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田虎见二人走了,自己也要摆驾回宫,邬妃道:“大王可是为了昭德府的事情发愁?”
田虎止住脚步,叹息道:“知我者,莫若邬妃。比起黑旋风李逵什么的,宋军大举压境,才叫人犯难。手下已无良将,为之奈何?”
“大王莫非忘记了臣妾兄长?”
经邬妃一提醒,田虎倒是想起来自己这个国舅邬梨,大喜道:“不愧是朕的好爱妃!”
当即传下命来,叫国舅邬梨觐见。
这邬梨国舅,本来是威胜富户,自幼习武,好使枪棒,两臂有千斤力气,开的好硬弓,惯使一柄五十斤重泼风大刀。
邬梨和田虎早就熟知,正合田虎前妻亡故多时,见他幼妹大有姿色,便娶来为妻,邬梨封为枢密,称作国舅。
邬梨闻令到大殿时,田虎召集右丞相太师卞祥,枢密官范权,统军大将马灵等,当庭商议:“宋军侵夺边界,盖州府全境失陷,钮文忠身死;壶关、昭德城也已沦陷,宋军锋芒直至威胜州;乔道清、孙安无耻小人,反投宋军去了,前番援军,尽数归了宋军;现如今宋军势大,潞城县守将池方急报求援,如何是好?”
田虎此言一出,卞祥无语,范权是眼珠乱转,国舅邬梨心中早有数,正待上前请命,有马灵抢先一步禀道:“便是乔道清那厮投了宋军,孙安反手献了昭德城,又有何碍?末将素有法术,实不在乔道清之下,愿领手下兵马,急援潞城县!”
田虎也知马灵有些法术,未曾想如此大口,连乔道清也不放在眼里,正待呵斥;旁边站起国舅邬梨道:“主上勿忧!臣受国恩,愿部领军马,克日兴师,前往昭德,务要擒获乔道清、孙安等众,恢复原夺城池。”
田虎沉吟道:“乔道清法术了得,孙安武艺超群,此二人不易对付,更不用说宋军那些将领,国舅此去,可有把握?”
邬梨一心为国,早有打算,奏道:“主上何须为他人长志气?臣幼女琼英,近梦神人教授武艺,觉来便是膂力过人。不但武艺精熟,更有一件神异的手段,手飞石子,打击禽鸟,百发百中,近来人都称他做‘琼矢镞’。臣保奏幼女为先锋,必获成功。”
田虎大喜,便封琼英做了郡主,邬梨谢恩完毕,田虎又道:“你二人都是国之栋梁,宋军来势汹汹,可一并前去,协同作战,必能取胜。”
当下邬梨、马灵二人都应了。
田虎便封邬梨为征南大元帅,马灵为副元帅,琼英做先锋,赐下金印虎牌,赏赐金银珍宝,从禁军中拨了三万兵马,加上邬梨、马灵本部人马,合计五万,即令速速起兵前去救援。
当下殿上都散了,范权心乱如麻,溜到后宫来寻自己女儿范美人,把田虎派邬梨、马灵的事情说了。
范美人心中大怒,对自己父亲范权埋怨道:“若是立的功劳,大王眼中不用说,都是那个贱人了!偏偏那个贱人的哥哥是枢密,弓马娴熟,而你手无缚鸡之力,又何有用?”
“木已成舟,说它何来?”
范权老脸上半点红色都没有:“女儿啊,倒是依我看,那宋军势大,有如破竹一般,就连乔道清和孙安两个大王的左膀右臂都齐齐去投了宋军,这两个人什么样的眼光!要我说,不如私下和宋军通些信息,到时候真是打进威胜州来,还可留得住性命。”
说到这里范权凑到自己女儿耳边:“说不定寻了机会,把田虎卖出去,还能有大功一件;再说女儿你姿色过人,我听人说那宋军监军西门庆生性风流……”
范美人听了红了半边耳朵,怒斥道:“你这老不休的!就该了奴家这一个女儿,倒被你卖上几次?前番被你卖给田虎,如今孤苦伶仃在宫内受苦,你倒做了国丈!这又想着把奴家转手卖给那西门庆!须知奴家也是人,不是那猫狗一般!”
范权见自己女儿大怒,悻悻然闭了嘴巴,许久才道:“既然你不愿意,那也就算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这句话一出,范美人即刻抄起桌上摆着的白玉如意,二话不说怒气冲冲向范权掷来。
范权急忙躲闪,那白玉如意掉在地上,顿时成了碎片,范美人又乱抄东西砸来,范权见不是头,急忙扭头走了,只剩下范美人自己站在那里气得发抖。
范权一走,范美人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这边动静可都是通过管道传到白英那边的,方才这番话岂不是让他都听见了?想到此处范美人急命宫女打扫完毕,自己还是从密道下去,来寻白英。
没曾想白英却少见的没在,范美人连门也进不去,心慌意乱之下,总算安慰自己两句:“既然不在,应该是未曾听见了。”
想要去白英宅子寻他,密道四通八达,白英也未曾告诉范美人道路,她如何能寻得到?转了半天还是跺了跺脚,无奈回转自己屋子去了。
白英却没有搭理这种事情的闲心,因为他收到乙组情报,黑旋风李逵刚刚在大狱中死了。
这怎么可能?
白英听到这个情报后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大狱之中也有他的眼线,暗中保护李逵,怎么可能没在有所察觉之际传出情报来?
再有一个,李逵是怎么死的?怎么可能是在白天?就算是有人动手,也应该选择晚上才对。
白英思来想去,还是亲自去一趟的好;乔装打扮,换过一身狱卒服装,同样换过服装的乙组一号陪着,走出密室,急急赶到大狱。
那边眼线是姓万名单的节级,身材高挑瘦成一副竹竿模样,平时不知道收了白英多少钱财,这会儿偷偷亲自开了侧门把白英和乙组一号迎进去。
“人是巡视的时候发现没气的,这会儿身子还没凉。”
万节级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李逵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没了:“问过大小牢子,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过。”
“你们巡视多长时间一次?”
白英不假思索的问道。
既然事情已经出了,那就要悄悄搞清楚是那方做的手脚,越快越好。
因为估计不用一个时辰,李逵的死讯就会传到田虎耳朵里面……如果不是田虎下令的话。
不过按照田虎的性格,白英才不相信他会一反常态的下这种命令。
“每两个时辰一次。”
万节级很紧张,虽然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但至少他没能依照白英的吩咐照顾好李逵,断了财路也就算了,万一这阴气逼人的白英一个不爽把自己灭了,还不是如同捏死一个蚂蚁?
想到这里万节级又赶紧补充道:“多半个时辰前刚送过饭,那会儿还没事……那黑厮还嫌伙食不好,一拳差点没把送饭的牢子打得呕血;要不是小人给事情压住了,说不定有人要打黑棍。”
“打黑棍?”
白英笑了:“现如今人都死了,还打什么黑棍?”
看着万节级紧张的样子,白英拍了拍他瘦削的肩头:“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担心……现在,领我们进去看看。”
万节级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汗水,松了口气,马上又道:“你们要快点,这事情小人一手压了下来,连死讯都没传出去。下次巡视还有多半个时辰……”
“有一炷香时间就够了。”
白英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那么……我们可不可以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了么?”
万节级大力点了点头,转过身在头前带路。
“这方面你是内行人。”
白英低声道:“如何能悄无声息的在小半个时辰里把人弄死,你至少知道几种方法吧?”
“小人知道九种。”
乙组一号同样低声回道:“其中四种,只需要一炷香功夫。”
白英满意的点点头。
“到了。”
万节级一直前面,自己却走到旁边去:“小人去把风。”
白英没有说话,而是眯起眼睛向前面看去,大狱里面光线很暗,对于他来说有些吃力;不过对于乙组一号来说,视线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已然看清楚前面不小的牢房里面,李逵摊开四肢仰面朝天躺着。
若不是知道这黑厮已经死了,乙组一号几乎认为李逵不过是在睡觉。
不过据说这黑厮鼾声如雷……如今又不见胸腹之间有任何动静,显然已经没了呼吸。
白英和乙组一号推开先前被万节级打开的牢门,两人都蹲下来细细查看李逵的死因。
真如万节级所说,李逵的身子还是温热的,显然刚刚死去没多长时间。
数息之间,乙组一号已经从自己怀疑的列表中划去了不少可能性。
白英这会儿也适应了黑暗中的微弱光线,李逵的脸色如常,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是被人下药致死的话,至少李逵这黑厮在死亡之前应该有些挣扎才对。
更不用说普通毒药生效的时间问题。
正在白英苦苦思索的时候,乙组一号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惊讶之声,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
只不过才过去小半柱香的时间。
“这人是老手。”
乙组一号让白英去摸李逵胸前的衣服:“几乎连小人都能骗了过去,幸好留下点马脚。”
白英摸了摸那处。
是湿的。
第384章 众叛亲离
“难道是……”
白英在乙组一号的提示下想起了什么,但还是有些疑问:“这怎么可能?”
“没错,就是贴加官。”
乙组一号没有任何犹豫:“这种方法本来是逼供的时候用的,没想到这里有人精通此道,直接谋取性命。”
似乎看出了白英的疑惑,乙组一号又加上一句:“是先把人放倒了才做的,那药不是混在饭里就是汤里面。”
白英点点头,乙组一号的判断是正确的。
贴加官是把一张桑皮纸浸湿了贴在脸上,叫犯人呼吸困难,之后再慢慢加上更多的桑皮纸,直到呼吸停止。当然如果犯人是清醒的,那四肢至少有一些挣扎的痕迹,但如果预先把犯人药倒,那便天衣无缝了。
“这么说来,送饭的那个牢子有问题。不过一个牢子哪儿来的这胆量?”
白英站起身来,看了看李逵的尸身。
这黑厮死前受用了几张桑皮纸?
乙组一号没有说话,默默的站起身来。
万节级替二人放风,担惊受怕,见二人从牢里出来,比他预计的时间还要短,这总算叫他松了一口气。
“两位,借一步说话。”
万节级把白英和乙组一号领到另外一个房间,关上了门:“死因可弄清楚了?”
白英点点头:“这里头水太深,你就别问了,我倒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白大人客气,小人知道的,绝无隐瞒。”
万节级喉头动了一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旁边摆下一张桌子,已然倒了几杯茶水。
“你不用紧张。”
白英摆摆手:“无非是一些小事……大狱中除了你之外,还有几个节级?”
“还有两个。”
见白英问了个似乎无关痛痒的问题,万节级如释重负的回道:“一个姓吴,一个姓刁。”
白英微微点头,又问了个似乎没关系的问题:“那今天送饭的牢子,姓什么?和这两位节级有关系么?比如说亲戚什么的?”
“姓焦。”
万节级回忆了一下,有些吃惊白英的问法:“和姓刁的节级是儿女亲家……白大人你怎么知道?”
“还是那句话,你不要多问,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白英微微皱眉道:“这刁节级平时和些什么人来往?挑重要的说。”
万节级苦笑道:“白大人你知道我们这些做节级的,来往都不少,要说重要的一时间还真说不上来。”
“那算了,我们自己查好了。”
白英突然改变了主意:“我们走!”
万节级把白英和乙组一号这两个要命的送出大狱,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要把李逵的死讯报上去了。
万节级没有想到的是,刁节级已经抢先一步把李逵的死讯悄悄报给了别人。……
“好!纵然不能把这黑厮千刀万剐,在大狱中弄死了也好!”
田实见事情这么快就办好了,大喜过望,就要向一旁坐着的田定行大礼。
田定急忙扶住道:“这都是份内的事情,兄弟你何须如此多礼?我看那黑厮一日在牢中,父皇便一日不能安宁。除去此人,一则替二位叔叔报仇,二则替父皇分忧。”
“主上如果知道此事,不会怪哥哥你罢?”
田实投过感激的眼神:“若问起罪责来,兄弟我一力承担!”
田定摇头道:“你放心好了。那黑厮的死讯一传出,只怕父皇反而是放下一副担子,也算是对文武百官有个交待,毕竟现在宋兵压境,人心不稳,这件事情一闹,更加是人心惶惶。”
“这样最好!”
田实点点头道:“倒是兄弟我向主上请命,将那黑厮的首级割下,祭祀一番,再挫骨扬灰,才能完成心愿。”
田定看着自己这个叔伯兄弟,暗中摇头。
李逵不过是个棋子,更关键的是背后操控的那个人;如果他突然出手,把棋子弄死,也不知道背后操控的那个人下一步会有怎样的举动。
“想必父皇也在等罢?”
田定判断的几乎没错,李逵的死讯报到田虎处,这个晋王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诏令下去,假意调查一番,结论是说是李逵全身并无伤痕,显然是冤魂缠身,受到惊吓而死。
这样一来,这件事情似乎得到了完美的解决,田实奏请之后,田虎全然同意。
“李逵首级号令三日,之后挫骨扬灰,为二弟三弟报仇!”
田虎下令之前,特意传来及时雨宋江问询,毕竟李逵是宋江的义兄弟。
宋江毫不犹豫的慷慨激词:“铁牛兄弟贪图杯中之物,为些许小事,杀死二大王三大王,早已是罪该万死之身!宋江恨不能以自身代替,在二大王三大王灵前自尽!首级号令也罢,挫骨扬灰也罢,宋江都认了!”
说到此处,宋江频频举起袖子擦拭眼泪。
这话说得田虎都有些意外,但看着宋江打量旁边的柱子,似乎在找个最合适的地方撞上去的样子,只好出言安慰:“贤弟不愧是山东及时雨,义气感动天地!李逵犯事,罪责皆在他自身一人,和贤弟何干?今日叫贤弟过来,无非是通知一番。”
宋江磕了个头道:“主上大义!宋江别无所求,只求将铁牛骨灰留下一份,供宋江思念就是了。”
田虎被宋江几句话一说,倒觉得此人义薄云天,断然不会让李逵干出这等事情来,当即应了。
宋江拭干眼泪,告辞出去,未曾想殿外柱子后面转出一人,正是神行太保戴宗,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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