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
明珏轻笑一声,扬口一啜,尽数饮下。
辛辣的流体淌过她口腔、咽喉,化为一股暖暖的温热漾散到四肢百骸,口中依旧残留着那淡淡的酒香,芳醇甘甜,回味无穷,立刻便让她眉梢一动,大赞道:“好酒!”
妓子与有荣焉,笑得更是灿烂无比,循着明珏的意思连连斟酒,明珏亦是来者不拒,一一饮下,一壶酒不过片刻便已是见了底,直让身侧的华绍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楚旭顺口含住魅姬喂到嘴边的水果,眼前有着冰霜蒙覆。
“这酒怎的这么不禁喝?本少爷还没喝够呢!”明珏皱起眉,有些不满,稚嫩的脸上满布红霜,明媚的双眼渐渐漫起了些许雾霭,举止也是躁动起来,将那空荡的桌子拍得颤巍欲倒。
“恩客稍安勿躁,小女已是派人去取酒,片刻便到。”妓子微微一笑,柔软的手像是要安慰她烦躁的心,正要覆上明珏的胸口,却已被她一手紧紧攥住。
酒醉迷离的眼神直射入妓子眼底,那带着清澈的迷离像极了极美的墨玉,熠熠闪光,居然让后者一瞬乱了心神。略显失控的力道让那妓子的手腕顿时红了起来,明珏幽幽地看着前方,嗓音一如地底的清泉,冷澈清寒。
“你说,人活着为什么这么累呢?”
妓子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笑得有些僵硬,她不着痕迹地想要释放出自己被束缚的手腕,却是碍于明珏的力道不得其法,只好回道:“恩客说笑了,你既能来我浅笑阁,定是大富大贵之人,岂会……”
“那你呢?你累吗?”明珏当即打断她,突然清澈无比的眼神让她有种被彻底看穿的不安感。
妓子呆住了,不光是她,那跟她一道的八名妓子都是一齐僵住,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仿佛酒醉胡言乱语的白衣少年。多少年了,居然有人会对这样卑微低贱的她们问出这么个让人心酸的问题。
怀中的温暖一瞬撤离了一分,华绍等人都是不解地瞟瞟那些目光定定注视起明珏的妓子们,下一刻却齐齐定格在明珏身上。
“恩客,你醉了。”那妓子突然笑了起来,美艳如春,撩人心弦,唯有那一双眼流露出一抹难以掩盖的苦涩。
这时,房门一响,一个小厮行了进来,恭恭敬敬地放下两壶醇酒,正要撤离,却听明珏朗声道:“两壶如何能够?再来八壶,凑个整数吉利!”
楚旭眼眸微垂,双眼中寒色更重。
华绍皱眉,道:“玉老大,十壶我们喝不完的。”
“玉老大,你醉了!”荀浅之等人连忙上前劝道。
明珏笑道:“醉了才好,可我知道我还没醉。书上总说杜康解忧,以前我不懂,今日我大彻大悟,定要尝尽滋味,一醉方休。听我的,再来八壶,至于那钱,你大可直接去盛灵阁索要,就说是我王玉让你们去的,他们不敢不给!”
此话一出,小厮眼珠一转,这般霸气的话可不是每个人都说的出来的。毕竟盛灵阁威名在外,绝不敢有人狐假虎威。他当即明了,明珏必定是与盛灵阁关系匪浅,立刻应了一声,不过须臾,便带回八壶酒,放在了她的面前。
明珏眼前一亮,颊上绯色更甚,这次却也不用那妓子亲手相喂,直接抄起一壶便是仰头一倒,疯狂大喝。
那架势,只把华绍等人吓得不轻--酒哪能这么喝?更何况是忘忧酒楼的忘忧酒,这么喝,她是想睡上十天八日么?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愣住了,他们定定地看着那不停灌酒的少年,清亮的美酒不断从她嘴角流溢出来,打湿一方衣襟。
房间里,有着一股莫名的苦涩渗透出来,堪比黄连。
楚旭冷着脸,一把推开依偎在他怀中甚是满足的魅姬,看着明珏,那视线冰冷的像是三九寒天。
华绍等人僵住了,他们哪里见过这般随性妄为放浪形骸的明珏,在他们心里,玉老大从来都是无限理性的。现在这般类似借酒消愁的她,又算是什么呢?
他们迷惑了……
转眼间,十壶酒已是去了九壶,明珏的神志渐渐有了些缥缈的错乱,眼前的一切虚晃起来,她只觉自己的灵魂都在游走,似乎随时都能飞往天际。
“咦,我明明记得我喝了九壶,怎么现在还有这么多?”她嘟囔着,眼中疑惑深重,却在下一刻突然一笑,“管它呢!多点更好,我还没喝够!”
说罢,便是伸出手去拿,却被那妓子一手拦住。
“怎么?你也想喝?”明珏傻兮兮地笑着。
妓子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是尽数收敛,目光定定,道:“恩客,别喝了,你真的醉了。”
“醉?”明珏歪着头,似乎深思起来,道:“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可为什么我醉了,现在却还是这么累呢?”
这一刻,全场皆寂。
华绍等人终于是知道,这位向来凌厉邪气的老大,内心深处的柔软永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坚强。
妓子摇了摇她的手,迎上她微醺的双眸,没有说话,良久。
似乎有着一瞬的苦涩悲情顺着眼眸奔涌入怀,明珏的眼清明了一分,她看着眼前同样注视着她的妓子,痞痞笑着,伸手掐了下妓子柔嫩的脸颊,道:“我为你赎身可好?”
妓子的双眼一瞬瞪大,根本没有想到明珏会如此一说,不及她发话,明珏扫视一周,再度笑着出声:“不光是你,还有你们八个,以后都是我的人!就这么定了!”
话落,她根本不管别人如何反应,趁着脑中一瞬的清明,连忙便是伸手去拿那最后的一壶忘忧酒。
嘭!
却在这时,楚旭猛地站了起来,只让一旁紧挨着他的魅姬一个措手不及跌倒在地,就连那身后的桌椅都是四仰五翻,一派狼藉。
深邃的双目冻结成冰,汩汩寒光放射出来,众人齐齐身躯一颤,下意识抱紧了自己抵御着那般寒气,却见楚旭大步流星,直朝那依旧傻笑着的明珏走去,一把抄起她,便是背在身上,扬长破门离去。
华绍等人对于这般情景根本始料未及,当即便是愣在了当场,面面相觑。
已近午夜,衍天都繁华的街道也已是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楚旭铁青着脸,背着已然昏睡过去的明珏缓步而行,任由那萧索的风拂在二人青涩的脸庞。
这一路很长,长到楚旭根本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却也想继续就这么走着,生生世世。
她为何而累,因谁而苦?当年,在化骨洞,她的泪又为谁而流?这般突然大变的她,究竟又是为了谁?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在楚旭的心头缭绕,铁青的面色再度阴沉一分,他脑海中浮现出明珏方才借酒消愁调戏妓子的模样,苦涩的笑,傻气的问,还有那脱口而出的“盛灵阁”三字,无一不让他怒火中烧,差点忍不住放出源火一把焚尽整个浅笑阁。
盛灵阁,君惜朝,这就是让她莫名的源头吗?
他无法忘记当初她究竟是有多么在乎君惜朝给的那枚佩玉,随身携带,放在那离心口最近的位置,可自己的那块,却是蒙尘一旁,被她淡忘。
心头的怒火蹭蹭直上,他覆在明珏腿上的大手下意识地收紧起来,那突来的难受感觉,直让酒醉的明珏都皱起眉,闷哼起来。
“等我,等我……”
蚊蝇般低调的嗓音,若不仔细听根本辨不出,楚旭步子一顿,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硬几若石化。
良久,他苦笑一声,深邃的眼眸似有水光涌动。
这条路,不知走了多久,楚旭终于是背着她回到了灵院住处。那里一片空荡,华绍他们显然还未回来。
长指一划,一张厚实的棉绒蚕丝被凭空出现,翩然落地。楚旭小心翼翼地将明珏放在上面,看着她微醺的双颊,红润的嘴唇,只觉她就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亟待采撷。
只那她心怡的采撷人,却不是他!
带着薄茧的手摩挲着她稚嫩的脸庞,流连良久,像是珍惜着易碎的琉璃,温柔尽显,极致缱绻。手下的温软,像是一抹罂粟,一旦染上便再无自拔的可能。他定定地看着她熟睡的脸,鬼使神差地俯身而下,准确无比地夺住了方嫣红的温润。
啪啪啪!
这是方才进屋的华绍等人下巴脱臼的声音,清脆响亮,一如他们断裂的节操和三观。
“旭旭旭……旭……旭……”
楚旭恍若未闻,浅尝辄止,蜻蜓点水,淡淡地瞥了眼几近石化的华绍等人,便是一挥衣袖,极端淡定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华绍等人显然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一个个呆若木鸡,心头只有那一个怨念百般缭绕,无限升华--旭老大喜欢的是男人,那个男人就是玉老大!
而在他们身后,阿誓古井无波的眸子闪过一丝寒芒,僵硬的脸上有着难解的怒意。
翌日。
当明珏从宿醉中清醒过来,那一瞬袭来的头疼欲裂只让她蹙紧了眉,抬起手,正要揉揉眉心,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已是精准无误地先她一步,温柔无比地帮她按摩了起来,一如当初在血骨宗的夜晚。
明珏睁开眼,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俊脸,笑着挥开楚旭的手,她道:“多谢二哥,下面的,我自己来就好!”
说罢,已是站立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楚旭的动作僵在当场,她一如往昔的笑意,此刻却多了些难掩的疏离,让他心头狠狠痛了下。
明珏推开门,这才发现外面早已是夕阳西下,夜幕已近,她揉了揉眉心,暗叹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这时,华绍等人已是从远处归来,看着她,眸光有些复杂。
“玉老大,呵呵,你居然这么早就醒了。呵呵呵。”华绍干笑着,略显僵硬的面容让明珏多看了他两眼,只把他看得心头一慌,眼神躲闪起来--妈妈咪呀,昨晚的一切都还心有余悸,玉老大这眼神一扫,就让他有种吓尿的冲动啊!
明珏视线扫过全场,只觉在场众人包括阿誓在内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异,却也自发地归功于昨夜她的疯狂,并未太多关注,便是唤着他们几人再度进入了那地底世界当中。
这地底世界远没有明珏初见的那般狭小,反而是无边无尽,偌大至极。若是再加上几头灵兽的话,这里几乎可以算作一座小型的灵兽山脉。原因无他,只因这里与灵兽山脉一样,生长、滋生着数量庞大的天材地宝。
大地精华的石乳,灵气凝集的生命之泉……各种四大陆上有价无市的东西,在这里可谓是平凡至极,四处皆是。明珏大喜之余,当即便是命令着华绍等人扫荡全场,一点残渣都不许剩下。
这九人本就对实力充满追求,昨夜又见着明珏那般苦涩的模样,身为阴阳会一员的他们立刻便以为明珏解忧为己任,对于这般对实力提升大有裨益的东西,自然是来者不拒,明珏一声令下,九人立刻奔赴九方,各自扫荡起来。
而明珏则是回到原先她发现的那一汪生命之泉所在,捞出泉下被石乳掩盖住的阴之力,却发现那竟是一根龙脉!
龙族从来都是兽中之神,而龙脉更是龙一身精髓所在,明珏把玩着那不过一尺长短手腕粗细的龙脉,眼露疑惑,不由问起白麒:“白麒,这东西究竟是哪种龙留下的,居然这么冰寒刺骨,饶是我已然凝聚寒性源水,都觉与它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
白麒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龙族至纯血脉,冰魄紫鳞龙的龙脉。冰魄紫鳞龙全身结为寒冰所铸,龙脉更是一身寒气聚结之地,是天地间至强阴之力的一种。”
明珏点点头,却也不再纠结这些,立刻盘膝坐定,便是炼化起这龙脉来。
修炼无岁月,这冰魄紫鳞龙龙脉的坚实程度远超明珏的预料,一晃两月已过,她才从良久的炼化中睁开眼,一身灵气早已是脱胎换骨。
九段灵将!
感受着体内异常丰郁的灵气波动,丹田内的灵丹都是增大不少,明珏也是欣喜万分,她万万没有想到,紧紧是这么一枚龙脉,居然便让她精进如此巨大。不过,她心里倒是极为清楚,这般实力对上宫家,根本就是不足看的。
九段灵将、一段灵王虽说只是一阶之差,那实力却是天壤之别,纵然她灵气天赋异禀,现在却也不过只能勉强胜过五段灵王。灵王之上,可谓一段一天地,毫不夸张。
“恭喜了,四弟,你又精进了不少!”
正当她沉思之际,楚旭已是笑着行了过来,恭贺着。那眼中无时无刻不流转的温柔直让明珏心神一乱,眼神躲闪起来。
她深吸了口气,淡淡地微微颌首,却并未发话,转头看着华绍等人筋疲力尽不忍直视的睡姿,不由哑然失笑,下一刻,已是飞身出了地底。
楚旭攥紧了拳,眼瞳瞬间蒙上了无尽寒意。
……
在这杂役圈的一角,有着一处另类的地方。
那里花木成丛,鸟语花香,各式各样极尽花哨的颜色在这里尽数张开,宛如世外桃源,与这寥落萧索的杂役圈格格不入。
那里正是导师胡言的住所。
看着眼前这般四季花同时绽放之景,明珏眼眸一闪,心中想起华绍说过的胡言三句,以血润丹、水火交融、灵气耗竭,却也觉得那人绝不像外人所说的那般平庸无措。
方方抬步走进,身后原本大开的门庭霍然关闭,明珏眼眸一凝,一张灿烂到了极致的笑脸已是在她眼前无限放大了开来。
心头一跳,被吓得不轻,明珏撇撇嘴,一手扒拉开眼前这货坑爹的嘴脸,嫌弃地道:“我怎么突然有种狼入虎口的感觉!”这货明摆着就是等她自己送上门的!
胡言笑得见牙不见眼,听着明珏的话却是忽然唬起了脸,沉声道:“还好意思说!这都几个月了,你竟然才来!让我一个老人家干等着,你也好意思!”
明珏无语抚额,你真的确定你是个老人家么,这么年轻的身板!
“好了,言归正传!”她脸色肃然起来,看着胡言直入主题,“我想学你的水火交融之术还有炼药之术!”
胡言长长地“哦”了一声,却根本未对明珏露出一丝疑惑,很明显已是早已知晓她身怀双系灵气,更让明珏更加坚定了此人不可小视的信念。
“先释放你的灵气看看,我胡言可是不收水货弟子的哟!”胡言眨巴眨巴眼,干瘦的手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眼中精光闪烁。
明珏点点头,心思沉定,摊开双手,眼神突然一凝,左火右水,一魔一人,已是在她掌心显露出来,立刻便是让胡言惊骇地瞪大了双眼。
“人形的源水!”他惊呼道。旋即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