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珏- 第262部分

耳边，老者的话似乎也不再那么刺耳。

“记住，你们只有一年……”

金色的暴风突兀而起，几乎是在人们将落未落的眼皮底下生生凭空出现，一经出现便是肆虐全场。状似贯通天地扭转乾坤的骇人金风，在无数双惊呆的眼睛前扭动身姿，万千金辉笼罩了全场，那原本从天而降势不可挡的黑色光芒竟在这金光乍放的一瞬便是瑟缩消散，不堪一击。

轰隆！咔嚓！

天黯然失色，大地开始坍塌裂缝，一道道犹如黑色怒龙一般的深深裂缝疯狂地在地面上延展开来，头顶犹如黑莲一般的巨脸扭曲狰狞。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祭典会突然被压制？”黑暗的空间中，司马莲看着那被一层金光薄膜禁锢在祭台火盘之中不断挣扎的黑火，不由怒极发问。

身周的黑暗中，一个佝偻的身子踉跄出来，宽大的斗篷下掩藏着近乎骷髅一般的形销骨立，深陷的眼眶仿佛长期脱水，零星的几根白发，更显人世沧桑。

他，就像是鬼！从地狱侥幸逃脱的复仇之鬼！

这人并不如司马莲那般歇斯底里，他淡淡地仰头看了看头顶黑暗的天，突然一笑，“逆天而行，你觉得你能逆的了多久？”

噗！

九天之上的神宫中，那老者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红艳的色泽喷薄在空中，绽放在地上，像是一只只血腥的眼，沉默地注视着一切的无力。

“师傅！”少女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双眼里晕满水光。

老者拍了拍她的手，看着那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四道灵障，眼神定定，语气沉沉，“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便全靠你们自己了……一年，原来我费尽了半生修为，却也不过赢了那一年的逆天之机……”

一旁的少女弦然欲泣，却强忍着没有落下一滴的眼泪，她听着老者的话，心头一个字暗自印刻。

逆！

……

金色风暴仍在继续，在场之人无一不是被强行翻卷到半空之中，那一瞬金光中飞速闪过的一张张脸庞，像是新式的走马灯一般，让人应接不暇。

双手依旧被君惜朝和楚旭紧紧攥住，这般强有力的风暴离心力竟从头到尾都没让三人分开。明珏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难以形容的朦胧灰暗，耳边无数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刺破耳膜，她倏地皱眉，居然心念一动，放出光之楼想要彻底镇压这一众让她心烦意乱的叫声。

唰！

白光犹如瀑布一般从天降落，那一瞬撒落的银河三千尺，没有金光的肆虐，没有黑芒的残酷，有的只是令人心安的神圣芳华。

所有人的心刹那间莫名地安定下来，只觉那白色瀑布顿时化成无数只硕大的巨手，像是母亲柔暖的一拥，轻轻将他们护了起来。头不再眩晕，像是那手隔绝出一片安稳的空间，足以让颠簸飘零的心从此落地生根。

明珏此刻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神奇之境当中。那种感觉，像是有着什么东西正从自己的体内爆发又延展出去，在这混沌不明的天地中破开那只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这种感觉，好像曾经有过……是什么时候呢？

明珏在心底思索，却听白麒暴走的声音爆发：“笨蛋！这是诸神净土！你早就领悟到了！”

她猛地睁开双眼，眼底汩汩升起的白芒丝丝缕缕，像是一簇簇照亮浊世的神火，“诸神净土？我怎么不知道我领悟到了这个东西？”

白麒无力地垂下头，“上次在宫家的后山密林，你只顾着跟那个那个接吻，哪有时间顾及自己领悟了什么？”

明珏脸一红，不由看了眼自己左手边那静静悬浮在风暴中心的楚旭，暗金的光描摹着他伟岸的轮廓，那英俊的脸上有着难掩的紧张，她不由心跳加剧了一分。

“现在是突破之际，赶紧把全身光灵素都放出来，一举突破大天明诀第六重！快点！”白麒喝道。

“呦，你不怕我暴露了？”明珏戏谑。

“哼，暴露了，那就杀掉所有看到的人就好了，白麒大爷现在还有那个实力！”

明珏无语地笑了一声，突然甩开那紧紧拉着自己的两人，双眼陡然瞪大，身后天明之翼、眉间的天明之眼、甚至于丹田中的六种、灵素花骨朵，都是同一时间浮出她的身体。

那一刻，她以一种最为耀眼最为凌厉最为夺目的姿态驾临世间。

天使一般的羽翼，神佛看透世事的竖眼，悬浮身周犹如六芒阵一般绕着她不断旋转的金木水火土血六种，还有那浮于她张开的掌心不离不弃的灵素骨朵……

这一切，哪里像是人类能够拥有的神奇？

这一刻，她就是神，主宰众生！

原本喧嚣的金光在那光灵素迸发的一瞬便是沉寂下去，像是受到了莫名的镇压一般，显得有些黯淡，又像是自甘萎顿，膜拜着王者的归来。

白光中，一座通天一般的楼阁显出那巍峨的轮廓，正坐落在明珏的身后，雄浑而苍凉的气压摄动了全场人们的心神。

楚旭早在明珏动作的同一刻便也动作起来，早已退却那血腥赤金之色的灵气此刻幻化出类似堕落神魔的暗金光彩，沉重中透着令人无法直面而视的尊容华贵。暗金的深邃漫天飞舞，犹如布幕一般遮掩住那白色巨楼之下宛如神祗的人。

然而，与他有着相同想法同时出击，还有那占据了半边天空的闪动银光。

君惜朝、楚旭方才出手，眼角处对方的颜色翻腾几下，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眼中却都是冷淡的薄冰。他们虽然想到一处，然而除却那人，他们毫无瓜葛。

楚旭突然邪邪地一笑，屈指一弹，那暗金的布幕居然犹如充满了生命力一般朝着那银光吞噬而去。他本身便拥有暗灵素的特殊能力吞噬，再加上他所修炼的魔屠鉴更是以霸道地惨绝人寰著称，是以他一旦出手，绝不容许第二人夺他威严！

银光有些不堪重负，在天空上扭曲挣扎，像是一条银白的蠕虫只能被上面暗金的龙凤啄食碾压。君惜朝被震得猛退数十步，若非因着明珏那支撑的千手镇灵，只怕早已被金光风暴绞碎。

他面色不变地看着楚旭，看着他近乎霸道偏执地将那一整片天空染上除却她之外唯一的颜色，看着他近乎贪婪地只准他一人守在她的身边一丈方圆，突然想哭又想笑。

哭的是，万年寂寞又将延续，笑的是，起码她还是找到了那个她真正爱也真正爱她的人。

四面风声雷动，大地早已支离破碎，半空中昏暗一片，尽是残破的土屑，一股干涩的味道让人只觉呼吸极度困难，众人不由屏蔽了所有的呼吸。

无数只眼愣愣地看着上方的暗金布幕，还有那布幕更上状似能够刺破天压碎地的巨型塔楼，强烈的感官刺激之下，似乎那一刻天地间再也听不到所有人的心跳。

暗金的垄断之后，明珏微微一笑，光之楼立刻镇压而下，虚晃的楼影中，无数个扭曲的人影被笼罩进去，旋即，一道白光掠出，天地间终于又恢复了那一抹平静。

司马莲似乎恢复了原本的淡定和优雅，她盘膝坐在祭台之上，看着那火盘中被一层金光压制而无法突破重围的黑火，突然一笑。

浅浅的笑在那绝美而野性的脸上渐渐放大，猖狂而张扬的笑声之下越发扭曲狰狞的脸，一如是发狂的狼一般双眼闪着墨绿的幽光。

“锐儿！”

“是！”清朗的嗓音，听来尤为舒服。

“准备一下，三月之后的三圣地之斗。”

“是！”

“带着那群死灵祭去，训练了这么久，也该让我让别人瞧瞧了。”

“是！”他永远好像只会这么一个字。

司马莲一摆手，黑暗中微风一动，无人出现无人离开，却已是大不相同。她双手指甲深陷肉里，十个完整的指痕深刻在她白皙胜雪的玉手。

“十六年前我能杀了你，十六年后，你同样活不了！”

……

衍天都的繁华一如往昔，可便在这相邻的大陆之上，这里却无人知道一刻钟之前在那鼎城究竟发生着多么可怖的事。

哗啦！

所有人的头顿时仰望天际，街道上骚动一片。

“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漩涡啊！”

“放屁，漩涡能长在天上？”

“那你觉得是啥？”

“我……”

天空上，方圆百丈之内，云层扭曲、空间虚晃、就连天的颜色都好像沉暗了几分，人们心中忐忑，却也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能对着那东西指指点点。

突然，那百丈大小的漩涡猛地飞转起来，中心处好似有着一颗流星坠落天阙，云层被划破，空间被割裂，一道长长的白色尾巴从天到地延展下来，贯通了天上人间。

人们的眼眸一瞬缩小，因为那流星坠落的方向分明便是衍天都这里！

一秒的沉寂之后，撕心裂肺的疯狂尖叫开始爆发，人挤人，人推人，人踩人，大街上顿时乱作一团。

嘭！

白光炸裂在这街道之上，数不清的人影被震飞出去，说不出的狼狈。可便在那些人紧闭双眼等着感受自己脑花飞溅血流成河的时候，一股无形的温柔之力却将他们柔和地托了起来。

耳边风声呜呜，像是空气低低的鸣诉。

预料之中的疼痛和死亡并未如期来临，有人诧异地睁开了眼。

眼前，只有无数的人面面相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做梦。

衍天都言府。

白光兜头降落，却无一人操戈相待，反而是前所未有的恭敬划一。

白光一瞬炸开，数不清的人影踉跄几步险险站稳，都是愕然无比地看着周遭陌生的幻境还有那一众欣喜若狂的脸庞。

“妖孽！”

“玉老大！”

“小珏！”

“明珏！”

不同的称谓，唤的都是同一人，小童、华绍、莫灿、宫明婷等人倏地扑了上来，差点没把方才降落的明珏压扁在地上。

明珏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任君扑到。又对言天邪微微颌首，不着一词间，一切却早已明了。

“恭迎主上归来。”全场齐呼。

明珏站起身来，作一揖还礼，却听棋田唧唧歪歪的声音传了出来，“哟，看不出来，你小子都当上头子了！”

“起码比某些没了胡子头的人要好多了。”明珏淡淡地道，却立刻勾回了棋田悲催而苦逼的回忆，棋田弦然欲泣的眼神前，明珏飘然而过。

“言叔，我杀了厉泽西父子！”她随口说道，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言天邪先是一愣，眼眸转动间，却道：“杀的好！”

“你不怪我？”明珏惊道，“怎么说你们也是曾经患难的兄弟！”

言天邪哼了一声，“你若杀他，必定是他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等的事，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还留着干嘛？当初说要造反的时候，他就犹犹豫豫，早知道当时我就该一刀杀了他！”

明珏会心一笑，没有想到言天邪如此信任自己，道：“多谢了，言叔。还有，帮我通知各位叔叔吧！我早说过大家去留随意，可若是有谁加入暗阁，或与暗阁扯上一丝半点的关系，从此以后便是我的敌人！杀无赦！”

言天邪一抱拳，“是！”

“算我一个！”身后突然有人说道。

明珏回首，正是那金武帮帮主金武。她一挑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倒让那金武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我是想着暗阁这次要灭了我们，那暗阁从此就是我的敌人，既然暗阁也是你的仇人，不妨咱们结成一块，同仇敌忾，多好！对吧？”

“说的是！也算我一个！暗阁当真拿我们当傻瓜，可我们就必须是那任人宰割的傻蛋吗？”

“格老子的，老子不发威，她还当老子是病猫！去她奶奶的蛋！”

…

一个接一个的队伍接连表态，明珏笑而不语，倒更叫这些人莫名忐忑了一把。

这么年轻，又身怀各种神奇之物瞬息跨越两大陆，座下还有着这般强大的队伍，目测过去，在场只怕没有灵将以下的人吧！这般实力，不赶紧把大腿抱上，以后可就没得抱了！

这是一群人心中的想法，却也是明珏想要达到的效果。

她故意在众人面前挑出自己对暗阁的仇恨，一是向言天邪不设隐藏，二便是想借着这唯一的共同点拉拢这一票人。

她的对手是暗阁，那是四大陆三大圣地之一的存在，千万年的底蕴再加上他们和死灵一族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她只有令自己的队伍不断壮大起来，才真正有可能与之一拼！而这些人能够得到暗阁交流会的邀请，那实力必定要比这些被她用丹药喂起来的山贼们要强上很多。

明珏似乎有些犹豫，“这，多不好，我还这么小，你们一群大叔……”

金武唾了一口，“呸，当初见你扒棋田胡子的时候也没见你尊老爱幼！说了跟着你，就跟着你！以血为证！”

“以血为证！”

…

天地规则做成，哗啦的声音响起的背后，掩过一个个默默转身的影子。

楚旭、君惜朝、宫明婷、小童这些熟知明珏心性的人都是嘴角抽搐地仰头望天，默默为这些傻逼的汉子们默了阵哀。

这一群天真的孩纸啊！

明珏突然一笑，有些小人得志的感觉，朝着金武一众抱拳道：“承蒙各位相信，暗阁，它存不了多久了！”视线对上队伍最后那躲躲闪闪没有立誓的人们，她笑道，“各位去留随意便可！”

那些人顿时如蒙大赦，朝着明珏一抱拳，便是匆匆离去，却不见明珏和楚旭袖袍中倏地射出无踪的白光黑影。

纵然是去留随意，她同意了，可白麒不同意怎么办？

这一群天真的孩纸啊！

完善了所有事，明珏心情甚佳，喜滋滋地看着这一众方才收下的小弟，像是看挂在猪肉铺里的五花肉。

金武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刚想问问什么，却见门口一道疾影闪过，匆忙地奔向李雷。

“团长，我刚刚……我刚刚……我刚刚……”

李雷无语地看着因着气喘吁吁而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语的刘愤，道：“看到了什么，慢慢说！”

刘愤深吸了一口气，“我刚看到好大一坨红色的云从天上飘过……”

嘎嘎！

一群乌鸦乱叫着从众人头顶飞过。

明珏一个爆栗上去，喝道：“这点屁事也拿出来说，出去别说认得我！”

刘愤被打正有些气愤，转头一看，正瞧见明珏的脸，一时间所有的愤怒都变成了盈在眼眶里的两泡泪，“客座长老，呜呜￣”

“……”

“好了，好了，别哭了！大男人的哭个毛啊！”明珏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