双水眸溢出泪花。身形一晃,疼痛难忍,清醒之余,她飞身疾奔,在最短的时间内,闪身逃离了逸尘的视线。
离去之时,她懊恼地暗咒了声,又是该死的失误,这是今晚的第三次,一次没有带伞,一次打了喷嚏,还有一次,她没有见到那块绣帕。
老天让她白忙活了……这夜,她注定是个悲剧。
第十八章 风吹雨滴落
在风华楼负伤后,凤洛歌忍着疼痛一路疾驰回到客栈,关紧门窗,转到屏风后开始脱去衣服,察看自己的伤势。
岂料,刚将外衣脱去,再要脱中衣时,她眼神蓦地一变,黛眉微微挑起,目光敏捷地射向屋顶。
有人!谁?难道是逸尘追来了?
摇摇头,凤洛歌马上否定内心的想法,她很清楚自己逃离了风华楼,也很确定逸尘没有追来,或许只是个偶然路过的江湖人?
凤洛歌侧耳又细细聆听了一会儿,确定那细碎的声响已经离去,这才继续脱衣服。
取来干布,凤洛歌擦去浑身的湿意,扭头费力地瞄了眼背后的伤势,凤洛歌低声咒骂,这逸尘下手也太狠了吧?要不是她离得远,说不定现在见阎王了。
看那一片布满淤血的肌肤,凤洛歌将干布沾了些凉水想冰敷伤口,刚将贴身的兜衣取下,就又听见屋顶上的动静。
凤洛歌的眼睛立即警觉的眯了起来,又来一个?今天是什么日子?这瓢泼大雨的夜里,怎么都不待自己的屋内,尽学她往别人屋顶上跑?
忽地,凤洛歌发现有一人停在了自己的屋顶。
紧张时刻,凤洛歌快速地拽了件屏风上悬挂的干净外衣随意地裹在自己的身上,轻悄悄地跃入床帐内,盖上被子,闭眼状似假寐,浑身的注意力却专注在屋顶上的砖瓦是否有被揭开的迹象。
打量了许久,屋顶的人一动不动,倒是她屋内的房门被轻轻戳了一个细缝,迷香的熏味从那洞口开始蔓延进屋内。
采花贼?凤洛歌的脑海中乍然浮现这一名词?会有可能吗?
不动声色地屏住气息,漆黑之中,凤洛歌凝神听着门外的动静,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怪异。
只听得“吧嗒”一声,似乎有人倒下,紧接着她的房门被一股大力从外面撞开,凤洛歌忍不住皱眉,在那一刹那飞身躲到屏风后,隔着屏风她见到一个黑衣倒卧在她的门边,却又有一名青衣走进了她的屋内。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凤洛歌趁着那青衣望着空荡荡的床帐发怔时,出其不意从他身后袭向他,那人身手灵敏,身体一侧,躲过凤洛歌的攻击,并反手欲还凤洛歌一掌,却在见到凤洛歌的时候,生生刹住。
“啪——”青衣手下留情,凤洛歌却翻脸无情,一个巴掌脆生生地刮在那人身上,为这月黑风高夜打响了前奏。
“啊……是你?我……我以为你是采花贼?”幽幽明光之下,凤洛歌瞧清了眼前的青衣,原来是白天缠着她的云浚。
“你……找死。”云浚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俊眸凛冽,他好心为她打退了杀手,她竟将他当成采花贼儿?
凤洛歌缩回手,讪讪赔笑道:“怎么会?呵呵,我想活!大侠,那是误会!”
“误会?你有见过我这样……的采花盗?”云浚瞪着凤洛歌扬手比划了自己,以他的样貌条件,他需要那样委屈自己?
“这不是屋里被放了迷香吗?我以为进来的会是采花贼。所以误打了你,大不了明天请你吃饭当做道歉,成么?”看着云浚微微红肿却依旧风采翩然的玉脸,凤洛歌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
眼前的冷峻美男若真是采花大盗,恐怕女人们都会睁一只眼,偷乐着被采吧。
“哼,便宜你了。”云浚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凤洛歌的赔罪,而后斜睨了一眼方才被他放倒的黑衣,挑眉问凤洛歌道,“你不知道有人要杀你?”
凤洛歌摇了摇头,抬眼又看了下屋顶。
“屋顶上的人早就跑了,你还是先看看屋内的这个吧!”云浚走到窗前,推开窗门,散去这一屋的迷香味。
凤洛歌蹲到倒下的黑衣人旁边,细细翻找了他的全身,发现一无所获,重重叹了口气,她抬眸望向倚在窗前的云浚,苦笑道:“看来以后我要多小心了。”
“呵,洛歌姑娘似乎淌了浑水。”云浚看向那黑衣人,抬步走到凤洛歌身边,同她蹲到一块,指了指黑衣人身上的青绿色腰带,继续道:“有没有看到上边的菱形图案?这是青衣楼的标志。能请到青衣楼的杀手,看来你惹到了不可小觑的人物?”
凤洛歌盯着黑衣人的腰带拧眉深思,许久,她点了点头,喃声道:“不愧是武林盟主,知道得真详细,也许这些杀手是冲着你来的?而我不过是受你连累?”
听到凤洛歌的话,云浚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他帮她指出杀手的底细,她思索了良久竟得出这样的结论?
“洛歌姑娘……还是趁着天还未亮快点休息吧。”云浚站起身来,望了眼窗外深沉潮湿的夜色,瞥了凤洛歌一眼,又道:“明早我来找你,吃饭的地方由我定!”
说罢,云浚将地上的黑衣人只手拎起,拖出了凤洛歌的屋子,并好意地为凤洛歌合上门,门关之前,他若无其事地盯着凤洛歌松垮的衣领处,撇嘴凉凉笑道:“虽然夏天到了,但夜里还是起风的,洛歌姑娘还是多穿衣为妙,着凉了可不好。”
凤洛歌一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雪白的胸脯由于随意着衣的关系而若隐若现。
“啊……”凤洛歌连忙抓紧衣领,防止春光外泄,望着已然紧闭的门垮下了双肩,埋头羞愧道:“呜……他刚才到底看了多少?丢脸丢大了!”
夜,恢复了它的静寂无声,隐隐作痛的后背,青衣楼的杀手,还有……风华楼的倾城,凤洛歌怅然蹲坐到冰凉的地面上,默默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已然泛白,屋外的大雨却依旧滂沱,凤洛歌缓缓地站起,走到窗前,伸出双手,让自己的手掌接触这漫天的落雨,眼角陡然有股湿意。
风,拂过脸颊,眸中冰凉的东西随风而落,一直流到唇角,凤洛歌伸出舌头,微微一舔,淡而无味。
抬起头,淅淅沥沥的水珠迎面喷洒,她轻笑,眸底浮现一丝自嘲,“原来,真的下雨了。”
第十九章 晨曦不相识
晨曦为垓州添了一层暖意,拭去了雨后的潮湿,仿若一层白纱,让一切显得柔和而美好。
市集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慢悠悠地走在街上,凤洛歌嘴角轻扬,她喜欢这样的热闹,普通却不单调,能在一夜风雨的落魄后享受这样温馨的清晨,她的内心有种小小的满足感。
抬眸望去,街角的尽头是家小面馆,凤洛歌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一碗阳春面。”凤洛歌冲着小二淡声说道。
“好嘞!给这位姑娘来碗阳春面!”小二朝里面高喊一声。
点了面食,凤洛歌习惯性地选择了店里的角落,临窗托腮,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面很快就送了上来,凤洛歌拿了筷子准备开动,这时,店内突然进来了两名官差,一老一少,引起了凤洛歌的注意。他们浑身湿淋淋,模样疲惫,看上去有些狼狈,一进店里便都迫不及待地趴坐到长椅上休息。
“张大叔!李大哥!这么早出来办事啊?”小二热情地迎了上去,样子似乎那两个官差有些熟络。
“哎,是啊。官道那边又出现劫匪了,天还没亮,我们就冒雨去了,现在才回来。快把爷们给累死了!快给我们都上一份大碗的!面多放点!”较为年轻的官差气粗道,他应该就是小二口中的李官差了。
“两份大碗阳春面!”小二一愣,即刻帮他们喊了面,而后皱眉问道:“我听说还出了人命了!这回又杀了谁?”
“谁?哼!是苏员外一家,他们昨个儿去外地做客回来,命不好碰上了劫匪!”李官差拍桌而起,愤怒道:“你没看那个惨状!苏员外那未出嫁的女儿死前还遭人强暴了!气死老子了,要是让我抓到那群野戎羔子,我他妈的非活活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哎呀!这天杀的野戎,欺负我们月桑国没人吗?”
“是呀!这么乱了,这垓州还有哪天太平啊!朝廷怎么就不派个大将军去灭了野戎啊!”
“大将军?哼!自从平宁王走了后,我就没瞧过哪个大将有那迫力!能将野戎在一举歼灭!”
“那怎么办?这野戎都快把我们垓州活活吞了,朝廷难道让我们坐着等死?”
“……”
顿时,店内沸沸扬扬,众人表情均忐忑不安。
“好了好了,都给我住口!都还没确定是不是野戎做的案,大家不要这么早下定论!发生了命案,衙门自会处理,大家议论归议论,但不要危言耸听!不然我一个个抓回衙门处理!”年纪大点的张官差瞪视了周遭一眼,大声呵斥道,而后愤怒地扫了眼李官差,骂道:“官差要有官差的样子,你这是做什么?唯恐天下不乱?赶快吃完面!回衙门报到!”
“……”一时间,所有人望着张官差噤了声去,表情微怂。
店内变得十分安静,静的有些僵滞。
“小二,一碗阳春面,送到靠窗的那位姑娘那里!”
突然,一道儒雅好听的声音传入众人耳里,化解了这一刻的尴尬。
“欸!好的,客官稍等!马上就来!”小二马上回道。
其他客人开始议论起了其他话题,店里恢复了平常。只是,却苦了凤洛歌。
她嘴里正吸着一根面条,然在听到这一声音后,瞬间岔了气,剧烈呛咳起来。
她抬头一看,轻蹙眉角,梦魇啊!这云浚怎么每次都能在不适当的时候出现,然后成功地扫了她吃东西的兴致!
“吃面条也这么不小心?”温柔干净的声音近在咫尺,云浚慢条斯理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凤洛歌绝望的叹气,捂着发疼的喉咙嗟叹道:“你若没出现,我会吃的好好的!云浚,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
“啧?你还敢说?你昨晚说要请我,今早我去找你,你却出门了!不厚道的人是谁了?”云浚冲着凤洛歌露出一脸委屈,眸底却显着兴味十足。
“咳咳……”凤洛歌再度咳起,欲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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