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的想法却不是这样,但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明玉都会支持他。若真去了前线,不担心是假的,她已开始做心理准备。因此,比起明菲的担忧,明玉神情可谓无比轻松:“他承诺过,不管在哪里,都会平安回来。”
明菲被明玉的模样弄得愣了愣,虽从小一块儿长大,但很多时候,明菲都弄不懂明玉的心思。就像那时候,她觉得最好的法子就逃出去避祸,明玉却十分坚持地留下来,得到的结果出乎意料。可这与战场却完全不同,十年征战几人回……
犹豫一番,到底没说,被明玉的笑容感染,也不由得笑起来,挪揄地盯着明玉,笑问:“你就这么相信他的话?”
明玉点头,笑道:“他说到做到,从不犹豫。再说,若连他我也不信,我在楚家还能信谁?话说回来,十姐姐不也这样?”
明菲微微红了脸,姊妹两个相视一笑,互相取笑起来。
回到家里太阳才刚下山,香桃等几个把从药王庙带回来的斋饭送去厨房热了热,在秦氏屋里吃了晚饭。明玉回到屋里才觉得累,靠着引枕坐在榻上就一点儿也不想动了。
楚云飞瞧着微微蹙眉,恰好周嬷嬷端着茶水进来,见明玉脸色不对劲,放了托盘就过来细细瞧了一回。明玉闭着眼,感觉到有手掌放在额头上,睁开眼就迎上楚云飞担忧的眸子。忙摇头道:“今儿陪着二嫂、七弟妹逛了逛药王庙……”
话没说完,楚云飞沉吟道:“你在发热。”
明玉摸了摸自个儿的额头,并没有发现异常,见楚云飞很紧张的样子,笑道:“兴许是累了吧,天儿又热,我倒没觉着怎样。”
“只怕是中暑了,奴婢去厨房做碗解暑的绿豆汤来。”
明玉双颊微红,看起来确实是中了暑的症状,楚云飞点头,周嬷嬷忙忙地出去了。楚云飞倒了茶送到明玉跟前,明玉吃了一口才发觉他用的是右手:“你的手臂没事了?”
楚云飞才察觉,一时紧张竟忘了掩饰,又见明玉说话还有精神,咳嗽一声道:“不过暂且能做些简单的动作罢了,倘或一直不用,说不得以后就不能用了。”
明明就是撒谎,明玉沉下脸,阴测测地道:“我大概不是中暑了,是累着了。”
楚云飞严肃地沉思片刻,点头:“阿玉是该好好锻炼锻炼,这么个情形如何是好?不过照顾我罢了,以后有了孩儿,还要照顾孩儿,上有老下有小……”
☆、129:喜讯
明玉狠狠瞪他,待吃了一碗绿豆汤才歇下,隔天起来症状就好了许多,而休整一夜的明玉,一大早就被楚云飞拖起来——晨练!
虽只是在院子里小跑了几圈,明玉已上气不接下气,出了一身汗。楚云飞瞧着直摇头:“也亏得你这么个身子骨,平常不见病痛。”
明玉举着自个儿的手腕瞧了瞧,比起之前貌似已长了许多肉,可她到底是女人,真锻炼出楚云飞那样,一身铁一般硬的肌肉,她自个儿也没法子接受。只是,她跑一圈的时候,楚云飞已跑完四五圈,眼下跑了几十圈的楚云飞,别说流汗,呼吸都没丝毫混乱!
明玉站着略歇了歇,不服输地咬咬牙,正要跑时,周嬷嬷急忙忙冲过来拦住她,一脸紧张地道:“姑奶奶别混闹了!大早上的,早饭也没吃,姑爷是爷们,自是无事,且早就习以为常,姑奶奶可不一样!”
楚云飞嘴角微扬,十分神气地盯着明玉,那眼神就一个意思——不行就别逞强。
殊不知,这恰好激起明玉的斗志,从周嬷嬷身边绕过,继续跑。结果,她竟弄错了方向,眼看着就要撞上拖着托盘走来的香桃,香桃忙闪身躲避,人没事儿,拖着的酸梅汤却都打翻了,香桃慌着去抓琉璃汤钵。这样的器皿十分难得,并非有银子就能买到,关键是,这些东西都是徐家的。
好在她眼疾手快抓住了,却被酸梅汤泼了一身,酸酸甜甜的味道随即蔓延开来,明玉不觉顿住步子,咽了咽口水。
香桃哀叹:“这是昨儿嬷嬷吩咐厨房做的,厨房的大娘,今儿一早就起来,好容易熬出来,奴婢想着天儿热,盛了这些来预备镇在井里,一会子姑奶奶想吃就拿出来,却……”
明玉满脸愧疚,忙转身到了香桃跟前:“你没烫着吧?”
香桃只惋惜酸梅汤:“也就这些酸梅子,太太前儿打发人送来的,眼下可没了。”
明玉晓得她没烫着,心里稍安,一听没有了,就满脸失望:“闻着味道很想吃呢!”
周嬷嬷已到了跟前来,略显紧张地问:“姑奶奶很想吃?”
明玉点头,又咽了咽口水,她一早起来,不过吃了两块点心。被楚云飞抓着跑了几圈,这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周嬷嬷那想到这些,嘀咕道:“姑奶奶小日子推辞了呢,昨儿奴婢就在想,→文¤人··书·¤·屋←说不得是有喜了,因此才拦着姑奶奶别跟着姑爷混闹。果真如奴婢想的这般,姑奶奶是头胎,更应当注意着。有个什么闪失,如何是好?”
说罢,扭头瞪了一眼发懵的楚云飞。
楚云飞呆呆的,香桃听了,也顾不得理会什么酸梅汤,忙不迭地问周嬷嬷:“真的?”
周嬷嬷叹了口气:“姑奶奶自个儿也是,竟不留意这些,眼下也不晓得怎么样了,我已吩咐人出去请大夫来瞧。昨儿姑奶奶发热,今儿早起是好些了,即便不是有了喜脉,也该叫大夫瞧瞧才能放心。”
明玉亦整个人呆住,脑袋反应不过来,手却不由自主地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她真的要做娘了?!
香桃忙叫了落英、落翘,几个人扶着明玉进了屋,瞬间,院子里的人都朝屋里涌去,留下楚云飞站在院子里,恰好一抹朝阳从天际而至,打在楚云飞背上,地上留下个长长的影子。
屋里传来一片热闹的喧哗,周嬷嬷年纪大,除她之外也都是姑娘家,但丝毫不影响大伙的心情:“小日子推辞便是有喜了?”
“从前倒是听说过……”
明玉已回过神来,出嫁前四太太交代过这些,现在细想,若照着从前的日子来算的话,她推辞了五六天。她的信期一直都很准,突然不准起来,似乎真的是……
“等大夫瞧过才晓得,咱们又不懂医道。”明玉忍着从心底蔓延出来的喜悦,强作镇定地道。
落英担忧起来:“奴婢还听说,前头三个月最是要紧,定要卧床静养才好,姑奶奶一大早就起来跑步,也不晓得……”
话没说话就被落翘打断:“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姑爷是爷们不晓得就罢了,姑奶奶也是,奴婢私下也没少叮嘱。”周嬷嬷深深叹了口气,责怪也变成了紧张,紧紧盯着明玉,问道,“姑奶奶可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坦?”
明玉摇头,紧接着又点头:“肚子很不舒服。”
众人立即紧张起来,明玉忙补充道:“饿得很不舒服。”
众人再度放下心来,她们这样紧张,明玉这般轻松,真正气也不好,不气又忍不住。正闹着,秦氏从外面进来,不时菊香领着大夫进来,正屋才安静了。
这样的安静却让隔壁屋里的楚云飞坐不住,竖起耳朵听正屋的动静,在屋里徘徊又徘徊,待那头稍稍有动静,忙几步走到门口,周嬷嬷亲自送大夫出去。他等不得,忙去了正屋。
明玉已坐起来,垂着头听秦氏轻声细语说话。另换了衣裳的香桃将床幔挂好,其他人皆静立着,虽气氛安静,喜气已在众人脸上蔓延开来。却在楚云飞走进来这一刻,齐齐朝楚云飞望过来,目光中的怨怼,让他瞬间有种自个儿是罪人的错觉。
秦氏轻哼了一声,盯着楚云飞责怪道:“再这么胡闹,我也不饶你!”
明玉汗颜,不好意思将头抬起来,但脸上的喜悦却已不言而喻,眼梢瞥了一眼被众人怒瞪的楚云飞,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虽没得到确信的话,楚云飞也已晓得了,喉结滚了几滚,小心翼翼开口问道:“是真的?”
秦氏哼了一声,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叮嘱香桃几个服侍的:“前头三个月最是要紧,别觉得热贪凉就吃冷的东西,没得闹肚子。屋里窗户要时常打开通风换气,吃食也要格外注意,燥热的暂且就别吃了,饮食要清淡……”
絮絮叨叨叮嘱了一大推,一屋子人接连点头,把秦氏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楚云飞再也安奈不住,趁着秦氏停顿,忙问:“大夫如何说?今儿早上……”
秦氏没好气地道:“还有脸问,倘或不是周嬷嬷拦着,再闹下去就不晓得了。幸而如今胎相平稳,也亏得才怀上一个月左右,喜相不甚明显。”
“也就是说,并不妨事。”楚云飞缓了一口气。
秦氏点了点头,晓得大伙都没吃早饭,忙叫把饭摆上。秦氏也在这里吃过,饭后,又叮嘱一番明玉自个儿须得注意的事项,吩咐她好好歇着,才叫了楚云飞去侧间说话。
屋里瞬时寂静无声,而有个小生命此刻就在明玉的身子里,悄然无声地成长,那种期待的喜悦,已在全身蔓延开来,使得她眉梢都带着笑。
香桃几个已从喜悦中清醒过来,围着商议起做衣裳、做鞋子、做包被的事,七嘴八舌地,虽都没养孩子的经验,凑在一块儿倒说了个七七八八。
而楚云飞被秦氏说教一通后,回到正屋,这几个丫头才安静下来,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明玉手边的茶杯空了,放眼望去,香桃几个早不见踪影,便端着茶杯自个儿去到。这才站起身,楚云飞一把夺了茶碗,快语道:“你坐着,我去。”
明玉盯着空落落的手发怔,貌似形势完全逆转了。楚云飞到了茶来,又问她想不想吃东西,明玉摇头蹙眉:“不是才用过早饭?”
楚云飞又想起她眼馋被打翻的酸梅汤,道:“我去给厨房说一声,叫她们另做些酸梅汤来。”
“可厨房没有酸梅子了。”
“这个容易,外面总能买到。”
“买来的也不晓得是如何做的,干净不干净,吃了闹肚子怎么办?”
楚云飞沉吟片刻:“打发人去之谦哪里问问。”
“倘或晓得我要吃,你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弄了来,传出去我还有脸见人么?”
似乎也有道理,楚云飞纠结起来,半晌问:“除了酸梅汤还有没有想吃的?”
“不是才用过早饭,哪里吃得下别的?”说着往迎枕上一靠,低声道,“早上跑了几圈,脚疼。”
“帮你揉揉脚吧!”说罢就蹲了下去,果真抱起明玉的脚。
明玉挪揄地盯着眼前的大男人:“你的手臂彻底痊愈了?”
楚云飞生怕她担心,忙不迭地点头:“早就好了七七八八。”
明玉眉毛向上挑了挑,沉着脸,意味深长地道:“原来早就好了七七八八啊——”
长长的尾音尚未结束,楚云飞察觉头顶上的目光不对劲,忙道:“我没别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横竖捉弄我很好玩。”明玉狠狠磨了磨牙,一字一顿道,“我没说错吧?”
楚云飞尚且来不是说话,周嬷嬷从外面冲进来,见明玉脸色不好,忙道:“好端端又怎么了?双身子的人是不能动气的,一旦动气就有可能惊动胎气!”
也不管孰是孰非,先瞪了楚云飞一眼,就挪到明玉跟前,做出保护明玉的姿态。只是,面对楚云飞,到底不敢说狠话,周嬷嬷语气软了下来,几乎哀求:“姑爷就体谅体谅姑奶奶吧,姑奶奶年纪小,这又是头胎。虽眼下大夫说胎相平稳,可前头三个月最要紧,说不得……”
不吉利的话到底没说出来,周嬷嬷改了口道:“姑奶奶奴婢们会好生服侍。”
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胆量,竟然就这样把楚云飞赶去了侧间,而到了侧间的楚云飞,深吸一口气十分懊悔——今儿一早就不该拖着明玉起来晨练,弄得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明明他是最高兴的那一个来着。
喜讯不胫而走,下午楚二夫人就领着小黄氏、宇文氏、楚凤怡前来探望。在明玉屋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宇文氏想着昨儿逛庙会生怕明玉累着了,很是担忧的一番。她虽不大懂得这些,到底晓得从前小黄氏怀孕时,是如何紧着保养的。
明玉说了好几遍没有影响,宇文氏才放了心。
那头楚二夫人与秦氏说起回南京的事,虽楚云飞、明玉、秦氏都没在楚二夫人等人跟前正经提过这话,想必楚二夫人也已猜着,道:“……回南京路途遥远,若在京都等云哥媳妇生了孩子再动身,又要花费许多,不如等满了三个月,胎相稳固了,坐船回直估。在直估等孩子出生再去南京。一来,也省了不必要的花费,二来,这么远地去了南京,万一水土不适应,不晓得又要多出多少事儿来。再者,直估咱们住了这些年,找稳婆、奶娘也都容易。云哥以后也不晓得去哪里,在直估咱们到底有个照应。”
明玉吃午饭时就想到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和楚云飞、秦氏商议。只是,想到要回直估,就想到上次闹肚子的事来,本能的就有些排斥。
秦氏笑道:“弟妹说的在理,可回了直估住在别院也不方便,倒不如住在京都,云哥媳妇娘家人、姐姐都在京都,彼此也有了照应。”
她说的这么风轻云淡,根本没将花费放在眼里,楚二夫人不是不晓得秦氏有些底子,却没想到……
小黄氏笑道:“横竖如今还要等四叔的消息,四叔得江大人举荐,说不得能回直估。我们这里还要等七叔再诊断几回,太医说能回去才回去,具体的日子也不晓得,现在说这个尚早呢!就算四叔的消息有了,四弟妹也要养三个月,等胎相稳固才能决定不是?”
楚二夫人这才没说了,心里亦明白,即便劝他们也未必会回去。
楚凤怡想要花样子,跟着香桃去找,秦氏转移话题,问起楚凤怡的婚事。楚二夫人就笑道:“今儿来原还有一事,庚帖拿去了,算了下聘的日子,我们老爷昨儿也得了准信儿,文书大抵过几日就下来。只眼下,一时半刻买不到宅子住,等胡家下聘后,我们仍旧要回直估。”
二房是比不得秦氏她们,虽楚二夫人自个儿嫁妆,后来又盘了铺子做些小生意,每年进项还算不错,然二老爷为官这些年,花去的却比进的多。长房、二房尚未分家,公中的一切仍旧是长房管着,账目楚大夫人拿给她瞧过,根本就只剩个空架子。但回去,至少花费要少一些。
秦氏面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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