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她还没有走出银王府的大门,还没有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当然,还没有为以后的生活做足够的准备,以后,靠这丫头的地方,也还多……
可是,烂泥扶不上墙啊,就她这个能力,能做得了什么……
唉,今天试也试过了,那上洛水心,怕不死心吧,说不定今晚又会来试探。
一念及此,洛暖心不禁有些发愁。
看到洛暖心生气,青儿再也顾不得害怕,连忙闭着眼睛,将那团烂肉胡乱涂在脸上,一边涂,一边还说:“小姐,别生气啊,都是青儿不好,青儿发誓,再也不惹小姐生气了……”
……
不论是离去,还是进屋的几人都没有看到,远处的远处,有人正静静地望着这一出闹剧,不说话,也不动。眼神冷淡,神情鄙夷。
那个男子,他肤色晶莹,五官如玉。一双眸子,则是淡绿色的,亮如琥珀,晶莹剔透。就连随意攀在枝上的手,都洁白无比。衬着如血的红衣,仿佛是埋藏在火堆里的一团雪,仿佛下一秒,就有融化的可能。
此时,他的人,就坐在那棵最高的紫薇树上,看到曲终人散,也只是冷冷一哂。
那女人,可真是成了精了。这么拙劣的伎俩都可以骗倒人,最好笑的是,那个女人,骗了别人,自己却还好象没有事一样的……
再想起她对付自己时的样子,他更是气得咬牙切齿,这女人,以为帮了他一次,他就会任你欺负吗?
大爷他若不报仇,若不让这女子哭着喊着求他饶命,爷他就让明天的太阳再也不要出来……
半夜时分。
天上没有月亮,那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见有个人影瞬忽来到兰心居的围墙外,看看四下无人,身子轻轻地跃,就跃起到了那堵两米高的围墙上。
然后,他身子一转,就无声无息向着那一盏唯一的灯火摸去。
兰心居里,一盏小小的灯光在点点闪闪。灯光下,有人在笑着闹着,然后左跳右跳。
那个人,正是洛暖心。而青儿则躺在一边的烂床上,仿佛睡过去了一边,不理耳边如何喧嚣,她一动不动。
只见洛暖心在只有一个从屋子里,一边躲到灯的阴影里,一边笑着嚷嚷:“快点,快点来追我啊……”
“怎么,这次你抓不住我了吧……”
“什么?又要我来抓你们……不来了,你们都抓不住的,一抓一个空,不来了,不来了……”洛暖心一边说,一边还在向后躲着,仿佛在躲着什么人的手一般。
忽然,她大叫一声:“什么?我不抓你们,你们就要拉我下去陪你们……不,我不去,我不去……”
洛暖心一边后退,一边仿佛被什么人拉住一般的,来来去去。
忽然,她哭了起来:“你说什么?前晚那个可怕的……又要来了……不,我不要见他。他好恐怖的,每次都要吃我的手……我不要……”
凄厉的哭声,响在兰心居里,非常的刺激耳膜。就在黑衣人准备再上前一步时,兰心居的后院里,忽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有什么游,又仿佛有什么在走。
只是那声音十分诡异,每一步,都好象踏在人的心上。
后院里,又有什么人在哭,委屈的、呜咽的、压抑的、绝望的。
那声音,随着流风吹在人的身上,令人毛骨悚然。然后,远远地,有什么过来了,只不过一个刹那间,还只看到一个小小黑暗的影子,就变成了庞然大物。
那样移动的速度,显然超过了所有人的极限,黑衣人只觉得眼一花,有什么正落在院中,正向自己的方向移来。而且,更诡异的是,那物,竟然不是两条腿的动物,他形似人,身后,却拖着长长的尾巴……
尾巴……
黑衣人左右看了看,再看看在灯下又哭又笑的洛暖心,忽然冷冷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过了屋子的另一角。
要知道,鬼神之说,自古有之,可如此大的异类,显然并非人能扮出来的,看来,洛暖心说得不错,她每天晚上,真的是忙得很啊……
黑衣人再向室内望了一眼,只见那个小丫头青儿,还昏倒在一边,脸依旧是红肿的,身上,还淌着血……
仿佛终于证明了什么,黑衣人再望了一眼室内因为恐惧而左躲右藏的洛暖心,再无声地冷笑,身子凭空后移,只两个瞬间,就跃出了兰心居。
身边的风,轻轻地吹过,离开兰心居地黑衣人终于停下了身子,耳听着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归于无声音,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背,早已湿透了。
这个地方,原来真的有这么可怕……
还好,自己来了这一趟,还好,这个女子早已不足为惧,还好……
兰心居里,感觉到时那人渐渐远去,洛暖心这才拍了拍身上的土,将头发理顺,对着虚空的方向,淡淡地说了句:“这次,谢了啊,不过,你若下次还敢趁我睡觉的时间偷偷进来,我一样会好好地侍候你……”
屋子顶上,仿佛恼怒的跺脚声,伴着重重的喘息。有人怒,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跟着,仿佛泄愤一般,屋檐下,陈旧的瓦砾,也被踢掉了几块。然后,有什么又远去了,悉悉索索,仿佛有雨在落。
那样的巨大的声音,在黑夜里听来,尖锐而且刺耳,令人毛骨悚然。可是,灯下的女子,只是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感觉到屋顶的人离去,她才慢慢地抬起头来,唇角含着一抹玩味的笑。
不服?
我就知道你不服,可是,谁让你被人封印,现在技不如人,又爱逞能,不服又哪有一毛钱的作用呢……
洛暖心冲屋顶的方向再撇了撇唇,然后从盆子里捞出湿漉漉的毛巾,也不拧一下,就那样滴着水,任它淌湿衣袖,随后胡乱在脸上一抹,再顺手往水盆里一扔。也不管盆子翻了,毛巾掉了,只是用力一吹小小的油灯,然后往青儿的身边一躺,也不理破床吱吱嘎嘎的抗议,将被子往脸上一蒙,睡觉……
今天这一关,终于都过去了,那个黑心的女子,也终于被骗过去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
任中银从宫中归来的时候,天色已是黄昏。
落日溶金,光华璀璨。夕阳映照在七色的琉璃瓦上,折射着的光彩璀璨如血。照得近的花远的树,都仿佛是远天仙境里的琼枝玉叶一般。
在那样灿烂的金色里,一身黑色锦衣的任中银,在这一方属于自己的土地上,背负着双手,踏着青石铺成的路面,拖着长长的身影一步一步地向前,他的脚步,不疾不须,方方正正。远远看来,仿佛是灌了铅一般的铁桶,每移动一步,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
V69
而他的眉峰,也凝聚成一个明显十分的“川”字,仿佛有什么难解的事,在困扰着他一般,心事重重。
晚来的风,带来初秋的凉意,吹动他的半敞开的衣袂,波浪般层层叠叠地飘了开去,映着色调绮丽的游仙丝质,风风雅雅。
斜阳笼罩的府第里,所有的下人,都在各司其职。
各房的丫头,在准备主子的膳食,而其他工种的下人,或者忙着吃饭,又或者在厨房帮忙,偶尔有匆忙的下人闪过,看到一脸严肃的主子,便停住脚步,先是恭敬地弯下腰去,匆匆一揖,然后便怕惊扰到什么一样,快步地走了开去。
光线逐渐暗淡的青石板路上,任中银神色黯然,气息微冷。他好看的眉,仿佛山峰似的聚起,拢成一个小小的疙瘩,那双水晶般的紫眸里,则是茫然不知所措的苦涩,还有微微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鄙夷。
是的,他觉得苦涩,是的,他觉得鄙夷,当然了,这些感觉的源头,却也正是源自于他无法放开的一切,源自于母亲在自己还未长成时,已经树下的桎梏……
他没有想到,他的名义上父王,那个一向高高在上地端坐在王座上的人,那个一向用冷眼和旁观诠释着自己憎恶和厌弃来表达对他的情感的王者,至所以如此急不可耐地召见他,竟然只是单纯地为了要自己尽快地,代王出征。
虽说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虽然他对自己的计划一向非常的有信心。虽然他知道此事早已是非他莫属,可是,一旦希望着的,却又排斥着的事情尘埃落定。他的心,又有丝丝缕缕的恨意和失落不可抑制地泄露出来。
是的,他是恨着那个人的。他恨他的偏见,恨他的固执,恨他的软弱,更恨他的自私……有时,他真的不是明白,那个人,不解亲情,麻木不仁,究竟有什么资格,还凌驾于众人之上,心安理得地接受众人的膜拜和崇敬呢……
紫色的秋海棠,已经开始绽放。一身黑衣的俊美男子,任花树的倒影,覆满全身。任由早凋的花瓣,一片一片地落在他的发上,他在淡紫的花树下抬头,凝望天际,望着那原本璀璨的金色,渐渐地转为暗红的惨淡,再望着那抹暗淡,一分一分地蔓延。他无声无息地呼了口气,
眸子里的暗色,却渐深渐深,那样的覆盖式的暗色,仿佛想要汇成一股急流,将有关那个人的一切,通通都冲去……
虽然已经离开了中宫,可刚才的那一幕,依旧历历在目。
华丽的宫殿之上,年已苍老的炎帝,始终坐在高高的王座上,静静地俯瞰着自己冷落了十几年的儿子,眸子里折射出来的光彩,复杂而又清晰。
他的逐渐苍白松弛的手,始终摆放在龙椅的扶手上,摊开的十指间,赫然是代表皇权至上的,胜日戒,光芒璀璨,色调柔和。
而他的嘴唇,不停地开阖着,吐出指令,或者令人心凉的古板字句。而那些砌辞或者华丽,或者冠冕堂皇的词句,始终阐述着的,都只不过一个他早已耳熟能详的事实。
那就是,战争!那就是,必胜!
他所说的,所要表达的,只是不断地重申着此次出征的重要性,还有就是必须要取得的胜利。还有自以为是的谆谆教诲。
任中银心想,这,恐怕是他在那个人的心中,最后的一点,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价值了吧……
若没了这点价值,他甚至不知道,他在他的眼里,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整座宫殿,空荡荡的,炎帝充满威严的话,还在继续,那样程序式的亢长谈话,更象是远山薄暮里余韵悠长的老钟,在这个空荡而且寂寞的殿宇之中,句句清晰。
自始至终,他的语气,只有命令,没有征询,只有指点,没有关切,间或夹杂着淡泊而又轻描淡写里,也没有哪怕是一点点的问候的意味……
他说,四国联袂来犯,表面上固然可怕,可眼里能看到相同利益的人,必定有他不为人知的心病。所以,只要打好这第一仗,只要能一挫对方的锐气,再从中挑起他们的仇恨,想要取胜,也并非难事……
他说,我儿要记住,这一战,关乎胜日皇朝的生死存亡,关乎皇家的威严,关乎举国上下的移民苍生,更关乎列强对胜日皇朝此后的态度。
综上所述,他希望任中银能于此一战中,打出胜日皇朝的风采出来……
任中银原本垂下的眸子,垂得更低了。
原来,那个一直端坐在王座上的王者,心里想的,果然和他是不一样的。原来,一直在那个王者的心里,或者他心里所关心的,并没有这个即将上战场的儿子,有的,都只是皇家的威严,还有就是他的王位,是否坐稳而已?
没来由地,任中银的心里,失望至极……
已步入年迈的帝王,静静地望着任中银,仿佛有千言万语,却都在任中银冷然而且骄傲的应对里生生截断。
他一直说,此战关乎我胜日皇朝的生死存亡,臣一定会竭尽全力。
他说,臣一定不会令皇家无颜面对天下黎民。
他说,臣必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已经步入年迈的帝王,那曾经震慑人心的眸子里,忽然不可抑制地泛出失望的光芒。本来,他私下传任中银前来,只是想给予他鼓励,然后闲来叙叙家常的啊……他想告诉他,他同样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同样也是关心他的……
可是,为何那样的话到了口边,却变成了另外一种语气呢?是长久的疏漠,将两的距离拉得太远?还是因为他的母亲,所以他始终将自己排斥在他的生命之外?
经过那样的不可逆转的过往,仿佛连接血脉的亲情链的某一环,忽然断裂了,才导致身为血亲的他们,只能伫立在遥远的彼岸,只能相互抵触仇恨,却不能走近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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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说,他已经老了,眼下以及以后,都是他们年轻人的世界,而不由自己掌控的事,已经越来越多了……而这个一直在自己的心目中,一直令自己最骄傲的儿子,他对自己的感觉,怕都只剩下了恨吧……
他望着这个本该令自己骄傲的儿子,心里的最后一抹光,逐渐暗去……
而整个过程,然而,任中银并不看他。又或者说,他在刻意遮掩自己不同于常色的眸子。因为,他不想再一次看到父王眼里的厌恶。
骄傲了一世的人,心中终有软肋,又或者是母妃的诅咒吗?
要不,为什么他只手都可以夺下来的天下,却任由他们在别的皇兄手里,左右摇摆?
他知道,自己并不屑于取那个位置,可是,若身居高处,便能改变人们视线的话,他有时甚至在想,要不要,试一下呢?
可是,每当这个念头一经浮出,他的脑海里,就会很自然地浮出母妃的样子。她那样宁静而悲哀地望着自己,却什么都不肯说出来……
“皇儿,大军十日后出发,你回去准备一下吧……我儿新婚,又要远征,父王对你不住啊……”
微微带了些叹息的语气,说不是自厌还是自憎,他只知道,他欠这个儿子甚多,只是,一看到他那双与众不同的眸子,却总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厌恶和憎恨。
可是,他总也还是自己的儿子……
“陛下放心,臣,随时可以出征。”任中银用的称呼是“臣”而非“儿臣”。这两者的区别就在于这个所谓的父亲,在自己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位置……
眼望着这个最优秀,也是最另类的儿子跪倒在自己的脚下,炎帝的身子动了动,可是,两手才张开一半,却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那好,你回去准备吧……”
所有的客套,都变得多余,没有什么比不愿意承认的亲情,更加的令人伤心。
任中银一拜到底,然后衣摆一甩,扬长而去。
这金殿,太过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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