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的百姓也和平时一样,没事人一般;因为高俅兵败的消息从来就没有公开过。
田虎作乱,不好。
朝廷讨伐,很好。
百姓的情绪还是很稳定的。
但西门府邸之中,情绪就不那么稳定了。
武松就没有打算隐瞒盖州的消息,说实话,西门庆也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也从来没有想过盖州的消息会给自己家中的这些女人带来什么负面情绪。
以雪儿、潘金莲为首的女眷听到消息之后,确实没有表现出惊慌的情绪,但西门庆没有想到的是,她们向武松表达出了另外一种情绪。
雪儿和潘金莲强烈要求武松随援军一起去陵川县,理由不是害怕自家老爷会出什么事情,而是要求武松作为结义二弟给自家老爷搭把手。
“但是大哥出门的时候已经吩咐武松照顾家里,更不用说还有林教头家里。”
武松面对这种要求,无奈的回复道:“再说还有皇城司事务……”
武松也知道雪儿和潘金莲等人虽然表面上没有惊慌,但一颗心都为西门庆悬着。
“莫非你一走,这家就活不下去了?”
雪儿不知道哪儿来的强词夺理还是一贯的胡搅蛮缠:“我来照顾!林教头娘子也有我来照顾!皇城司那边不是还有钱勾当和马指挥么,缺你一个就不转了?”
这话让武松没法回应,只好闭上了嘴巴,转身准备走开。
惹不起躲得起还不行么?
武松没走两步,孙二娘就拦住了他的去路,扭扭捏捏:“二郎,你还是去盖州帮帮大官人罢……听话。”
武松顿时傻眼,这节骨眼上自己媳妇跑出来,还像哄小孩似得说话,这主意……是谁出的啊?
转回身,映入眼帘的是雪儿得意的笑容。
果然有如大哥说的,雪儿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雪儿突然收起笑容,拍着胸脯道:“如果二爷你不去,我去!”
武松破天荒头一次有想要痛哭一场的冲动。
大哥,这几个月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武松自然不会因为雪儿的几句话,就抛弃了自己对西门庆的承诺。不管雪儿她们如何闹腾,武松也要信守承诺,在西门庆离开的时候照顾好他们。
所以,武松脚下突然发力!
乘着众女一个不留神,堂堂的打虎英雄把轻功运转到极致……溜了!
等武松冲出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众女的怒喝声,但武松还是冷静的向门口值班的黑衣察子吩咐道:“少了一个,唯你是问。”
武松说完脚步丝毫不停留,翻身上马往皇城司而去。
那黑衣察子凛然领命,看着武松匆忙离去的背景,几个手势下去,马上有七八名黑衣察子把大门给围上了。
正赶得及把雪儿等人堵个正着。
武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怀着愧疚的心情,策马扬鞭,来到皇城司。
“大哥安排的事情,还真是办成了。”
武松从钱贵口中得到消息,顿时大喜:“这样一来,大哥便能在盖州站稳脚跟了!”
“嘉王那里也帮了不少忙。”
钱贵微微点头:“那个蒲东巡检到底能不能做这个元帅,我不知道,不过只要西门勾当官继续做监军,这一次,军队的实权便要落到他头上。”
武松沉吟道:“这其实是好事,关巡检眼下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突然变成征讨军大元帅,会如何反应就不得而知了。”
“没关系,看来一切尽在西门勾当官掌控之中啊。”
钱贵突然笑道:“关圣人嫡派子孙?这个噱头倒是让人服气。”
“援军的事情,嘉王那边怎么说?”
武松道:“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尽快发出援军,大哥那边想来问题不大,但援军早一日到达,大哥便早一日能腾出手脚,从死守陵川县转为主动进攻。没有进攻,怎么能称得上征讨?”
“你放心,枢密院这回挺给面子,据说已经开始制作印信,援军方面从禁军中调三万人,再加上卫州三万厢军,这回西门勾当官手里就有兵可用了。”
钱贵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若能就此平定田虎之乱,把白英那个叛贼抓获,西门勾当官便会在嘉王……不,就是在官家心目中,也会占据极大的一块地方。”
“这两点,我大哥肯定能做到。”
武松用力的点头:“钱大人请放心!”……
高俅在辉县的日子并不太好过。
虽然住上了辉县最好的宅子,这是当地富商听说高太尉来了主动让出来的,虽然每天都有美酒、美女陪伴,还有飞龙大将酆美鞍前马后的拍马屁,但这些都不是高俅所期待的。
高俅自从送出那份八百里加急的折子,便没有一晚能睡个安稳觉的。
消息,高俅眼下最需要的,是汴梁的消息。
在没有汴梁消息之前,高俅不介意在这个小县城长期呆下去,回汴梁就意味着要面对那些罪责。
就算是官家和自己关系再好,那也是他殿帅生涯的一个极大污点。
所以就算是城府极深的高俅,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也渐渐心焦起来。
酆美则更加着急,他的罪责也自是不小,事实上只要是败军之将,都要面临牢狱之灾;所以酆美果断抱紧高俅的大腿,高俅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马屁被拍的多了,总有一天马屁股会发红,会疼的。
高俅现在对于酆美就是这个态度,每次酆美一出现,高俅就打心里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对于高俅的反应,酆美只好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转而注意到了高俅最想到的东西。
所以酆美让亲兵把铺盖一卷,直接睡在了辉县东门驿站。
只要是公文消息,这里是必经之地。
但这个条件么……就苦逼了一些。
幸好,这一天早上,汴梁的消息到了。
同样是八百里加急送到,这说明消息的急迫性。
酆美被亲兵叫醒,来不及更衣就闯了出来,一伸手直接把那个公差从马鞍上揪下来的,搞得那公差还以为遇上了山贼。
幸好亲兵们及时赶到,才阻止了那公差伸手拔刀。
等那公差擦完了冷汗,酆美总算拿到了那封至关紧要的公文。
酆美毫不犹疑,直接跳上自己战马,冲进城内高俅住的那个大院子。
高俅被像疯子似的冲进来的酆美吓了一跳,再一看酆美连衣服都没换过,顿时勃然大怒,瞪着由于失眠形成的黑眼睛喝道:“搞什么!死人了?”
酆美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倒,膝行送上那封公文:“大人,消息到了!”
消息到了?
高俅顿时来了精神,并没有先去接那个公文,而是吩咐打来一盆井水,洗了把脸。
公文里面没有其他东西,只有薄薄的一个信封。
封皮上什么字都没有,但高俅看到这个信封便知道这是梁师成惯用的。
用颤抖的双手抖开信封,里面飘出来的是同样薄薄的一张纸。
上面只有一个字。
“大人,这是……”
酆美虽然看不到内容,但也能从背后看出上面只有少量的字。这肯定不是正式公文。
而高俅却是满心欢喜的样子。
“没你事了,下去吧!”
酆美被高俅赶了出去,回到驿站足足郁闷了一个时辰。
信里面到底说了什么?
酆美顿时有一种被高俅抛弃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两个时辰后得到了验证。
因为酆美在驿站看到了高俅的车队,一副要返回东京汴梁的样子。
“太尉重病,需要回汴梁修养。”
有高俅手下禁军跑过来通知酆美道:“酆将军在辉县等候消息。”
病了?病你个大头鬼!
酆美看着远去的车队,胸中充满了一股要骂娘的冲动!
第338章 党氏兄弟三万禁军
病了?
病了!
高俅身体要多健康有多健康,没有咳嗽流鼻涕,也没有头疼发热四肢发麻,但他却“病”了。
因为这便是梁师成那封信里面的那个字。
没错,就是个“病”字。
高俅见到这个“病”字,领悟到其中的精妙之时,也暗自感激梁师成给自己出的好主意。
拖拖拉拉在辉县,高俅发愁的便是回京述职,但只要一生病,便可以稳稳当当的回到汴梁,而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病人为大。
官家本来就和高俅关系不错,有这个台阶,自然是顺着就下了,枢密院也了个清静。
高俅坐在车上看着卫州的风景,心里面却是想着过了黄河,进了汴梁应该先去那家正店吃饭的问题。
既然病了,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宴客,不过梁师成出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妙,高俅这饭还是要请的,而且还得送上不少财物。
宦官失去了某些方面的乐趣,在其他方面通常有非常强烈的愿望。
这个道理,高俅自然是懂的。
高俅脑袋中跳出来的第一个名字是丰乐楼,旋即想起来丰乐楼似乎已经被吹雪楼给吞并了,这个名字让他顿时有些火大。
丰乐楼显然是不能去的,高俅再无耻也得要脸面不是?
琢磨了半响,还是百花楼吧。
百花楼背后的老板高俅是认识的,算是个知根知底的人。
“就是百花楼了。”
等拿定了主意,高俅命人撩开车帘,让车内的空气新鲜一些,同时也可以欣赏车外的风景。
八月,已经很热了。
但很快,高俅便看见前队的禁军士兵调转马头,狂奔过来,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高俅的心顿时往下一沉。
“太尉,前方尘土飞扬,显然有大批人马冲着咱们过来了……”
禁军士兵的话还没有说完,高俅就感觉一阵眩晕,急忙扶住了车子:“你……你再说一遍?”
“太尉,前面有大批人马往这儿来了。”
那士兵在马上伏低了身子:“咱们怎么办?要让路么?”
“可有旗号?”
高俅脸色苍白。
卫州尚未发现田虎贼兵踪迹,怎么就让自己遇上了?
那禁军士兵头摇的像波浪鼓一般:“未见有旗号,不过似乎是我军服饰。”
“我军服饰?”
高俅愣了愣神,怒斥道:“那你慌什么?”
那士兵也是随着高俅一口气从盖州府逃回来的,显然还没能摆脱那一夜的噩梦,无比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回道:“太尉,万一是贼兵换了我军服装……”
“放屁!”
高俅忍不住伸左手在身边一划拉,好不容易摸到把扇子,用足了全身力气向那士兵掷去:“给老夫滚!”
那禁军士兵措手不及,被扇子击中额角,哎呀一声险些没掉下马去。
“停!把车队停下来!”
高俅从马车上探出身子:“备马!老夫要看看是哪儿的兵马!”
自有士兵牵过高俅坐骑,高俅心急火燎的翻身上马,十多个亲兵陪着,迎着那支军队而去。
钮文忠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潜入卫州这么多人,这一点,高俅心里还是有数的,只是……
“老夫还未回京,这是哪儿来的部队?”
高俅眯着眼看着越来越清晰的那支部队,满心狐疑:“梁公公书信刚刚八百里加急送到,就算是援军来的也太快了吧?”
对面军队明显也发现了高俅等人,一声令下,士兵们停了下来。
高俅这回总算看清楚了,这都是禁军……粗粗一数能有两三万人。
“三万禁军!”
高俅倒吸一口凉气:“谁这么大胆……莫非是圣上拿的主意?”
对面军队中二骑飞出,到高俅面前滚鞍下马,躬身行礼。
高俅认得是自己手下两名统制,党世英、党世雄兄弟二人,弓马娴熟,大惊道:“你等二人为何率军到此?”
党世英拱手道:“大人,我等兄弟二人受命率这三万精兵来卫州辉县,和西门监军大人交割。”
高俅听了跳下马来,跺脚道:“那西门庆只是个监军,虽然眼下驻守陵川县,手里有些人马也是不得已,如何能掌兵权?圣上糊涂啊!”
党氏二兄弟面面相觑,党世雄回禀道:“大人,其实另有委派元帅掌兵。除去这三万精兵,卫州还要出兵三万,供新任元帅驱使,和钮文忠争夺盖州。”
“新任元帅是谁?”
高俅更加是不着头脑:“为什么不来面见老夫?”
党世英叹息道:“这趟我兄弟二人也是糊里糊涂,据说那元帅已经在盖州陵川县了。”
“什么!圣上必然是受奸人蒙蔽!”
高俅暴跳如雷:“莫非是西门庆手下那些梁山草寇?新任元帅叫什么名字?”
“梁山草寇?”
高俅这话让党氏二兄弟越发的糊涂,党世英道:“新任元帅姓关,传说是关圣人嫡亲子孙。”
高俅想了半天,也不记得武将中有这号人物:“老夫怎么不认得?”
还是党世雄补上一句:“这关胜现任蒲东巡检,太尉自然不认得。”
“巡检?”
高俅喉中一口痰堵住了气管,顿时脸色发青。
党氏二兄弟见状急忙上前,一个敲背,一个抚胸,过了半响高俅才吐出一口浓痰,破口大骂道:“区区巡检也能做元帅!”
“宿太尉推荐,官家亲口许下的。”
党世英回道:“太尉还是不要生气了。”
“宿元景?那厮识得什么名将?”
高俅一甩袍袖:“老夫十万大军也被钮文忠击溃,区区一个巡检,几万人马,就能从钮文忠手中夺回盖州?指挥权还不是落入西门庆掌中?”
“太尉息怒。”
党世雄苦笑道:“我等兄弟二人不过奉命做个苦差事,巴巴的过来交割而已。”
高俅喘了半天粗气,总算冷静了一些:“老夫回京便见圣上,再做分晓!你等二人交割完毕,不可停留!打仗,就让西门庆打去吧!老夫就在汴梁等着,看西门庆能收回几州几县!”
“当然是连一个县城都拿不下来。”
党氏二兄弟附和了一阵,高俅总算歇了怒火,后面车队也赶了过来,弃马登车,喝开道路,往黄河而去。
“哥哥,只盼这差事早点弄完。”
党世雄叹道:“太尉定然迁怒于你我。”
党世英摇头道:“西门庆已经是太尉眼中钉,不知道能不能在盖州活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那关胜是圣人嫡亲子孙,不知道风范如何……”
党世雄突然倒有些期待:“正好见上一见。”
“你不想见也得见。”
党世英倒没什么盼头:“无非是一傀儡,纵然是嫡亲子孙,也不过是给圣人脸上抹黑而已。”……
直到从西门庆口中亲自听到这个消息,大刀关胜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小小的蒲东巡检,还是请了假跑来田虎地盘上,居然摇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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