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而修长,细腻的纹理勾勒出光洁的锁骨,带着遐想一路向下,直被青衣将一切旖旎掩盖。
她突然发现他浑身上下都是难言的诱惑。
古小蘑咽了咽口水,扑上去?还是不扑上去?这是个问题。
鼻间皆是他的气息,她飘忽起来,突然也觉得天尧有些多余了。
“没准备好,便多商议下计策,别等没追到人,便被阴间捉了去。”郁琉简洁的扔下这句话,便走回窗边,轻轻翻身,听不到屋顶瓦片响动,悠扬的箫声便已传出。
古小蘑傻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
她……邪恶了。
啊,好糗!古小蘑郁闷的在屋里直转圈,听得箫声,也像郁琉是在笑她一般,只觉心烦意乱。她看得天尧在地上冷得蜷起了身子,便将它抱上床,继续胡思乱想。
夜间,有红色的光芒在床上流转,久久不散。
红狐不见,古小蘑怀中,只多了一个妖异的红衣少年。
第五十四章
初春也有细雨。
蒙蒙的,落在屋顶托腮而卧的男子身间,染得那青色更加通透。天色才刚有些亮,他却微微睁了眼,面上湿润了,良久才化出一滴清水,自下颚缓缓滑落。
在雨中,或不在雨中。
只像在这尘世之外。
郁琉微微起身,理了理身上的湿迹。其实他大可以设下结界避去这雨水,只是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份闲情雅趣,任凭衣衫尽湿,只为那一刻清凉。
他抚了抚玉箫,这几日喜欢吹的曲子,委实太过旖旎了些。可就算心中清楚,闭了眼,耳边仍是那曲《碧间流泉》,一起一伏,皆携满了相思。
郁琉伸手入怀,掏出一块灰突突的布帛来。当日在玄阴教别苑,荷花池畔,他也是这般吹着曲子,彼时他孤身一人,头一次知道想念的滋味。
他自窗边翻身而入,屋内安静,光线很淡。床边传来均匀的鼾声,似是睡得极熟。郁琉往前走了几步,有风拂起纱帐,轻轻的翻开一边。
这样去掀开纱帐,未免有些不够君子。他蹙眉,可是……那红色的衣襟,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屋内没有那只笨狐狸的踪影。
郁琉沉下脸,折回窗边,站定良久,突然回过身,掌风袭去,整个纱帐翻飞起来,现出一灰一红两个影子。
古小蘑仰着脸,右脚搭在红衣腰上,睡得四仰八叉,嘴边有口水危险的徘徊,就快滴了下去。她臂弯里搂着一个红衣少年,眉目狭长,蜷成一团,似乎也睡得很熟。
……
古小蘑是被冻醒的。
她睁了眼,只觉自己被挤在角落,这才向旁边看去。
久违的少年呈现在她眼前,古小蘑狂喜,往生果的效用终于开始了,他能幻出人身,想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她咂咂嘴,快乐的抻了个懒腰,这才觉得空气很寒冷。
桌上的茶壶边缘都罩了一层寒霜,甚至茶杯内的茶水都结成了暗黄色的冰。门边的纸窗上都结了浅浅的霜纹,纱帐绷得笔直,似乎一碰就会碎裂。
古小蘑霎时跳起,一把抓起床边的锈剑,刷地抽出半截,惊叫道:“谁!……敌袭吗?!”
……
郁琉倚在窗边,笑吟吟的看着她:“你醒啦?”
她惊魂未定,看郁琉笑得美不胜收,却只觉得毛骨悚然。古小蘑咽了下口水,讪笑几声:“你也起得真早。”
“当然要早些,不然如何追到你的六师兄?”他指尖触到一方幕账,顿时那纱布轰然碎裂,嘴边笑意更浓,只觉余音停留在“六师兄”三个字上,有种说不出的胁迫感。
难道郁美人的起床气犯了?古小蘑没有时间纳闷,咽了下口水道:“那……那我去洗漱。”
“快去快回。”他似乎心情很好,缓缓走了几步,不知又有什么东西在冷气中噼里啪啦的碎裂。
古小蘑没敢回头看,只是火烧火燎般的溜掉了。
屋内只剩郁琉与天尧。
良久,方才一直酣睡的天尧,突然睁开了浅色的眼眸。
他没有动,只是睁着,眼前现出一方青衫,越来越近。
郁琉俯瞰着床上的天尧,墨绿眼眸愈发森冷,嘴边的笑容还没有褪去。
“竟然忘了你……”天尧突然邪气的笑了笑:“老子失算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这样无畏,郁琉却没有动,只是淡淡的道:“她待你那样好。”
天尧垂下眼睫,似乎不愿多谈:“动手便是了,何必废话。”
郁琉眸中一暗,扬起右手,青光大盛,狠狠向床上劈去。
古小蘑走上楼的时候,正看见店小二惊恐的滚下楼梯,吓了一跳,便上前扶起他,奇道:“怎地如此不小心?”
那店小二只骇得脸色铁青,结结巴巴的道:“小的……小的只看到一片青光,有妖……妖怪……”
古小蘑一怔,几步蹿上二楼,奔过长廊,一把推开房门。
一瞬间,光芒盈满了视线。
郁琉就站在那光芒最盛处,侧过头,静静的望着她。
眼中竟有悲伤。
那是如同幻觉一般美丽的画面,古小蘑呆了呆,踏入房中,四下看了看,奇怪道:“……尧汪汪呢?”
郁琉顿了顿,悲伤在他眼中转瞬即逝。
“他刚刚幻出人身,必须闭关巩固元神,便自行去了,之后自会去阿尼玛德勒山找我们。”
“哦。”古小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既然郁琉这么说了,她便也信以为真,只是觉得天尧走得匆忙,都不跟她说一声,不免抱怨了几句。
这一路没有游山玩水,也没有花前月下,但无疑是古小蘑与郁琉最为平静祥和的两天。白日里腾云赶路,渴了便痛饮山泉,饿了便采些野果,没有过多言语,但古小蘑执着郁琉的手,仿佛只要站在他身边,便已经觉得说不出的平安喜乐。若不是十八与孟泽虚的事情不能拖延,只盼那啊你妈的山远些再远些,一生一世都走不完才好。
如今的泰安镇已不是那般萧条的活死人景象了,想来当日这镇子被清理个干净以后,已有流民不断安家落户,现在俨然已经有些小村落的样子,人丁也日益兴旺起来。
上一次在这里,饿死鬼还在的。古小蘑想到此处,微微有些难过,郁琉见了,便上前轻道:“看来上次的事情过后,这里倒是正常了。”
“嗯。”古小蘑应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便去吧。”
“……你当阴间是你家,说去就去的?”郁琉黑线。
“……难道不是?”古小蘑也黑线。
“每月阴历十五,阴间幻门才会打开。”郁琉轻道:“就算今天是阴历十五,你这个样子直接闯进去,也马上就会被发现。”
“……我只是几日没洗澡,莫非阴间不欢迎脏兮兮的?”
……
“魂引珠。”郁琉眉角抽了抽:“阴间皆是死物。有了那个东西,就算见了阎王,也不会看出你是活的。”
“啊,宝贝。”古小蘑星星眼道:“我们去哪里找魂引珠?师兄会不会……”
“他早已是魔煞,用不到那个东西。”郁琉淡淡的道:“离阴历十五还有三天,我们要尽快了。”
魂引珠所在自是在阿尼玛德勒山上,泰安镇恢复正常后,阿尼玛德勒山自是又在晚间才出现了。这一白日,古小蘑吃得十分尽兴,直把几日都未见热饭热菜的痛苦都补了回来。二人去了村头那棵柳树下等待太阳下山,古小蘑又坐在那棵大石头上,郁琉也站在柳树旁,夕阳很美,一样的画面,一样的人,如今重现,却有了不一样的气息。
古小蘑望着郁琉,见他也看过来,便弯起嘴角,嫣然一笑。
笑着笑着,她嘴边的弧度突然僵在那里。
郁琉一怔,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古小蘑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向郁琉走来。
“你不要侧目,也不要看。”
虽然郁美人也很想听话,但是听完这句话,他的第一反应仍然是偏头向肩膀看去。
一只肥肥的肉虫正在他完美的肩头扭来扭去。
……
四周静得可怕,一群麻雀惊而飞起。
郁琉面色不变,只是伸出右手,不知结了个什么印,带着光芒的法阵蓄势待发。将那肉虫禁锢起来,缓缓从他肩头移至地面,然后下一刻,一道天雷从天而降,瞬间将那虫子所在的地方劈出一个房屋大的土坑,还在冒着缕缕黑烟,肉虫子已然尸骨无存。
古小蘑张大了嘴,结巴道:“只……只是一条肉虫……我帮你拿掉就好了嘛,用得着用天雷劈……”
郁琉仍是面色不变,只是脸色有些僵硬,哼道:“这么恶心的东西,你以后也少碰。”
……古小蘑悻悻的摸摸脑袋,其实她想说,那小虫子也挺可爱的……只是怕这样说出来,自己站的地方就会变成一个更大的土坑。
第五十五章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
这是一处山洞,鬼气森森,荒芜人烟。
某个灰影鬼鬼祟祟的向洞内走去,四周石壁俱是滑腻,再加上阵阵恶臭,总让人联想到某种不好的液体。
那影子走着走着,脚下突然一滑,连忙伸手支撑,却不知按到了什么,两个窟窿,硬硬的,圆圆的,冰凉彻骨。灰影心中一寒,连忙跳起,却惊起了洞中的蝙蝠,铺天盖地的蜂拥而出,直骇得那灰影捂着脑袋瑟瑟发抖,嘴上不敢出声,心中却低咒不已。
当然,这个灰影,就是古小蘑。
她避过这一群蝙蝠,脸色已然臭到了极点。
若是不知这山洞是什么,那还好说,偏偏郁琉清楚的告诉她,这是一处鬼洞。
鬼洞啊!鬼啊!敢在阴间门口做窝的鬼啊!没个几千年道行谁信!可这孤魂恶鬼既然敢在阴间幻门口出入,不怕鬼差来捉,身上自然有那避过鬼差的法宝,多半便是那魂引珠了。是以郁琉刚刚发现这处鬼洞,便让古小蘑进了来,自己却不知隐去了哪里。
怨念啊,古小蘑扯了扯嘴角,浑身上下都闪亮着“诱饵”两个字。
可是,话说,真的有人……好吧,有鬼会上当么?
她走近山洞深处,仿佛是个圆形的石室。四下里一片漆黑,这一路下来,黑了点臭了点,却是连鬼怪的半分影子都没见着,实在是诡异紧张之极。看来用小鬼摸清门路这条道道已然关闭,她直接就要面对最厉害的那一只了……古小蘑咽了下口水,突然觉得空气中有什么在响动,一下一下,分外刺耳,倒像是……磨牙的声音。
瞬间,一道白影自前方闪过,古小蘑一惊,手按在剑柄上,缓缓后退,心里突然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有些恐惧,有些难过,还有些……渴望。
在渴望什么?
她聆听着自己的心跳,愈发重了。那磨牙的声音却自耳后响起,冰冷的气息喷吐在她耳后,古小蘑瞬间转身,对上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孔,还来不及反应,脖子便被紧紧扼住,被迫与那白衣女鬼正面相对。
她泛青的脸孔就在她眼前,森森鬼气中掺杂着煞气。
那女鬼心中暗喜,没想到腹中正饿,便送上门了一顿美餐。这个灵魂干净无比,如同新生儿一般,最是美味。古小蘑双眼翻白,已经发不出声音。
有什么就要出来,在挣扎,在叫嚣,在疯狂,在不顾一切。
这悸动太过熟悉,古小蘑压抑了那么久,满以为她就此不会再苏醒。
蝶,安。
她的身体软软的沉了下去,女鬼凑近她的脸,想要吸食她的魂魄。
软软的身躯突然僵硬,白衣女鬼忽觉不对,一抬头,正对上古小蘑睁开的眼。
血红色。
那是……
女鬼的青色的脸猛然皱起,没有瞳孔的眼里满是恐惧的神色。她想向后退,奈何腰部早已被古小蘑的双手牢牢禁锢,女鬼慌忙中喷出一口阴毒,周围的墙壁都蒙上一层腐蚀的痕迹,毒雾散去,灰衣女子仍牢牢锁着她,血红色的魔眼弯起。
她在笑。
很舒服的煞气,身体的每一寸都在伸展,那么惬意。
她右手按在女鬼腰部,越发捏紧,直至狠狠嵌进白衣中去。那女鬼露出痛苦的神色,她又伸出左手,向上抚去,直至女鬼发青的额头,细细摸索。
这样邪恶的灵魂……
血眼中的笑意更浓,她眉目一狠,素手狠狠插进女鬼额头中间,顿时,惨叫拍打着整个洞穴,有如噩梦一般。她的血眼更加鲜亮,不是炼化,不是吸取,而是活生生的将这灵魂撕裂。
那女鬼的五官已然开始扭曲,旁地里突然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按在她瘦削的皓腕上。她没有抬眼,直接将那女鬼狠狠的推出,送进他怀中,自己却疾退向后。
那女鬼已然气绝,化作一缕尘埃,白衣缓缓飘落在地。
郁琉在那白衣中拾起一枚漆黑的珠子,这才转向她,微微一笑:“蝶安。”
她隐在黑暗中,冷冷的道:“这是你对恩人的态度么?”
“你以为,放我离开那个天牢,便是施恩于我了么?”郁琉淡淡的道:“更何况,你放了我也只是为了一己之私,搅乱天下而已。”
“可我给了你自由。”那声音扬声道:“如若不是我的轩辕剑,你现下仍在伏魔障的咒印下,永世不得翻身,也见不到她……”
空气骤然冷冽,蝶安一怔,突然想起当年那个云端之上的天牢,她沿着伏魔障与重重咒印,看到那个在天雷下微微的挣扎的背影,煞气激荡,他回头,那双墨绿色的眼,就如同天边的星辉。
然后……
然后他攻了过来。
是的,她记起了。在她放了他,毁掉了禁锢他千年的法阵之后,他的第一个动作,竟是要杀了她。
就如同现在一般。
黑暗中亮起的青色光芒,在她周身乍现。
郁琉贴近她,黑发垂在她肩头,声音低低的像是情人的耳语。
“你要感谢她,否则我早杀了你。”
蝶安一怔,她躲在古小蘑身体中十七年,用元神拿着轩辕剑放了郁琉,却在最后一刻让古小蘑从梦境中惊醒,救了她自己。
她隐忍的笑起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蝶安眼中的血红褪去,只余无尽的漆黑。她伸手搂住郁琉,任凭周身破绽暴露给他,心中却只想着那一双紫眸和银发,声音都颤抖起来:“生死相许……”
“你带给她的痛苦,已经够了。”他低低的道,揽住她的腰,古小蘑突然像是失去了支撑,软软倒在他的怀里,眼中一片迷茫。
魂引珠已经到手,古小蘑十分得意。她显然以为自己干掉了那个女鬼,立时便觉得自己仿佛也不是那般没用,美得见牙不见眼。
郁琉也不去戳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