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这几日忙着给明菲办及笄礼,女孩儿办了及笄礼就要出阁,淮安还有一个习俗,便是及笄礼前要去庙里许愿,等及笄礼之后去还愿,今日四太太一早就带明菲出了门,并不曾听说回来。
青桔说了这话没站稳,一个踉跄摔在地上,钱妈妈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指挥着其他人道:“四太太此刻就在我们太太屋里!把十三小姐身边几个贴身服侍的关去柴房,仔细看紧了,一个也不能放过,倘或跑了看不揭了你们的皮!”
临走时踹了青桔一脚,青桔吃疼地捂住着小腹,眼泪顺着眼眶落下来,眼巴巴看着明玉被人拖走。
等明玉散去的魂魄逐渐恢复,已经置身善德堂三太太的正屋里,然而劈头砸下来的事儿,又把她砸得她差点儿晕过去。
王家此番派人从京城来,虽只是体面的管事,但毫无疑问是要详谈两家的婚事,大伙这般认为,三太太也是这般认为。欢天喜地地叫了两个女儿一起去看王家送来的东西,不想这一次来得不止管家,还有明珍未来的夫婿王志远。
三太太虽诧异,却也十分欣慰,对这个女婿她素来极是喜欢,虽现在还没把明珍娶过去,但三太太已把他当做半个儿子看待。却没想到,却没想到时隔半年后见到准女婿,竟然是这样一幅场景。
王志远很为难,但又十分坚决地说了他此番的目的,他爱慕十三娘明玉,与明玉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要娶了十三娘明玉为妻!
如同一盆冷水泼下来,泼得三太太毫无反应。回避去了里间的明珠听得这话,已顾不得如同被雷轰了一般的姐姐明珍,一路跑来鲜少涉足的小跨院,朝明玉奉上来一个耳光。
明玉的脑袋被炸得白一片灰一片,身子跟着晃了晃,抓住最后一丝力气使得自己没有因此瘫坐在地上去。三太太平常脸上总是带着笑,虽则那笑含着几分藐视一切高高在上的意思,可明玉从来没见过她像现在这样。
冰结住的一张脸,双眸泛着红光,恨不能将明玉生吞了。三太太看了她几眼,扭头朝四太太阴测测地道:“纵然你瞧上了志远,也该选个配得上的,一个庶出,就算模样标致些,如何能高攀上王家长媳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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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横祸(2)
“根本没有的事儿,是他浑说!”明玉不知哪里的勇气,扬声决然道,说完了紧紧咬住嘴唇。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她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三太太扯了扯嘴角,眉梢一挑厉声道:“浑说?家里这么多女孩儿,怎么偏偏就浑说你一个?果真没有的事儿,他为什么要浑说?”
又道:“这两年志远经常来咱们家,我想着小六读书比其他人好,他们两个一处讨论学问对彼此都有益处,却没想到里头竟藏着这样的猫腻!”
顾氏冷声打断她的话:“三婶婶这话说得也太没道理了,什么叫我瞧得上?我身边自是没有女儿配得上他,就是有我也未必瞧得上他,明玉从小养在我身边,我教养的女孩儿我心里有数!”
三太太冷哼一声道:“是啊,你教养的女儿自然个个都是好的,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偏学着那些狐媚子勾引人!”
“三婶婶!”顾氏的声量不觉抬高,“口说无凭,任他这般信口胡说,家里哪个女孩儿是清白的?!”
三太太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明玉的心房也突突的跳。恍惚记得青音曾经缝补过一件月白色袍子,说是四爷的,四爷屋里的红袖不太擅长针线,因此寻了针线上十分出色的青音帮忙。她们两个私底下的关系也要好,周嬷嬷虽拿捏着这件事在明玉耳边念叨过几句,然四爷是庶出,丧了妻,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大伯父也不当管他,陈老太太也不喜欢他,因此他屋里的人也都是不得用的。明玉同样身为庶出,想着既是兄长,便是寻了明玉给他缝补,明玉也不便推脱,因此就没放在心上。
明玉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那件月白色的袍子来,正想挖根地仔细回忆一番。被钱妈妈留在小跨院的一位婆子提着个包袱进来,三太太领会了那婆子眼神儿,朝四太太顾氏道:“不是说要证据么?那个就是证据!”
钱妈妈接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青花底的包袱里头,果然躺着一件月白色的袍子。
那件袍子明玉虽不认得,顾氏却认得。正是王志远惯爱穿的颜色样式,而眼下这件,是年初王志远去京城时,来陈家道别那天穿得!
顾氏突然改变的脸色,让明玉眼前一黑,耳边三太太的话语有股咬牙的味道:“这件袍子是在什么地方找出来的?”
送来的婆子看了明玉一眼,谨慎地道:“在青音那丫头的柜子里寻来的,奴婢已经问过,她说是十三小姐让她代为保管的。”
青音?!
明玉觉得自己晃了晃,青音和青桔是她屋里的大丫头,青音管着她的衣物手帕等物,青桔管着她不多的首饰和银钱等物。
四太太顾氏要给明菲办及笄礼,本来打算让青音过去忙两日,不想前儿青音突然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青音病了,陈老太太又安排了明玉抄经文,顾氏便叫了落英和落翘过去,留了青桔在她跟前伺候。
明玉艰难地将目光移向顾氏,整个人有些呆傻,眸子里却是祈求嫡母相信她,然,顾氏紧紧抿着嘴唇的模样,竟是一副有口难辩有几分相信了的光景。
“不可能,我从来没见过这件袍子,根本不知道是谁的!”明玉的语气比平日高了几分,明明心慌意乱,却忽然想到,这件袍子质地上等,不是苏州一代时兴的料子,四爷这两年从未离开过淮安,他又无所长,如何会有闲钱置办这件袍子?
再看顾氏的神情,明玉心头便明白了。只是,王志远的袍子,如何到了青音手里?
三太太冷笑起来,抖着那件袍子道:“和志远说得丝毫不差,你却还不认!”
“明玉!”顾氏低斥一声,明玉双腿一软,又被人无意推了一把,“噗通”一声她跪在地上,膝盖传来一阵麻木的疼。明玉扬起头,却忍不住微微发抖。王志远说与她情投意合,可笑的是,她连王志远长什么模样都不晓得,何来的情投意合?又何来的两情相悦?!
三太太盯着她:“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认吗?”
明玉咬着牙,毅然道:“根本没有的事儿,我为什么要认?!”
三太太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顾氏的脸色愈发难看,明玉忽然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眼前一片漆黑,那漆黑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不知道。不知道青音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她平日里待青音并没有苛刻的地方。还有那个王志远,她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素未蒙面他为什么要说出这样,这样要将她置于死地的话?
明玉觉得自己要晕过去,可胸膛里又燃起一团炙烈的火焰,她重复了方才的话:“我明玉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这样的事儿!王家大爷生成什么模样,我都不晓得,而这件袍子如何在青音的屋里,我更是不晓得!”
“青音是你屋里的丫头,你的意思是,青音同志远来冤枉你不成?!青音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你既没见过志远,青音又如何能见着志远?”三太太缓了一口气,死死盯着明玉,道,“正应了那句,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你到底也跟着她们姊妹上过学,认得几个字,咱们陈家的祖训,就属你背诵的最好。你的生母虽然是姨娘,可你到底是陈家正经的小姐,如何竟自贬身份要去做丫头?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什么样的鸡就生出什么样的蛋!”
明玉紧紧握住拳头,寒气从脚底板升起来,不到片刻便如泥潭一般将她彻底包围,而她好像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从这个泥潭中抽身。可她不甘心:“我要见青音!”
纵然心神已经濒临崩溃,她的神情却坚定如初,挺直腰板地跪在地上,抬起头重复道:“我要见青音!”
那模样,倒叫三太太也不由得愣住了。随即一团冲天的怒火从胸膛里蹦出来,她站起身,指着明玉的手气得发抖,嘴里竟好似不知说什么。就在这时,明珠哭着从外头冲进来:“娘,不好了,姐姐不堪受辱要自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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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其实这文小果准备存稿时,就改了两遍,不过好像前期还是比较慢热……囧!
谢谢大家支持!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嗯,还是希望新老读者都多多给予支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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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无路(1)
众人愣了愣,三太太的身子晃了晃,钱妈妈眼疾手快及时搀扶住她。三太太盯着明玉,狠狠道:“倘或阿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命!”
明玉的脑袋又一片空白,只余下“轰隆隆”的声响,三太太火急火燎出了门,四太太复杂地看了明玉一眼,也紧跟着去看明珍。明玉几乎全无知觉,可却清晰地感觉到顾氏对她的失望,她此刻,不但觉得天塌下来,更觉得全身没有一点儿力气。
周嬷嬷说得不错,她这样的身份原就差了一等,小时候不明白的时候想着要争一争,等她明白了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争。她孝顺四太太,低调隐忍,是因为她清楚四太太不会苛待他们这些庶出的子女,她这样的身份,等到该嫁人的时候,四太太也未必会随随便便把她配了人交差。虽然不能同明菲那样,嫁去侯门世家,好歹也能配个出身清白的读书人。
然而,现在,这些都已经遥不可及了。明玉瘫坐在地上,屋里没有一个人,屋外却守着许多壮实的婆子,那些婆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
明玉心慌的感觉一点一点消退,仿佛走进了迷雾中,深知再也走不出去,便一步也不愿挪动了。可这一团迷雾,来得毫无征兆,她委实无法让自己甘心!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婆子拦住明菲:“十小姐请回吧,十三小姐还要等太太们审问呢!”
“审问?审问什么?十三妹妹素来老实本分……”
她的话被婆子无礼地打断:“越是面上瞧着老实本分的人,越是叫人猜不透心里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邪念!”
明玉回头看了一眼,明菲的身子被两个壮实的婆子挡住,只能看到她玫瑰红的衣角。明菲模样上像父亲四老爷多些,四老爷虽然快四十岁,但仍旧玉树临风,长于南方有一张颠倒众生白净的脸,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年轻了不知多少。明玉的模样是集合生母和父亲的优点,明芳就格外羡慕她那一张脸。
“十三妹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邪念?我虽不是白天黑夜都与她一处,却也常常在一块儿做针线,照你这般说,我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邪念?”明菲语气冷了几分,“妈妈,你也是上了岁数的人,自己不在意,也该为儿孙后辈们留些口德才好!”
明玉知道,明菲素来是个口齿伶俐的,这一番话说了没多久,明菲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便越来越近。一双白净纤细的手落在她的手腕上,与方才的镇定自如不同,明菲靓丽的脸上有几分慌张,望着明玉的眼睛,语速虽快却十分认真:“我已经听说了,只是我不相信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我就问一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明玉果断地摇了摇头,心里十分感激明菲这个时候还来看她,那些婆子再飞扬跋扈,但对明菲总算还有几分顾忌,明菲已经定了亲事,夫家是京城的平阳侯赵家。纵然现在还没嫁过去,但两家已交换了庚帖,就等明菲及笄后下聘迎娶。
明菲道:“我就知道妹妹不是这样的人!你且在这里等着,想来这么大的事儿三伯母也不敢擅自做主,横竖要去通知老太太回来再做定夺。我会想法子……”
说罢凑过来耳语了几句,明玉大惊,摇着头道:“姐姐的心意妹妹领了,然而这事儿却万万行不通的,我走了姐姐怎么办?而我又能走到哪里去?”
她明玉长这么大,虽然跟着四太太出门坐过席,可淮安城到底是什么模样她都不晓得。她一个女孩儿,平常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况,她这一走便坐实了这件事儿,她以后,以后还怎么做人?
明菲急得双颊绯红,气道:“难道你就留在家里等死么?!你忘了,邱家的三小姐是怎么死的?”
明玉心乱起来,邱家虽不在淮安,邱家三小姐的事儿,却沸沸扬扬传了两三年。原是那位小姐有位表哥,因家里父母俱亡投奔而来,说是邱家的小姐与表哥私定终身,后来事情暴露,那位小姐不堪忍受众人言辞凌辱,一条白绫结束了性命,后来邱家举家搬走,如今也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搬去了何处。
这件事,陈老太太不许她们女孩儿谈论,明菲这个时候说起,显然也是急坏了。
而眼下,她似乎只有死路一条。明玉想起当初她和明菲闻得此事,明菲曾感叹道:“身为女儿原已悲苦,同样的境遇落在男儿身上,不过一句风流作罢,落在女儿身上却能要了女儿的命,这一世已然如此,愿她下辈子化作男儿身……”
明菲这话说来不是没有道理,邱家那位小姐是真没了,而那位小姐的表哥却活得好好的。便是这般,众人或说起,也说是邱家那位小姐不知廉耻,不但葬送了自己性命,还连累的一家上下跟着受世人白眼,是为不孝,死了也不过一张草席卷了丢去乱坟岗上,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投胎做人。
明玉手脚冰凉,脸上的神情却带着几分坚定,定定地道:“便是死,我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你也太天真了!”明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可又担心把话说得恨了,明玉果然去寻短见。她想起无意间听说的那件事,虽然被四太太挡了下来,可现在明玉出了这样的状况,四太太就是再想拦,也未必拦的住。明菲心急如焚,失口道:“你这样就是死不了,也会生不如死!”
明玉禁不住浑身颤了颤,明菲心疼地望了她一眼,半晌又道:“你自己好好儿想想,但不能耽搁太久,晚些时候我叫我身边的人过来瞧你……”
话没说完,三太太和四太太返回来,四太太随即便叫顾妈妈拽着明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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