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朝的荒唐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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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的荒唐喜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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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仰头望天,悠悠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此事要保密却并非难事,毕竟当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话已至此,其意不言而喻,但对方好像并没完全听懂。

公子轻咳一声,只好点明:“此事我不说,便没人知道。你若是肯求求我——”

“可是天知地知,佛祖也定然知道——”

公子嗤笑:“你不过怕被师太责罚。若此事我不说,你家师太怎会知道?你家师太不说,佛祖又怎会知道?……”

“……”忽地想到什么,顾朱朱扬起脑袋,双眼发亮:“你又不认识我家师太!”

“……”

见公子噎住,顾朱朱更加得意。

“原来小尼姑早有打算,是我多虑了——”公子斜过一眼,冷笑。

顾朱朱学着他语调得意哼哼。

“不过,小尼姑可还记得昨夜滋味如何?”公子语调一转,眉梢挑起忽地一笑,道:“若忘了,下次我再带你去尝尝?反正一次是破戒,二次也是,左右一样。只是你却莫再要赖着我不放手——”

“你——”似乎被戳中心事,顾朱朱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如同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终于老羞成怒。

此时,她脑中不知怎的忽就想起昨夜在百花楼好似听到的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你这个花和尚!”

“!!!”正淡定微笑的公子一惊,手中的桃花扇差点失手跌落在地。

“呱呱呱……”

树梢枝头不知何时飞来只学语的鹩哥,歪着头听了半日,见势一不妙,忙扑腾着翅膀迅速飞走了,边逃边嚷——

“花和尚,花和尚,花和尚,花和尚呱呱呱呱……”声音久久,久久地回响在芭蕉院上空。

******

事实证明:“花和尚”也会偶发善心,救死扶伤。

明修的伤口还是一样狰狞可怕,脸色却没有那般惨白了,透明的皮肤上渐渐生了些血色,仿佛也开始听得到呼吸声。

公子从明修瘦弱的身体里取出一支银针,极细,极长,上面还沾着点点血迹,看得人心惊胆颤。

顾朱朱见他脸上却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迎着窗口透进来的光细细地看,仿佛这只是一个极平常的事物。碎碎的光映入他的眉眼,闪烁点点,人分明就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却看不真切,瞧不分明。

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眼前人陌生起来,仿佛还有些,诡异难辨。

“你——”顾朱朱犹豫,问道:“你到底是谁啊?”

公子微愣,继而笑了,“你认为呢,嗯?”很好听的声音,很好看的笑,却没来由让人觉得是在戏谑。

“……”顾朱朱郁闷了——她若猜得出来,还用问嘛!

公子看着她,目中意味不明。

这般深邃眼光看得顾朱朱浑身发毛,“你若不想说,就当我没——”她忙支支吾吾解释。

凝视半响,公子忽然洒然一笑,抚了抚她光秃秃的头顶,“小尼姑何必胡思乱想。你眼中见我是谁——我便是。”

顾朱朱心中一动。

刚刚,心底似有什么被突然触动,仿佛灵光一闪,待她将抓住时,又如泥鳅般一扭身子“嗖——”地溜走了,快得让她连尾巴稍儿都没摸着。

既然灵光没摸着,顾朱朱便放下了。

她别的无能,最擅长的却是——放下。师太曾对她叹气:“你这孩子虽一点慧根也无,却难得心地憨实,没什么执念。人抛了执念,方才拿得起放得下,谈得上随遇而安,有这,已足……”(很久很久以后……某日晴好午后,顾朱朱将师太这话又从箱底翻了出来,用来反驳她的“无慧根”论,没想却招来某人更大地耻笑——你也好意思说拿得起放得下?你,是没心没肺!)

话说此时,公子就要离开,顾朱朱忙扯住他问:“明修,这下可好了麽?”

公子点头:“不死就能活。”

此话似曾听过,顾朱朱不依:“真正好了?他的针取出来了,是不是该没事啦,那别的伤处……”

她啰啰嗦嗦喋喋不休地问,公子忽然黑了脸,冷冷丢下一句:“你既然不放心,便在这里看着。好与不好,又与我何干。”

于是,顾朱朱一人独自留了下来。

……

夜里,明修和尚被一声响动惊醒过来,勉强睁开眼,瞧见某人正半依在床头正呼呼大睡。而她身旁,却站着另一人。

一样的僧袍穿在这人身上,一样的悠闲气度,容比月华。今夜,却明明有什么不同。

“你醒了——”这人淡淡一笑,缓缓吐出他记忆中早已模糊的二字:“久违了,世子。”

明修身子一震,恍被雷击!

14

14、妙答 …

几日时光安安静静过去,黑马寺里安静地一如往常,如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般,顾朱朱总算放下心来。

自从那夜偷偷潜入凌云阁明修受重伤差点死掉,她做贼心虚,老担心有人来查来问,不想,还好。除了芭蕉院众人问过两次,都被公子以闲话岔开,再想到明修平日默然的性子,也就没人在意了。

这日,行惠和尚欢天喜地地接了张帖子。

事情缘于黑马寺近日将办的一场法会,由多年未出现在人前的净心大师亲自主持,亲自传经说法,消息传出,自然四方闻讯而来者甚众,可谓高僧云集,连当朝皇帝亦要亲自率众前来聆听法经。

行惠和尚欢喜在于:他也得了进场的资格。

更没想到,芭蕉院几人都在入邀之列。

义善和尚喜滋滋道:“定是无名大师替我们说过好话,方才有这等美事。”

行惠不赞同:“师父若肯帮忙,贫僧哪里会等上这些年,今日才得参加?再说,此事本属无言师叔管辖之事,师父一见师叔躲都来不及,哪里又会主动上前帮我等说话?”

他辩的有理有据,义善和尚也无话可说。

只是,行惠左望右看,道:“不知明修小师父可还在房里?贫僧得早些把这消息告知,想必他也定然会欢喜。”

“哎——”顾朱朱慌忙要拉,被公子不着痕迹地拦下。

她回头,疑惑。

公子不慌不忙,微笑:“这等好事,又怎能不告诉他?”

“可是明修——”

他二人一句话功夫,行惠已经急匆匆地连门也顾不得敲便推门而入,嚷道:“明修僧友,可有好事要告诉你——”

顾朱朱心跳一停!

“咦?”屋里行惠惊讶的声音传出:“你原来还在屋里啊,为何不出来……”

接着隐约听见明修低低的应答。

顾朱朱惊喜地回望公子,眨眼——明修的伤好啦?!

公子报之以眨眼,又眨眼,再眨眼。

“你眼睛不舒服?被风吹进沙子了?”顾朱朱奇道,不由走近了细看。

漆黑的眸子似光流转,如同一个漩涡,引得人忍不住看进去——突然,顾朱朱脸上被什么柔软冰凉轻轻一触。

她愣住了,怔怔呆呆望着他。

公子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可公子到底是公子,迅即仰头挺胸,俯视着还在发呆的小尼姑,理直气壮一本正经道:“既然被你唤作了花和尚,本公子就决计不担虚名!”

这,这厮果然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

法会如期举行。

是日,秋高气爽,天朗云清。

明经堂里众僧席地而坐,俱都端谨了神色,屏息凝神。远远望去满满黑压压一片人头,却一点响动也无。高台上,端坐着几位高僧,其中一位正侃侃而谈,声音低沉,清晰地传过殿中每一处角落。

右边上首一位,那人身着黄袍,乃是当朝太子。据说皇帝本要亲临,却不料突发急病,只能权且遣了太子前来。

顾朱朱也是初次见识到这般庄严场面。在庵中时,师太偶尔与她们几个小徒弟说经论道、解禅释语,几个人围在一处说话,这在顾朱朱眼里,便如平日聊天般其乐融融,也没什么两样。今日,她却觉出些不一样的气氛。

此处与彼处,果然不同的。

然而对于顾朱朱,在黑马寺讲道同在庵里讲道有一点却是相同,她一样听得如坠九霄云雾中,懵懵懂懂,似懂非懂。

她左侧是公子,右手边端坐着明修和尚。顾朱朱忍不住侧头看,明修正全神贯注听着台上讲谈,目中微微泛出神采,哪里还有半点受了伤的样子。

似察觉她的目光,明修忽然也侧过头。

顾朱朱嘿嘿笑。

“多谢。”明修唇动,低低道出两字。

顾朱朱愣住——呃?

明修说完,便又看回了台上,端严正坐,目光也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偏转。他病中虽睁不开眼,脑中却是一件件清晰记得,这句“谢谢”于她,于他,都是应当的。虽他二人本意并不相同,却到底,救了自己一命。

另一边,公子低了低眼眸,恍若未闻。

此时,台上一位老僧人忽然站起身,向众僧问道:“我有一物,你也有一物,他也有,人人皆有,却无头、无脸、无名、无字,诸位试想,此,为何物?”

众僧微愣,一片茫然。

这般沉默仿佛过了许久,直到——人群中,一个少年僧人忽然站起身来,目光清朗,答道:“此,是众生之佛性。”

惊诧!

原来如此!

这难道便是答案?有人显然并不赞同,立即驳道:“既然众生皆有佛性,那我等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出家修行?”

一语既出,众僧哗然。

少年僧人微窘,似乎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议论声越发大了,众说纷纭,不着一是。

这时,他旁边站起来一褐衣青年僧人。此人环视众人,微微一笑。只听他道:“若论悟道,在下以为——吃饭、洗钵、洒扫,无非是道,正所谓‘青青翠竹无非般若,郁郁黄花皆是妙谛。’是也。若能体会,即得解脱。出家者,不过多得一清净地……”他闲闲谈来,手中桃花扇子随之轻敲,仿佛不过随心而发,随口之言,却让人不由听入了耳听进了心,一切自然而然,争无可争,辩无可辩。

少年僧人明修亦望着公子,目中满是惊异!

台上自刚才起便一直默然不语的老僧人忽然手指着窗外,问道:“仿佛此情此景,又如何感悟人生?”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纷纷飘扬落下,已入了深秋,花叶遍地。

公子稍许沉吟,“不雨花犹落,无风絮自飞。”

老僧人点头,赞许,微笑。

得老僧人赞许,公子神色间却无丝毫骄傲得意,他双手合十微微示意,依旧不徐不疾坐下。明修亦默然归座。

此时的明修,虽潜心佛法,却究竟年少。这般看似平常的一问一答,在他脑海中留下了深深的启发。他也从没想过,过了今日,他的名号也渐渐传闻开来——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人们谈起和尚明修,总会不忘提起当日的法会答辩,一个仿若莲花般的少年僧人初露锋芒!

也直到后来某一天,明修才知,今日同他说话的老僧人便是净心大师,更是……

******

芭蕉院还是芭蕉院,只是似乎热闹了起来。那日法会后公子不见了踪影,待回来众人才知他竟被老方丈请了去,一同在座的还有当朝太子。

众人好奇询问都说了些什么。

公子但笑不语,旁人却越发觉得此人高不可测起来。

连行惠和尚对公子明显客气了许多,也不肯再劳烦明修做饭。明修这时却固执起来,道:“我便是我,昨天今日,从来也没有不同。何必再多说?”

行惠和尚微微红了脸,讪讪走了。

俗话说,树大招风,总有不甘心的。这日,顾朱朱拉着公子来到院中,环视一圈,最后,手指着那一大片葱葱郁郁的芭蕉叶子,“这是什么?”

公子稍愣,继而好笑:“芭蕉叶。”

顾朱朱想了想,又问:“那你看,是叶子在动?还是风在动?”

她话音刚落,那片片叶子宛如听得懂人话般轻轻拂动,飘摇不已。

公子见状,沉思。

风动?叶子动?

顾朱朱得意,“不是风动,也不是叶子动,是你心动。”

公子忽抬眼,微微一笑:“我不知是否心动,却见到树后一只胳膊在动。”

正藏在树后猛扇芭蕉叶的义善和尚闻言吃惊,不料脚下一滑,“吭哧”栽进茂盛的叶子丛中!……

顾朱朱平生第一个主动设计的阴谋就此了断。

年运双手又捧进一大叠请帖来,小心翼翼搁在临窗案上。

明修小和尚正端然危坐,头也不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参经论。“他这般也好,既能将养伤口,又不惹人起疑。”公子道。

自从法会之后,每日里源源不断送进来的请帖也不下十张。公子揉着眉头,“我倒不知,连做和尚也有这么多应酬。”

“公子,这是行知院邀您过去一叙的帖子。”

“公子,这是宝塔寺来的——”

“这张是徐公子在秋枫楼设宴,建康士子名人齐聚,邀公子——”

“这是顾府顾大人大寿,亲下名帖相邀——”

“还有,……”

随手打开,公子淡淡扫过这一副副洒金帖子,目中似有所思。一旁顾朱朱却忽地扑过来,“什么——”

见小尼姑盯着一副请帖发愣,“怎么,你认识这家人?”公子抬眉。

顾朱朱睁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猜得。”公子言简意赅,她心里想什么一看便知,哪里还用得着猜。说话间,公子抬头,见小尼姑正满脸期盼、目中殷勤地望着自己。

“想去?”公子了然,微笑。

“嗯嗯!嗯!”点头如啄米。

15

15、风月债 …

夜凉如水。

顾朱朱心情激荡地睡不着,一个人坐在台阶边仰着头呆呆望天。爹爹过寿,她也想回去——看看。家里,该是老样子麽?……

半空中人影一闪,她眨了眨眼,跟着跑过去。

“小和尚!”一个脑袋突然出现在面前,吓她一惊。

无名和尚皱眉瞪眼,“三更半夜,你跟着贫僧做什么?”

顾朱朱想了想,“三更半夜,你出来做什么?”

无名和尚眼睛瞪得更圆。

顾朱朱鼓起勇气和他对视,瞪眼。

“小和尚有意思——”无名和尚忽转了脸色,嘿嘿笑道:“贫僧记得你法号叫什么来着,悟空,悟道,悟色?”

他几乎要将芭蕉院的和尚法号猜个遍,顾朱朱忙道:“悟空,贫尼,呃,贫僧悟空。”

“悟空?”无名和尚重复,又点头敷衍道:“悟空好,悟空好。小和尚,你愿不愿意同贫僧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顾朱朱看着他笑眯眯的眼睛,总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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