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她的质问,他只得苦笑一声!换成世间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说那样的话,因为——没有那样激烈崩溃的情绪,根本无法组织那样激恨的言辞!
可是,回到那时,看到她柔弱无骨地蜷倚在邵修城的怀中,他知道,他依然控不住自已的情绪,所以,后悔!或是道歉都是多余的!
“衣儿,你若恼了,便咬我吧,任凭你怎么咬,也行!但是——”话一顿,他的眼中浮起复杂难言的神色,想起她依在别人怀中的软糯,他紧紧攫着她,随即被浓浓的戾气所代替,“既使是邵修城亦不行!!你最好铭记在心!否则——终有一日,我凤四手中的剑会血溅帝都,我的铁骑会踏平邵国的山川。你最好记住了!”
眉眼俱冷,唇角略一勾,蓦然抬手一掌击向身旁的梨树。一时间花摇枝断,梨花落白如蝶翻飞。
她心骤然抽痛,眼前不是她宁红衣熟悉的凤四,而是顾晓枫眼中,睨傲天下,生杀绝断的祁国新帝祁封越!
眼前的人会在明年最寒冷的冬天,将她推进地狱!!
脑海深处的那一记冰冷穿心,她重生了。但——明年这时候,若那一夜再次袭来,于顾晓枫和她又有怎样的不同?是否是如双生双死,一起灰飞烟灭!!
她下意识地抚向颈中的桃木佩符,自从师兄赠符以来,她一直想去师付那寻个答案,怎耐接二连三的突变,她如在刀尖上跳舞,疲于应对。
邵国和祁国之间的宿怨,随着祁先持和祁太后的死已然结下,
而邵修城,若历史深循着记忆的走向,那他会驾崩!
邵修城的皇子已成年的唯有邵容齐,邵容玉虽不容小觑,到底年纪尚小。这样的邵国如何和凤四抗衡?
若有一日她不敢想象。
越想她越心寒,因此便下意识开始防备起来。
他冷冷地审视着她,阴鸷没有躲过她脸上每一分的变化,而后,袖袍轻轻拂过她的脸,清清凉凉的手指抚去她眼角凝出的泪滴。
“不用防我!”他的口气冷峭至极,嘴角上挑出的弧度略带苦涩,“邵国曾是凤四的出生地,若非到万不得已,凤四不会绝下情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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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崖的路并不好走,她不愿让他再背着,他亦不强求,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随,神情不复方才恣笑痞意之色,眉宇清寂间已多出了一层杀伐肃煞之气。
途中,遇姚卫君和乔英轩等人,他们带着祁国的将士在这里搜了几个时辰,如今一众人等见凤四和宁红衣,莫不喜出望外。
姚卫君边走边报告这几日皖州的形式,“百姓中广有流言,说是离青河险滩不远的一处天然天池突然间一夜水全部干涸,百姓以为天要降奇灾,纷纷请示府衙要求祭神。我觉得事有蹊跷,便带了一队人马寻找蛛丝蚂迹,果然四哥你在这里!”
乔英轩道:“祁封元已经让众大臣联名上疏,太后薨辰七日后发丧,继而太子将要顺位登上大统,算时日,刚好是祁王卫队统领给出的期限。”
凤四知道,此时若回邵国,既使顺利拿到祁王卫队令符,也来不及阻止祁封元名正言顺的登基。
他挥了挥手,道,“先下山,此事从长计议。”
下了山,到竹枝镇落脚处,乔语嫣已得讯,泪眼迷朦已在门口迎接,见到凤四那一刹,扑入怀中,双臂颤抖不已地死死搂住他的腰,这几天没日没夜的等待消息,心力憔悴得连骨头都酥成渣沫,此时,方能好好地哭一场,把所有的思念和恐惧全数倾倒而出,“师兄若非是决不信你会遇难,嫣儿此时早已化一抹魂魄去寻找你了。”
凤四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稍加安抚后,抹去她脸上的泪汁,将她轻轻引到乔英轩的怀中,转身看向身后一骑枣红马上的宁红衣,淡淡,道:“你先用膳,好生休息,我晚点来看你。”说完,扬手吩咐小静,“好生侍候!”
凤四带着众人离去,乔语嫣幽深看了她一眼,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缓缓握紧,心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般,有些透不过气,最后甩一甩头,转身亦跟了去。
宁红衣知道此时的凤四有太多的烂摊子要处理,而碍于她身份的尴尬,她不能参与太多内幕。
何况,此时,泡一个热水燥,再美美地吃上一顿,对她才是最迫切的。
小静手脚倒麻利,很快就备好香汤,她所要的男装,裹胸一应备好,安静地退了出去。
***
凤四沐浴出来时,已换了件外袍,白衣胜雪,长发尚未梳理,披散在肩背上,然而身长玉立,挺拔遒劲,在几个男儿间尤显得出众。
乔语嫣双眸微红,就这样在一旁痴痴地看着。
乔英轩见妹妹这般模样,轻叹一声,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袖襟。
“英轩,有一件事需要你找个可靠的人去办。”凤四脚步沉稳,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厅中所有的人精神一振。
凤四将胸中的计划稍稍一说,众人脸上皆现了喜色,尤其是姚卫君,拍着凤四的肩道,“四哥就是四哥,一个小小计策便扭转局势,这样一来,眼下的局面就暂时稳住了。”
“对,阿君说对了,只是眼下。民心这东西,可承载亦可覆没,看的是掌柁的人如何把握。借用天池之水一夕干涸,引为祁太子轼君篡位而遭天谴之说,让祁国百姓甚至是那些大臣相信这些流言不难。但祁封元很快就会想出对策,所以,还是需要祁王令符,这邵国我终得走一趟。”
“其实,我还有一策,可以挽转眼下的局面。只是,此事,唯有师兄首肯方办得成。”这几日的等待,她终于做了决定,就算顾晓枫是凤四命定的三世爱人,她亦要让他们二人重逢,至少目前,凤四不会为了追寻她,连所布好的棋局都废去,生死难卜。
宁红衣,她必先除去!
“说说看。”
乔语嫣勉强一笑,敛尽方才见到宁红衣时压抑的情绪,低声道:“顾晓枫托了我几次想结交师兄,我看她一片痴心,想着她又是顾卫邦的心头肉,师兄,若你亦有心,我可以代引见。只要顾卫邦换了阵营,祁太子失了臂膀,而我们这边却如虎添翼,这祁王卫队的令符可暂是撇在一边。古来政治联姻向来立杆见影,于眼下的情势最有利。”
“师妹,这样的话以后就不必说出口,我凤四若需靠着女人来谋夺江山,这样的江山要来何用?何况,顾卫邦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儿全盘乱了自已的筹谋,师妹,你以前向来是持反对的,今日却一反常态,你的心思我不想问,但是,我还是提醒你一次,象上回私下找红衣的事,就不要再发生。还有,决不允许你再伤她一次!”乔语嫣的心思他岂看不出?但不必要太过明示,他这些话,足够警醒她。
伤她?是掌掴么?是的,虽是太后的懿旨,但她不否认渗了自已的私怨。
但宁红衣呢?在东湖时,那伶人的家中,宁红衣扒光了她的衣掌,亦狠狠煽了她的巴掌,他那时何曾用这样的口气对宁红衣指责一句?
乔语嫣全身如堕冰窖,唇角原本就勉强的笑淡去,她慢吞吞走到厅中的椅子边,伸出止不住颤抖的手扶住椅手,缓缓坐下。
她料不到凤四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去驳了她的面子。
眼泪险些也掉落下来,她仰起头,将满眸酸涩逼了回去!
曾经,他是那么地宠她,在所有人的面前,她是站在他肩膀的公主,高高在上——!!
如今
乔语嫣看到姚卫君偷偷递来的同情之色,乔英轩脸色苍白地低着首,连看也不忍心看她的模样,心里顿如万蚁挠心,泪再也控不下哗哗地无声流下!
乔英轩见妹妹如此难受,但此时他亦不能再说什么,上回他偷偷将宁红衣的落脚之处告诉乔语嫣,引发一系列的突变,动摇了祁国的江山社稷,如今凤四并没有责难他,依然将重要的事托他去办,于兄弟间的情份,他想,凤四已做到了极限。
男女间的情原本就没有先来后到,谁也代替不了谁去爱!
他轻轻碰了一下乔语嫣,轻唤道:“妹妹,去歇息,你也几日没睡。”
“不——”她狠狠地挣开兄长的手,既然他这么无情对她,那么,就让所有的人看着,记着,他是如何亏欠她!
想起过往他追赶自已身影的西北甜蜜岁月,哽咽成泣:“好!凤四,那我问你,你当初承诺的,照顾我一生一世,许我一世繁华!这句诺言,你可会改变?”
“师妹,我自当会照顾你,许你一生繁华,一生的平安,但是——我不能娶你,这一生,我们只会是兄妹之情,我会帮你挑个人”
兄妹之情!兄妹之情!!两世了!前一世,五年的陪伴,换来的是兄妹之情!这一世,十年的相伴,还是兄妹之情——
她突然觉得可笑异常,她防着顾晓枫,怕他们相遇,怕他们那一世的相爱会在这里续上未尽的缘份。
可既然不是三生石上的注定,为何不是她!而是宁红衣?
“够了!”她暴喝,全身沁着凉瑟,“我乔语嫣自九岁开始与你相识,十年西北岁月,我心里只想过要嫁与你,我不怕等!但是——你今日却告诉我要帮我挑一个新郎?呵——,凤四,你太无情了!”
“你要怪就怪我!除了这个我不能给你,其它你要什么,尽管提,我凤四能办到,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给你寻来!”凤四看到她这般难受,心里不无愧疚,但今日既已说开,他知道必须当断则断!
自当他见邵修城抱着宁红衣那一刻时,他亦知道,爱可以让人疯狂到无法接受一丝的被分享,他是如此,那红衣定也是如此。
既然他已经一颗心全在她身上,那他就给她唯一,方有机会,让她肯放下邵国的一切,好好地陪伴在他的身边!
“除了你,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是我想要的,凤四,你明知,你明明知晓!”她绝望得甚至自弃,她的人生,两世的追寻,全然是一场空!难道,这竟也是她逆天求缘的报应?
“妹妹”乔英轩长叹一声,终究出手,点了她的睡穴,抱起她,在离去的一刹那,突然停驻,转身对凤四道:“十年的爱很漫长,请看在这个份上,若他日妹妹有什么不是,请务必留她一条性命。把她交给我,我会带着她远远离开!”
他的妹妹,他了解!
乔英轩慎重地,紧紧地眼神,直到凤四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方颔首转身离去。
***
凤四来到宁红衣寝房时,宁红衣正好对镜在梳理着长发。
明知道她一定在,他还是稍稍松了口气,眸中流转着点点柔光,悄无声息地靠近——
菱花镜中,她的眼睛并没有焦距,似乎是在出神,她的梳理的动作缓慢而一丝不苟,却是完全是本能地,她更没注意到,他的身影已然浮现在铜镜中。
“喂——,宁红衣,你看,那镜中添了一个人,你说,是不是他吸走了你的魂魄?”凤四暧昧略带轻挑的声音突地在她头顶幽幽传来,将她从沉思中乍然唤醒。
晃了晃神,她茫茫然地抬起头,猛地看到黄铜镜中略有变形的两张脸孔,她身上顿起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往身后靠了靠。
凤四满意地轻笑一声,伸手就势将她抱进怀里。男子的炙热气息带着沐浴后的芬芳,缠缠绵绵地将她裹住,宁红衣只感到一阵暖意袭来,沁进了心窝。
“我来!”他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挑起她身后的一撮发丝,一下一下地捋梳。她尚在游魂中的思绪怔怔地看着铜镜中的他,那勾着一抹笑意的唇角,象极了那每一个周末的清晨,左奕昀拿着电风吹,为她吹着头发时的神情。
那时,她的头发又长又卷,不仅不易吹干,又因为太细容易折断,打理起来极其地麻烦。
而且,每次两人缠绵时,那一头过腰的长发总是不可避免地被他的身子压到,扯得她头皮发疼。
好几次想剪了,他却比她还舍不得,将她抱在怀里,吻嗅着那发际的清香,“第一次看到你时,你那一头长发就这样丝丝缠绵,象张网,把我给裹住。如今,就让我好好侍候它吧,总归是它让我们结下这一段缘份。”他说这情话时,呢呢喃喃地温柔,几乎将她溺毙。
那时她已经知道,他俩第一次见面的那次私人的聚会,是他的好友特地为他办的生日宴,其中一个朋友偷偷地想给他一个意外惊喜。
他是有惊,却是没有喜,那天,他也被好友恶搞喂下了那些添了料的酒。
他在自已的贵宾房洗手间一边喝着冰水,一边用冷水敷面清醒,她却眨着一双朦朦胧胧的双眼进来,脸上绽着色迷迷,而他身为一个男子最难忍受的,就是所有的人看到他时,那一脸惊艳的笑。
她脸上表情的猥~亵足以让他生厌,偏生,那双眸皓若星辰,缀亮了他的心。
“小姐,你似乎走错了房间!”他扔下湿毛巾,揶揄地上下扫视她,而后,在两人视线相缠中,他神智尚醒在隐忍着,而她,胸脯急剧地喘息着,舌尖不时的吐出舔着自已发干发热的唇瓣,将他的视觉神经挑~逗到极限。
她的一双眼时而迷惘如水雾,时而清澈如清泉,分明在与药性发作做最后的抗挣!
最后,她竟扑了上去,去抢他手里的一杯冰水,“水,给水我要喝水”
“喂,你干什么?不是吧!这个我喝一半喂,小姐,你别乱摸喂喂嗯你这样玩你就死定了!”纠缠间,两个火热的身躯碰撞在一起,最后,连着他也控不住,将她抛在了圆形的大床上——
如绸的黑发散在白色的缎面锦被上,丝丝卷卷铺开,那时,她仿若是一只千年盘丝洞里最美丽的小妖,下界来觅食,可偏生,他不是唐僧——
只好,他来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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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他打断了她的冥思,将那梳子放到她的手心里,道:“帮我绾发!”
指腹略带力量地将梳子搁在她的手心里,一压,略带着慎重动作,语气却淡淡,“以前爹出征前,母亲总会为他绾发!男儿征战四方,女人在家守候,期盼平安。”
“只怕这次”她蓦然抬首凝向他,她有些担心他会空手而归。
凤安平带走了邵国十万西北大军,陷凤家于不义,凤卫国又如何再肯将祁王令符交还给他?
他摇摇首,她情不禁的担忧之色,如一缕光亮破开他眸中的幽暗,瞳孔刹时如黑水曜般剔透明亮,眸色如流霞般璀璨,在她还没来得及品味他的摇首中传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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