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身,梅朔已经走到了林绰身前,视线和她对上,轻轻偏头示意了下那两只白肩雕,“我们,可以走了吗?”
“太难以置信了,就是九凰朝凤,也完全不能和这个比。”那贵君喃喃自语地伸手小心翼翼触着那屏风,像是怕不小心碰坏了,“梅三少,这个叫什么?”
梅朔正拉着林绰走出来,站在那屏风前面,微微低头看着他,“你说呢?”
他迎上她的视线,“湖畔,炊烟。”
***
“我好累,睡会,到家了叫我。”她坐在马车里,脑袋搁在他肩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林绰伸手一点点理着她额前的碎发,“我明白你的意思,真的,我们会一起,一起就这样到老。”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他自己伸手从包袱里掏出了片薄姜片含在嘴里,轻声像是自言自语地摸着肚子道,“我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不过我,”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能取出什么名字来。”
第 50 章
“小绰儿,别在我身后歪牙撇嘴的,还有,厨房很热,去堂屋里呆着。”油倒入锅,传来呲咧的声音,梅朔放下锅铲,回过身把他推出了厨房。
“阿朔,我来做好不好?”
“不好。”
他坐在床沿看着她走回厨房,双腿无聊地前后来回踢着,一手抓过床头的蒲扇随手乱扇,梅朔端着饭菜出来,“很热?”
“也不是。”他下了床,走到桌前看着她笑。
“你笑什么?”
“我就猜到又是苦瓜,苦瓜炒蛋。”
“夏天吃这个很好,清火,除邪热,解疲劳。”
他还在笑,坐下来夹了一筷子菜,嘴里咬着筷子,梅朔捏了捏他脸上不可抑制丰盈起来的脸颊,“想什么呢?”
“想吃西瓜。”
“先吃饭,下午就有。”
林绰喝了口番茄丝瓜汤,她总是想着办法做些解暑开胃的菜,其实自从这个月孕吐结束以后,他的胃口一直很好。新鲜的丝瓜,现摘现刮皮,鲜绿可口。
梁上的竹编小笼里养着一只绿蝈蝈,时不时叫上几声,昨日塞进去喂它的丝瓜花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丝瓜花早晨开,晚上便萎去,他最近越来越赖床,蝈蝈是他捉来养的,不过喂食的事都是她清晨采了花来喂。
几天前入了伏,最热的日子就要开始了,他吹了口气,把额前的碎发也吹了起来,双眼渴求地看着她,“好想吃冰冰的西瓜。”这个冰冰的,只要用深井里打来的水泡过,西瓜就是冰凉沁人,村子靠湖,不过还是有好几口深井水。
梅朔勾起一个温柔的,一切都好商量的笑容,端起菜碗拨了很多鸡蛋到他碗里,“这个,想都不要想。”
***
葡萄架上结着几串尚未成熟的绿葡萄,地下的杂草都除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软软的小嫩草,一张藤椅摆在下面,林绰坐在上面,手里拿着一个绣架,这次,不是那些事先打好轮廓的简易刺绣,是真的绣架。他看着篱笆上爬满的橘黄色小喇叭花,慢慢扎针刺着绣,反正每次都绣得四不像,他也无所谓了,这个绣好了,就给宝宝做襁褓。
门上传来敲门声,他放下绣架慢慢走过去,其实四个月的身子,肚子也不算很大,不过梅朔不许他跑,门打开,“大表姐,你怎么来了?”
“梅朔呢?”
“她去玉泉山。”
水南清不解地指着西河北岸,“玉泉山,就是那边的玉泉山?这么热的天她去爬山她吃饱了撑的慌?”
“她去打泉水。”
“打泉水干什么?”
“做酸梅汤,阿朔说我不可以喝冰镇的酸梅汤,对我和宝宝都不好,可是天这么热,所以就用泉水做,就会凉很多。”
水南清摇着头,“这个人还真是够闲的,我有事找她,今天我也没空等她了,你就和她说一声。”
林绰点头,送水南清离开,站在门外,这会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看着湖水上方也似乎漫出了一股热气,大家都是趁着大清早打渔,然后早早地收工。天这么热,刚刚她说要去打泉水的时候,他怎么没想到?
他站在门口,没多久就见到梅朔走回来,手里提着竹筒,“阿朔。”他扑了上去,吓得梅朔差点把手里的竹筒丢了出去,“你干什么?这么大动作,宝宝,小心。”
“你以后别去打泉水了。”
“不打,为什么?”
“天这么热,你不要去了,我不一定要喝泉水做的。”
梅朔带着他进屋,“我不热,山上很凉快。”
“真的?”
“真的,尤其是山洞里,就好像有凉丝丝的风吹出来,不然这些水怎么会这么凉。”她把竹筒贴在他手上,竹筒壁上凝结了一些密密的小水珠,很凉却也不会太冷,贴在手上,在这炎热的夏日格外的凉快舒服。
“其实我以前没这么怕热的,大概是因为怀了宝宝。”他走到铺着藤席的床前坐下,“我刚刚擦了席。”
“你说你每天擦干什么?也不嫌累。”
“对了,刚刚大表姐来了,说有事找你。”
“知道了。”
他仰天在席上躺下,梅朔走到他身前,解开了他的衣服,“这样凉快点。”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他有些脸红地想要起身,“好难看。”
“很漂亮。”腰身比以前要丰满了很多,皮肤也变得红润饱满,真的像是能掐得出水来。
她把侧脸贴在他腹部,“宝宝,会动了吗?”
他轻笑着把手也放了上去。“我都没发现它有什么动静。”
话刚说完,下腹中央,肚脐的附近突然传来了细微的蠕动,梅朔愣愣地抬眼,“是,是宝宝在动吗?”
“不知道,可,可能是我在打嗝。”突然间,手下也传来了一阵像是泡泡鼓起的感觉,“阿朔,阿朔,是她在动。”
“我知道。”她在他小腹上重重地亲了一下,林绰红着脸颊,慢慢坐起了身,“真的,宝宝会动了。”
梅朔看着他氤氲的双眼,嘴唇凑到他耳边,“怎么了,想要吗?”
“阿朔。”他脸上的红晕更甚,不敢看她,他现在的身子特别的敏感,一点小小的亲热动作都会带来情动。
衣服本来就已经解开,她伸手全部拉下,“我在。”
“我又没,叫你。嗯,现在,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有前三个月和最后三个月不适合。”虽然不宜过多,不过四五天一次还是可以的,而且,她吻着他迷离的眼睑,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他了,不止他想要,她自己也很想要。
***
“你找我?”
“坐吧。”水南清拉开椅子,梅朔好笑地四处看了眼,“之前我也是带着林源来的这家酒楼。”
“其实,我就是想和你说关于林家的事。”
“什么事?”
她掏出半个玉镯,放在桌上,梅朔笑道,“林影给你的,很好啊。”
“好什么好?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上面刻着凤凰,还是金凤。”
小二过来送酒,梅朔安抚地搭上她的肩膀,“放轻松点,这只是半个镯子,就把它当成是你的定情信物,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多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你知道什么?”水南清喝着酒狐疑地看着她。
“那日我上行宫雕木。”她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伸手取壶,“走之前,那个贵君站在我雕的屏风前面,伸手的时候袖子掉下去了一点,我看到了。”她指了指那半只镯子,“很像的一个。”
“你,不是在开玩笑?”
“不知道,也有可能是我眼花。”她给水南清也倒满了酒,“不过后来我才意识到。”
“意识到什么?”
她伸手蘸了酒,写下了两个字,上木,下青。
“木青?小舅舅后来自己取得名字,有什么关系吗?”
“本来我也不知道这些,后来我在翻那些孕夫经的时候,看到关于风水的内容。五行金木水火土,所对应的音阶就是宫商角徵羽,而且五行还和我们的脏腑想对应……”
“说重点。”
“好吧,青色,归木,位属东方。”她耸了耸肩,看着水南清。
“你是说,是皇族的人。”她低下了眉眼,半晌,“你说的没错,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她收起了镯子,“你告诉他了吗?”
梅朔摇头,“没有必要,现在这样很好,死者已矣,何必要去把这些成年旧事翻出来。”
“三少。”她伸手揽住梅朔的肩膀,“我发现我现在和你越来越投契了,不如去对面坐坐怎么样?”
梅朔歪了歪眉毛,“你确定,那是勾栏?”
“女人嘛,去这些地方不是很正常?难道你没去过?”
“至少遇到小绰儿以后,我没想到要去这种地方。”她拂开她的手,身边传来一个男子恭恭敬敬的声音,“梅三少。”
她偏过头,却是一个小侍打扮的男子,正站在水南清背后,“这是公子让我给你的,公子说,是你家正君欠他的,你自然知道。”
梅朔愣了一下,“你家公子是?”
“邱大人的公子。”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接过了那个装着画卷的竹筒,那小侍离开了酒楼,水南清却抓住了她的手,“打开来看看,是什么?”
“你这么感兴趣干什么?”
“邱萝邱公子嘛,要不是为了他,齐明珠怎么会做出那些事。”她一手握着酒杯,发出咔咔的声音,梅朔侧了头,打开了塞子,“当心点,这里的杯子看上去不便宜。”
画卷拉开,却是一副人物图,画得栩栩如生,足见作画之人的用心,梅朔连连摇头,嘴里不住发出啧啧的声音,水南清不耐烦地拉过那副画卷,“你啧什么,看完了没有,给我看。”
她拉过画卷,却愣在当场,梅朔收回了画卷,卷好安置回竹筒里,嘴角勾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把竹筒拍在她身上,“这个,我看交给你解决比较好。”她站起了身,“我还赶着去城门口那家点心铺子买那个出名的椰汁绿豆凉糕,再见了,水大人,自己,保重。”
水南清斜觑了她一眼,“夫奴一个。”手里却捏紧了那个竹筒,眉头蹙起。
***
梅朔提着凉糕回去,没想到会在家门口遇上那辆熟悉的马车,青丝络结挂在帘口,“老大。”她喃喃低语,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她推开门,走到后院,就见到她倒背着手站在葡萄架前,她扯开了唇角,“老大。”
梅期回过身,“老三,看来你们过得很好。”
“那当然。”
林绰正端着茶水出来,凉茶倒在碗里,梅朔带着她在堂屋坐下,自己拉过他的手,“小绰儿,凉糕。”他坐到床边,一手抓着凉糕在吃,一手晃着她几天前刚完工的婴儿床,像是半个核桃一样的摇篮,上面还挂着一串核雕风铃。
“老三。”
“嗯?”
“我是来告诉你。”
“如果是她的事,我不想听。”
“阿朔,她是你奶奶。”他含糊不清地声音传来,梅朔毫无威势地瞪了他一眼,梅期喝了口凉茶,“你走了没多久,她就病倒了。我忙着栖凤木的事,一直没有空顾及,最近天热,她身上发了奇怪的病,我请了很多大夫都没有看好。我怕……”
“癯仙有现成的棺木,她不用付账的。”
“老三。”
“阿朔。”两道声音一起传来,“那我要怎么样?回去了她最后心愿,说我不在乎她以前做过的事了?老大,你说呢?”
“其实我今天来,也没指望能劝得你回去,只是想来看看你。”
“大少,梅,嗯,奶奶得的是什么病?”
“大夫说叫珠腩,是皮肤病,因为很少见,加上奶奶年纪大了,一直都没有看好。”
“我还猪腩肉。”梅朔没好气道。
“是珍珠的珠。”林绰把最后一口凉糕塞进嘴里,梅期奇怪地看着他,“你知道?”
“对啊,可是,这是生在家禽身上的病啊,为什么人也会得?”
“哼。”梅朔发出了一声哼哼,“我一开始就不相信,她要使这招逼我回去是不是?那也拜托她挑个好点的病来装。”
“老三,是真的,我亲眼见到了,她的背上长满了红色脓肿,装不出来的。”她顿了顿,接着道,“而且,大夫也说了,似乎确实是她养的那只鹦鹉传染过来的。”
第 51 章
屋里一时有些安静,只剩下了婴儿床上核雕互相撞击发出的清脆响声,林绰站起了身走到梅朔身边,“红色的肿块,上边是半透明的,就像半颗珠子一样,所以叫珠腩,我刚听见的时候也想到了猪腩肉。”梅朔一手圈住了他的身子,他继续道,“那时候我养的好几只鸡都得了这个,我跑去找马大婶,她告诉我的。”
梅朔还是没有吭声,另一手拿过汤碗只是在那里灌茶水,他举起了手,“都是长在翅膀下面的。”
“你知道该怎么治?”
林绰抬眼看着梅期,“可是,那是给家禽看用的啊。”
“有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哦,我们是用砒霜、硫磺加石灰调成膏涂在那些肿块上面。”
“咳。”一口凉茶喷在桌上,林绰伸手拍着她的背,“阿朔,你怎么了?”
“小绰儿,你确定那是救人命的药,不是要人命的?”
“我说了是给家禽看的啊。”
梅期站起了身,“老大,你不会真的想去试吧?”
“如果,没有办法的话。何况,他还说过用蜂毒来治我,不是吗?”
梅朔也站起身送她出去,“你不再坐会吗?”
“不用了,老三,你真的不和我回去?”
她沉吟了许久,梅期上了马车,才听到她的声音透过帘帐传来,“他的身子,不适合出远门。”
马车出了村子,梅期微微勾起了唇角,至少,你说的是不适合出远门,而不是你不愿意。
梅朔站在屋门口,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中,林绰站在她身边,“我还记得那次被娘打了几十藤条,我屁股好几天都坐不下去。”
梅朔回过身,他继续道,“因为我偷偷拿了几十文钱去买硫磺和砒霜。”
“说到你娘。”
“怎么了?”
“你大表姐那次告诉我,那位邱县令说多亏了她,县衙地牢现在看守起来可比以前容易多了。”
“为什么?”
她揽着他的肩膀回屋,“因为,她看得那个地牢,关的都是些小偷小摸的犯人,通常都不超过一两年,她和那些犯人赌钱,喝酒,聊天,很谈得来。而且,抽鞭子打起人来也顺手得很。”
“娘终于找到适合她干的事了。”
“不过可怜了你的小屁股,以前整天被她打。”
她本来倒是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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