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拥着哭。仲秋之夜,已带着微凉,相互间传来的体温,竟让两人都生出几分绻恋,到两人睡过后,还紧紧相拥在一起。
正文 倾妃之死
生老病死,人之伦常,但不代表是这种死法!
当她牵着兴高彩烈的邵容玉赶到冷宫时。。。。。。
蒿草丛里的人应该已经不中用了,脸上看不出神情,象是破布娃娃一般,瞪着天空,若不是胸口中尚有余气,她会以为那仅仅是个丢弃在乱葬岗里的尸体。
双腿和身下血肉模糊成一片,像是用无数细齿荆棘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割伤,皮肉已经碎烂,深地地方甚至可见骨。
邵容玉象疯了似的咒骂着撕咬着宫婢太监,不让他们近他的母妃半步。
宁红衣虽然懂得如何处理刀剑之伤,却对这种伤势完全束手无策,她一边吩咐人去传太医,一边和兰声和千晴三人合力搬着倾妃的身体。
既不敢太用力搬,又怕触到伤口,拼尽力气才将她拖到一块干净的空地上。
但到处是泥泞,她的衣裳被荆棘的倒刺勾破,足部还被划出一道血痕。
她知道自已被端妃摆了一道。
难怪她很爽快地应承了自已和邵容玉的要求,去向皇帝求旨,那边早已暗下杀手。
恐怕,昨晚就动手了吧,来个死无对证。
“容玉,过来,没时间了。你有什么话快对你母妃说。”宁红衣赤红着双眼,猛地上前纠住犹自发狂地邵容玉,低声喝道:“让你母妃去得安心些。”
倾妃已经口不能言,死鱼般的眼怔怔地瞪着邵容玉,脸上有一丝的龟裂,象是无语在问:“是我的玉儿么?”
她有好多年,好多年没有见过她的玉儿,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到,可梦里的玉儿是那么小,软软糯糯的,才刚学会背三字经。
邵容玉象是读懂母妃眼中的话意,一边哭泣着,一边轻轻地颔了颔首,咽哽,“是玉儿,母妃,我是你的玉儿。”
分开多年,多少次梦中,想象着母子见面,有多少的话想对母妃说,到时此,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全化成泪!
倾妃干涸的眼中缓缓落下一滴清泪,胸腔微弱地起伏着,万千难舍地,近乎贪婪地看着邵容玉,一眼一眼地望,望进心里,望进灵魂,直至生命如残烛渐渐耗尽,她又将眼睛看向宁红衣,眸中带过一丝强烈的请求。
那种请求,宁红衣偏偏明白!
前世,在冷宫中蜇伏半年,多少宫妃在频临死亡前都会留下这种眼神,她们死得不安,太多的放不下,太多的冤屈。太多太多无法释怀的恨。
这种恨,她也有!在那一夜,冰冷一剑没入她的胸口时,她也是带着这种恨,看那一眼最后的烛光。。。。。。
“你放心,容玉我会照顾,你安心去吧。”
她知道眼下动不了端妃,因为西北的战事未定,匈奴的威肋仍然未解,皇帝还要用凤家的人。
但邵容玉她必保,既使会因此和端妃结怨,她也要救邵容玉。
不仅仅是对一个临终妇人的交托。
更重要的是邵容玉是邵修城的骨肉,他是个皇子!
太医来了,稍一诊脉,只重重一叹,摇着首意思无能为力。
邵容玉已趋平静,一直紧紧握着母妃的手,怔怔地望着母妃脸。
正文 她选的路,与朕何干?
端妃终于来了,带来了可笑的圣旨,他们终可以带着倾妃离开冷宫——带着她的尸体离开!
倾妃之前的宫落早已宿进了新的妃子,一时间,宁红衣都不知该把尸体带哪里去停放,设灵堂。
圣旨中,可恕倾妃之罪,却贬为庶人,已无名份进皇家的祠堂,受皇家香火。这一招考虑极深,至少,她告诉邵容玉,失了端妃的僻护,那邵容玉不过是个庶人的儿子。
最后,邵容玉一把火将倾妃火化,质本洁来还洁去,她亦是建元帝唯一从民间带回来的女子,可她并没有延续明武帝邵景弘和民间女子灵贵妃的神话,就这样魂消香断,连帝王的后妃本纪中亦找不到其名。
当日,宁红衣开口向邵修城求旨,让邵容玉搬进她的璃心苑。
令她意外,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邵修城一点的迟疑也没有,直接拒绝。
“皇上,明知倾妃是冤死的,既然不能为她平冤,那衣儿只是尽一点能力,替倾妃照顾好容玉,以慰她在天之灵,难道仅仅这样的要求,也过份不成?”当年的案子虽早已事过境迁,但宁红衣相信,邵修城是自始自终也知道倾妃是被冤枉的。
一个民间女子,前朝无依靠,后宫又无可依,所傍的不外乎是一个皇子,怎么可能以自已唯一的儿子的性命去陷害既得宠又得势的端妃?
以她的力量,怎么可能扳得到端妃?
邵修城却不以为然,道:“七皇子自当有端妃照顾,你不必忧心。她是个识务之人,不会再轻举妄动,容玉在那很安全。”
宁红衣见他疾笔挥豪,点点梅妆,落笔处丝毫没有一丝的犹豫,眉峰时舒时蹙,全盘心思都在画上,显然对她的话根本就是随意地应付。
一时气苦,想来皇家男子多是绝情之人,当日也是自已心头所好,方带回宫中,又育有一子。
而现在,那女子含冤而死,却还不如一幅画入他的心思。
心念之间,更加决心,此生就此易钗而牟,就算今生孤寡一生,也比他日被薄幸之人一而再地弃于身后强!
“来,衣儿,这枝头的喜鹊就由你画可好?”他将她拉至身前,将朱笔点好墨,放了她的手上,又指了指位置,道:“一只便好。”
宁红衣赌气地将笔一搁,道:“我只会画乌鸦,不会画喜鹊。”湿漉漉的明眸瞪着,气乎乎的神情惹人心田。
“你呀!”他对她的无礼不以为意,轻触了一下她的粉脸,道:“后宫之事,也就是几个女人争来抢去,谁对谁错重要么?她们要什么,朕既使要给,她也得受得起方行!何况,朕哪有心思周‘旋于妇人之间?朝堂之上,都够朕头痛。你这小家伙,就不要添乱!”
“可我答应了倾妃,皇上你让我失信于一个死人?何况,她是你的妻子,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能这样负她。”
“负她?”邵修城蹙蹙眉头,“这是她自已选的路,与朕何干?”
他见她变了脸,显得是误会了他话中之意,心里虽疑惑,这孩子也不过是十四年纪,怎会对男欢女爱之事如此敏感。
他是极不愿宁红衣为了此事,对他心生嫌隙,却不愿跟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去解释这些。
正文 衣儿,跪安吧!
当日他行军打战,她是军务处送来服侍他生活起居之一侍婢,是她处心积虑上了皇帝的龙床,又躲过避子汤怀了龙子,这种心机的女子岂会简单?
她不过是输了罢,愿赌就服输!
邵修城有极重的洁僻。
若倾妃原先的身份只是个侍婢,邵修城怎么可能去主动钦点她?
这里面沾染了多少的算计?
“带她入了宫,又以高位,若她自已肯清静点,又怎会落遭人算计?”他的话也只能到此了,宁红衣是否明白,也由得他去。
他极不愿再纠缠于这事,神思间闪过一丝不耐。
偏生宁红衣不依不饶,仍然一脸地不平,“那容玉呢,他至少是你的亲生的骨肉!十一岁的孩子,身量却不足十岁。况且,这次之后,端妃已对他生了防患之心,他在端阳宫的日子定是更加难熬。皇上,你就答应了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你自已都是个孩子,怎么会照顾别人?也罢!你若是实在不放心端妃,那朕就把他托给别的妃子,朕让皇后去留心一下,哪个妃子适合带容玉,定给你寻个满意的对象,这样你总是可以放心了?”
邵修城再无心做画,搁了笔。
“衣儿,先跪安吧,朕想独自静一下。”第一次,他在两人相处时,让她跪安。
他站着,芝兰玉树般,睥睨天下之姿,眸中锁着蒙蒙的雾气看着她宁红衣着大礼跪安。
察觉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
他一动不动,看着她的身子渐行渐远地离开了御书房。
隔日后,邵修城下旨,邵容玉由宁妃抚养。
宁妃是宁红衣的大姐,是宁红衣入宫后第二年,她也嫁入了皇家,成为邵修城的妃子。
算时日,入宫也有五年之久。
因为宁红衣的受宠,而宁钟元虽为儒师,但他的门生遍布朝中六部,在邵国的声望又高,宁家在朝中势力并不薄。
因此,宁紫衣在宫中也是后宫妃嫔极力拉拢的对象,特别是皇后和端妃都想与宁紫衣结交。
最后,宁紫衣选择了端妃。
宁紫衣初进宫不久后,就投入了端妃的阵营,自然是有自已的盘算。
她看中的就是端妃没有皇子,她是打算将来若自已育有皇子,那就可以名正言顺借端妃的力量和皇后抗衡!
谁知道,事与愿违,她花样年华入宫,对美好的男欢女爱才刚刚开始幻想,皇帝却对她不淡不薄。
五年了,那样屈子可数的侍寝,莫说是皇子,就是一个公主也生不出。
邵修城这一步棋成功打碎了宁紫衣与端妃的阵营,抬举了宁紫衣,却同时削弱了端阳宫的阵营。
宁紫衣有了皇子傍身,底气足了。
后宫三足鼎立之势便形成了。
正文 御书房求旨
建元十二年,春。
三月初八是钦天监承报的吉日,建元帝在金銮殿,封赏钦点开科选举出来状元,榜眼,探花及甲科进士。
但此时的金銮殿毫无喜气,反而肃气沉沉。
皇帝并不言语,殿中很安静。
缘何这般喜庆的日子,殿中却如此肃穆?
原来是,新科状元郎洪伊不自量力,自行向皇上毛遂自荐出使祁国,换来一殿的嘲笑——
可笑声尚未从腹中完全畅出,金銮殿上一声冷冷地哼声把满殿的嘲讽的大臣硬生生地,将半数的余话咽回肚里。
这冷场,不妙呀,还是观望吧!于是众人噤声若寒蝉!
半晌,始听到那久违的声音从大殿之上冷漠地响起,“今日是三甲科考状元,金殿面圣,不议朝事!”
易名为洪伊的宁红衣,象匹黑马从二月春闱开始,一路过关斩将,最后状元及第。
她双膝一跪,决定孤注一掷,将身份示出,遂坚持道:“宁红衣恳请代父出使祁国!邵国到祁国,自流坡【文】水域后,皆为羊【人】肠小道,马车无【书】法通行,骑马要三【屋】个日夜方进入官道。父亲年事已高,红衣自小入宫伴驾,少有围绕于膝下孝奉于床前。古有女子代父从军,红衣仍堂堂一男子,代父出使在情在理。求皇上恩准!”
金銮殿上复又开了锅,低低议语声不绝于耳,又听不到详细,只觉嗡嗡缠绕,甚是烦人。
宁钟元心下百味丛生,既为儿子易名摘下桂冠而骄傲,又为儿子唐突行事而吹胡子瞪眼!
尤其是,那样白净一等一相貌的儿子竟伪成又黑又猥琐的样子,只怕站在他跟前唤一声爹,他都会瞪着眼抚袖而去。
只听一声巨响,杯盏粉碎于金石大殿上,瓷碎末,茶渍四溅。
一时间,满殿之上,瞬时鸦雀无声!但众人心里甚不解,皇上这气似乎过了些!
君王震怒,个个呼吸皆压制于腹腔之中,谁人敢于此刻吭声?
“皇上。。。。。。”宁红衣依然不死心,跪着上前移了几步。
邵修城连看也不看,直接挥袖而去!
御书房,宁红衣跪着。
李田文将一众侍候的宫婢太监全轰了下去,自已也悄悄隐退。
邵修城眼底掠过一丝尖锐的痛楚,但随即,便被他深藏于冰冷的墨色中。
低头,复换成一幅怒其不争的表情,毫不顾惜地俯视着自己面前跪着的小小红影。
“你说你年近十六,不便宿于宫中,朕就让你回府。你去科考,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当你易容改名殿试时,朕被你忽弄过去了?朕养了你十年,哪怕你扮成一个女人,朕也能一眼识出是你!”
她乖乖地听着训赤,心里却不甚服气。暗地里嘀咕一句:我要来就是女人,皇上还不是没认出?
他看她低着头一句不发,跪也跪了三四个时辰了。
按平日,准是装昏倒,今日倒硬撑着下来。
心下一软,轻叹,“衣儿,你还是个孩子!”却不将她扶起,而是将手轻敷于她的发顶上。
正文 不做佞臣
宁红衣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明明是像一只小困兽一样泛红的眼里,却透着股说不清的柔韧温和。
“皇上,衣儿已经不是孩子了,衣儿可以为皇上分忧,可以于家于国做一番事了!”她无法告诉他,当她知道祁皇太后邀请邵国出使祁国时,那一刹那的震惊!
中秋夜宴后,她费了一番的心力去查证凤四的身份,她当日担心,以祁家和凤家的关系,有可能为了质子的安全,将祁封越和凤四调包。
很快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凤四确实出生在邵国帝都皇城,其母亦名门望族女子。
而且,凤四出生时,比祁封越整整早了两年。
成长后,虽样貌与祁封越有几分相似,但两人身形差距很大。尤其凤四自小在军中长大,与军中的人厮混一处,怎么也不可能互换身份。
原以为祁封越身份的替换,历史在改变!
但似乎还是朝着原先的轨迹前进——
她知道建元十二年,邵国出使祁国时,有一个祁国的重要人物会遇刺身亡,造成邵祁的第二次战争。
因她前世只喜游戏于市井之中,逛茶楼,跑马,溜街,甚至处处打抱不平。
从不关心时政,她不知道那个死亡的使臣是谁。
可是,当邵修城下旨,让宁钟元奉旨出使时,她惊呆了!
能够引起两国争端而达到兵戎相见,岂是一般的使臣?
前世,她已然不孝,今生,定不能让双亲走在她的前面!
若命运长河无法阻止,就让她站在最前端去迎风破浪——
这个使臣,她来当!
她要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于是,她走了科举之路。
“能做什么?你手无缚鸡之力,既使是有经世之纬才,也只能做个文臣。这出使的事,路途遥远,邵祁边界又多有流寇出没,你父亲随朕出征多年,比你经验足。何况,祁国好男风由来已久,你美貌胜比女子,稍有不周全,你要朕要到青楼小倌处救你?”
“皇上是要我做佞臣么?”宁红衣忍不住落泪,混着点小才华的声名,无耻地享一生的皇宠?却毫无建树。
“什么?”他挑眉,眸中,皆是寒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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