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们被什么人利用了,明玉的目的只有一个,她不希望自个儿的生活被打扰,不希望有朝一日让陈家背负起别人的错而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
“若是徐小爷准备好了,也再等等。”明玉也知自个儿说这话多余,王家这两日表现出来的惊慌失措,肯定与那姑娘透出来的诗脱不了干系。王家目前最要紧的事,便是把这事儿压下去,把那姓王的从刑狱司弄出来。
当年的事,他们做得绝,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明珍能拿捏住王家这个把柄,而让恨她入骨的王夫人在世人面前不得不与她合演一出婆媳和睦的戏,那么就一定有疏漏的地方。他们无从而知,不晓得那姑娘知道多少?
再谨慎的人,也有失算的时候,明珍就在王家上下失算的范围内。那突然冒出来的姑娘,同样如此。
仅仅凭借他们的力量,要彻底扳倒王家并不容易。虽然他们有可能被利用,但利用他们的人,目的也一样。
“……文大人放了话出来,那姑娘若死了,就要相公一命偿一命。就算宫里的贵人,能一时保住相公。可咱们却不晓得那姑娘背后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会子就请贵人出面,为时尚早。”
没想到明珍会当即驳了王夫人的意思,王夫人心急王志远在牢里吃苦,虽觉得明珍说的也有道理,心里却梗着一根刺,让她脸色冷下来,道:“我晓得你的意思,是要叫他受些教训!”
难道他不该受到教训?明珍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露,淡淡问道:“到底是命要紧,还是前程要紧?”
王志远惹出这样的事,前程已毁了大半,剩下的就是命。王夫人缓缓合上眼,隔了半晌才道:“有没有法子让你哥哥去刑狱司看看他?”
“哥哥已去了两回,刑狱司的人说了,只等那姑娘好了,再定罪。显然他们也在拖延时间,说不得就等着咱们找贵人出面。贵人如今怀着龙胎,就算出面,也不过推延时日罢了。眼下我们连对方的目的也摸不清,敌人是谁都不晓得。这一次相公的事,她能出面,后面若再有事,贵人出面还有用么?”
就算怀着龙胎,不管生下来是皇子还是公主,都要生下来才能母凭子贵,这会子就让贵人操心娘家的事,会不会被其他人争宠的嫔妃利用,就不一定了。后宫和后宅,有多少差别。
只是,事儿闹得这样大,宫里的贵人,不知道也不可能。
王夫人这几日心力交瘁,早没了往日的心平气和。闭着眼养了一会儿神,缓缓道:“这几日也辛苦你,回去歇着吧。”
明珍福福身退出来之前,给立在角落的丫头打了眼色。王夫人并未留意到,然而那屏风后面一双眼却看得清清楚楚。明珍才从屋里退出来,王夫人就将那丫头打发出去,隐藏在屏风后面的人才慢慢儿走出来。
王夫人睁开眼,屋里除了李姨娘,就只有两位心腹嬷嬷。
“前儿她确实去了楚家,然后便随着陈五奶奶回了娘家,因她身边的人嘴巴紧,打听不出什么。倒是在陈五奶奶哪里打听到了,陈家想……”李姨娘看了王夫人一眼,郑重地道,“姨妈若不信我,这话我却不敢说。”
“这节骨眼上,你还结结巴巴地做什么?!”
王夫人目光凌厉,李姨娘脸色一白,方缓缓说了出来。
王夫人闻言大怒,那李姨娘又忙道:“她到底是宪哥的亲娘,绝不可能是她的意思,夫人切莫误会了。想必是陈家三老爷的意思……”
陈家三老爷?王夫人却不这样觉得。
王志远目前的罪状,到底不致命,也拖累不了王家多少。李姨娘虽说的婉转,然而王夫人已有这样的疑心,被人一提,反而愈发肯定。明珍说整件事背后的人在拖延时间,不如说她也在拖延时间,等着王志远被定罪。虽不致死,可即便王志远回到家里,与她也不过有个夫妻名分而已!
想到这里,王夫人咬牙切齿:“她难道不为宪哥想想?”
有个被定罪的父亲,宪哥以后还不是要被人指指点点,往远的说,以后要说门好亲事都难!那个母亲不为自个儿的儿子着想……
“宪哥在什么地方?”
李姨娘见目的达到,把头垂下去,隐了嘴边的笑意。立在床边的嬷嬷立即道:“这两日老爷没出门,想必宪哥这会子在老爷的书房。”
这话让王夫人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宪哥不与她亲近,却与老爷十分亲近。老爷未能将儿子王志远培养成人才,如今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宪哥身上。他为了维持自个儿的名声,在儿子身上不肯费心。即便儿子被定罪,他难逃子不教父之过,但也多多少少维护了廉明的名声。明珍所求的是王家大奶奶的身份,就算丈夫没了,她仍旧是王家大奶奶……
王夫人只觉蚀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达心房,冷得她不由浑身颤抖。她早年随着父亲在任上,也去了牢狱这样的地方,那简直就像人间地狱,就算最后从里面出来,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儿子从小到大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头,如今在牢里是死是活尚且不知。王夫人越想越不安,当即吩咐嬷嬷拿了她帖子递去宫里。
“宫里的王贵人出面,此事便惊动了圣上,那姑娘被文大人救活,死活不肯说出家底。王家一口咬定那姑娘被人指使陷害那姓王的,如今圣上下旨细查……”
圣上膝下不过一位皇子、一位公主,虽然他年轻,然而子嗣关系着朝廷命脉,素来看得极重。倘或王贵人生下来是个皇子,目前王家算不得皇亲国戚,可皇子日后就有可能成为一国之君,毕竟如今的皇后并未生出皇子,王贵人走到今日,少不得是皇后在后面暗地里协助她。
韩氏说着笑起来:“时机已成熟了。”
文大人极是爱惜名声,圣上下旨细查那姑娘的来路,那姑娘不肯说,逼急了就要寻死。可他又放出话来,那姑娘死了就要王志远抵命。眼下那姑娘果然寻了短见,王家自然会说那姑娘畏罪自杀,文大人从来没办过冤案,这一回竟把王志远送去刑狱司。
眼看着王家扳回一局,那王志远就要从刑狱司出来,文大人却出面阻止,翻出了另一桩命案。
时值九月,多事之秋,对王家来说再合适不过。
本来就要从刑狱司出来的王志远,禁不住文大人逼问,说出了王家尘封几年的旧事,圣上闻言龙颜震怒,不顾王贵人身怀龙胎卸妆在殿前跪了一夜,是要拿了王志远问罪。
本来欢喜着儿子能从刑狱司出来,王夫人精神好些了。却没想到前去接王志远的家人迟迟没回来,反而来了许多官差将王家围住。
就算明珍早有预料,这一出却也始料未及,整个人都呆住。王夫人更是险些晕了过去,明珍忙问进来禀报的婆子:“老爷呢?”
“老爷今儿进宫面圣去了!这会子还没回来,少奶奶、夫人先别急,官差只在前院,然后守住了门,不许咱们家的人出去。”
她没想到王夫人会背着她去请王贵人出面,当她晓得之后,就千方百计说服了王大人,一旦王志远从刑狱司出来,就卸了身上的职务回老家守孝。当年他是孝期复启,自动请辞回去守孝,全了孝道也不是说不过去。正是因为明珍想到了这里,所以觉得王夫人不听她的劝阻去找王贵人也未为不可。
可要王大人放弃眼下的仕途并不容易,如此耽搁了两天……
当年的事,明珍如何不晓得?正是因为晓得,她才生出算计!依着王家行事,是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可眼下那王志远最贼心虚,竟然自个儿说了!
明珍越想越慌,这件事查下来,王家就几乎没多少退路。想到这里,她腿脚一软,冷不防眼前有东西闪过,“啪”的一声,明珍只觉脸颊火辣辣地疼!
王夫人这一巴掌几乎使出了全力,明珍嘴角隐隐渗出血迹,却比不得王夫人那双眸子。王夫人冷冷望着她:“你果真要毁了志远才罢休么?!”
这一巴掌反倒让明珍冷静下来,王夫人这质问反倒提醒了她。当年的事,王家处理的干净,王夫人一心挂着王志远乱了方寸,她不能在这个时候也乱了方寸。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咱们弄去的这张画像,不晓得是误打误撞还是怎么着,据说那姓王的一见到就惊慌失措,如同见了鬼似的。文大人根本没费多少力就问了出来。”徐之谦想着王家上下如今是一片鸡飞狗跳的景象,心里一阵快意。
灯光下,楚云飞面色沉凝:“文大人若是一点儿也不晓得,如何能顺藤摸瓜让他说了实话?虽眼下没咱们什么事儿,可若文大人细查下去又没结果,只怕也要找替罪羔羊。”
“横竖是找不着我们的,那姑娘已提出要出家做姑子,从今往后隐姓埋名,求了文大人把家人放了。她自个儿也不求去远的地方,就在京都。”徐之谦说道这里也不免一叹,“不管那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可见和那姓王的有着天大的仇恨,哥哥这两日回来的晚,我也没机会告诉哥哥,那画像是那姑娘送去给文大人的。”
楚云飞听到这里,不觉把头抬头,眉尖蹙的愈发紧了:“若那姑娘没有说清楚来路,文大人仅凭她一面之词就亲自去刑狱司,你不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
“那姓王的逼死良家妇女,这是他自个儿承认的,哥哥是不是想多了?横竖接下来,文大人还能从王家挖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与咱们无关。”顿了顿徐之谦又道,“我早就疑心咱们被利用,不过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姑娘利用了咱们,可她连咱们到底是谁都不晓得。她这会子提出出家,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要出家做姑子,还是寻死。要求将我安排的人放了,已算是给了咱们暗示,她的目的达到了,也不会把咱们拖下水。”
楚云飞吐了一口气,兴许真的是自个儿想多了,可这两日,他隐隐约约总有些不安。
两日后,徐之谦安排的人果然都放了出来,那姑娘的身子还没养好,目前仍旧在文大人安排的地方住着。至于放出来的人,文大人还给了盘缠,让他们回去寻主子。
前后不到半个月,王家声名扫地,为了让王贵人顺利产下皇子,定了罪的王志远被关押在牢里。王大人请辞回家守孝,圣上准了,却不许出京,风光了几年的王家,大有一蹶不振的迹象,王家大门外从前门庭若市,如今门可罗雀。
不得不叫世人感叹,一朝一夕天翻地覆。
明玉对着夕阳长舒一口气,却见二门处的婆子走来,手持一封信,福福身疑惑地道:“刚才门上的阿阳给了奴婢这个,说是江夫人打发人送来的,因江夫人今儿才到京都,送信的小厮给了阿阳就走了。”
江夫人的娘家在京都,明玉还没见过江夫人,她突然送封信来,明玉也一时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打发了婆子出去,回到屋里,落英寻了剪刀将信拆开。信封里面只薄薄一张纸,纸上的字迹生疏,显见没怎么习过字连笔锋也没有,且只有两个字——速回!
☆、第一百八十四章
没有署名,笔迹也是明玉不曾见过的。明玉蹙着眉头,落英见她神色有异,也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信,因落英不识字,倒也晓得是两个字,不禁问道:“写了什么?”
江大人一直在直估,江夫人从直估而来,这信绝非江夫人写得。明玉虽没见过江夫人,倒也晓得她的出身,大夏朝没有女子恩科,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只是,但凡有些地位的人家都会让女孩儿读书。再说,江夫人已到了京都,果然有事找她,大可直接请了她去,不必写信。
“如今已是九月,管事去直估将近半个月的时日都没送消息回来……”前儿落英提醒了她,只是,若楚太老爷真有个三长两短,不可能不送消息来。她也想过去一趟直估,楚云飞忙起来没空陪她,又不放心她单独去。
再说,去的是一位管事罢了,楚大夫人要为难的是他们,管事不过是下人。
落英看着明玉的神情,踌躇着道:“要不奴婢去问问江夫人?”
明玉摇头,若她猜的不错,这封信应该是有人请她带来的,不管是直估楚家的人,还是魏妈妈等人,信件的内容江夫人并不知,说不定就连直估楚家有什么事儿也不知。与江大人、江夫人有交情的是楚云飞,江大人、江夫人并没有与楚家其他人来往。
“等爷回来再说。”明玉将信件折叠起来又放回信封,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夕阳落幕,楚云飞应该会在天黑前到家吧。
募捐的事进展十分顺利,因上面给的期限有余,这几日楚云飞回来的都比较早。期限过了,楚云飞就不能日日回来。本来打算搬去城外在离他营地近一些的地方住着,眼下似乎没有这么必要。
明玉理了理衣裳,正预备去秦氏屋里,却不想二门上的婆子又领着一位妈子进来。明玉蹙了蹙眉头,那妈子在院门口就停住了,婆子先进来禀报:“说是三奶奶打发来的,奴婢不曾见过,她说三奶奶有东西要亲自交给少夫人。”
看来果真是直估那头有事。
三奶奶吴氏,明玉心情复杂,落英道:“奴婢先去问问。”
明玉摇头,转身回到屋里,让落英将那妈子请进来。
那妈子大约四十来岁,穿着粗布靛蓝色衣裳,风尘仆仆,眼睛略有些红肿,布满血丝,看起来好像几天几夜不曾睡觉。体型中等,并不十分瘦,见礼的时候却叫人觉得弱不禁风。
落英忙搬了杌凳请她坐下,又倒了茶送到妈子手里,妈子接了只吃了一口润润喉,就道:“奴婢是三奶奶的陪房,因之前不在府里,奶奶不认得奴婢。”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来,恭恭敬敬递给落英:“这是三奶奶吩咐奴婢赶紧给奶奶送来的,三奶奶还有句话要奴婢带来给奶奶,请四爷、奶奶尽快赶回去。”
落英把荷包呈给明玉,荷包做得精致,拿在手里捏了捏,里面好像空的一样,让明玉不由得想起以前吴氏也给过她这样的荷包。
这妈子虽不在直估楚家府里做事,但能和吴氏说上话,想必也晓得直估楚家有什么事。明玉问了一句,那妈子却道:“奴婢虽是三奶奶的陪房,在府里却没什么事可做,随着三奶奶到了楚家没几年就被撵了出来,后来三奶奶花钱把奴婢们买回去,只是仍旧在外头,府里有什么事儿,奴婢真不知。”
想了想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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