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有灵气不用,反而练剑的傻瓜吗?”凌亦弦笑道,笑容有些苦涩。
明珏一滞。确实,这世界实力至上,却再无任何东西可比拟灵气的威力,是以众人皆追求修灵之路,至死不悔。而这剑道、武道,相比之下,便沦为了下品,渐渐被人遗忘,或是充当修灵的附属来练。其地位不言而喻。
“以我方才那三招足可以抵挡三段灵将,却被凌大哥你轻易破解,不得不说,你这剑法着实精妙无双!”明珏赞道。
“无双?”凌亦弦念叨一句,嗓音沉沉辨不出语气,一双眼睛却是至始至终盯着一个方向,那里是一望无尽的白雪,随风纷飞。
“对了!” 明珏惊呼一声,“凌大哥,你放才说我的身法还没练到家,不知能否指教小弟一番?”
凌亦弦顿时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那白雪一眼,便转过头去,对明珏道:“还不够快!”
“还不够?”明珏吃惊,“现在我施展这腾龙影步已是能一息千米,这样都还不够?”
摇了摇头,凌亦弦正声道:“不够!”站起身来,长叹一声,声调扬高,似乎说给自己和明珏,又像说给别人,“这些年,我一个人走过很多地方。在南晟之时,我曾遇到过一名刺客前辈。”
明珏已是可以大略猜到下文。
“那位前辈义薄云天,知道当今南晟元家家主元烈作恶多端,便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将其斩杀,却不料元烈诡计多端,又有着圣殿为其撑腰,那位前辈身中埋伏,拼得一条老命方才侥幸逃脱,免受其欺辱迫害,却也是身负重伤。临死之际,心存不甘,觉得愧对友人所托,死不瞑目,是以将那一生领悟的刺客之道传授于我,嘱咐我有朝一日若能大成,必定击杀元烈以慰他在天之灵!”
“难怪我见你方才的剑势中总有种豪迈飒爽,原来还真的是刺客之道!”明珏道。
不同于杀手的冷血阴森追名逐利,刺客的动机更为单纯,带着些侠的气息,自古以来都倍受人们的尊崇和敬畏。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便是刺客!--凌厉,洒脱,淡薄,却不乏坚韧。
正符合眼前这人的一切特质。
“大隐隐于身,将一身戾气煞气杀戮血腥收敛内里,忍辱负重现于外形,不动不念,不听不明,五感摒弃万事万物,唯有目标所在方才是你命中之定,不动则已,一动必杀!这就是刺客之道!”凌亦弦侃侃而谈。
简单的几句话,明珏知道那是他这些年苦心琢磨所透,心中感激之余,已是沉下心思暗自揣摩起来。
“刺客身负行刺大责,隐匿身份蛰藏敌人身边,或忍辱负重,或苟且偷生,心智之强悍令无数之人望尘莫及。而刺客之道,正如凌大哥所诉,杀伐果断,洒脱不羁,任凭艰难险阻,也不敌他手中匕首。一击杀破狼,天下谁与争?而我一路杀伐而来,一身血气杀戮深重无比,今后遇到高手只怕后患无穷,必须学着隐藏和绝杀方才是良道。”
这般想着,明珏的心中突然澄明通透起来,有种大彻大悟的了然,慧眼如炬,仿佛是燃烧起只为霸道的光明之火,一下子让她整个人都是凌厉起来。
这是不同于以往的凌锐,眼下的她虽然依旧脚踏紫金巨龙,却仿佛有了些质的飞跃。她下意识地闭上眼,一身灵气,无声无形,外泄而出,融于空间。
嗡嗡!
低沉而若有若无的嗡鸣声,像是白雪随风而起的呼啸,激不起人们一丝的反应。这茫茫大陆上,唯有凌亦弦看着那缓缓消失过去的人儿,嘴角弯起,露出了那一抹由衷的笑。
“果然是个天才,年纪轻轻的大宗师,而现在,我只不过多说了两句刺客之道,她便能融会贯通,以灵通道,这等隐藏气息和身形的行事作风,到目前为止可还没有一个刺客做到过!”他叹道。
天空中日头正当,在这无尽雪域中投射下瑞瑞的金色光华,而在那金光单薄的帷幕下,一抹一缕一丝的白芒淡淡闪烁,一致千里,绕往回复,不亦乐乎。
现出身形,降落下来,明珏惊奇地发现凌亦弦在他眼中已然化为一个黑点,不由惊诧无比,“没想到将这刺客之道与灵气融会贯通,居然能够产生如此奇效?若是天下间的刺客都能领悟此道,绝对会成为一批虎狼之师!杀人于无形千里之外!”
“看来,这个秀身材的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兽灵域中,白麒说道。
“是啊,起码凌大哥不会坑我!”明珏尖酸刻薄。
白麒气得身子一鼓一瘪,道:“我本来还想着你终于修炼这垃圾身法大成,准备传你我那上等身法,不过,眼下看来你是不需要了!”
“你的身法?”明珏突然想起来当时灵兽山脉时,白麒似乎确实提到过这事,不过眼下她也知道白麒正扬着高贵冷艳的姿态等她低声下气,可是容纳了刺客之道的她自然是将刺客那一身浩然正气融归于身,眼下却也不愿与白麒再说些什么。
殊不知,这一次,顿时,又把白麒气了个半死。
一瞬掠回,明珏朝着凌亦弦抱拳以谢:“凌大哥,多谢了!”
“王兄弟客气了,其实我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罢了!”凌亦弦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回道。
他的双眼如同两道漩涡,夹杂着太多太多明珏难懂的情绪和悲凉,让她弯到嘴角的笑意突然一凝,下意识地问道:“凌大哥,能跟我说说你灵气的事吗?”
凌亦弦怔了下,面上情绪莫辩,看着某处的白雪顿了很久,方才道:“有的事,没有办法便再无办法,即便我们如何挣扎,都还是敌不过天道命理!”
话语落,白雪嘎吱嘎吱不住作响。
“天道命理?”明珏眼神突然锐利起来,“我从不信这天这命,天是天,我是我,我的命为何要由天来抉择?人若负我,我杀人,天若负我,我灭天,就是这么简单!”
霸道的话语在明珏领悟刺客之道后似乎更加霸气了几分,直让身侧的凌亦弦都身躯一颤,难以相信说出这般话语的,居然是这么个小小的少年!
长叹一声,凌亦弦搭在明珏肩膀的手收紧了几分,看着她像是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弟”,语重心长:“有很多事情,你不懂,这些事,大多数时候,根本不能用杀伐来解决!”
这是凌亦弦第一次在明珏面前显出这般优柔的模样,明珏有些不解,却也不再深究,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调笑道:“凌大哥,你现在的样子,可不像个杀伐果断的刺客,倒更像是个为情所伤的男人了!”说罢,便是哈哈大笑起来。
一如远处的白雪戛然而止的嘎吱声,凌亦弦昂藏的身子突然僵硬像被冻结,却在下一刻瞬间柔软下来,快得竟连明珏都未曾察觉。
“我要是为情所伤,必定是在伤感为何王兄弟你生的如此国色,居然投胎成了个男人!哈哈哈哈!”
他也大笑起来,胸腔的震荡嗡嗡传出,冲进明珏的双耳,有着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和另类。搭在明珏肩头的大手轻轻一拉,顿时便将明珏拉近,二人并肩站立,说出去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他们这方才认识半天不到。
听着凌亦弦这般调笑,明珏面上一红,脑门黑线--她能说她真的没投错胎吗?
而就在二人同笑之际,周遭的冷风似乎更加冷冽了几分,躁动起来。感受到周围的异动,二人同时仰头望去,这时太阳正好,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明珏以手遮眼,勉强适应地朝那天际看了过去,却是见得一道硕大的漩涡陡然成型,几乎是在她根本反应不过来之时,便已悍然降临,将这地上的雪都是扫荡起来,露出那内里不知厚达几许的寒冰。
哗啦!
一道黑光闪过,像是明媚天际中极端不和谐的泼墨重彩,在横贯长空的瞬间凝滞一分,下一刻,暴涨开来,爆发出一道足有数十丈之大的黑色匹练,飞流滚滚而下,势不可挡。
明珏眼瞳陡然扩大,此刻她可以清楚地辨出,那黑色匹练分明就是冲着她身侧的凌亦弦而来。
动作还未发出,明珏便已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推了出去。她飞身而出,却是见得凌亦弦早已祭出青峰长剑,鸿影掠出,破碎杀伐。
可是,那般狂暴的灵气攻击,又岂是他一人可以阻挡?长剑在接触到匹练的一瞬便是粉碎成末,那传导过来的巨大震颤,只让他整个手、整个身子都是麻木起来,居然呆站原地,无法动弹。
黑色匹练的速度之快,早已非人类所能企及。电光火石之间,明珏睚眦欲裂,立刻运行刺客之道,一瞬反冲回去,而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凌亦弦之际,一道红光闪现,居然先她一步将凌亦弦包裹其中,携走了。
明珏愣在当场,黑色匹练已然来袭,无尽的压迫当头直下,她再无顾忌地召唤出天明之翼,扬起右手便是放出千手镇灵,可这匹练的强势程度却是出乎她的意料,上千只巨手一齐轰出,黑色匹练如浪翻打,居然将所有的巨手都淹没吞噬了下去。
这一刻,明珏要是再认不出这幕后之人是谁,那也枉费他们这些日子的纠葛了!她掠出危险区,大喝起来:“柳初阳,你疯了吗?你要对付的是我,何必连累其他人?”
身下坚冰开始炸裂,露出那狰狞的深坑内里,在她眼中,却也比不过那一如往昔一般,踏着慵懒步子,如魔王一般豁然降临的柳初阳阴森可怖。
冰冷的黑铁面具在那刚毅的脸上闪烁着森冷的寒芒,无尽的暴怒汹涌而出,似乎是要化为无尽业火,将这封天冰国都彻底融化。柳初阳面色阴沉得好似可以滴出水来,双眼之猩红,犹如是唤醒了沉睡的杀戮,是明珏未曾见过的冷冽。
嗓音响彻天地,震动四野,带着无与伦比的癫狂霸道:“没错!从遇见你以后,我就疯了,疯的彻头彻尾!小野猫,我告诉你,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其他人妄想染指,都他妈得下地狱去吧!”
明珏的心狠狠颤了颤,显然是没想到柳初阳如此说辞,“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胡说?”柳初阳浑身煞气立现,看着不远处被一名红衣女子安然放置在地面之上的凌亦弦,眼中如有雾霭凝聚,沉重得让人窒息。
该死的!他满心欢喜地赶来,看到的却是她和别人一起欢笑的场景,那是她从未在他眼前展现过的完美微笑,像是春日里无尽的花开,每一朵都带着令人眷恋的美,直涌心底。可是,为什么这种笑意不是独独属于他的?为什么她能够对别人这般纯粹的笑,对自己就不行?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痛心彻骨,她却没心没肺?
为什么?!
这一次,什么一年之约,什么报仇雪恨,所有的,他通通不要,他只要她!
她的身上总着太多的变数,一路走来,这才不过几步,便已经有了无数的男人女人追随左右,围绕身前。他开始感受到一种压力,一种可笑的压力!即便是他夺走了君惜朝给她的玉,那又能怎样?这一转眼,她不是立刻就和另外的男人勾肩搭背,笑语盈盈了吗?
呵,什么时候开始,他柳初阳竟也会如此下作低贱了?以往不该是所有人都臣服在他脚下瑟瑟发抖吗?
唯有她!
唯有她,是那一切的变数,不甘,不屈,让他诡异地不敢下手,只能渐渐沦落!
她是他的棋子,而现在,他却只想把她变为他的妻子。
一字之差,天渊之别。他在沉沦,销魂蚀骨,凭什么她能这么潇洒坦荡地无忧而活,他就必须得在地狱中挣扎终生?
锐利的视线扫向明珏,那足具穿透性的眼神直让明珏觉得连灵魂都受到了窥视,不由身形一滞,有些胆寒。
这一刻,柳初阳身后的灵气四翼不再是赤金之色,反而是一片漆黑,犹如是堕落魔头,散发出来自地狱的罪恶之感,正好与明珏的天明之翼两厢对抗,一黑一白,势不两立!
“柳初阳,你……”明珏有些诧异于柳初阳的变化,不过回想起他身怀暗灵素,倒也没觉得什么。只是,为何这般二者对峙之时,她的心头会突然涌出一抹难掩的苦涩呢?
却在这时,一道女声轻呼传了过来:“亦弦,你怎么了?哪里受了伤?”
明珏心头一滞,顿时有些呼吸窘迫,想也不想,便是煽动起天明之翼作势要飞掠过来。
柳初阳眸中寒光闪烁,四翼一颤,无尽的黑芒挥洒直下,竟将下首的一派冰川都染成了一片墨色,诡异至极。
“你要救他?”声音冰冷的好似可以凝结成冰。
“让开!”明珏怒喝。
“你要救他?”再度冷冷重复。
“是,我就是要救他!”明珏顿时倔上了劲。
“那他就必须死!”柳初阳咬牙切齿,大手一挥,一道暗灵素长鞭绵延数十丈,朝着凌亦弦已然挥驰过去。
撕裂长空的劲道,携卷着初阳邪尊的怒火,所过之处,将所有的空气、冷风尽数爆炸,发出一阵阵如同厉鬼哭嚎的啸声,无比渗人。
“谁敢?”那红衣女子大喝一声,柳眉紧蹙,看着那鞭甩而来的灵气长鞭,扬手铸出一道足以通天的火焰壁垒,壁垒中伸出一只巨大无比的火焰之手,便是狠狠将那长鞭抓持住了。
“嗯?还敢反抗,找死!”
明珏不知柳初阳这般怒意究竟从何而来,眼下趁着他被那红衣女子缠住,周身灵气泄入空气,其身已是隐藏其形,瞬间移动到了凌亦弦身边。
正忙着对付红衣女子的柳初阳见状,面上有着危险的气息流淌出来,看着明珏那般焦急的样子,更是怒不可遏,扬手一道金光阵法已然成形,雷霆霹雳声不绝于耳,那架势,这火焰壁垒根本不堪一击。
“柳初阳,”明珏突然出声喝道,柳初阳不管不问,作势手中阵法便要轰出,她再也顾不得什么,所有的灵识一瞬爆发,犹如形成了一只无形的大手,一瞬就抓持住了柳初阳的身子。
他额上冷汗淋漓,微薄的嘴唇此刻已是毫无血色,整个人都是莫名桎梏,手下的动作都是凝滞起来。
可明珏还未来得及松下一口气,只听骨骼碰撞作响啪啦啪啦不住传出,犹如是人体内部的筋骨挣脱牢笼的不屈,柳初阳发了疯似的挣扎着要施布出阵。
他的身体在明珏灵识的压迫下弯曲出一个诡异的角度,却丝毫不影响他那仿佛与生俱来的霸道凛然,脑中似乎不断有着清脆的咔嚓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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