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楚寻眼露疯狂的杀意和嫉妒。
楚天烨皱着眉，恶狠狠的视线好像要将不远处的楚旭生吞活剥，咬牙切齿地道：“暗灵素！这个混蛋居然还身怀这种东西！”
灵素？！
楚寻的眼神凝滞一分，下一刻倏地沉敛似剑，洋溢出一道道锋锐寒冷的芒。
这一刻，黑气在楚旭的身周彻底凝固，尖锐的鳞片在他身体上幻化凝固，那一身别致的铠甲每一寸都充斥着无比的凌厉。
天际在这一刻沉了一分，像是王者回归之时天地臣服脚下，时空静默如死一般，天上地下，唯一响彻的，只有他坚实的步伐。
啪嗒！
啪嗒！
一步一煞，一动一杀。
楚旭的双眼漆黑如夜，就连原本布满血丝的巩膜都好似被渲染上了浓墨之色，汩汩黑烟从他沉邃的瞳仁里奔腾而出，缭绕头颅，人们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更遑论他现在的表情了。
一步踏定，一圈圈黑光涟漪便是随处荡漾，犹如黑色的刀锋，转瞬便是尸横遍野。
躲闪不及的人们，未尝反应过来的人们，不论出处，楚家亦或是阳盟，无一不是被这横扫过来的黑光拦腰截断，死不瞑目。
这一刻的他，就是真正的魔神归位，陨落千万年的怨念一瞬破发，苍穹何如，大地焉存，但凡他要，一切必须毁灭！
楚寻、楚天烨的步子终于下意识地往后挪动了一分，可真正被楚旭暗灵素壁障彻底围困的他们，却再无后路可走。二人暗自磨牙，心中同时激发的不是死亡的胆寒，而是深深的嫉妒。
可就在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到的地方。
在那被凝固坚实的魔之铠甲牢牢护着的小腹，一团黑光灿灿发亮，忽明忽暗，像是紧急着要突破什么禁锢，却因着那魔铠长久不得其法。
兽灵域中，墨麟一次次用自己长大了不少的身体撞击着面前的黑光阻隔。
那阻隔，绵薄如一层水膜，可她却清楚地知道这东西隔绝万灵，吞噬一切，乃是暗灵源萌发之初的精源所在，根本容不得她破碎一分。
嘭！
再一次被那黑光阻隔无情地反弹回去，它瘫软在兽灵域中，一双兽眼不安地盯着前方熠熠生辉黑芒闪动的阻隔，脑海中突然一丝光华闪过，像是沉寂的夜空被坠落的流星划破一痕，亮开的是令人心颤的过往。
一抹遥远的记忆流淌出来。
“楚覆，你要记住，暗灵源乃是魔气分支，一旦入体，以你楚家魔裔的血统，必定激发你体内深藏的魔种，一个控制不好，便会入魔失控！”
“知道了，墨麟，我会小心的，要是我一不小心入魔的话，你就一爪子杀了我吧！”
“嗯，到时候我可不会对你留情！”
“你曾经对我有情过吗？你的情可一直都在白某兽那里。”
“我看你最近又皮痒了吧……”
……
“白某兽……白麒……”墨麟怔怔地念叨，眼神突然一滞，像是万年寒潭一瞬解封，脑中是撕裂般的疼痛。她嘤咛出声，整只兽都是极端痛苦地蜷缩起来。
黑光阻隔见势压迫而来，极限缩小的魔障，犹如是一柄神奇的钥匙，开启了那尘封万年的大门。
记忆像是开了闸的泄洪，一瞬徜徉万里，刹那流连万年。
外界。
楚旭前进的步伐倏地一滞，像是那血心契血心相连的魔力将墨麟的痛苦传递到他的脑海。他突然抱住自己的头，疯狂地嘶喊，痛苦地呻吟，状似一头受伤的野兽，三分发泄，七分惊惧。
天地间，无处不是他愤怒的哀嚎。
周遭的黑光壁障突然一晃，像是水中镜月被石子轻轻破动，楚天烨、楚寻见准时机，迅速退出，却见那黑光壁障疯狂压缩，好似被莫名而强大的吸引力吸附，居然倒流回楚旭身体。
那一刹，时空都好像颠簸了一下。
魔气纷涌上天，好似一柄黑色的魔枪，镌刻魔头百态魔界生灵，刺破苍穹，唯魔独尊。
那一刹，所有幸存者的视线都是僵直了一分。
万千魔气之下，修长人影前方，一个硕大的炉鼎凭空出现，无尽热浪席卷出去，却诡异的都是沉黑色泽。
天地黯然失色，唯有那硕大的熔炉自顾自翻涌冒泡，黑色的熔浆在其中翻腾不止，沉黑的热气不住倾泻，一切似乎都在恶化。
天边急速而来的两道身影霍然止住，眼神一如先前众人僵直如死。
明珏背着柳云依，看着那被黑气缭绕缠体的男人，只觉脚下像是灌注了沉重的铅水，再也无法动弹一分。
不会吧！
黑气……
熔炉……
心底掀翻的骇浪无情地扑打着她脆弱的灵魂，那颠簸摇曳的空荡，一如是回到了那孤寂而没落的原始。
却原来，从头到尾，她都是那一个困缚其中的兽……
外面是无数看着她游走杂耍的人。
柳云依见状心急如焚，再顾不得什么，直接挣脱她便是扬起灵气双翼一飞而出，直朝楚旭而去。
明珏愣愣站在原地，整个人好似被抽调了所有的灵魂。空洞的眼神锚定在那黑气贯透皮肉终于露出那惊人一貌的人身上，旋即，整个人又僵了僵。
楚旭的脸上魔气如同蠕虫，妖冶摆动身姿，那不住耸动的皮肉之下，一丝丝筋骨开始错位，从此变幻的便是另一张脸。
不同于原本的阴柔，这张脸至刚至硬，英俊的轮廓像是被大自然百般雕琢，线条硬朗分明，剩下的只有世人难摹的俊逸。
那是叶天的脸，却也是他的脸。
噗！
一口甜腥涌上来，却被她生生咽了下去，那一口铁锈味道依旧充盈着淡淡的温暖，此刻却让她觉得彻寒一片，神速游走到四肢百骸。
柳云依焦灼的眸子一瞬瓦解，看着那熟悉到心头的脸，跟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脸，那一张曾经给了她万千宠爱无限柔情，却又成功将她打落万丈深渊的脸。
她愣了一分，楚旭却在这短短的一分中，匍匐下高昂的身子，四肢触地，那样子分明就是原始的兽形。
暗沉的灵素开始逆流，星际旋转般肆虐在他的身侧，转瞬便是一头彻头彻尾的魔头。
兽脸、双角、四爪、鳞甲、长尾、铜铃大眼……
无一不是魔的形态！
所有人的呼吸凝滞了一分。
可又在这一分之间，两道悍然攻势迅猛而来，快如离弦之箭直冲魔头，在这万众皆呆的情况下，根本无人察觉。
“青鳞，挡住他们！”
这时，远处一道硬朗的身影袭掠过来，人未至，声先到，万丈青光带着沉沉寒气一瞬降临，成了这一刻救赎的光。
唰！
一时间，冰雪纷纷，一头足有百丈之大的寒冰青龙横空出世，它气势磅礴，尾尖一扫，龙息一喷，便是万夫莫当之勇。
可若是仔细去看，便会发现，它看似昂扬的身体竟在隐隐颤抖，一双龙眼不安地瞟过下首楚旭化作的魔头，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龙傲天面色如三九寒天，一瞬爆掠至楚旭身前，挡住楚寻二人。
可便在这时，楚寻眼眸一闪，居然退后一步，楚天烨不动如山。
下一刻，五道黑芒闪透空气，好像连空间都深深撕裂，龙傲天后背一僵，青鳞龙身迅速下沉，明珏的眼眸突然凝滞，一道空间裂缝扬起在魔头身后。
啪！
锐利的爪风带着魔头的怨怒和癫狂，撕裂了青鳞冰制的身体，如入无人之境。
那一刻，天际所有的声音都一瞬全无，龙傲天豁然回首，眼前满是凋零的冰渣，如漫天花雨，甚至连一丝血腥都未沾染。
纯粹的一如当年相遇的那个午后……
铜铃大小的魔眼汩汩闪光，嗜血的杀意流淌出来，这一刻，没有人再怀疑这是不是一头魔，因为它所做的一切，早已印证了所有。
青鳞庞大的身躯刹那湮灭，一丝青色的光线犹如断线的风筝般四下飞窜。
龙傲天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转瞬便是仰天悲泣：“青鳞！”
柳云依的双眸闪烁起莹莹泪光，见着那魔头一动，她跟着动作，却在那脚动的一刻，再次僵住，整个人差点从天空掉落下去。
那是，一张与先前一样的脸……
却多了些沧桑和沉敛。
他瘦了，原本一丝不苟光滑削刻的下巴生出了点滴的青茬，细细碎碎，是她向来不喜的尖锐。
泪，滚落而下，无声，有意。
她扭头看了眼对面那一张同样俊朗此刻却满是震惊的脸，泪，顿时又汹涌了几分。
这是柳云依生命中第一次落泪，一如当年他戏谑的笑语－－这辈子，你的泪注定只为我而流。
刹那的了然，登时破碎了十五年的愁与恨。
原来，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啊！
明珏的眼也在这一刻彻底沉了下来。
“你居然还没死！”
☆、第二百一十三章 楚家风云（9）
章节名：第二百一十三章 楚家风云（9）
“我特地从地狱爬回来，底下我遭受的一切，也该由你来尝尝了，我的好弟弟，楚天绝……”
两张同样的脸默默对峙，看在众人眼中，像是一人对镜扮演双角。
楚寻愣愣地看了眼身侧的“楚天烨”再看看对面一模一样的人，眼中波光涌动，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了惊诧之色。
“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他愕然相问。
楚天绝双拳紧攥，并未回答他，看着突然出现的叶天，心中竟升起欲逃的念头，却在眼角瞥到那暴走的魔头之时猖狂大笑：“楚天烨，好好看看你前面的那魔头，你还认得出他是谁吗？”
叶天，便也是楚天烨，眼眸一凝，眼前的魔头躁动不安，方才的一幕印刻在他脑中，断然是惊骇无比，可魔头便是魔头，楚天绝此问究竟有何目的？
他冷眼扫去，淡淡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难道没发现，你那天才宝贝儿子，楚旭，不在吗？”楚天绝扬高声调。
楚天烨眸光一乱，连忙扫视全场，正对上两行泪痕的柳云依，当即身形一晃，挡在她身前，手往后一捞。
后背有些濡湿，凉凉的，像是山涧幽泉，时隔十五年的温软再度相贴，激起的不再是少年的脸红心跳，反而是深深的愧疚。
他的手紧了紧，柳云依的身子又贴紧了一分。
迷乱的心一瞬安定，他多看了那魔头两眼。
楚天绝嗤了一声，“你还是这般沉迷女色，根本成不了大气！”
楚天烨看都不看他，只盯着那魔头，但听“嘭”的一声闷响，一抹青影碧光荡漾，硬朗的流线像是一条直线，龙傲天修长的身子急速掉落，一抹血色停留在半空当中。
吼！
魔头的一声怒吼，天地都为之一颤，明珏双眼闭了闭，口腔中依旧回荡着那抹淡淡的铁锈味道，像是沉积了良久的芬芳，一瞬爆发，化作的却是苦涩。
眼睁开。
故意错开的视线流连在无限遥远处，没有焦距，也没有目标。
随即，利落的转身，纤白的衣角划过空气，一丝涟漪都未曾惊动。
她就这般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状似坚强，身形却在一摇一晃间隐隐坚持，像是开在山巅夹缝的微草，一举一动，从来都在风的操纵之下。
她突然想笑，却又想哭，哭笑轮回嘴边，到头来却只化为淡漠一场，连那心动的力量都没有了。
累。
她太累了……
身后突然有着灵光乍现，奔腾的威波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身体，她踉跄几步，任由那力量将她彻底淹没。
发丝飞扬，瘦削的身体好像断了线的风筝，随处是家，随处却也不是家。
她再度闭上眼，脑海中回荡起自当年进入后山密林之后的一幕一幕……
如果……
“不要想如果如果，这个世上从没有那么多如果。”忽然一个醇醇的声音从心底流出，像是丝拨心弦，撩动的是别样的乐章。
明珏霍然睁开双眼，苦笑道：“白麒，你一直都知道的，是不是？”
白麒没有说话。
“那就是了，”明珏扬起头，看着头顶黯淡的天空，那深沉如同幽暗空间的天色一如她现在的心，“我总以为天下事没有什么能逃过我的眼，却原来，从最开始，我就瞎了眼……”
“……我……”白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语调也是深沉了下去。
“可是，为什么……我突然间这么想回头呢？”明珏道，“这就是浅之所说的男女之爱吗？”
白麒似乎叹了口气，幽邃的呻吟仿佛经历了千万年沧桑的洗礼：“那……我们就一起回头吧！不论天堂地狱，不论快意恩仇，总有我与你相伴！”
明珏眼眸一亮，突然笑了起来，唯有那眼角深处，两抹莹亮的晶珠闪闪发光。
“好。”
发狂的魔头根本没有一丝的理智，逢人变杀，锐利的爪风凶猛狠戾的架势，在场之人根本无人能敌。楚天烨搂着柳云依连番躲闪，指尖金光跳跃，像是要动用灵阵，却被柳云依一把拦住。
“不要，他是旭儿！”
楚天烨眼神一紧，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魔头，现在的后者根本失却理性，见他不动，那副容貌却仿佛印刻在它心头，犹如魔音蛊惑着它一爪撕开他的心脏。
唰！
风声一动，魔头嗜血的双眼在楚天烨眼前急速放大，那一刻血脉相连的感觉，纵然危机万分性命攸关，却让他嘴角微微弯起，指尖的阵光还在跳跃，他眼角扫到不远处欲逃的楚天绝父子，手指偏方一弹，金光如剑穿梭。
刹那的金辉如雨，落下一道百丈之大的灵阵，瞬间便将楚天绝二人困缚其中。楚天绝面色僵硬地突然扭头，正对上魔头一爪即将轰中的楚天烨，顿时冷笑森森。
嗡。
千钧一发之际，天阙上如有沉邃的嗡鸣声响彻起来，仿佛神圣而兴奋的号角，恭迎着王者的回归。
烟消云散，黯淡的天空一瞬大亮，那莹莹的白昼比之之前不知明亮了多少倍。汩汩白浪突然出击，像潮水一般，推波助澜，起伏前行，横扫千军，所过之处，阵法尽碎，人的身体无情甩出，就连那魔头都是眨了眨眼，四爪在空中擦开二十道炸裂的火花。
楚天烨搂着柳云依在空中急转躲避，眼神不由朝着那处看了过去，突然愣住了。
“丫头……”
柳云依也愣了愣，脑中眩晕的感觉真的让她很不舒服，她皱紧眉，顺着楚天烨的视线投射过去，居然见得一团璀璨到了极致的光。
光。
那是一团纯粹的光，纯粹到里里外外全是同一种颜色，同一种基调，若非那光依旧可以隐约辨出是个人形，她根本不会将这光与旁人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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