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突然发觉自己错了,错得离谱,不该管得太多,由着性子耍泼,倒是跟三老爷生疏了。
三老爷心情复杂,看着阮氏在他的怀里,嘴角含笑地闭上眼睡了。
二老爷叫了叶氏来见阮氏,叶氏长吁短叹,难得给阮氏好脸色:“老爷也是没办法,弟妹忍着点,走一下过场,就把弟妹送出来好好养着。”
阮氏红着眼低下头,嘴角含着冷笑。去大牢里走一圈,她还有命出来养着吗?
叶氏说得好听,眼底的幸灾乐祸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只是,阮氏打算给她送一份大礼,也全了这么多年所谓的“姊妹情谊”了……
拿出手帕擦着眼角的泪水,阮氏轻轻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也不能连累了老爷。”
叶氏心喜,赞许道:“还是弟妹深明大义,娶着弟妹也是三弟的福气了。”
阮氏羞涩地笑笑,又关切地问:“不知道瑞哥儿如今怎样了?姐姐有派人找到了吗?”
听她提起司瑞,叶氏脸上的笑僵了僵,用帕子沾沾眼角道:“那孩子一时糊涂,素来孝顺,终归是念着我这个当娘的,很快就要回府来了。”阮氏嘴角的讥讽一闪而过,真是念着叶氏这个生母,就不会抛下国公府,跟着一个戏子离开了。
叶氏被人戳了痛脚,瞥了她一眼又问:“妹妹,听说三弟收了一个丫鬟,不尴不尬地做着姨娘,份例也不知道该拿丫鬟的还是姨娘的,这实在不妥当。”
阮氏面色淡淡的,没有叶氏想象中的勃然大怒:“能怎么样,趁着我还在,回头就提了姨娘,免得以后我不在,老爷连个贴心伺候的人都没有。只是听说这丫鬟也是二老爷心心念念的,我家老爷也是没办法,只好把人供着,免得以后二老爷要回去,坏了两兄弟的感情就不好了。”
叶氏没想到阮氏一张嘴如此利索,噎得她险些说不出话来,皮笑肉不笑道:“弟妹果真是贤良人,临走前不忘给三弟留下一个贴心人。至于其他的事,下人胡乱嚼舌根的话能信吗?丫鬟是我亲自送过去的,跟二老爷有什么干系?”
阮氏似笑非笑道:“要是没干系,那敢情好,回头我就把那丫鬟提为姨娘。只是若无干系,让二老爷别夜里没事就叫三房的丫鬟过去,莫要那丫鬟为难。”
叶氏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丫鬟送了人,二老爷居然好意思去把人半夜叫过来,能有什么好事?
在采荷采莲那里胡混还不够,竟然敢染指弟弟的丫鬟!
三老爷也是个蠢的,居然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看不住!
倒不知道那个叫喜鹊的丫鬟如此好本事,让二老爷和三老爷都为她神魂颠倒,都不顾伦理了!
阮氏离开时,难得的痛快,叶氏却又气又怒,但总归是完成了二老爷交代的事。
二老爷听着阮氏如此上道,抚掌而笑:“流霜已经醒了,说是那晚上去找翡翠,刚到门口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晕之前隐约看见翡翠已经悬梁的身影。人证物证都在,这案子终于可以好好交差了。”
想到以后五品变成从四品,很快平步青云,跟大老爷平起平坐,二老爷就说不出的得意。
叶氏见二老爷心情不错,连忙提道:“老爷,瑞哥儿……”
二老爷脸色一黑,想到去刑部时看见侍郎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提那个逆子做什么,没得坏了心情!”
他怒气冲冲地甩袖而去,叫人带上阮氏到刑部交差,叶氏派了多少心腹四处查看,就是找不到司瑞的踪影,别提多揪心了。偏偏二老爷在气头上,不愿意撵手下仔仔细细去寻。她一个内宅妇人,哪里有那么多人手找瑞哥儿?
嬷嬷急忙安抚她:“太太莫要担心,公子自是吉人自有天相。”叶氏叹了口气:“希望如此,那青岚瞧着就是个坏胚子,瑞哥儿又如此信他……就算再生气,总归是自己的独生子,老爷怎的就那般冷情呢!”
“太太,这话说不得!”嬷嬷吓了一跳,看着门外只有心腹丫鬟守着,这才松了口气。二老爷可不是好脾气的人,叶氏动不得,不等于不动她身边的嬷嬷丫鬟!
“瞧你这没出息的摸样,老爷再厉害,怎会跟我一个妇人计较?”叶氏忧心得几天没睡好,懒懒地躺在软榻上吩咐:“让你家的再好好去找,城门派人盯着了,瑞哥儿没离开京城,只管在客栈酒楼仔细问了。”想了想,叶氏又皱眉道:“京城里几个有名的戏班子也悄悄找人盯着,说不准青岚又走旧路,少不得躲在戏班里掩人耳目。”
嬷嬷恭敬地应下,满是忧心。她家男人就快把京城掀起来,都没能找到二公子,真是奇了怪了!
青岚又不是能飞天遁地的,带着二公子能跑哪里去?
叶氏难得睡沉了,突然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别提多难受了,扬声道:“嬷嬷,哪个不长眼的小蹄子在外面吵闹,吵得我脑仁疼,都拖出去打板子!”
嬷嬷慌慌张张地闯进卧室,扑倒软榻前颤声道:“太太快醒醒,衙门撵人来了,说是要太太到刑部走一趟。”
“去刑部做什么?老爷有派人带话来吗?”比起嬷嬷的慌乱,叶氏反倒镇定,起身整理着衣裙。
嬷嬷哆嗦着手,显然吓得不轻,发钗几次没戴好,叶氏只得自己伸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怕什么,二房不管出了什么事,就算天塌下来,还有老太太顶着呢!”
“太太说得极是,”嬷嬷这才吁了口气,确实府里有老太太在,谁能对二房不利?
话音刚落,果真见老太太身边一个机灵的小丫鬟赶来报信:“回二太太,官爷跟前,三太太认了罪,却说是二太太指使的。”
叶氏身子一晃,被嬷嬷扶住了,面色苍白道:“阮氏指认我派人杀了翡翠?”
小丫鬟怯生生地点头,又道:“老太太的意思让二太太先别慌,二老爷自是有办法脱身,只是要二太太辛苦走一遭了。”
老太太的话无疑是一颗定心丸,叶氏点了点头,这才跟着衙门派来的婆子往刑部大堂去了。
叶氏平生第一次如此丢脸,跪在地上,看见对着自己冷笑的阮氏,张口就道:“大人,我冤枉啊——”
惊木狠狠一拍,打断了叶氏的哭喊,堂上的刑部尚书冷冷道:“本官尚未问话,还请夫人不要扰乱大堂,要不然就得受点苦头了。”
闻言,叶氏扫了眼周围虎背熊腰的侍卫,心慌慌地连忙点头。
“阮氏说你把紫菱送到身边,又命她害死翡翠,叶氏你可认罪?”刑部尚书亲自开堂,素来浸淫在刑堂里,一身的煞气,让叶氏忍不住颤抖起来。
“回、回大人,绝无此事,阮氏血口喷人,还请大人明鉴!”
“请证人,送证物上来,”刑部尚书干净利落,没跟叶氏废话,直接把了人证物证呈上来。
叶氏以为来的人是流霜,流霜刚进门就晕了,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只是一回来,她却险些晕了过去。来的不是流霜那个妇人,而是一个年轻瘦弱的小公子。
“叶氏你可认得此人?”刑部尚书一拍惊木,冷声问道。
“不认得,从来没见过。”叶氏吞了吞口水,立刻摇头否认。
那小公子却抬起头,瞪着叶氏仿佛要撕碎一般:“夫人不认得,小子却是认得夫人。去年二月,要不是承蒙夫人身边的嬷嬷出手,小子的姐姐就得被卖到见不得光的地方。真没想到,原以为夫人好心,却是谋算着我们姐弟二人。”
他握着双拳,眼圈一红,趴伏在地上道:“大人明鉴,这位夫人就是*死小子亲姐姐紫菱的人!姐姐紫菱不是投井而死,是被她逼死的!”“胡说八道!”叶氏尖叫一声,不屑地瞪着他:“你有什么证据,说我逼死了紫菱?紫菱分明是三房阮氏的人,当初我一时好心给你们还债,如今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报答?”小子又哭又笑,高呼道:“就是因为姐姐想报答夫人,才落得这样的下场。要不是我们信了夫人,小子也早就不在这世上了!”他恶狠狠地看着叶氏,擦干眼泪,阴测测地笑了:“夫人没想到小子还能活着吧,当初说要送我去私塾,让姐姐放心,其实要把我骗去乱葬岗解决掉。幸好有路过的剑客救了小子,要不然小子到死还感激着夫人,不明不白就到阴间跟姐姐重逢了!”
“大人,这小子莫不是傻了,又哭又笑的,还指认我买凶杀人,无凭无据地诽谤官夫人,是要吃板子的!”叶氏眯起眼,刑部尚书亲自开堂,她就更加有恃无恐。二老爷都要升官了,刑部怎么都要卖他几分面子,又怎会真的治罪?
刑部尚书没理会叶氏的话,只道:“把那两人带上来!”
叶氏心下一凛,看到来人不由瞪大了眼。
小公子指认道:“大人,这两个就是带走我,又想要杀我的凶徒!”两人穿着囚衣,老嬷嬷原本衣着光鲜,生活奢靡,早就受不住大牢,瘦骨如柴,另外的车夫受了刑,满身伤痕,染得囚衣上血迹斑斑,很是吓人。他们看见叶氏,争相恐后地指着她道:“大人,就是这位夫人让我们办事的,就是她!”
“不,不是我——”叶氏拼命摇头,没料到这两人会反咬自己一口。明明计划得如此完美,又嫁祸给阮氏,最后居然砸了自己的脚!
她不甘心,让一个翡翠进了门来,索性一石二鸟,叫紫菱动了手,又把人放在阮氏身边,将自己撇清得一干二净。
还劝说着二老爷,让阮氏替了罪,一切都按照她所想的,怎么忽然都乱了呢?
刑部尚书拍着惊木,示意叶氏安静:“人证物证俱在,叶氏指使紫菱杀害翡翠,又买凶杀紫菱的弟弟灭口,罪证确凿。皇上念及在国公府世代的功劳上,赐叶氏一杯鸠酒。”
叶氏茫然地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押着,眼前一杯酒就要送到嘴边,不由拼命挣扎。挣扎中,冷不丁听见刑部尚书接下来的话:“国公府二老爷包庇凶犯,嫁祸他人,德行有亏,不可继承国公府爵位,朝廷永不录用,去掉乌纱,贬为庶民……”
她满脸震惊,二老爷丢了官,永世不能进仕途,势必影响了瑞哥儿的前途。叶氏这时候才开始后悔,当初鬼迷心窍,不敢当面阻拦二老爷纳妾,便派人杀了翡翠,到头来不仅自己丢了命,连司瑞也被误了前途。叶氏在满心的悔意中被灌下毒酒,瞪大眼看着阮氏,哀求道:“瑞、瑞哥儿,找到他……”
阮氏目瞪口呆,原本只想要摆脱罪名,便把叶氏拖下水。没想到短短两个时辰,刑部就找到了人证物证,指认了叶氏的杀人罪名,皇上还赐了毒酒。
她不是个蠢人,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谁也不信。可见二老爷查案,根本就是一个□裸的陷阱,等着二老爷和叶氏跳进去!
不过要不是叶氏起了坏心思,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想到自己的独生女司琴,叶氏将死,阮氏难得起了好心,点头答应了:“我会帮你找到瑞哥儿,让他到你坟前尽孝。”
叶氏硬撑着一口气,这才缓缓闭上了眼。
可怜她到头来,连司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63第六十二章 折煞 美人
第六十二章折煞美人
叶氏在刑部大堂突然得了急病去了;老太太惊得险些把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抓住身边的张嬷嬷道:“找老二过来,叶氏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去刑部走一转;怎么人就没了?”
张嬷嬷也吓得不轻;好好一个人转眼就这么没了:“老太太莫要慌,指不定是底下的人没看清楚,胡乱说的。”
来报信的是府里的老人了;决不可能胡言乱语,但是她没敢说;只得柔声安慰着老太太。
等二老爷被削了官职,因为德行有亏,永世不得继承国公府,不得朝廷录用的消息传来;老太太直接晕了过去!
她心心念念花了一大笔的私房钱给二老爷捐官,就是让他能好好发挥,说不准哪天就要被皇上看中,平步青云,不再被大老爷压一头。
可是十多年来二老爷在刑部一直是小小的五品文书,老太太虽然失望,也知道这事可遇不可求。如今二老爷被削职,再也不能为官,甚至失去国公府的继承权,简直跟要了她的命一样痛心!
张嬷嬷打发了一干丫鬟婆子,扶着老太太上了榻,又是打着扇,又是喂着参茶,又是给她服下了护心丸,好不容易才让老太太缓缓转醒过来,却是张口就痛哭道:“我的儿,我可怜的儿啊,以后可怎么办?”
老太太突然紧紧抓住张嬷嬷的手,焦急道:“老大呢,还没到家?赶紧派人发信,就说府里出事了!”
大老爷最是心软,二老爷如今出了事,他肯定不会见死不救。老太太似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恨不得一直不喜的大老爷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张嬷嬷连连答应,派了心腹的小厮连夜出府,谁知不到半个时辰就回了来,只好禀报道:“老太太,大老爷半个时辰前已经进京来了。”
老太太皱着眉头,不悦道:“那人呢?半个时辰,还不回府给我请安,他的孝道丢哪里去了,莫不是出京办事,得了皇上几句夸奖,就没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了?”
张嬷嬷可不敢应,无奈地解释道:“听说大老爷刚进京,就被皇上召入宫了。小厮在宫门口守着,大老爷一出来就请他回府。”
老太太点头,对张嬷嬷的安排十分满意:“很是该如此,老二的事可拖不得!”
谁知这一等,却等到天黑了,大老爷依旧没从宫门出来。老太太急得吃不下饭,在花厅里来回踱步:“皇上莫不是留了老大用饭?但是再过一会,宫门就要落锁了,老大一个男人有家不回,难不成还要呆在后宫过一夜?”
张嬷嬷对老太太的口不择言惊得一身冷汗,急忙劝道:“老太太,皇上留大老爷一起用饭,那是天家的恩典。说不准大老爷办差的事需要细细禀报,这才费了不少时辰。再说这宫里还有外臣住的地方,哪里会惊扰道后宫的娘娘?”
老太太也明白自己是急得乱说话了,可是二老爷一直没回来,她是担心得不行:“老二的事,有打听出来吗?”
张嬷嬷叫来自己的儿子跑得腿快断了,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天气热,衙门已经请人将二太太已经入殓,封好棺木,三天后就是难得的好日子,便要下葬了。”
老太太眼皮一跳,不高兴道:“老二家的人,凭什么让衙门入殓下葬?国公府难道还出不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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