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珏垂下眸子,看着白貂那跟她一样略带伤感的眸子,微微一笑,伸手温柔地揉了揉白貂的头,也不管它是否听得懂,便是自言自语道:“我是个药师,只要人一息尚存,我又有能力炼制足品丹药,要想从阎王手中夺回一命,实在不是难事!”眸光一变,“可是,若是一个人的灵魂自甘堕落与卑微,即便是九品的帝王丹药,也救不回他们……”
一瓶接一瓶的生灵散在庞家兄弟脚下铺展开来,那一眼望去绵延十数米之远的纤白颜色,犹如是一道地毯,指引着他们通向大宗师的青云之路。
庞家兄弟对视一眼,肥脸上一坨一坨的肥肉简直要拧成麻花,视线一扫,却是顿时定在当场,阴冷下来:“你们八人为何还不将手中的生灵散拿过来?你们难道想要违抗规则?”
这八人分别是华绍、那死气沉沉的麻衣男子,一对魁梧高大的孪生兄弟,还有4名略显黝黑瘦削的男子。
华绍面露为难之色,手指来回碾磨着瓷瓶,手心早已被汗水打湿,显然也是极为紧张,可是,下一刻,他面色凝重,居然倏地抬手拔掉瓶塞,扬口一倒,便是将那生灵散尽数灌到口中,吞了下去。手指上血色一抹,按于眉心,清朗的声音荡了出来。
“庞家兄弟,我要向你们挑战,生死各安天命,以血为证!”
血光弥漫,天际之上,云层之中,一道道银色雷光迸发出来,血誓已成。
全场呆滞。
庞家兄弟率先回过神来,看着华绍坚定而稚嫩的脸庞,突然很想扑上去吃了他。可这番想法刚才掠过脑中,一道接一道的血色弥漫出来,剩下七人除却那麻衣男子,都是面不改色地吞了生灵散,定下血誓,做定了要和他们干一场的架势。
这七人缓缓行至一处,站成一排,实力有高有低,有灵者九段,灵师一段,最高的却也不过灵师六段,可那黑白不同,年龄不相的脸庞之上,此刻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默契相合的坚定之色。
明珏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找死!”
庞家兄弟怒不可遏,其中一人上前一步,那一跺之下,居然震得整个地面都颤抖起来,生灵散瓷瓶乒里乓啷响个不停,一股股劲锐风气扫荡出去,差点把华绍他们掀翻出去。
不得不说,这庞家兄弟能够在此横行霸道,到底还是有点本钱。
就在那人将要发飙之际,另一人突然止住他,二人对视一眼,许是因着孪生的关系,只一眼已是心照不宣,纷纷诡异地笑了起来,看着华绍等人,道:“我们记住你们八个了!”扬手收掉脚下的上百瓷瓶,“下次我兄弟二人再来之时,必定给你们一个华丽的死法!”
说罢,便是大笑着转身离去。
华绍顿时松了口气,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里。这二人本就是灵师巅峰修为,数量这么大,质量又这么好的生灵散,极有可能成为他们冲击大宗师的机缘,到时候只怕真的会是他们的噩梦!
这么想着,他们七人顿生一身冷汗,唯有那麻衣男子面不改色,依旧是死气一团,看不出一丝表情,甚至连手中的生灵散都还那般僵硬地握着。
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何必庸人自扰还未发生的事情?转过身,华绍深吸口气,自己安慰自己,却在转身的刹那,身周原本围着的一众人顿时退散数十步之远,避他们犹如瘟疫。
“你们干嘛?”华绍还未反应过来,眨巴着眼睛,看着原本跟着他的小弟都是面露警惕地看着他,不觉有些惊讶。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无数个一齐默默转身扭头便走的身影。
他呆在当场,思维停滞。这时,一只厚重而布满老茧的手探了过来,一把搭在了他的肩上。他扭头,却是见得原先那孪生兄弟中的一名正面色凝重地看着他,摇了摇头,道:“得罪了普通弟子的我们随时便会招来那两人的报复,未免殃及池鱼,他们……”
话未说完,华绍也是通透之人,自然已是明白所有。他再看一眼那仓皇逃窜的人们,其中还有着上一刻和他称兄道弟的小弟,现在却也弃他而去了,心里顿时抽痛了一下。
“你们怕了吗?”
却在这一刻,一道明朗的声音亮了出来,八人身后的空间虚晃一下,明珏竟是凭空出现,直把他们吓得不轻。
“玉老大!”华绍惊喜地唤了一句,心底的阴霾一哄而散。
“老大个屁啊!临阵脱逃,抛弃一众兄弟,这种人怎么能当我们老大?”一名黝黑的男子撇撇嘴说道,语调间,指责意味十足。
其他人没有说话,却是纷纷朝着明珏投去了质疑和指责的视线。
明珏轻笑一声,丝毫不怒,说道:“若不是这般,怎么能去糟粕提精华呢?”
“你的意思是……”那孪生兄弟齐声惊疑,“你在试探我们?”
“不算是谈!”明珏摆摆手,“只不过,想看看这灵院中还有多少是傲骨没丢的人!而你们,过了这最初一关。”
“过关?”华绍莫名地喜出望外,屁颠屁颠跑到明珏跟前,扬起贼贱贼贱的笑,就是朝明珏邀功,道:“有奖励吗?”
“当然!”明珏眸光一闪,素手摊开,八颗圆滚滚的黑色丹药便是陈列手中,一股股凛冽寒气散发出来,方圆三丈之内,皆覆上了一层冰霜。
“这是……丹坯!”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目光定定,看着明珏手中的药丸,流露出不可思议之色,“你怎么敢这么拿丹药?暴殄天物啊!”
“没什么不敢的!”耸耸肩,明珏云淡风轻地道,“只要我想,只要我可以,我就敢做!”
淡淡地语气,仿佛回答的是眼下这个问题,道出的简单话语,却是令在场所有人都是心灵一颤,甚至连那一直面无表情的麻衣男子都是抬起头,空洞的目光注视着明珏。
“只要我想,只要我可以,就敢做……”呢喃的默念在华绍七人嘴边流淌,一番念叨之下,众人仿佛都有种茅塞顿开的错觉。
那书生模样的男子定定地看着明珏,自嘲一笑道:“世上事从不是只要有实力便可的!就像是昨天的招生,明明有那么多人比我实力低上不少,可依旧是进了我梦寐以求的等级6,甚至更高,只因他们给这灵院送的‘招数’远远超越我!你该知道,等级越高的弟子,每月获得的好处也就越多,或许一月,或许更短,他们便会将我远远甩在后面了……”
“我们只需要做我们自己!”明珏道。
“呵,做自己?”书生再度自嘲,“就是在这当一辈子杂役,被压迫欺凌一辈子吗?反抗的了一时,哪能反抗的了一世,那庞家兄弟马上就会突破大宗师了,到时就是我们八个的死期了!”
华绍立刻接嘴:“玉老大,你会救我们的,哦?”
“不会!”笑着摇摇头,明珏眼眸中精光涌动,坚定地道,“自己的仇要自己报!”
“哼,早就知道你这人……”书生继续骂咧,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却听明珏不耐地打断:“把这丹坯吃掉,你们从此以后,便是我的人了!”
“凭什么是……”书生炸毛,破口大骂。
“凭我看上你们了!”明珏逮着机会,屈指一弹,便将一枚丹坯射入他嘴中,逼他咽了下去。
众:“……”这他妈地算是什么理由?
“还有谁想反抗的?”明珏阴恻恻地说道,锐利的视线扫过全场,一脸威胁中,华绍已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喜滋滋地吞掉一颗,旋即,跟那书生一样,面容瞬间呆滞下来,像是丢了三魂七魄。
其余五人看着书生、华绍那般便秘的表情,都是缩了缩脖子,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却是畏于明珏的淫威,不得已挪着步子走上前去,视死如归闭上眼,一狠心,将那黑乎乎的丹坯吞了下去。
手上剩余最后一枚她用生灵散原料炼制而成的丹坯,明珏扭头看着那仿佛钉在地面上的麻衣男子,眉头一皱,打量起来--这男人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像是死人一般,一双空洞的眸子,真不知是受到过什么心灵创伤,才能将一个男人打击成这样。
这么一想,明珏心底那点可怜见的同情心居然一瞬泛滥滋生起来,看一眼手中的丹坯,反正这东西她想怎么炼就怎么炼,也不缺这么一个,屈指一弹,一道黑芒如同桥梁,连同二人之手,那丹坯已是稳稳落在了后者手中。
麻衣男子僵硬地垂下头,看着手中突兀出现的丹坯,再看看已然转身的明珏,空洞的眼中突然有着一抹亮光一闪而逝……
华绍七人如同冰雕一般呆立当场,眼前仿佛顿时蒙上了一层薄冰,朦朦胧胧,却依旧可以清晰折射出那抹嘴角噙着邪笑的面具少年。
体内的灵气汹涌澎湃,犹如是暗潮涌动的汪洋大海,而他们就像是海上随波逐流的扁舟,每一道海浪拍打过来,都足以令他们窒息沉溺。
哗啦哗啦!
那麻衣男子也是吞入了明珏所给的丹药,天地灵气疯狂涌入在场八人的身体,狂暴却不失温柔的力量,直让他们都是不由自主地漂浮起来,整个身体上面都是蒙上一层冰霜,寒浪席卷开来,一波接着一波。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明珏无语地看着眼前这八个不知疲倦,依旧贪婪地吸收着天地灵气的货,打了个哈欠,心中腹诽:莫非真是被压抑久了?当初荣晟晋阶都没用这么长时间啊!
终于,一切平复下来,七个失魂落魄的身影一个个掉落下来,堆叠一起,上头那强有力的体重,差点把瘦胳膊瘦腿的书生压了个半死。
“都起来吧!要感激我也不用行这般大礼!”明珏摆摆手,无耻地道。
华绍七人像是看妖孽一般地看着她,看得明珏差点以为这七个人要合伙上来一口吃了她。良久的震惊过后,七人接连爬了起来,整整衣衫,华绍已是狗腿地跑到明珏身边,语无伦次地道:“玉老大,我……你……他们……额……”
明珏:“……”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吓这个孩子的。
“多谢玉老大!”那孪生兄弟走上前来,抱拳道:“以后,我兄弟二人定当誓死追随!”
眼眸一眯,明珏道:“誓死就不必了,一颗丹坯罢了,比不上你们的命!”
那兄弟二人猛地抬头,看着明珏的眼神有了些另类的崇拜,这时,一个接一个的人纷纷上前道谢,而那书生踟蹰半晌,终于拧着眉走了上来,问道:“你那丹坯怎么那么像生灵散的味道?”
“哦?”明珏眉梢一挑,道:“你是药师?”
“不才,二品罢了!”书生面色肃然,接着那个问题:“敢问那丹坯是何名字?”他居然从未见过这般漆黑色泽又冰寒刺骨的丹坯。
“没名字?”
“额……那原料呢?”
“如你所说,生灵散的原料!”
“炼制时……”
“以冰炼制!”
一个接一个回答从明珏口中淡淡吐出,直让书生连呼吸的勇气都没有了,看着她呆若木鸡。
明珏轻笑一声,走过去,哥俩好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什么不可能的!你要想看我怎么炼的话,随时找我!”说罢,居然还朝后者抛去一个媚眼,差点让那书生吐血身亡,心中却是坚信明珏并未说谎,她也不必说谎。
真是可怕的人啊!
“我要跟着你!”书生扬高声调,突然道。
扭过头,明珏兴味盎然地看着他,笑道:“确定?”
“确定!”书生极为坚定,那骨子气势,居然带动了其他六人一齐上前,说道:“我们也要跟着你!”
含笑的视线扫过一圈,自动忽略不远处那依旧呆立的麻衣男子,明珏道:“好!我们就一起踏碎这灵院所有的规则!”
……
方才走回住宿区,一个个包裹已是如同垃圾一般堆在了庭院正中,明珏眼眸一凝,看着不远处狂拍大门,撒泼打混一脸幽怨怒气的楚旭,自然已是明白了所有。
“看来我们都被赶出来了!”明珏走上前去,她本就没有太多东西,眼下这些都是她身后一众连纳戒都没有的寒门杂役弟子的生活用品。
华绍等人面色一凝,纷纷走上前去,拾掇起自己的东西,看着四周紧紧关闭的大门,还有那窗户缝隙处时不时探视出来的视线,不由自嘲一笑。
嘎吱!
这时,仿佛是被楚旭敲的怕了,那扇门霍然打开,把持不住激烈动作的楚旭差点摔了个狗吃屎,正要发怒,却见韩千翔已是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目光定定地看着明珏。
明珏不置可否,嘴角掀起一抹邪气的笑容,道:“翔老大,有何指教啊?”
韩千翔身躯一颤,差点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吓破了胆,挺起胸,强自鼓起勇气,看着华绍等人,道:“我们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学习,你们得罪了庞家兄弟,我们……”
“好了,我们懂了!”华绍摆摆手,打断他,道:“说吧,你们准备将我们赶到哪间房里去?”
手指指了个方向,却差点没把华绍气得冲上去一把掐死他,明珏先一步伸手拦住了他,看着韩千翔,笑道:“翔老大,那以后这杂活怎么分配啊?毕竟我也算是个老大啊,好歹手下还有这八个人,”说着,话锋一转,指着楚旭,“哦,那个二世祖,我们这缺人,那边又不让你住,不如就跟我们一伙算了,好歹有个人做伴啊!”
撇撇嘴,楚旭满脸嫌弃,瞪了韩千翔一眼,道:“你一定会后悔把小爷赶出来的!”说罢,便是哼哼唧唧朝明珏跑去,眼中精光闪烁。
明珏无语,暗骂自家二哥演戏之深入,入木三分,以假乱真。却听韩千翔道:“以后杂役圈的杂活,我二你八!”
明珏一挑眉,吓得韩千翔面色苍白,差点虚脱倒地,立刻脱口而出:“我三你七!”
明珏摇头。
“我四你六!”
明珏眨眼。
“五五分账!”韩千翔一咬牙,拍板钉钉,“不能再少了!”大出血啊!一半的杂活,就是他们百十号人都得干上三四个时辰啊!转头一想,明珏他们只有是个人,那小心脏顿时就安定了下来。
明珏无语抚额,一言不发,直接招呼着一脸欢喜模样的华绍等人转身就走,韩千翔顿时松了口气,却听少年那轻飘飘的抱怨声如风飞絮。
“我本来想包揽全部杂活的,这坑爹的翔,居然占我便宜!我跟他没完!哼!哼哼!”
众人绝倒。
偏远的一间房是这杂役弟子驻地最为破败的房子,就连一向乐观的华绍看着眼前这仿佛下一刻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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