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简亲王家城东有间很大的绸缎铺子,做着宫里的生意呢。”芸娘便试探着说道。
锦娘听得怔住,城东的铺子不正是三老爷吵着闹着想要的那间吗?芸娘问来作甚?再有就是,那铺子做着宫里的生意原是秘密的,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锦娘心里不由提了几分防备来,笑着说道:“妹妹也才嫁过来不久呢,不太知晓府里的事情,大姐这话是在哪里听来的?妹妹都不知道呢。”
芸娘听了脸色微沉,噙了丝冷笑道:“自家姐妹,你又何必装傻,那铺子之事我如何知道的,你不用管,我只是告诉你,我并无恶意,不过想与你一起合作一些小生意而已。”
合作?怕是在套消息吧,这京城里的皇亲贵族里,哪一家哪一族不是与皇家与宫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简亲王府有,宁王府就没?不过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不诉诸于口罢了。
锦娘收了笑,正色地对芸娘说道:“我不过是一介小娘子,嫁妆也是由着外面专门的管事管着,说起来,老太太给了三个铺子在哪里,我还真没去看过呢,天天呆这深宫大院里,又怎么可能去做什么生意,没得让公婆知道了生气呢。”
芸娘见锦娘说不进油盐,不由恼了,瞪着锦娘说道:“你们府里那铺子与别人做生意也是作,与我也是做,又何必好死了外人,而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她这话倒是让锦娘更加吃惊了起来,冲口问道:“那又与妹妹我的嫁妆又有何关系,我那三个铺子可是只有一家是做布庄的,其它两个,一个是做古玩,一个是做茶叶,那布庄里,据我所知,经营的也不过是普通的绸缎,还有细锦,曷纱之类低档的布料,那里的货哪里能进得了宫去,再说了,若真有人与王府那间铺子在做生意,那也是王爷早就信任之人,又是老主顾,莫说我人微言轻,王爷不会听我的,就是会听,又怎么好意思辞了老主顾,而接纳大姐你的生意呢。”
芸娘听得一滞,差点又要骂锦娘,可她今日是存了心来与她和好合作的,忍了口气在胸腔里,半晌才使自己平静了一些,又说道:“我说你……唉,算了,王府里那铺子做的虽然是宫里的生意,但供的却正是低档的布料,宫里那些娘娘们穿的衣裳自有贡品和皇商来提供,但宫里最多的不是娘娘,公主们,一个主子下面得有好几十个人服侍着,那些太监,宫女可不都要穿衣吗?她们可没格都穿那些上等的凌罗绸缎,所以,真真最赚钱的,便是低档布料,价格虽然便宜,但抵不过量大啊。”
锦娘一听倒也确实如此,只是心中疑虑更深,这些可真算得上是商业机密了,芸娘是如何知道得如此详尽的?她来,真的只是想要与自己合伙做生意么?
如此一想,锦娘倒是变了态度,想要从芸娘口里套出些话来,便道:“大姐,你可知道,城东那铺子里,如今是跟哪些人家在合伙呢,你总得让我弄明白了,我才好行事吧。”
芸娘一听锦娘松了口,立即高兴起来,拉住她的手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咱们姐妹以前在府里再怎么吵闹,也还是姐妹,如今都嫁出来了,当然能帮衬就得帮衬,你说是吧。”
说着便告诉锦娘,城东铺子的几家合伙人家的名字,锦娘听完,差就当场石化了,半晌也没做声,芸娘还等着她回话呢,拉了拉她的衣袖道:“你也知道,我如今明面土是个世子夫人,其实就是个摆设,他们家也不拿我当回事,我呢,也不想事事的伸手找他们讨钱去,娘家给的嫁妆虽然也不少,但真能赚钱的也没有几个,就想着能靠着姐妹几个,帮扶一下,姐姐自己赚了银子,手头活泛了,也不用遭那起子下贱蹄子们的白眼了,自己有钱,过得也爽快不是?”说着,真的流下泪来。
锦娘无奈的拿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芸娘的话里话的透出,她在宁王府过得很不舒心,怕是不止世子不待见她,连着宁王爷和王妃也对她不喜,当然,世子屋里原有的小妾,通房之类的便更是想着法子的骑到她头上去欺负她,她就算是再有心机谋算,众人攻击之下,也能得一分的胜算,
想当初,若不是她那样恶毒地想要害自己,冷华庭也不会那样恶作剧地对她了,也不至于她在新婚之夜就与相公闹翻,造成如今这样,芸娘自己当然是罪有应得,但……也有冷华庭的一点原因,她提供的那些个合作商,又是那样的几家敏感人物,若只是让芸娘掺一股进去,也许,里面的弯弯道道便更会弄清楚了,正好,三老爷既将接手,明儿等平儿好了,再把平儿送给三老爷,总要三老爷处弄点子好处回来才是。
这样一想,锦娘便对芸娘道:“大姐,这事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一头黑,不太明白,不如一会子我回去找王妃讨了主意去,总得弄清情形才好办事,对吧,总之,若是真还能掺了脚进去,妹妹不让姐姐赚,又让谁呢。”
芸娘原了没想过锦娘会一口答应,如今这话虽然不确定,但至少松了口,那就有办法,没有谁会见了银子不想拿的,只要锦娘知道了里面的弯弯道道,那便定会掺予的。
锦娘想,这事得快些说与冷华庭听才好,府里很多事她是真的一抹黑,什么也不懂,还有那块黑玉,究竟代表了什么,冷华庭也一直没有告诉自己,这府里,还真是越发的复杂了。
于是两姐妹还算和谐的结束了谈话,便开始说起一些家里的锁事来,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假山边,竹林里摆了石凳和石椅,锦娘又想起冷华轩所说的那些话来,这竹可是二哥哥小时候移栽的……
冷华庭,他小时候必定是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孩子吧,会不会也是如今这副拽拽的个性呢,想着想着,她的唇边便逸出一丝甜笑来。
芸娘见了不由拍了她一下,说道:“你就算是过得好,也不用在我面前笑得如此吧,那不是刺激我么?”
这话带着开玩笑的意味,锦娘倒是脸微红,干笑着正要说话,便隐隐地听得竹林深处有人说话,声音像是在哭诉似的。
一抬眼,便看到芸娘也是一脸的异色,两姐妹难得的齐齐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锦娘原想带着芸娘离开的,这可是在东府里,自己又是第一次来,芸娘也是客,若让人看到自己两人在听壁角,窥视别人的秘密,那可没脸得很,但芸娘确是瞪了她一眼,附在她耳边说道:“你笨啊,听听又没什么,说不定以后对你也有好处,咱们小心些便是。”
说着,蹑手蹑脚地拉着锦娘往竹子里走,果然那声音在对面假山后,隐隐约约的,有个女子在哭的声音:“少爷,少爷,你不能不管奴婢呀,奴婢……奴婢可是有了身子了。”
锦娘一听心吓得快要跳出来了,直想拉了芸娘就躲,芸娘却把她一拽,又瞪了她一眼,一脸的八卦,附了好耳边小声道:“还真是个好消息呢,你相公在府里过得并不如意对吧,你这个做娘子的,总要想着法子帮帮他才是,一味的胆小,能成什么事?”
锦娘被她一骂,倒也清醒起来,也是,反正她们又不理故意的,某此人既然做得,就不能怕别人知道了,于是,拉着芸娘往假山后靠。
便听得那男子压了嗓子说道:“你不要于纠缠了,爷给你些银子就是,如今我也是要娶亲之人,在正室奶奶进门前,可不能收了你,更不能让你生下孩子,不然,我可会是丢尽了脸面去。”
男子声音太低,虽然听得到说什么,但那声音像故意压子,辨不出是谁发出的。
就听那女子又哭道:“可是爷,这可是您的亲骨肉啊,您舍得弃了么?紫嫣死了不要紧,但决不能害了爷的骨肉啊。”
这丫头可真会说话,只抓着男人的骨肉说事,句句都是站在男人的立场上说话,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又是那样的一往情深,男人就算再狠的心,怕也会软化了。
果然,那男人迟疑了起来,芸娘便想拖绵娘绕过去,若是能亲眼看到那男子就好了,谁知没起几步,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头,她痛得直咬牙,但一声也不吭,无奈那石头却被她跟滚了下去,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假山那面的男子听了便冷喝一声:“谁!”
吓得芸娘顾不得痛,拖了锦娘就往另一边躲,两人提了裙狂奔,总算刚才方位好,那男子绕得过来时,她们已经跑了。
锦娘坐回石凳上,不停地喘着气,也觉得前所未有的刺激,芸娘一双眼睛却是滴溜溜地转着,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这时,冷华轩一袭白衣,风度翩翩自竹林另一头走来,手里还拿了个小包袱。
锦娘和芸娘两个不由面面相觑,同时张了口,无声地说道:“会是他?”
第六十七章
这时,冷华轩已经走近,神情泰然自若,仍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眼神也是温润可亲,哪里有半点惊惶,锦娘便想,要么刚才那男人不是冷华轩,要么……就是这个冷华轩太会演,城府深不可测。
不过,锦娘总是喜欢凭第一映像度人,由其是看人的眼睛,她真不相信有如此温暖眼神的人,会是那始乱终弃,连自己亲生骨肉也要扼杀之人。
“嫂嫂,世子夫人,怎么会在此小坐,风寒料峭,还是进屋里坐吧。”冷华轩经过此处,见到锦娘与芸娘两人同坐与竹林中石凳上,微怔了怔,很有礼地过来说道。
芸娘正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秀眉微蹙,怕是也在思量,此人怎么会如此镇定吧。
“呵呵,我大姐也喜欢此处泪竹,所以便陪她来看看,此地幽静,姐俩说说私房话呢。”锦娘干笑着说道。
“嗯,坐着也确实冷呢,四妹妹,咱们还是回屋吧。”芸娘顺势说道。
锦娘听了便起了身,对冷华轩福了福,携着芸娘一起往二太太屋里走,冷华轩却在身后唤道:“二嫂请留步!”
锦娘诧异地回头,冷华轩微笑着走近,提了手里的包袱递过来:“二嫂,这是小弟特意请了一位异士寻来的药草,听说对二哥的腿疾有好处,请你带去给二哥吧。”
锦娘听了更觉意外,笑道:“为何不亲自送去给你二哥呢?”
冷华庭闻言眼神微黯,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来,“二哥……怕是不太喜欢华轩,所以,还是请嫂嫂带了去的好。”
锦娘心里微怔,冷华庭对冷华堂也是戒备得很,先前听冷华轩说,他与冷华庭自小关系很好,不然,也不会帮着他移栽泪竹了,怎么如今又不想再见冷华轩呢?他们兄弟几个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见锦娘半晌没有吱声,冷华轩神色更黯,温润的眼睛里带了一丝伤感,“难道嫂嫂也不肯帮我么?我实是……很想二哥能早日康复的。”
温润如玉的男子,墨玉般的眼睛里藏着深沉的哀伤,锦娘不由为他的神情动容,下意识就伸了手去,接住了那个包袱,芸娘却突然问道:“三公子,你才是从府外进来的么?可见到我那丫头玉儿,才她跟了二太太的丫头去玩了,怎么还不见回呢?”
锦娘被她的话怔住,转头看她,只见芸娘目光微闪,对她眨了眨眼,对还没反就过来的冷华轩又道:“明明看见她们两个走这林子这里去了的,怎么半日也不见回转呢,那丫头,可是越发的贪玩惫懒了。”
冷华轩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一脸的茫然,“世子夫人,在下时才可是从书房处过来,并未去过那一面,所以……没有碰到你家丫环。”
芸娘便失望地哦了一声,抬头举目,仍是对着那坐假山处眺望,似在寻找她口中所说丫环的身影。
锦娘微哂,对芸娘的机智佩服得五体投地,芸娘这一问至少有两个好处,若刚才那个男子真是冷华轩,又如此快便碰到他,那他便很可能会怀疑到自己二人身上去,如此一说便是嫁祸给两个丫环了,而且,也暗示冷华轩,她是有可能知道他的秘密之人,却还是将自己撇了开去,免去自己在府里的尴尬。
若冷华轩不是那男了,这话说了也无关紧要,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如今看冷华轩如此急地撇清,锦娘又不由怀疑了起来,微斜了眼去看冷华轩。
良久,她仍是看不到半点破绽,只得在心里暗叹古人的智慧与城府,还真不是她一个现代小白女能比得上的。
“既然公子没碰到,那或许她们已经转回去了,咱们还是快快回屋吧,外面还真的冷呢。”芸娘笑着说道,拉了锦娘的手继续往前走。
冷华躬身让路,自己并没跟着锦娘姐妹一起,倒是转了弯,去了别处。
锦娘与芸娘两个走到二太太院外时,便看到了个长相甜美的丫环正从另一面走来,神情忧郁,秀眉紧蹙,一双圆圆的杏眼红红的,似是才哭过一般,再看她,鬓发微乱,脚步踉跄,与锦娘和芸娘擦身而过也似没有见到一般,眼神痴凝有如失魂的幽灵。
锦娘与芸娘又交换了下眼色,看来,这个丫头正是那假山后的女子,芸娘等那丫头前去,突然唤了一声:“啊呀,公子爷……”
那丫环听得身子一僵,果然转过头来,双目四顾,只看到锦娘和芸娘两个陌生之人,看锦娘两个的穿着的扮不俗,忙低了头退到了一边,让路给锦娘两个。
芸娘走近后,故意在她面前停顿数秒,却什么也没说,继续前去了。
那丫头有些紧张地低垂着头,不敢看芸娘一眼。
二太太屋里,冷婉与二太太正谈得兴起,见芸娘回来,嫣然一笑,拿起手里的一幅画卷兴冲冲地打开给锦娘和芸娘看:“嫂嫂,快看,二太太送了一幅画作给婉儿。”
锦娘和芸娘看了过去,是一幅水墨山不,画的正是小泪竹小林,一位女子正慵懒地坐与林中石凳之上,半支了肘,美目流转,看着竹林,看那画中人的相貌正是二太太自己,锦娘不由暗笑,原来二太太也是个颇为自恋的人呢。
画功确实很好,不过,锦娘对与抽像的水墨画并不太懂,便跟着芸娘赞了几句,但婉儿却是赞不绝口,将画中意境,画中之人,落笔运色啥的一条一条的分析,剥开了说,如何如何的好,锦娘听得无趣,脸上却要装出十分仰慕的样子。
芸娘没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